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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寿彝学派”学人的理论追求

2016-03-14邹兆辰

湖北社会科学 2016年10期
关键词:史学理论历史

邹兆辰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北京 100089)

·人文视野·历史·文化

“白寿彝学派”学人的理论追求

邹兆辰

(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北京 100089)

“白寿彝学派”是以当代著名史学家白寿彝(1909—2000)为领军人物的中国史学史学科的学人群体,当今主要由他的弟子和再传弟子构成。这个学派在学术理念上的一个显著特点是重视史学理论。他们在治中国史学史的过程中有着强烈的理论追求。他们坚持唯物史观在史学研究中的指导地位;重视挖掘中国丰富的史学遗产中的理论内涵;重视史学史研究中史学方法论的改进、提高,善于转换研究思路和视角;在史学史的研究中充满现实关怀,积极发挥史学的社会功能。这些优长使该学派在当今史学史研究中处于主导地位。

白寿彝;“白寿彝学派”;史学理论;史学史

“白寿彝学派”的问题是当今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科建设中的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笔者在《关于“白寿彝学派”的初步思考》①参见邹兆辰:《关于“白寿彝学派”的初步思考》,《淮阴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一文中提出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内部能否有学派,白寿彝和他的弟子构成的学人群体为什么可以称为学派,这个学派在学术理念上有什么特点,在当代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中有些什么成就等问题。本文的中心任务是探讨这个学人群体在中国史学史研究中的理论追求,以便进一步探求这个群体在学术理念上的基本特征。

一、“白寿彝学派”学术理念的主要特征

什么是学派?人们可以有不同的解释。多数学者认为,学派是在一门学问中,由于师承关系组成的基本观点相同的科学家共同体。学派不是一种有严密纪律与制度的社会组织,而是依靠共同的信念和方向,在其代表人物的感召下而形成的。我国历史上在学术和艺术领域里,在环境适宜的情况下往往出现学派,对于促进学术和艺术的发展起了积极作用。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事业中,同样需要学派、呼唤学派。习近平同志在2004年12月23日在浙江省社科联第五次代表大会上的讲话中说:“浙江历史上出大师、出传世之作,将来也完全有可能出大师、出传世之作,出现以大师为统帅的学科学派,提高浙江哲学社会科学在全国乃至世界的影响力,提高浙江的文化软实力。”[1](p315)“以大师为统帅的学科学派”是推动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重要力量。在历史上如此,今天依然如此。

今天学术界内对于“学派”几乎是呼之欲出。我个人认为,在当代社会科学的学术研究中,强调学派意识对于推进学术研究是有好处的。强调“学派”,目的不是排外,也不是把学术带头人或“统帅”人物的学术模式固定化,而是有利于发掘领军人物的学术理念的积极因素,并且使之不断发扬光大。上世纪90年代,史学界就有了“白寿彝史学”的提法,以后多位与白先生具有师承关系又坚持“白寿彝史学”的基本理念的学者,就形成了“白寿彝学派”。它是属于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中国史学史研究的学术群体,也是以“大师为统帅的学科学派”。大师就是白寿彝先生,它是中国史学史学科的学派。

白寿彝先生早在20世纪40年代即开始进行中国古代史学史的研究与教学,60年代他接受了编写中国古代史学史全国教材的任务,把史学史的研究推向新的阶段。20世纪80年代以后,在继续进行史学史的研究与教学过程中,逐渐把史学史的研究和史学理论研究结合起来。1983年他主持探讨了史学理论中的一系列重要问题,出版了《史学概论》,用于史学理论的教学。1989年,白寿彝先生与其弟子共同完成的《中国通史·导论卷》,进一步深入探讨历史理论和史学理论方面的重要问题,作为编写全部《中国通史》的指导思想,这个“导论”也成为以他为首的学派学人把史学史研究和史学理论研究相结合的标志性成果。白先生的弟子们奉行白先生的治史理念,在从事史学史研究的同时,也进行史学理论的探讨。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努力以马克思主义的史学理论为指导,以新的观点、新的视角透视中国浩如烟海的史学史遗产,力求把史学史的研究上升到理论的层次;另一方面,他们也以中国史学发展的具体成果特别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发展的成果来论证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于指导史学研究的有效性。这就使得史学史的研究和史学理论的研究在他们这里紧密地融合在一起了。不过,两者也没有互相取代。史学史研究虽然融入了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的总体框架,但是依然有独立的史学史研究工作。白寿彝先生主编了新的多卷本的中国史学史,并亲自撰写了第一卷。2006年,他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们共同完成的六卷本《中国史学史》全部出齐。同时,他的弟子们也在不断推出不同类型的史学史著作。因此,“白寿彝学派”是以白寿彝为领军人物的中国史学史学科中的学派,而史学史研究与史学理论研究的结合则是这个学派在学术理念上的突出特点。

二、探讨唯物史观与史学发展的关系

最能体现“白寿彝学派”学人理论追求的论著就是白寿彝先生主编的多卷本《中国通史·导论卷》。①参见白寿彝:《中国通史·导论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这部“导论卷”是白先生主持编撰并亲自参加撰写和全书定稿的一部重要论著,他的许多弟子参加了撰写。

在一部中国通史中,用整卷的篇幅来论述理论问题,这还是首创。白先生及其同事、弟子们在编撰《中国通史》这样一个大型工程之时考虑到有许多理论层次的问题需要集中加以论述。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是指导历史研究的科学理论,但把唯物史观运用于说明中国历史实际时,就会产生一系列理论性的问题。他们确定了九个方面的问题,即统一的多民族的历史、历史发展的地理条件、人的因素,科学技术和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和阶级关系、国家和法、社会意识形态、历史理论和历史文献、史书体裁和历史文学、中国和世界等。因此,《导论卷》不仅为全书各卷的编撰提供了理论指导,而且把中国历史理论和史学理论的研究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导论卷》所论述的问题大多属于历史理论范畴的理论问题,也有属于史学理论范畴的问题。有许多理论上的创新点,这些创新点也正好反映了中国历史的特点。如书中对于多种生产关系并存和中国历史的特点问题进行了专门探讨。有学者认为,白寿彝先生提出多种生产关系并存的理论是卓越的史识,对于我们认识中国历史的特点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多种生产关系并存在人类历史上带有普遍性,它又是中国历史特点的内在根据之一。在一定的意义上说,中国历史的发展就是一个多种生产关系并存、变化、运动的过程。这种多种生产关系并存的局面变化是中国历史运动过程的本质的东西,体现出中国历史的特点。

把中国的多民族问题作为首要的问题来展开论述,体现了作者充分注意到中国历史这一突出特点。白寿彝先生在《中国通史·导论卷》中把中国民族问题作为该书的首要问题提出来,从这样的角度切入,对中国历史作出一系列的理论的概括,反映出他的深邃的思想,开阔的视野和对历史的辩证的思考,从而为我们理解错综复杂的中国历史,认识中国历史的特点以重要的启示。

2001年,教育部北京师范大学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中心成立。中心成立以后,攻克的项目“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成就”,领军人物就是“白寿彝学派”的重要人物,白先生的弟子陈其泰先生。他们认为,分析“理论成就”可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从纯理论的即历史哲学的角度,如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的角度来反思;另一种是从在中国史学发展的实践过程中产生的具体的理论问题来进行总结。陈其泰先生选择了后者。他说:“按我们的理解,凡属‘五四’时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史家所关注的中国古代社会性质、古史分期、中国历史规律探索、中国近代社会性质和历史进程基本线索、民族问题、历史评价问题,以及关于文化遗产和史学遗产的批判继承、历史认识论方法论问题、史学发展和史书编纂、史学社会功能、批判教条主义恶劣影响、坚持唯物史观指导和大力吸收西方新学理、多学科研究、探索中国史学的民族特色等项,所有这些回应时代需要,对于推进中国史学发展大有意义,并且具有理论概括和抽象性质的学术成果,都属于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成就之列。”[2](p471)这样一次对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成就的全面梳理,既是一次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研究的创获也彰显了“白寿彝学派”学人对理论问题的强烈追求,为坚定马克思主义理论对史学研究的指导地位发挥了重要作用。

紧随陈其泰主持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成就》之后,瞿林东先生主持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唯物史观与中国历史学”,出版了专著。①参见瞿林东、邹兆辰等:《唯物史观与中国历史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这个课题与陈其泰主持的课题意图都是在于探讨唯物史观对中国史学的影响,论述在唯物史观的指引下中国史学所取得的成绩。前者探索的重点在于“理论成就”,后者则着重于史学各方面的发展。在探讨的方法论上也有所区别:陈其泰的课题侧重于从问题的视角来探索马克思主义史学产生以来所取得的理论方面的成就;瞿林东的课题则按照中国史学的历史发展和学科领域来探讨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瞿林东主持的课题把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九十年来的发展历程分为:“创立与论战”、“开拓与发展”、“普及与提高”、“反思与进取”四个发展阶段,并纵向地考察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历史发展。为了深入考察唯物史观对中国历史学发展的影响,全书以相当大的篇幅分别论述了唯物史观指导下的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国近代史研究、中国的世界史研究以及对于历史人物的研究方面所获得的巨大成就;同时还从历史理论、史学理论、史学方法论等方面概述了唯物史观对于中国史学的整体性的影响。这样的论述结构,把唯物史观的产生对于中国历史学的发展的关系进行了全面的梳理,大大地提高了对于问题的说服力。

这里还应该提到阐述马克思主义对中国史学影响的另一部著作《新中国历史学发展路径研究》。这个课题的主持者是陈其泰先生的弟子、河北大学教授张剑平。他在北京师范大学读博士期间,就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历史学发展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并以“新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发展道路”为题通过了博士论文的答辩,2003年出版了自己的专著《新中国史学五十年》。2006年,他申请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新中国史学发展路径研究”。探讨新中国史学发展历程的学术著作已经出版了多部,包括他自己的《新中国史学五十年》,但是他的这个课题仍然有它许多新的特点。《新中国历史学发展路径研究》②参见张剑平:《新中国历史学发展路径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一书,着力于对史学发展的“路径”的探讨,除了深入探讨影响历史学发展的政治与社会环境、马克思主义对中国史学发展的影响之外,该书还注意到过去同类著作在研究该问题时较少注意到的问题,如苏联史学对中国史学的影响、考古学与人类学对历史学发展的推动、新时期的经济史和社会史研究、新时期西方史学对中国历史学发展的影响等问题。

以上这些白寿彝先生弟子和再传弟子们的著作,在探讨唯物史观与中国历史学的发展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对于坚持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在史学研究中的主导地位,回应来自各个方面对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挑战发挥了重要作用。

三、在史学史的遗产中探求其理论价值

白寿彝先生1983年4月6日在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的讲话,提出了建设有中国民族特点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的问题。他指出:“我们建设有民族特点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必须是在我们过去的历史学的基础上,在对我们对过去的史学遗产的总结的基础上来进行工作。”他说:“马克思主义没传入中国以前,中国历史学不可能有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体系,这是没有问题的。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过去没有正确的历史观点。”[3](p384)尽管过去人没有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体系,但有好多正确思想,我们还是应该发掘,应该阐述、应该发展,从而丰富我们的史学思想。他以司马迁讲秦始皇为例指出,司马迁既肯定了秦始皇统一功绩,认为在历史上很起作用,同时对他的暴虐,对人民的虐政,进行了谴责。他说,如果我们提高了说,司马迁也是有两点论的,他对历史人物,对秦始皇的评价还是对的。在经济和财政方面,像马端临在《文献通考》里写的那样多的门类,杜佑在《通典》里对历代经济及财政措施和科举的得失,有好多议论,今天看来还是精辟的。这些还是要利用的。好多问题,过去人想到了,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应该吸取。

白先生关于重视中国的史学遗产的问题有很多重要论述。1961年,白先生就发表《谈史学遗产》的长篇文章;1981年又连续发表4篇谈史学遗产答客问的文章,分别就史学遗产的重要性及研究史学遗产的方法,以及历史文献学、史书编撰、历史文学等问题发表看法。1983年,白先生还出版了《历史教育和史学遗产》一书,汇集了他关于历史教育和史学遗产问题的一系列讲话和文章。他提出,历史资料不只是研究历史的资料,同时也是好多种学科的研究资料。比如,中国思想的发展,包含哲学思想、社会思想、政治思想、经济思想、文化思想等等,可以把它叫作“历史资料的二重性”。[3](p383)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历史资料很大一部分在今天还是富有生命力,还能够加以利用,还应在原有基础上加以发展。对于白寿彝先生关于中国史学遗产的这些重要思想,他的几位弟子特别是瞿林东、陈其泰、吴怀褀等几位先生都特别重视,并且在自己长期的史学史研究过程中积极加以实践。

2005年,瞿林东先生的《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一书出版,体现了二十多年来他在研究中国史学史的过程中,对于中国史学发展中的诸多理论问题的辛勤探索和深入思考。改革开放以后,西方史学对中国史学的影响日益扩大,这本来是好事情,但每当瞿林东听到有人说,中国史学只是长于叙事、没有理论的说法,他就感到很不安。中国是一个史学大国,具有非常悠久的史学传统和丰厚的史学遗产,从先秦到近代,史学不断发展、不断更新,产生出众多的史学名家、名著,成就了中国灿烂的史学文明。难道中国史学就真的没有理论吗?如果没有,史学发展的内在动力又是靠的什么呢?带着这样的问题,瞿林东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在中国史学的汪洋中泛舟,不断地进行理性的思考,使他终于醒悟到:中国史学不是没有理论,只是史学理论的形态与西方有所不同;同时,中国史学中大量的具有理论性思维的论著,还有待于今人去发掘、整理和阐释,如果功夫尽到了,就会发现这里也是一个藏量巨大的宝库。

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瞿林东在《历史研究》上发表《中国古代史学理论发展大势》一文,首次对中国古代史学理论问题发表较系统的认识。他认为,当古代开始出现历史记载、历史撰述时,也就有了对这些记载、撰述的评论,于是便形成了史学意识;史学意识的发展,促使人们改进、发展史学工作,于是就形成了自觉的史学意识;自觉史学意识的发展启发着史学批评的展开,而史学批评所涉及的各个方面问题的积累和深化,就促进了史学理论的形成和发展。这样,他就发现了一个体现中国史学理论特色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史学批评。如果从史学批评的范畴去重新审视那些有关的史学论著,就发现这里要谈的问题很多,诸如史德、史才、史学、史识、直书、曲笔、史法、史意等等,还涉及史学批评的标准、原则、方法,史学批评的主体把握和社会效果等问题。他对这些问题逐个写来,形成了《中国古代史学批评纵横》一书。此外,他还把自己在研究中国史学史过程中考虑到的理论问题以《中国史学散论》为题结集出版。在思考史学的社会功能问题时,还联系中国史学的实际,写出了《历史·现实·人生——史学的沉思》一书。他还把对中国史学发展的总体研究的文章和史著的评论,汇集为《史学与史学评论》一书。在90年代末出版的《史学志》一书中,他便以中国传统志书的形式来反映中国史学的历史、理论诸多方面的成就,其核心部分是“史”的演进与“论”的展开相结合,特别就“历史观念”、“史学理论”、“史学发展的基本规律和优良的史学传统”等问题进行了专门的论述,这就使他对于中国史学发展中的理论问题有了更为成熟的认识。十年多来,在对史学理论一些问题的思考的过程中,在对大量的带有理论倾向的史学著述的研读过程中,他逐渐对中国史学理论的产生、发展、特点等许多重要问题形成了系统的认识,对许多重要史学家和史学著作中那些带有理论色彩的东西挖掘得也更深透了。借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当代中国史学家文库”之机,将历年来有关史学发展中各种理论问题的论述汇集一起,便形成了《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①参见瞿林东:《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一书。这是他长期以来来对中国史学诸多理论问题深入思考的结晶。

对于中国古代史学遗产的研究并将其提高到理论层次的总结性成果是瞿林东主编的三卷本《中国古代历史理论》。②参见瞿林东:《中国古代史学理论》,安徽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这是一部探讨中国古代历史理论问题的皇皇巨著。全书三卷,上卷含先秦秦汉时期,中卷含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下卷含五代辽宋西夏金元明清(184这些著作有:《清代乾嘉史学的理论与方法论》,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传统史学理论的终结与嬗变——章学诚史学的理论价值》,泰山出版社2005年出版;《清代乾嘉历史考证学研究》,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出版;《章实斋与邵二云》,商务印书馆2013年出版。0年以前)时期。参加撰写的学者有:瞿林东、罗炳良、张子侠、江湄、徐国利、刘治立、李珍等。全书从中国古代史学在发展中提出的主要范畴、重要问题着眼,以横向分析要旨、纵向阐述演变相结合的方法,展现中国古代历史理论的面貌和成就。这部书的每一卷都涉及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重大理论问题,即属于历史观的问题或与历史观有着密切联系的理论问题,如天人关系、古今关系、人与自然关系等的问题,都是人类发展所遇到的共同问题。三卷中也涉及国家发展、民族发展的问题,也有对君主、对个人的评价理论。是对二千年来中国史学家在对于中国历史重大问题认识上的科学总结。

《中国古代历史理论》的另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未尝离事而言理”,也就是说中国古代史家讲历史理论都不脱离讲历史事实。换句话可以说,这部中国古代历史理论是史学家的历史理论而不是哲学家的历史理论。对历史学工作者看来,可能感到比较亲切。由于有这个特点,所以中国古代历史理论的著述似乎思辨色彩不很突出,历史的叙述可能掩盖理论的色彩,但这也形成了中国历史理论固有的优点,如言简意赅、平实易懂等。

深入挖掘史学遗产中的史学理论和方法论的价值,是“白寿彝学派”学人的自觉追求。老一代学者是这样,中青年学者也是这样。瞿林东先生的博士生罗炳良教授,在读博期间就根据导师的建议把探讨18世纪中国史学的理论成就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他在读博期间就发表了十余篇关于18世纪中国史学理论成就的论文,申报了“18世纪中国史学的理论与方法论”的课题,他从历史理论和史学理论两个方向进行探讨,并在博士论文的基础上于2000年出版了《18世纪中国史学的理论成就》③参见罗炳良:《18世纪中国史学的理论成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一书。以后的十几年中,他围绕清代乾嘉时期的史学理论问题完成了一系列著作,④这些著作有:《清代乾嘉史学的理论与方法论》,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传统史学理论的终结与嬗变——章学诚史学的理论价值》,泰山出版社2005年出版;《清代乾嘉历史考证学研究》,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出版;《章实斋与邵二云》,商务印书馆2013年出版。从而把对乾嘉史学的理论研究更深入了一步。

四、史学史研究方法论的提升

传统的史学史研究方法比较单一,史书要籍介绍的味道相当浓,严重地束缚着史学史研究的发展。史学史研究要发展,必须在改进研究方法上下功夫。白寿彝先生曾指出:直到20世纪80年代,关于中国史学史的著作,“有一个比较共同的地方,就是它们受到《隋书·经籍志》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影响相当大,史书要籍介绍的味道相当浓。金毓黻先生的《中国史学史》和刘节先生的《中国史学史稿》,是两部比较好的书,但也似乎反映出他们由旧日的史部目录学向近代性质的史学史转变的艰难过程。”[4](p603)白先生提出要“甩掉旧的躯壳”,研究和撰写新的中国史学史的著作。他认为:“在史学史的编撰上,一个史学家一个史学家地写,一部史学名著一部史学名著地写,这可以说是必要的,也可以说是研究过程中所难免的。但是否可以要求更高一些,要求更上一层楼,是否可以把这些以人为主、以书为主的许多框框综合起来,展示出各个历史时期史学发展的清晰面貌呢?这当然不容易,但总还不失为一个可以考虑的前进方向吧。”[4](p605)白先生的意见表明,史学史的研究必须符合时代的需求,必须有新的史学史研究和撰写的思路,这就要求在改进史学史研究的思路和方法上下功夫。白寿彝先生的主要弟子,他们在参与白寿彝先生主编的《中国史学史》的撰写以外,也都各自在进行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依据白先生的指导思想,他们在研究中国史学史的路径上都有新的突破。

吴怀祺先生在白先生的支持、指导下,在史学史研究的大方向中,选择了史学思想史的研究路径。在史学思想史的分支学科中,他进行了个案的研究,进行了不同时期的史学思想与哲学思想关系的研究。在此基础上,他还进行了断代的史学思想研究,又从断代的史学思想史研究扩展到中国史学思想通史的研究。有了史学思想通史的研究他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进一步上升到史学思想通论的研究。他的多年来的努力,在史学思想的领域中不断提升,从而在史学史的研究中开辟出一个新的领域。

在个别史家的研究中他选择了宋代史家郑樵。从读研究生开始,就在白先生的指导下研究郑樵。从编撰《郑樵文集》开始,一直到写出《郑樵评传》,把对郑樵所著《通志》的史学思想研究提高到新的水平。①参见吴怀褀:《郑樵研究》,厦门大学出版社2010版。他的断代史学思想研究是从研究宋代史学思想史开始的。研究宋代史学思想就必然涉及史学与理学的关系,就要涉及史学思想与哲学思想的关系研究,这些研究都体现在他的《宋代史学思想史》②参见吴怀褀:《宋代史学思想史》,黄山书社1992版,《中国史学思想通史·宋辽金卷》,黄山书社2002版。中。在此基础上他又进一步开展了史学思想史的通史性研究,从先秦到近代的史学思想都在他的考察范围之内,最后推出了一部《中国史学思想史》。③参见吴怀褀:《中国史学思想史》,安徽人民出版社1996版。有了这本简明的中国史学思想史,他并没有就此止步,他希望能够主持编撰一部更加详尽的中国史学思想通史。于是,他组织包括他的弟子在内的青年学者一起分卷编写,终于在新世纪前后先后推出了十卷本的《中国史学思想通史》,把史学思想史的研究更深入了一步。在这些著作中人们可以看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史学思想史的发展脉络,看到不同时代史学思想发展的特点。然而,这种通贯的“史”的研究,又使他感到“论”的方面研究的不足,于是吴怀褀与其弟子们又进一步开展“中国史学思想通论”的研究,包括总论、历史思维论、经史关系论、历史盛衰论、历史文献学思想、历史编纂学思想等,方面的问题,经过几年的努力,完成了六卷本的相关著作。④吴怀褀主编:《中国史学思想通论》,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出版。《总论卷》《历史思维卷》,吴怀褀著;《经史关系论卷》,汪高鑫著;《历史文献学思想卷》,王纪录著;《历史编纂学思想卷》,白云著;《历史盛衰论卷》,庞天佑著。这部《通论》把史学思想的问题分专题进行通贯性的理论研究,是史学史研究思路、方法的一种创新,把史学史的研究提高到更高的理论层次。

这条路径是吴怀祺在白先生指引的研究方向上的新开拓,具有重大的学术意义。这种路径打破了传统的史学史研究那种单纯从史书编纂的角度论述史学发展的模式,以史学思想为红线贯穿于整个中国史学发展的过程之中,把史学思想与当时社会发展的大环境联系起来,把史学思想与哲学发展的各个时期表现的特点结合起来,大大提高了史学史研究中理论思维的程度。这样就抓住了一条条贯穿于二千多年来史学发展中的红线,认清这种史学思想发展、变化的不同阶段、不同形态。这样,人们就可以了解中国史学是如何发展、如何进步的,这样才能真正了解中国史学的成就。

吴怀褀先生在研究中国史学思想史的过程中带出了一批青年学者,也使史学思想史逐渐形成了一门学科。汪高鑫教授就是他带出的博士,在吴怀褀主持的中国史学思想史的两个大项目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多卷本《中国史学思想通史》中他撰写了《秦汉卷》,在多卷本的《中国史学思想通论》中撰写了《经史关系卷》。为便于在高校开设中国史学思想史课,他撰写了《中国古代史学思想史》⑤参见汪高鑫:《中国古代史学思想史》,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教材,帮助学生正确地认识中国史学思想的发生、发展及其规律,认清史学思想的发展与社会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以及哲学思潮等诸多因素之间的关系,批判地继承中国史学思想这份优秀的文化遗产,从而提高广大学生的历史维能力和辩证思维能力。他又把自己多年来对中国史学思想史的研究收获结集为《中国史学思想史散论》⑥参见汪高鑫:《中国史学思想史散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一书,涉及到中国史学思想中很多重要问题的见解,如秦始皇的历史意识、陆贾的历史著述和历史思想、贾谊对历史盛衰之路的探讨等,丰富了史学思想史的研究内涵,提高了人们对于史学思想史这门学科的认识。

从改进史学史研究的方法论的角度说,转换研究视角也是一种新的尝试。陈其泰先生提出“从文化视角研究史学”,并且对此进行了积极探索。

陈其泰认为,长时期内我们对于历史学的看法基本上是局限于单科性的狭隘范围之内,未能重视它与社会生活和文化思想的密切联系。由于过分强调学科之间的界限,便削弱了学科之间本身固有的联系、贯通,限制了人们的视野。因此,从文化视角研究史学是史学史研究视角转换的一个重要途径。

历史学本身是过去社会生活的反映,是文化的重要载体,注重从文化视角作整体性的研究,是一种“视角的转换”,有助于开阔思路,推进我们的认识。中国古代本来就经史不分、文史不分。这既反映出学术文化发展处于比较古朴的一面,同时也反映出这些学科部门之间本来就互相贯通,无法截然分开。因此,包罗万象、囊括丰富便构成中国史学的特点之一。这从一些优秀的史著的内容和著名史家的认识上都能体现。比如司马迁的巨著《史记》,囊括了非常丰富的内容,把当时中国人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学术发展、文化成就,都置于历史考察范围之内,不仅记载了政治、经济、军事、人物活动、民族关系,而且记载了典章制度、学派活动、文化思想,以至于天文地理、河渠工程、医药卜筮等。因此,它被评价为先秦以来各学派的精华。陈其泰在《司马迁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崇高地位》等文章中,论述了司马迁的不朽著作《史记》两千年来在中国思想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上的影响。他认为,论述司马迁在文化史上的地位,需要从深入的层面探讨《史记》对中华民族精神和民族意识的形成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其中,特别值得大书特书的是司马迁鲜明的大一统民族观在历史上成为无比宝贵的思想财富。他指出:“司马迁继承、发扬了孔孟的大一统民族观,他以确凿的史实证明中华民族的向心力不断加强,表达了民族的共同心理。这就必然地对于推进国家的统一和教育华夏子孙世世代代牢固树立民族统一的观念,都产生了极其深远而巨大的影响。”[5](p4-5)因此,陈其泰认为,从文化视角研究史学,既是当今推进学术研究的需要,也符合于中国史学的内涵和自身特点,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

陈其泰所做的从文化视角研究史学是贯彻在整个中国史学史的发展过程中的。他的研究视角的转变,不是仅对某一时期的史著或某一位史家而言的。他所考察的范围,上起先秦时期的《春秋》《左传》《国语》下至现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家郭沫若、范文澜以及白寿彝等史家的史著。他虽然是通过一个个的个案研究来透视其文化内涵,但整个研究纵贯整个中国史学史。所以,他的文化视角的研究仍然是一种对中国史学史的通贯研究。只有当我们读完他的全部论著之后,才能感受到这种求通的追求,这也正是白寿彝先生所一贯主张的。陈其泰则是以自己多年的一贯努力,探求一种新的视角来构建一部新的、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中国史学史。从文化视角研究史学,使史学史的研究能够走出其学科的象牙塔,更能贴近时代、贴近人民大众,有助于广大群众了解中国丰富的史学文化遗产,对于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建设具有积极的作用。

五、史学史研究中的现实关怀

“白寿彝学派”的学人,从白先生到他的诸位弟子,都把现实关怀作为自己的重要使命。作为一个史学工作者,他们要用自己的史学研究工作来为促进国家统一、振兴民族精神、提高全民族的精神文化素质服务,也就是说必须充分发挥史学的社会功能。

瞿林东在1994年出版了《历史·现实·人生——史学的沉思》①参见瞿林东:《历史·现实·人生——史学的沉思》,浙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一书,集中论述史学的社会功能。这本书是以丰富的史学遗产为依据,力图阐说其中一些方面的精神财富,使今人得到启迪,从而希望它在弘扬优秀民族文化遗产、振奋民族精神方面发挥一些作用。这本书是围绕着史学的社会功能这一问题展开论述的,它从历史发展和史学发展的事实出发,依次阐述了史学与认识历史、史学与社会进步、史学与文化发展、史学与人生修养、史学与历史教育等问题。这本书用比较通俗的形式回答了“史学有什么用?”这样一个带根本性质的问题,在史学界、读书界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陈其泰的《史学与民族精神》一书,表明要“通过总结中国史学的精华,进一步提高我们对中华民族优良文化传统及民族智慧的认识。而民族精神作为中华民族世代繁衍发展的精神支柱和灵魂,便是这种独具光彩的优良文化传统和民族智慧的升华与结晶。”[6](卷首识语)比如,书中谈到了从历史记载的连续性看民族的凝聚力。陈其泰指出:中国史学的发达,历史记载的世代连续、绵延不绝,是举世无匹的。历史记载的长期连续性,即是我们民族强大生命力和凝聚力的明证。中华民族这种强烈的历史感,其实质意义即是重视民族自身的由来、发展,并且自觉地将它传续下去。他列举从司马迁首创纪传体通史《史记》之后,历代相因的二十四史,共3200多卷,是世界各国历史著作中所仅有的。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也把修前朝史作为大事,这就表现出少数民族政权对于中原先进文化的认同感,也增强了全民族的凝聚力和生命力。这种认识,应该说是十分深刻的。陈其泰还研究了中国近代以来的优秀史家和史著,指出他们在近代中华民族遭受屈辱的命运中,前赴后继地探索救国之路。近代爱国主义史学的高涨,也是对于探求救国之路的有力推动。如魏源的《圣武记》《海国图志》,黄遵宪的《日本国志》等,成为中国人观察世界的一个窗口,并对戊戌运动产生直接的影响。20世纪初期,新史学思潮的涌出,对于激发爱国主义和推进思想启蒙意义重大。

以史学发展为线索探讨史学对中国民族精神的形成所产生的影响,的确是值得深入探讨的课题。正如陈其泰所指出:“中国几千年史学的优秀遗产是我们的先人留下来的一笔宝贵财富,认真发掘和总结其中包含的不断加强的民族凝聚力和强大生命力,不同时代的学术所表现的勇于创新、不断进取的精神,历代仁人志士‘以天下为己任’的高尚情怀,以及近代以来勇于反抗侵略、探求民族自救自强道路的气概,以此教育广大群众,提高全民素质,这是我们研究者义不容辞的责任。”[6](p21)

吴怀褀在他关于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的一系列论述中,十分关心一个论题就是关于全球化趋势与新世纪中国史学的问题。在他2004年出版的《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中,曾经以一节的篇幅谈“全球化趋势与新世纪史学”的问题;2011年出版的《中国史学思想通论》的总论卷中,则以一章的篇幅谈“全球化趋势与民族史学”问题。他说:经济全球化趋势对史学思想的发展,是一股强大的推动力量,我们要适应新的形势,努力吸收世界上各种先进思想文化,弘扬民族史学优秀传统,把史学思想的研究推向新阶段。

吴怀褀提出要加强以下四个方面的研究:一是自然环境、生态与社会变动关系的研究,研究全球化下的“天人关系”;二是加强文明、文化与民族史学思想的比较研究,在世界范围的诸子争鸣中,认识中国史学思想的意义;三是研究民族文化走向世界的观念;四是要研究宗教文化与史学思想的关系。他认为,在史学方法上要考虑,全球化趋势要求我们用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系统的方法认识历史的变动。要求把中国历史的盛衰,放在世界史的变动过程中作为一个系统来考虑。没有这种综合系统的方法,很难说明历史的进程与特色。学科交叉的方法在全球化趋势的情形下,更显得重要。比较研究方法也是全球化趋势下历史研究的重要方法。

应该指出,吴怀褀关于全球化趋势对史学的影响的一些思考对史学界的同仁是很有启发的。一个史学工作者能考虑到全球化的趋势对本学科发展的影响与要求是很不容易的。这要求史学工作者要有宽广的视野,灵敏的感觉,及时、深刻地感受到时代的发展、时代的需求,使自己立足于不败之地。

2013年,瞿林东主编的多卷本《历史文化认同与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①瞿林东主编:《历史文化认同与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河北人民出版社2013年出版。第一卷许殿才、汪高鑫、王志刚著,第二卷瞿林东、李珍、李鸿宾著,第三卷向燕南、王东平、罗炳良著,第四卷,陈其泰、张越、周文玖著,第五卷刘家和、蒋重跃、易宁、张涛著。一书出版了。全书大体分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辽宋金元、明清、近代诸时段,纵向考察了中华民族历史上的历史文化认同与统一多民族国家之思想观念的发展、演变及深化的过程,又从世界历史背景的视角横向考察了中华民族历史文化认同的特点,是迄今对这一重大课题的最全面最系统的研究成果。此书第一卷写历史文化认同的趋势与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形成。第二卷写历史文化认同的深入与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发展。第三卷写历史文化认同的扩大与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巩固。第四卷写历史文化认同的升华与多民族统一国家从危机走向新生。第五卷从历史比较的角度,看中国的历史文化认同与多民族国家统一国家发展的世界背景。

该书具有三大学术特色。首先,融现实关怀于历史研究之中,回应了当下中国面临的大问题,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总结中国自身的历史传统和历史经验,以应对目前中国的崛起的险境,吸取历史上其他国家在民族问题上的深刻教训,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其次,该书以“历史认同”和“文化认同”两大概念为基础,从历史文化认同的角度考察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发展的进程,从思想观念的层面揭示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原理,进一步帮助人们认识到中国历史发展的面貌、基本规律和历史本质,帮助人们清晰地看到中国历史上各民族心灵交融的历程。最后,践行古今贯通和中西会通的学术方法,既将考察中华民族历史文化认同的时段从先秦延续至今,又从中西比较中研究和总结中华民族历史文化认同的特殊性和规律性,其中的许多创新性观点反映了主编和作者们的卓越史识和深厚学养。

“白寿彝学派”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在中国史学史学科领域中产生的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学术群体。经过三十余年的发展,白先生的弟子和三传、四传弟子已经分布在全国各高校、科研单位,它的中心在北京师范大学,而弟子群则辐射全国各地。经过几代人的学术传承,白寿彝先生的基本治史理念在新一代的年轻学者中得到了认同,并且在他们的新的条件下的治史活动中得以延续和新的发展。当今,在这个群体不断扩大和年轻化之际,回顾他们的学术前辈们坚定不移的理论追求,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的。

[1]习近平.干在实处走在前列——推进浙江新发展的思考与实践[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6.

[2]陈其泰.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成就[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

[3]白寿彝.中国史学史论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9.

[4]白寿彝.白寿彝史学论集:下册[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5]陈其泰.史学与中国文化传统[M].北京:学苑出版社,1999.

[6]陈其泰.史学与民族精神.北京:学苑出版社[M],1999.

责任编辑 唐伟

K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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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77(2016)10-0094-09

邹兆辰(1940—),男,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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