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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政府建构平地瑶国家认同的策略

2016-03-15韦浩明

贺州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富川平地瑶族

韦浩明

(贺州学院图书馆,广西贺州542899)

明清政府建构平地瑶国家认同的策略

韦浩明

(贺州学院图书馆,广西贺州542899)

明清政府设计了一套自上而下建构平地瑶国家认同的策略。利用围剿、封堵、筑路、招抚、编户入籍、分块切割等手段,把平地瑶安置在道路网络之内加以监控。同时,通过完善机制,细化制度,治理上“土”“流”并行,经济上减免赋税徭役,文化上兴学重教,移风易俗,实施特殊的人才培养与选拔制度。经过长期的治理、协调,平地瑶逐步接受国家的整套社会治理制度,最终实现了国家认同目标。

道路网络;平地瑶;国家认同;政府建构

明清是瑶族与国家政权在互动中逐步由冲突走向和谐的时期。如何化解矛盾、平息争端,把瑶族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建构国家认同,是两朝执政者必须面对的重大问题。他们以建构国家认同为目标进行制度设计,利用道路网络和国家力量分块切割瑶族的生存活动空间,控制、支配其间的各种资源,推行代表主流发展方向的治理结构、生活模式、文化价值取向,消除异己力量,逐步建构新型的区域社会秩序。不仅直接影响了瑶族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而且对地方风俗乃至价值观念产生导向性作用,初步实现了建构国家认同的目标。本文通过考察湘桂毗邻区域平地瑶传统村落的布局情况,分析明清政府利用道路网络和基层政权,向平地瑶灌输国家制度体系和主流文化而采取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策略,探讨自上而下建构少数民族国家认同的问题。认为明清政府利用道路网络分块切割和军事挤压、封锁等手段,在不干涉平地瑶内部文化传统的基础上,通过政治治理、减免赋税、保护利益、兴学重教等策略植入新内容,推动移风易俗,激发内部孕育认同的向心力,逐步建构并实现了国家认同目标。

一、围剿堵截,招抚下山,分块安置

明清时期,对南方少数民族特别是瑶族的治理,仍然是最重要的社会问题之一。为了化解矛盾、维护地方社会秩序的稳定,明清政府采取围剿挤压、招抚下山、分块安置、加强管控等一系列措施,着力解决与瑶族冲突的问题。

首先,采取围剿堵截、强化军事监控的策略。面对持续反叛、不服朝廷治理的瑶族,明清政府主要采取武力手段予以镇压。无论大藤峡瑶乱,还是府江瑶壮民族反叛,明清政府主要通过派兵围剿的方式进行平定。可是,这种连年用兵、耗费大量财力、物力的手段,虽然把瑶族一次次的叛乱都平定了,但效果并不理想,得其地而不获其心,叛乱仍然时常发生。为此,地方官员经过长期的平叛实践,不断总结经验,根据瑶族分散、居山的实际,采取巩固卫所、分区布防、分化隔离、征调“俍兵”到瑶山出口及关隘屯田驻防的策略[1],全面封堵、逐步压缩瑶族的有效生存及活动空间。特别是对南岭走廊中段潇贺古道区域的瑶族,充分利用道路网络及其卫所屯军进行切割,把瑶族封锁在山区之中,强力挤压其生存空间,强迫与官府妥协,接受国家的治理规则。

其次,实施招抚下山、分块安置的策略。在强化军事围剿、封堵的同时,明清政府持续采取“招抚”策略,吸引瑶人下山,编户入籍,定居耕垦。“洪武九年四月初十日,奉蒙张丁爷召安下山,给赏红袍玳瑁与瑶把守,奉蒙钦差户部侍郎曹踏拨边山五里,俵瑶陆续开垦成熟。”[2]26“江华竹子尾宿等三宿,俱在上伍堡,乃平地瑶也。洪武初年,瑶老李东仂等共十七户约三百余名,原系县令周于德同百户招抚下山,……编户四十有伍。”[3]富川县,自景泰元年(1450年)至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先后招抚了奉溪源、外八源、内八源等地的瑶人入籍[4]8。对接受招抚的瑶族总体上实行分块安置的策略。江华以河路口、涛圩、白芒营三镇为主,利用白芒营、金鸡营、车隘营、大关营等驻军进行监控;江永则在县西南安置,设桃川千户所加以防范。富川有“民人在中央,瑶人住两旁”的民谣,平地瑶被安置在县内东、西两边的丘陵、山区之中,以“源”为单位加以治理,设富川守御所布控;以团、寨、排统辖的汉族自然村如七都九团、八都六寨、上九都五排、下九都五排等,从中间切割。整体而言,接受招抚的瑶族,被安置在以潇贺古道路网连接的国家治理机构、驻军、关隘以及与其他族群交错杂处的小区域里,联合反抗力量被大幅度拆分、削弱。

再次,实施整修瑶区道路、强化国家治理功能的策略。明清政府十分重视对瑶族地区道路的维护与修筑,全面整修了湘、桂毗邻区域的水、陆路交通要道,特别是对潇贺古道路网系统进行了全面整修[5]。现今平地瑶主要居住在湘、桂交界潇贺古道陆路核心区域的江华、江永、富川、恭城、钟山等县境内,其传统村落虽然保存不少,但大都被古道切割分离,总体上交错杂处于汉族传统村落和屯军驻地之中。根据盘福东、赵天明的研究,平地瑶基本定型于明代[6],出现之初就打上了国家治理的深深烙印。可见,把平地瑶安置在潇贺古道路网系统、分块治理、改变传统习惯的布局,是强化对少数民族管理的重要策略,与强化对瑶族治理、防范的时代背景相吻合。这种安置方式,有助于汉、瑶族群之间的互动、交融,塑造符合国家规范的意识形态;既便于国家利用道路网络实施监控和调配各种资源,又有助于灌输国家意志、接受主流文化的熏陶教化,促进和维护国家认同。体现出明清统治集团利用道路建立新秩序、强化治理瑶族方式的调适与创新。

可以说,剿抚堵截,以抚为主,利用道路网络分块切割,加强监控,强迫接受国家制度安排,是明清政权治理少数民族的重要策略之一。这种利用道路网络把国家力量向瑶族地区深度推进、挤压活动空间、生存空间以及精英传统权力空间的做法,直接影响着平地瑶日常的生产生活与社会实践。特别是设置在交通要道耕屯护卫的军事据点及相关治理机构,强化着国家制度的实施,对建构国家认同产生了深远影响。

二、“土”“流”并行,以瑶治瑶

“土”指土官,是从少数族群内部选拔的官员;“流”指流官,是国家委派治理地方的官员。明清政府对平地瑶的治理,采取以“流官”为主、“土官”为辅的方式,始终推行土、流共治策略。对于居住在既是国家边缘、又是省际边缘的平地瑶,以“流官”为代表的国家力量只能利用道路网络及治理机构渗透的方式,从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发挥影响作用;而“土官”可以外接政府、内治群众,利用“官、瑶”的双重身份强化培育族群的国家认同感。

首先,完善并强化基层治理机构的职能,从管理层面确保国家认同策略的实施。对平地瑶的治理,地方政府以国家力量为后盾,综合前朝经验并结合地方实际,制定切实可行的制度、规则和实施方案,利用道路网络上的各种常态化治理机构,控制、支配各种资源,形塑国家认同的意识形态。历史上这些治理机构既包括府、州、县、里、甲,也有军事类的卫、所、巡检司、哨、塘、汛及屯军。明清时期这一带除了县级治理机构外,还设置有枇杷、桃川、江华、锦田、富川等千户所级的军事机构,共同推进瑶族文化与“正统”文化的互动交融,保证国家治理措施的落实。同时,地方治理者还充分利用国家权威,在生存空间、谋生方式、族际关系乃至社会文化发展方面诱导平地瑶进行重组、重构,承担起督促、引导、建构国家认同的重任。

其次,选贤任能,委任平地瑶精英担任“土官”,充分发挥基层治理建构国家认同的作用。为了提高治理效能,重视依靠内部力量,特别是借鉴前代“选择土豪为瑶人所信服者为总首,以任弹压之责,潜以驭之,凡细微争断,止令总首弹压,开谕劝解……”[7]的经验,在总体设置流官的基础上,“访有胆力智识者立瑶老,责令自相约束”,优先选拔那些忠诚国家、在瑶人中有威望者为瑶官,通过他们引导、培育精英团体,逐步接受并推行国家治理体制。在江永,通过招抚守隘、任命瑶总的方式培育扶灵、清溪、古调、勾蓝“四大民瑶”的国家认同理念。“洪武九年(1376年)归化,封清溪、古调、扶灵、勾蓝为四大民瑶,其所居为邑门户者,镇守湘粤隘口,最为得力,为表彰其功,以示羁縻,每岁司犒花红牛酒,至朝恩尤厚。二十九年(1396年),尤与编成册,安抚生息,给之廪饩,每瑶立瑶长总之,目以佐之……。”[8]在江华,设置瑶老制或委派瑶人为峒长进行治理,“于江华各要害处哨守,又招募民间丁壮……散布各营”[9]。在富川,设立以“源”为核心的基层管理机构,督促纳税交粮。这种“以瑶制瑶”、吸引瑶人入籍定居的治理方式,其核心是在服从国家、维护稳定的前提下,可以保留较大的自主权。不仅促进了瑶族社会的发展,而且体现出政府以引导为主、自上而下强化管理的具体策略,有助于增强国家认同的基础。

在国家力量利用道路网络和各级治理机构监控、引导、渗透、影响以及族群“自治”的共同作用下,平地瑶逐步感知、认知国家及其力量。国家认同的程度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强,接受政治上的治理规则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自觉部分,持续的互动塑造完善了与国家相融的制度体系。

三、减免赋役,保护利益

明清政府利用制度、协调利益等机制,减轻负担,最大限度地保留平地瑶的权利、生存空间和发展资源。不仅在政治上充分发挥治理作用,而且在经济生活中进一步强化优待机制的运行,体现出自上而下建构国家认同的经济策略。

首先,从制度上保障平地瑶占有与获取土地资源的合法性。招抚之初,地方政府从划拨与买卖两个方面肯定平地瑶占有土地的合法性。划拨土地包括驻守关隘所需的生产生活用地、正常生存用地以及相对固定的活动区域,原则上禁止外族、外人侵占。“瑶民把守隘口,地方山场,四至界内土名;赵中金把守倒坪源,郑元安把守瓮塘源,邓金通把守白石大源瑶;盘金章、邓启音把守高界、小源瑶;赵进珠把守芹菜瑶。计开四至界内土名:东至鸡笼山、芦□桥、梁顶鸡公山;南至凤凰阴顶过;西至凉伞山顶、芦山曹、牛尾界;北至梯子顶、沙江界、苏坡口,共把守瑶隘口山场,与瑶目永远耕种管业开垦。”[10]1“永乐二年,钦差户部待郎曹案临到所,踏拨边山五里荒芜田土,任瑶开垦成田,遍给各户。”[11]14-15清末,江华出现了“嗣后只许民人迁出瑶境,不准再招民人入山居住”的规定[10]66。对于通过买卖途径获得土地,明清两朝政策虽然有所不同,但都重视保护平地瑶的利益。明初招抚上五堡平地瑶时,“准买大同乡民田秋粮壹百四十壹石三斗零为业”[12]。清代,土地买卖更加频繁,但官府保护瑶人利益的力度也进一步加大,直至刻碑明示,“瑶买瑶田,历无投税,推收过割,既奉有从前印照为凭,自应照旧办理”[10]53。类似材料在平地瑶民间口传、民间手抄文献甚至存留的地契中也广泛存在。

其次,从制度上确保减免赋税政策的落实。为了实现平地瑶向定居农耕生存模式的转型,便于编户入籍和日常治理,明清政府明确规定赋税徭役的具体额度。明代,平地瑶承担的赋税徭役主要是象征性的。江永“四大民瑶”实行“纳粮不差”政策;恭城平地瑶“……蒙朝廷恩赏,将此处瑶山土岭,赐与蚁等之祖居住,照依四至界内耕管,永免上纳粮税及苛派一切杂项夫役等”[10]38。富川“三十源曰瑶者,轮赋而不当差”[4]9。“其编籍输赋者十之一,余则自种自食,听凭招主。”[13]清代,“富川之瑶,每田四亩,输民田一亩之税,赋而不役,定为例”[14]93。江永“免丈瑶田叁顷四拾四亩陆分叁厘,每亩科瑶粮米伍升叁合伍勺,该科瑶粮米壹拾捌石四斗叁升柒合柒勺五抄,每石折银前照瑶米则例,共银捌两叁钱四分叁厘柒毫九丝九忽贰尘柒渺,每亩科夏税米壹升柒勺,该米贰石贰斗壹升四合五抄壹撮五圭”[15]4。甚至规定:“以凡瑶粮许令瑶民亲赴州县印官交纳,州县印官亲自秤收,给印信票……不许重派一毫使费,止收正额钱粮。”[2]22、35“免征永明桃川所招安黑、白二瑶下山向化籽粒粮石,以作奖赏”[16]486。其它的平地瑶居住区也存在类似规定。

再次,重视保护平地瑶利益与财产安全。为了保护瑶人的山场土地不被侵占,地方政府往往通过制定制度、刻石立碑等方式予以明示。“……照给瑶民邓明全、盘福和、赵启相等收执。嗣后采买谷石及香菌并一切杂项夫役等事,暨行豁免,永无苛派。其瑶山土岭,尔等依照旧在,于四界内永远耕管,不得侵越他人地土,以靖瑶疆。倘有附近强族及不法乡保人等,籍端私派苛索或冒充山主,将尔等耕[种]山场,私批异民,即许指名具禀,以凭[便]从重严究。尔等瑶民务宜安分守法,勿得希异妄为”[10]42。“……凡有置买田产,内系瑶田瑶粮,准仍循旧章,免其过割纳税,以示体恤。其余置买民屯田产业房屋等项,务遵先例过割投税,毋得隐匿”[10]56。现存富川瑶族自治县文管所、刊刻于雍正十年的“奉县封禁坑场碑”认为,“刨洗矿砂,以致砂石随水壅流,殃害禾苗”,必须严加制止。此外,对于纳税、服役、差派等各种负担,不同县份、不同区域也有相应规定,总体上给予平地瑶一定程度的优惠或减免。如江永“瑶户皆输税免役”[17]668;富川“吾民……亦乐于供赋之轻,自甘为瑶而不耻”[4]9。体现出经济利益上对平地瑶的照顾与保护。

上述激励保护政策的运作与落实,使平地瑶拥有相对固定的生存区域,维持正常生存的生产生活资源得到保障,对官府的信任程度日益增强,奠定了国家认同的经济基础。

四、兴学重教,移风易俗

国家政策需要人们的理解、认可、支持才能发挥效用。兴学重教,通过培育精英进而带动整个族群实现移风易俗是建构国家认同的重要手段。明清政府根据平地瑶的具体实际,依据道路网络上治理据点的布局,有针对性地制定教育政策,规范价值取向,从文化层面与时俱进地培育服从、服务国家的各类人才,逐步实现移风易俗和建构国家认同的目标。

首先,筹措经费,创设学校。由官府在平地瑶居住区投资建立学校,肇始于明代,清代得到大量推广。“洪武二年,诏天下府州县立学校。学者专治一经,以礼乐射御书数设科分教”[18]。在地方政府的积极推动下,平地瑶居住的江永、江华、恭城、富川等地,官府投资办学的力度明显加大。富川县学创始于明洪武二十九年;恭城县学建于明永乐八年;江永、江华的学校教育发展更加迅速。清代规定:“社学,乡置一区。择文行优者充社师,免其差徭,量给廪饩。凡近乡子弟,十二岁以上令入学。”[19]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地方官员积极办学。“于瑶地适中之处设立义馆,延师训课。每年廪饩银各十六两,均由县赴司领给”[12]。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江华县令欧阳柱奉永州府之命,在平地瑶聚居地“竹子尾宿、旦久宿、平岗宿”创办“三宿书院”;道光十二年,富川训导朱德鉠发动五源(龙窝源、沙母源、三辈源、倒水源、平石源)瑶民捐资办学,创建“五源书院”、“蒙泉义学”。这些学校专门招收平地瑶子弟入学,经费由官府按相关规定拨付,“……瑶子弟之俊秀者入学读书,训以官音,教以礼义,学以文字”[20]。培养掌握主流文化、为国家服务的瑶族人才,逐步实现改良瑶族风俗的目标。

其次,实施特殊的人才培养与选拔政策。在科举考试与录取名额方面,对平地瑶给予特殊照顾。“明富川县岁科两考各取进生员十八名,廪、增各二十名。……康熙二年、三年科、岁两考取进生员各十二名;……康熙四十九、五十年,科岁两考取进生员各十五名;…道光十五年添设新童二名”[21]。这两名新童为东五源瑶族专设。在江永、恭城、江华也有类似学额。江华“廪膳生员二十名,增广生员二十名,……同治四年,……新童学额三名”[22];恭城“康熙四十九年定额取进文生岁科各十二名;……自同治二年起,岁科两考永远加额二名,廪、增各十五名”[23]。“永明县桃川洞的清溪源、古调源、扶灵源、勾蓝源四源瑶民岁科两考,额取新生三名。又于清溪、古调新立新学,给之廪饩,仰内地通达经述生员入前,前往训诲”[24]。经过多年发展,平地瑶“多读书能文之士,近年应童试者至百余生员,考列多高等”[25]138。通过创办各级各类学校,用基本统一的模式实行国家定位的“教化”目标,辅以特批、特招、规定具体学额等手段,在教育领域及未来发展方面对瑶族实施优惠政策,以此定位、引导、教化、培育瑶族精英国家认同的心理素质,希望通过他们的引领进而实现整个族群国家认同的定位与目标。

再次,修建各类文教设施,举办祭祀仪式,培育国家认同理念。平地瑶地区留下的各类文教遗迹以及修筑或重修“文庙、学堂、书院、义学”等碑记,与学校设置一样,是官府直接介入地方文化发展并起导向性作用的标志性符号。明清政府在平地瑶地区广泛修建学宫、学馆、文庙,弘扬忠孝礼仪文化。无论是湖南的江永、江华还是广西的富川、恭城,都有官府投资修建的学宫、学馆和庙宇。学宫的正殿供奉孔子,附近一般修筑名宦祠、乡贤祠、崇圣祠、明伦堂之类。官府每年都举办各种等级的祭祀仪式,从国家层面强化文人地位,培育忠诚国家、服务国家、认同国家的价值取向。为了表示对文人的尊重,清代规定“官民人等过庙下马。雍正二年颁布定崇祀位次”[26]。在众多庙宇中,文庙的规模最大。富川文庙“圣殿一座,东庑、西庑、祭祀库次东庑,宿斋所次西庑,司尊所次东庑,戟门一座”[27],周围通道宽八尺。此外,为了引导民众认同主流文化,官府还鼓励民间筹资修筑昭忠祠、节孝祠、报恩寺、关帝庙、忠义祠等各类弘扬忠孝礼仪的庙宇,从意识形态上进行引领、规范。清末民国时期,还鼓励平地瑶村庄广建戏台,利用戏剧展演培育国家认同意识。上述利用实物、展演等手段实施“教化”的模式,直接把主流文化的价值取向展示给平地瑶民众,持续从文化领域建构国家认同。在官府积极推行“教化”策略的熏陶下,经过长期互动、磨合与锲而不舍的努力,到清末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效。“七都附近县城,……礼仪渐盛;八都子弟……亦渐臻醇良;上九都……读书守法;下九都安本分”[28]。平地瑶传统的社会习俗发生巨大变化,认同国家、服从政府的向心力已经形成。

以国家力量为后盾倡导的兴学重教,优待学童、重视地方人才培养、选拔等等的制度设计、运作,赢得了平地瑶精英的认可,在调动积极性、提升族群素质的同时,无形中蕴含着移风易俗、建构国家归属感、心理认同感的丰富价值。

总之,明清政府利用国家力量、创新制度、文化认同、道路网络建构平地瑶国家认同的实践,是中央政府加强对瑶族治理、强化双方关系、持续推动并灌输国家意志和主流文化的实践过程。既有军事政治上的控制与管理,又有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和文化上的吸引、聚合以及移风易俗,还有经济上的优抚、照顾,是多种手段、多种因素共同作用、反复实践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国家与时俱进地制定了稳定、完善、精细、合理的社会治理制度,重视从多个层面保护平地瑶利益,解决民生问题,在不削弱族群文化认同的基础上,争取他们支持、拥护并实现对主流文化的认同。同时,不断把平地瑶精英的价值理念整合到国家的政治体系之中,重构族群文化及其象征符号,通过一代又一代的累积、叠加,最终实现了国家认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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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顾国诰.富川县志·学校文庙(卷6)[M].清光绪16年刊本.

[28]顾国诰.富川县志·风土风俗(卷2)[M].清光绪16年刊本.

The Strategies Set by Central Government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Pingdi Yao's National Identity during Ming and Ping Dynasty

WEI Hao-ming
(Library,Hezhou University,Hezhou Guangxi 542899)

The central governments set a series of strategie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Pingdi Yao's national identity.Various means,such as siege,preservation,paving roads,pacification,offering amnesty and enlistment to rebels,naturalization through household registration and so on,were used as tools to monitor and administrate Pingdi Yao people within Xiaohe Road.At the same time,the strategies also included the perfection of governing mechanism,the refinement of systems,control and autonomy,reducing tax or corvee labor,laying emphasis on education and building schools,the implementation of special talent cultivation selection system among Pingdi Yao people.Pingdi Yao people gradually accepted the social government system from the central government and finished their national identity.

road network;Pingdi Yao People;national identity;the construction of government

K248

A

1673—8861(2016)04—0008—05

[责任编辑]肖晶

2016-11-22

韦浩明(1965-),男,壮族,广西钟山人,贺州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区域民族历史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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