西北城郊乡村社区城市化过程的人类学解读
——乌鲁木齐市北园春社区发展历程个案研究
2016-03-15解志伟
解志伟
(河南工程学院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河南 郑州 451191)
西北城郊乡村社区城市化过程的人类学解读
——乌鲁木齐市北园春社区发展历程个案研究
解志伟
(河南工程学院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河南 郑州 451191)
社区是不断变迁的,九家湾一队为乡村社区,它的变迁经历了乡村社区的形成、发展、成熟和向城市社区转型这一过程。乌鲁木齐市北园春社区的前身为九家湾一队,而九家湾一队脱胎于清朝屯田的北园子。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不仅深受土地制度、户籍制度和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的影响,而且这些制度本身也在发生变化。
乡村社区;九家湾一队;北园春社区;城市化
社区(community)和社会(society)是相对应的概念。吴文藻认为,社区是一地人民实际生活的具体表词,它有物质的基础,是可以观察得到的,而社会是描述集合生活的抽象概念,可以从社区着眼,来观察社会、了解社会。[1]本文通过对乌鲁木齐市北园春社区发展历程的研究,在关注中国历史的独特性前提下,重构这一社区历史的过程[2],试图揭示社区产生、发展、成熟及形态变迁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原因,从而为认识中国社会不同乡村社区的城市化提供借鉴。
一、屯田——九家湾一队(北园子)乡村社区的形成
北园春社区的前身是乌鲁木齐县二工村九家湾一队。九家湾一队村落的形成最早要追溯到清朝的北园子,北园子乡村社区的产生与中国清朝西北边陲的屯田有一定的关系。
清政府在统一新疆的过程中,为了解决军队的粮秣供应问题,每到一地,即派兵或招募民人屯垦。到统一新疆时,屯田已遍布天山南北。在当地官员的管理下,新疆开垦出大片粮田,大大促进了新疆农业生产的发展。为了保证农业生产的发展,各地办事大臣委派专员,整修了水利设施,开挖、疏浚了灌溉渠道。[3]
其间,清政府也开始在乌鲁木齐筑建城垣和屯田营堡。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营屯规模进一步扩大,又先后建成迪化、巩宁二城。[4]乾隆三十七(公元1772年)年,北园子一带是巩宁城清军的菜园,因位于巩宁城北(巩宁城现位于新疆农业大学校内),故名“北园子”。种菜为北园子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西域图志校注》记载:迪化州(今乌鲁木齐一带,引者注)居山北,候较寒,不宜粟谷……商民认垦菜园地……[5]北园子老户居民说,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这一带水资源都很丰富,适合种植蔬菜,蔬菜的品种有萝卜、马铃薯、大白菜、番茄、甘蓝等。 北园子蔬菜最早主要供给附近迪化州治和巩宁城驻兵,传统的蔬菜种植业为北园子(九家湾一队)未来发展方向埋下了伏笔。
二、土地租用与买卖——九家湾一队村民祖辈的开基
屯田之始,官方规定屯垦者对土地只能耕种,不准买卖、租佃和典当……中亚浩汗国阿古柏入侵乌鲁木齐,战乱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土地的私有,而土地私有不仅造成了土地集中,也为此后进一步的土地自由买卖创造了条件。据当地人介绍,现生活在北园子的人基本上都不超过七代。最早在北园子屯田居住的人都离开了,他们大多是将土地出售给从关内新来的人。土地制度的变化对社会分层的变化有一定的影响。北园春社区委员XS是当地的老户,对北园子近几十年的历史十分了解,他介绍说:
P、W、J、S四大家都是在清朝末年从河北献县逃荒来的,他们先为地主当帮工。后来攒了一些钱就开始买地。当时地主还在城里做生意,就把地先后卖给了这四家,这些地主的后代都不在这儿了。四家人农忙时候就请帮工,帮工有汉族的,也有维吾尔族和回族的。四家是老乡,之间关系很好,现在这四家在北园春人丁很旺。
新疆属于绿洲灌溉农业,水资源是屯垦的一个重要条件。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后屯田发展十分迅速,由于受水资源的制约,后来者开垦田地比购买代价要高,因而一般通过土地买卖和土地租用获得最基本的农业生产资料——土地。L先生的祖父在清朝末年从河北献县迁到北园子,他说:
我爷爷是 1901年只身一人挑着担子来到北园子的。刚来时无钱无地,靠做小生意和当雇工度日。爷爷起初扎纸马香客,积攒了一点钱。他在老家学过兽医,会看(医治)马,他就到伊犁去买病马。马生了重病,哈萨克族人一般都不愿意要了,他就买下病马。哈萨克族人喜欢喝砖茶,爷爷有时就用砖茶换马。他把马赶回乌鲁木齐,路上不断喂药,到家时马也医好了,都能卖个好价钱。就这样积攒了不少钱,然后他在北园子买地,加上不断开垦周边荒地,到新中国成立时,家里有五十多亩地。
虽然外来人口不断涌入及定居者的繁衍,但一直到新中国成立时北园子还是地多人少。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集体化之前,北园子民居布局比较分散,茅棚草舍零零星星散布在广袤的田野里,但居民之间的乡情并不淡薄。土生土长的LF年近80,他说:
北园子地多人少,根本就没有争地争水的事情,只要你有钱有力气,你就可以买地或开地。北园子当时树多,后来好多树都被挖掉了,尤其是在20世纪60年代,树林几乎都被砍光了,林地变成了农田。北园子都是水田,水渠多由政府组织修建,以前根据土地面积和上税多少来确定放水浇灌时间,按照地理位置轮流浇灌。管水员由大家推选,并且各个家庭之间轮流担任。
北园子各大家族都没有祠堂,也没有族谱,族谱一般都在老家。来新疆时间长了,很多家庭与老家都断了联系。新中国成立前北园子一带有很多回族。民汉之间关系很好。
从清朝屯田到此后土地的买卖,外来人口不断涌入,加上人口不断繁衍,定居北园子的人口逐渐增多,到新中国成立时,北园子乡村聚落基本形成,乌鲁木齐县20世纪60年代初期的农村建设规划逐渐改变了北园子民居稀疏松散的乡村聚落格局。
三、土地改革与集体化——土地制度的革命
1949年9月25日,新疆和平解放,开创了历史的新纪元,整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实现了彻底的变革。1951年的土地改革,改变了土地私有制,农民真正成了自己土地的主人,从此中国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1952年冬,政府开始派工作组到北园子丈量土地,到1953年4月,北园子大户的土地就被分光了。此后,土地制度和以土地制度为基础的人际关系随着社会制度的转型而不断调整。北园子的社会生活与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联系更加紧密了。国家开展的一系列运动都得到了北园子地方民间社会的回应。XS回忆说:
新疆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多)民族地区,土地情况和口里(东部地区)不太一样,土改时中央还专门下发了一个补充文件。但新疆参加运动不比口里落后,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北园子就进行了土改,后来也在上级的指导下成立了互助组,接着又成立了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吃食堂、“三反”“五反”、大炼钢铁、“文化大革命”、反击右倾翻案风、政社分离、撤社建乡,包产到户这些几乎和口里同步进行。
20世纪50年代的土地改革彻底改变了沿袭两千多年的封建剥削制度,整个社会结构得到重塑,旧制度下既得利益群体和弱势群体的社会地位尤其是政治地位在土地改革及后来的政治运动中发生了互换。
从1953—1958年,农村合作化运动和人民公社运动迅速把农民土地所有制改变为合作社及人民公社集体所有制,实现了土地从农民家庭所有制向村社集体所有制的本质过渡。[6]58在北园子,经过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和人民公社等一系列的集体化运动之后,农村土地从封建私有制转变为社会主义的农村集体所有制,社会生活水平在新社会制度下有所提高。
人民公社成立后,北园子居住格局渐渐密集。集体化以前可以在自家的田头、渠旁、路边建住宅,农村土地收归集体所有后,宅基地要靠集体审批划拨。 1963年5月乌鲁木齐县政府开始推行 “农村五好”(好道路、好渠道、好条田、好林带、好居民点)建设规划,将村落建设纳入规范管理。
四、城中村的形成与发展(20世纪50年代土地改革以后到2004年“撤村建居”)
新中国成立之后,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速度不断加快。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离不开土地制度的变化:屯田形成了移民村落社区的雏形——零星散居的农垦户;土地改革后集体化使民居布局趋向紧密,乡村聚落形成;20世纪70年代实施的乡村建设规划使北园子(九家湾一队)的建筑格局渐渐整齐划一;城市机关单位进驻九家湾一队,使该地初露城市化端倪;改革开放后,随着土地被征购,农村集体土地渐渐全部转化为城市建设用地。村民在失去土地、失去传统农业经济生活之后,渐渐适应了城市的生活方式,而且标志农民身份的农村户口也转变为城市户口,这一切最终促使乡村社区实现了城市化。九家湾一队先从一个纯正的乡村社区渐变为城乡接合部社区(城中村),然后成为城市社区,它的城市化道路与其特定的空间地理位置有密切的联系。
(一)近城的地理位置——乡村社区的郊区化
北园子(九家湾一队)地处乌鲁木齐市的边缘地带。在清朝时它位于巩宁城的北面,是巩宁城的郊区。随着城市的扩张,北园子与乌鲁木齐城区的空间距离越来越近。20世纪80年代中期,北园子(当时已称为九家湾一队)还是城郊农村,不过它已经与乌鲁木齐市区连在了一起。自治区地名档案馆领导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当时北园子的郊区人文生态景观:
1986年,我从红山庙会回单位,当时坐34路车经过这儿——这儿也只有34路车路过。从友好商场过来有300米,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北园子,这儿完全是农村的景象。当时玉米地一望无际,还有绿油油的菜田,土路两边的白杨树挺拔茂盛。
1991年,我们档案馆搬过来时,残疾人联合会那边还有一排白杨树。温馨旅社附近当时是几间茅草屋,建在菜田边,渠里流水清清,渠边杨树郁郁葱葱,看上去挺有诗意。我站在单位楼上向北看,玉米地和菜田望不到头。不过东、西、南三面都是一些机关单位的楼房。
(二)驻区单位——城市社区嵌入乡村
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与土地征用有密切的联系。中国现有两种土地所有制,这种二元土地所有制度形成于新中国成立初期:城市土地是国家所有,农村土地是集体所有,具体使用归国家土地局统一管理。随着城市化步伐的加快,新中国成立初期城市规划预留用地已经难以满足城市发展的需要,向农村征用土地成为必然。
征用农村土地发展城市建设揭开了中国郊区乡村城市化的篇章。在计划经济盛行的集体时代,征用农村土地并无太大障碍。九家湾一队的土地不断被征用,许多城市机关单位入驻九家湾一队,成了郊区乡村社区的“村中之城”。这些单位是城市的缩影,被乡村所环抱,它们习惯上被称作“驻区单位”,它们是城市的“飞地”,是“嵌入乡村的城市单位社区”。这些“村中之城”的城市人与当地村民大杂居小聚居,但他们之间交往并不太多,城乡二元户籍制度是横亘在彼此间的制度性隔阂。
改革开放后,随着城市的发展和人口流动的活跃,单位职工的住房越来越紧张,许多职工开始在郊区租住农民的房屋,驻区单位与周边乡村社区联系不断密切,互动也越来越多,互动的结果是乡村社区被城市文化所同化。
九家湾一队“撤村建居”时北园春社区有六家驻区单位,而事实上嵌入九家湾一队(北园子)的城市单位社区不止这些。北园春社区的地理空间范围并没有涵盖整个九家湾一队。九家湾一队的居民全部被纳入北园春社区的管辖范围,但原先社区的地理空间边界已经被打破,其土地被分割在几个不同的城市社区,这些社区先后有十几家城市企事业单位。
中国共产党在战争年代的策略是农村包围城市,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国家建设上走的是城市包围农村[6]95这条路。城市逐渐吃掉城郊乡村,城郊乡村化为城市的一部分。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历程可以说是这一现象的写照。
(三)乡村社区“嵌入”城市——九家湾一队“城中村”的形成
随着嵌入乡村的城市社区的增加,乡村社区渐渐为城市社区所包围,最后乡村社区成了 “嵌入城市的乡村社区”。随着农业生产用地不断减少,乡村社区的“乡土性”也发生了变化,乡村社区、城市郊区、城乡接合部、城乡融合区、城中村等形象地反映了乡村社区变迁过程中不同的社区性。
城中村是中国都市化过程中广泛存在的一种特殊的社区类型,也是中国特有的二元土地和户籍制度产物。由于这些社区地处城乡接合部,因而兼有城乡二元生活方式的特征。九家湾一队随着土地被征用变成了城中村,在征用土地的过程中,地方政府按照一定的政策,将部分村民转化为市民,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村民的农民身份没有改变。驻区单位不断增多,九家湾一队农业用地逐渐转化为城市用地,此时它已经步入城市的门槛。
城中村是中国城市化研究的一个热点,在描述城市化过程中城中村经济繁荣的同时,在传统的认知图式影响下城中村也往往被贴上“社区生活管理问题多”与“需要改造”的标签。进入21世纪之后,城中村的改造成为乌鲁木齐城市发展的重要任务之一,九家湾一队“撤村建居”成为城市治理的一种必然选择。
(四)队办企业的发展——社区经济制度的革命
社区拥有自主权,能对经济系统与社会系统分道扬镳的现象加以调整,以解决经济及社会系统相背离所产生的矛盾。[7]政治经济文化形势构成了九家湾一队城市化的外部社会人文生态环境,土地征购直接促进了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在城市化过程中,内部的主动变革也迎合了乡村社区城市化的潮流。一队农民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土地丧失殆尽,理性选择新的生计方式成为必然。九家湾一队失地农民为了解决生存问题,于1980年成立了基建队,近30名村民成为农民工。这些农民从乡村的社会经济结构中走了出来,渐渐融入城市的社会经济结构,实现了职业的转变。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农民进城务工受到严格的限制,基建队进入乌鲁木齐市建筑劳务市场是经过乌鲁木齐市委、市政府研究下文批准的。原任基建队长说:
当时成立基建队经过市委反复研究。基建队主要是拉土,挖地基。以前这里都是土墙矮房,拆房盖楼越来越多。这些工作技术要求不高,农民,有力气就行。北园春集团公司的很多领导都在基建队里干过。
基建队是集体企业,收入都归队集体,年终进行集体核算。工钱也都是年终发,平时出工干活记工分。一天的收入要比种菜多,好多年轻人都希望进基建队。1992年,北园春农贸批发市场开始筹建,需要人手,大多数基建队员进了市场,基建队就解散了。
九家湾一队的农民通过自己的形式打入城镇,推动了整个乡村社区经济社会事业的发展,但这些进城农民的市民身份,并未取得现行体制的合法承认。[8]基建队虽然在经济的大潮中最后解体了,但是它为九家湾一队非农业经济活动进入乌鲁木齐城市市场打开了一个缺口,奏响了农业生产队发展城市工商业的序曲。
任何一个具有伟大悠久历史传统的民族,它的传统必然在强大的现代化冲击之下发生适应性变化,绝不可能被摧毁,也不应该被摧毁。[9]九家湾一队在变迁过程中不仅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传统,而且不断弘扬自己的传统。蔬菜种植和销售是九家湾一队的传统产业。《乌鲁木齐县志》记载:1956年以前,农民自由种植,自产自销。1956年,市蔬菜公司成立,此后,乌鲁木齐县所产的部分蔬菜由蔬菜公司与农民自行议价收购。1972—1983年,商品蔬菜基本由蔬菜公司统购包销。1984年,农村普遍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统购包销的政策才逐渐改变。在统购包销机制下,队里设有蔬菜推销员,他们在九家湾一队城市化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联产承包责任制政策实施后,蔬菜种植与销售更加活跃,这也为九家湾一队建立农贸批发市场奠定了基础。
九家湾一队出让土地补偿金相当一部分被用来发展队集体企业。1984年,九家湾一队在村集体土地上建设了北园春饭店,它是乌鲁木齐第一家农民经营的饭店。1988年,九家湾一队出10亩土地作股与中国农业银行二工分行、二工乡政府三家合资兴建北园春大酒店。大酒店是北园春集团的前身,生产队负责具体的管理。
1992年 8月,生产队改组为企业组织,成立北园春工贸公司,后来改组为集团公司。工贸公司的成立改变了生产队与其下属非农经济组织的关系,确立了非农经济组织在队集体中的领导地位:以前是农业生产队集体管理企业,公司成立后是企业管理农业生产队集体,农业生产在集体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完全被非农业生产所取代。经济生产方式的变革为九家湾一队城市化铺平了道路。
北园春企业集团是九家湾一队的龙头企业,其主体企业是始建于1994年总投资额为6500万元的北园春农贸批发市场,该市场是乌鲁木齐市重点“菜篮子”工程,也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最大的农贸批发市场和农副产品集散中心。
随着北园春企业集团非农业经济的发展壮大,1999年,九家湾一队在行政管理上脱离了九家湾村委会。2000年,九家湾一队被交付给沙依巴克区管理。北园春集团的发展推动了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2004年,乌鲁木齐市完成了九家湾一队“撤村建居”工程。“撤村建居”标志着九家湾一队在行政建制上纳入了城市管理体制。
五、“撤村建居”——乡村社区到城市社区的完全转变
“撤村建居”是政府推行的改造城中村的一项重要举措,简单地说就是撤销农村行政建制的行政村和村民小组,建立或并入城市街道社区居民委员会,实现乡村行政建制向城市行政建制的转变。2004年7月28日,九家湾一队完成了“撤村建居”工作,123位村民领到了城市居民户口簿,他们全部并入附近的北园春社区管理,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 九家湾一队“撤村建居”后改制为乌鲁木齐北园子物业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村民们持股成为该公司的股东。
九家湾一队通过“撤村建居”实现了城市化,成为城市社区:居民身份最终被认定为市民,城市社会保障制度得以建立,在行政管理体制上它已经纳入城市管理体系。九家湾一队的“撤村建居”具有独到的特点:北园春农贸批发市场开发占用了大多集体土地,只剩下北园春小区所在地,而这块地也被北园春集团公司开发为商住小区。在“撤村建居”之前,耕地已经被集体企业和城市建设占用殆尽,因此,村民也就没有得到所谓的青苗费、安置费等补偿金。一位村民说:
其他村撤村建居有的家庭都拿到一二百万元安置费,又是盖楼又是买车,而我们一分钱都没有得到……我们一队的人都太老实了。
户口是一种标志身份与地位的符号,也是一种影响社会利益分配的象征符号。伴随土地向城市集中,九家湾一队村民的身份转化为市民,土地和户籍二元制度实现了一元化。 “撤村建居”时本队户口是享受相关优惠政策的许可证:工龄折算股份、享受城市社会保障体系的照顾,因此,那些由于各种原因丧失了队籍的人心理不平衡。其实,当初变更户口时他们已经获得了一定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利益,与其说是社会变迁带来了利益分配的结构性转换,倒不如说是社区文化规定影响了利益的再分配。老队长JHG说:
新疆工学院征地安置招工180人。按照有关规定,年龄条件限制在18—28岁之间。我们通过协商放宽到16—35岁。可是队里符合条件的只有120人,名额用不了。当时都争着抢着想当工人,乡里大大小小的领导就把自己的子女塞进来才把名额用完。后来形势变化太大了,国营企业、个体企业垮台的太多了,好多招工出去的下岗回家了。
“撤村建居”时规定1955年到1985年户口在队里且参加了集体劳动的人才有股份。我是1966年来的,工龄算18年。一年工龄折算3500元,总共63000元,这些钱放在公司里作为股份投资,然后按“两三入一、四分集体”掏钱,个人再交21000元,年终按6%分红,个人有钱还可以再购股。不愿再交钱入股的,公司按每月14元发工资。比如我是18年工龄,不入股,公司每个月发给我14*18=252元;我要入股就必须再交63000*1/3=21000元。年终分红(630000+21000)*6%=84000*6%=5040元。很少有不入股的。
LYF在新疆工学院征地时招工进了变压器厂,她说:村改居之后,给每个村民都办了社保,现在一个人每月发360元。
六、总结
乌鲁木齐市九家湾一队城市化历程也是乡村社区终结的过程。在清朝新疆屯田制度的影响下,诞生了乡村农业社区北园子。随着历史的演进,北园子易名为乌鲁木齐县二工公社(乡)九家湾(大队/村)一队(组);20世纪80年代,它渐渐发展为都市中的村庄;2004年“撤村建居”后,九家湾一队(组)完全融入城市社会,成为北园春社区的一部分。
在北园子——九家湾一队——北园春社区这一变迁过程中,九家湾一队的城市化不仅深受土地制度、户籍制度和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的影响,而且这些制度本身也在发生变化。
“撤村建居”真正确立了土地制度和居民身份的变化: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完全转化为城市土地国有制,农民完全转化为城市市民。表面看上去九家湾一队“撤村建居”前后社区生活没有明显的不同,但是人们的经济生活方式早已发生了改变,他们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放弃了”农业生产,转向了非农业生产。由此可见,社会结构性的变迁隐藏在平静的社会生活背后。
[1]吴文藻.现代社区实地研究的意义和功用[M]//吴文藻.吴文藻人类学社会学研究文集.北京:民族出版社,1990:144-150.
[2]王铭铭.小地方与大社会——中国社会的社区观察[J]. 社会学研究,1997(1):86-96.
[3]管守新.清代新疆军府制度研究[M].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2:173.
[4]赵予征.丝绸之路屯垦研究[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6:209.
[5]钟兴麒,王豪,韩慧.西域图志校注[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435.
[6]周大鸣,郭正林.中国乡村都市化[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7.
[7]李强,陈文祥.少数民族旅游发展中社区自主权的思考——以泸沽湖为例[J].贵州民族研案,2007(2):21-25.[8]陆学艺.解决农业问题的关键是发展非农产业、加快城市化进程[J].改革,1993(5):68-73.
[9]罗荣渠.传统与现代化问题的理论思索[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3):5-7.
Anthrop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n Urbanization Process of Suburban and Rural Community in North-west of China
XIE Zhiwei
(School of Human and Social Sciences, Henan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Zhengzhou 451191,China)
Thecommunitychangesconstantly.No.1TeaminJiujiawan,asaruralcommunity,hasexperiencedaprocessoftheruralcommunity′sformation,development,maturationandtransformationtoaurbancommunity.ThepredecessorofBeiyuanchuncommunityinUrumqiisNo.1TeaminJiujiawanthatrevolvedfromBeiyuanziofTuntianinQingDynasty.TheurbanizationofNo.1TeaminJiujiawanisnotonlyaffectedbythelandinstitutions,householdregistrationsystems,andsocial,political,economicandculturalsystems,butsuchsystemsitselfalsochanged.
ruralcommunity;JiujiawanNo1.team;Beiyuanchuncommunity;urbanization
2016-04-08
河南工程学院博士基金项目(D2010003)
解志伟(1968-),男,江苏徐州人,河南工程学院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讲师,民族学博士,研究方向为社区、社会问题。
F291.1
A
1674-3318(2016)03-0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