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解读的民俗视角与作者视角
——以仙鬼怪佛形象为中心
2016-03-14陈文新
陈文新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中国古代小说及汉文小说研究
《西游记》解读的民俗视角与作者视角
——以仙鬼怪佛形象为中心
陈文新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西游记》中的仙鬼怪佛,一方面以民间文化图像为依据,另一方面又融入了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例如,其仙界高低有序,井然排列,俨然就是神仙谱系的《西游》版;但一介花果山的美猴王就足以让玉帝狼狈不堪,这样的图景又迥异于道教的神仙想象。如来佛身为西天极乐世界的教主,法力无边乃题中应有之义,有时却又像个为儿孙操持家计的土财主。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化图像与其成书过程密切相关,而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则赋予了小说诙谐风格和深刻意涵。在《西游记》解读中,兼顾民俗学视角与作者视角,把握好解读的分寸,非常必要。
《西游记》;仙鬼怪佛;民俗学视角;作者视角
《西游记》以唐僧师徒四人为中心,纵横捭阖地描写了仙、鬼、怪、佛等各类形象。小说作者以其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为主导,一方面凭借民间文化图像展开情节,另一方面又对民间文化图像加以重构,从而写出了一部极具个人风格、极具政治内涵和哲理内涵的名著。就前一方面而言,神仙世界以玉皇大帝为首,鬼界有阎罗王、勾魂使,妖怪的原型为各类动物、植物和器物,如来佛生活在所谓西方极乐世界,都是民间文化图像在小说中的呈现。就后一方面而言,神仙世界单调无聊,时常发生匪夷所思的荒唐事情;鬼界的种种悲欢离合,经常唤醒读者的复杂感受;妖怪通常是与人格格不入的另类,但备受读者喜欢的悟空却是“天下驰名第一妖”;极乐世界虽以普度众生相标榜,而如来佛却不乏土财主的精明与算计。《西游记》对民间文化的重构,既有助于形成小说的诙谐风格,也有助于传达作者对于社会生活的观察体验和深入思考,作品的内涵因而丰富多彩,有着巨大的阐释空间。
一、 《西游记》中的仙
神仙思想的核心有两个:长生不老,来去自由。
先说长生不老。《西游记》第七回,孙悟空大闹天宫,要求“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时,如来冷笑道:“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夺玉皇上帝龙位?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多少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1]玉帝登上仙界至尊的宝座就花费了上亿年的时间,以后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妖仙”孙悟空在五行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出来之后还是那副顽童模样。作为仙界长寿标志的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更是如此:“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得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第五回)[2]难怪这些参加蟠桃会的神仙们都长生不老了。五庄观的人参果也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才得吃,“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第二十四回)[3]。由此,我们也就理解镇元大仙的两个徒弟清风和明月过了一千二百岁还被称为“道童”的原因了。
神仙思想的第二个核心是来去自由。神仙一般都神通广大,擅长腾云驾雾,无羁无绊。近年来发掘的大量仙女飞翔的壁画以及民间流传的仙女下凡婚配的故事就反映了神仙的这个特征。《西游记》中就连猪八戒这样的笨鸟都能驾云,更不用说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了。这些神仙们不存在距离上的困难,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这种超常性反映了我们古人步履维艰的现实生活和无法摆脱的尘世束缚。现实中的苦难在当下不能解决的情况下往往诉诸想象。从某种意义上说,幻想也是人们生活的动力。
神仙可分为三种:天仙、地仙和散仙。天仙一般是指在天宫任职的各路神仙,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都属此类。他们就像古代在京城做官的朝臣,除了保驾护驾外,还协助皇帝处理各种事务。《西游记》中,当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天仙的这种使命体现了出来。先是派外交官太白金星前去斡旋、招安,再派李靖、哪吒父子带领天兵天将前去围剿,事情未成,又调地仙二郎神杨戬前去捉拿,直至最后请如来佛祖前来救驾。所谓地仙,顾名思义就是指在人间活动的神仙,他们就像古代的地方官,分散在各个地区,按照君王的旨意治理一方,行使自己的职权。地仙的范围较广,不仅包括陆地上的神仙,如镇元大仙等,还包括十洲三岛的海中神仙,如蓬莱仙岛的寿星、福星、禄星。散仙是指编制外的神仙,这类神仙没有组织关系,没有名分,不拿俸禄也不做事,居无定所,无牵无挂。
根据神仙所处的空间位置,仙界大体上分为三类,即天上仙宫、凡间仙窟和海中仙岛。从南北朝的《魏书·释老志》所载的三十六天宫到北宋《云笈七签》的三十六天之说,我国关于天上仙宫的设想可谓五花八门。而在民间信仰中,人们更喜欢以人间帝王的宫廷为原型,然后发挥想象予以美化,或移入美妙的自然景物,或添上一些云雾缭绕的背景,最后放置在高不可攀的太空中。《西游记》第四回展现出来的天宫就是这样的:富丽堂皇的建筑,威严有序的设置,妙不可言的风景,虚无缥缈的气氛,除了使这个仙界增添几份庄严的神圣感外,更多的是浓厚的富贵气息。天上仙宫是天仙生活的地方,玉帝、太上老君、太白金星等就居住在这里。凡间仙窟主要是陆地上神仙居住的地方,大多在名山之中。《山海经·海内西经》载昆仑乃“百神之所在”的神山[4]。秦汉时期的《五岳真形图》已经把五岳设定为神仙的住所了。后世兴起的道教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纷纷把道观建在高山幽谷之中,除了著名的五岳之外,武当、峨眉、青城、终南等,都是道教徒们所津津乐道的“洞天福地”,所谓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都是由此演化而来的。这些风景秀丽、云雾缭绕的“洞天福地”,不仅满足了道教徒修炼的需要,也暗合了华夏民众的家居心理。《西游记》中,荡魔天尊的武当山、至胜金刚的峨眉山清凉洞、泼法金刚的五台山秘魔岩无不景色秀丽。海中仙岛是十洲三岛的神仙居住的地方,一般在大海之上或滨海之地,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若隐若现,似真似幻。这类仙境虽然比不上天宫的富丽,也比不上凡间仙窟的峻拔,却有海中仙岛的别样风情。《西游记》第二十六回,孙悟空因损坏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而去三岛(蓬莱、方丈、瀛洲)寻求医术良方时看到的海中仙境是这样的:“大地仙乡列圣曹,蓬莱分合镇波涛。瑶台影蘸天心冷,巨阙光浮海面高。五色烟霞含玉籁.九霄星月射金鳌。”[5]少了一份威严和秀丽,多了一份清幽和雄阔。福星、寿星、禄星、帝君、九老等诸位神仙就在这里修行。
神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神仙生活最大的特点是清闲,其魅力在此,其令人难以忍受也是因为此。所有凡人需要劳碌的事情,在仙人那里都不存在。他们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下棋。《西游记》第二十六回,孙悟空访蓬莱时,“正然走处,见白云洞外,松阴之下,有三个老儿围棋:观局者是寿星,对局者是福星、禄星”[6]。到瀛洲时,“只见那丹崖珠树下,有几个皓发皤髯之辈,童颜鹤鬓之仙,在那里着棋饮酒,谈笑讴歌”[7]。这里,下棋的主要功能是消磨时间。即便是那些司守着重要职位的神仙们,事实上也很清闲,比如龙王,除了需要下雨时忙活几下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待在龙宫里无所事事。
任何自由都是在一定的规则范围之内的。神仙们虽然悠闲自在,但触犯了仙界的清规戒律一样要受到惩罚。二十八宿中四木禽星所说的“我等不奉旨意,谁敢擅离”(第九十二回)[8]是对上述事实的最好注释。卷帘大将沙僧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就被玉帝打了八百下并贬到下界。天蓬元帅更是不知深浅,居然借酒调戏嫦娥,结果被罚两千锤,贬下凡尘,成了猪八戒。如果说,玉帝对沙僧的惩罚过于严厉的话,那么对猪八戒的处置则并不过分,甚至显得轻了一些。因为,猪八戒犯了神仙的大戒——色戒。这一点对于神仙来说罪不可赦。猪八戒心里也清楚,不然他不会对开脱他死罪的太白金星毕恭毕敬的。《西游记》第三十一回,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欲与披香殿传香的玉女私通,他们深知仙界的规矩,不敢在天宫交欢,只好下凡到人间做夫妻。事情败露后,玉帝只是贬他为太上老君烧火炼丹。从这一点来看,奎木狼确实比猪八戒聪明得多。猪八戒不但没吃到腥,反而惹了一身骚,“猪”与“狼”在智商上的确不能等量齐观。
《西游记》所展示出来的仙界,高低有序,井然排列,金字塔式的结构岿然不动,俨然就是神仙谱系的《西游》版;但一介花果山的美猴王就足以让玉帝狼狈不堪,这样的图景又迥异于道教的神仙想象。也就是说,《西游记》对仙界的描写,是融入了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的。不过,这里必须注意,《西游记》的作者不是一个总想着传达个人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的人,如果《西游记》中确有传达个人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的意味,那也是妙手偶得,并非刻意为之。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确信,把《西游记》当作严峻、辛辣的政治批评来读是一个重大失误。比如李希凡认为:“从孙悟空的求师访道,到闹龙宫、闹阴司、闹天宫,到被压在五行山下,很像一个英雄的传奇。在这个神话的英雄传奇里,映照着极强烈的现实生活的色调。人们仿佛看见了这样的社会关系,一支英雄的农民起义军,像水浒义军一样,起而反抗封建统治者,所向无敌,几次招安,几次反叛,但是,终于又在封建势力的包围下失败了。尽管‘刀砍斧剁’,‘枪刺剑刳’,‘放火煨烧’,‘雷屑钉打’,都莫想伤及其身(因为人民的反抗意志是消灭不了的,《西游记》这样描写孙悟空被捉后的形象,正是有意无意对于人民反抗力量的热情颂歌),终究还是被压在封建大山的下面了。”[9]这就不免牵强附会了。由这样一种牵强附会出发,热心于为各种仙、妖、佛划分阶级成分,一一与现实生活中的阶级关系、阶层关系对应,更是系统、全面的误解。在这一方面,胡适的处理是较为妥当的。在《〈西游记〉考证》一文中,一方面,他明确指出,《西游记》确实表达了作者的不平之意,另一方面,他又特别强调,《西游记》的魅力在于“滑稽”、“玩世”,意思是不必过于拘泥地对作者的意图做政治性解读。他说:
……美猴王的天宫革命,虽然失败,究竟这是一个“虽败犹荣”的英雄!
我要请问一切读者:如果著者没有一肚子牢骚,他为什么把玉帝写成那样一个大饭桶?为什么把天上写成那样黑暗,腐败,无人?为什么教一个猴子去把天宫闹的那样稀糟?[10]
这显然是把《西游记》与作者意图联系起来了。与此同时,胡适又说:
但是这七回的好处全在他的滑稽。著者一定是一个满肚牢骚的人,但他又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故这几回虽是骂人,却不是板着面孔骂人。他骂了你,你还觉得这是一篇极滑稽,极有趣,无论谁看了都要大笑的神话小说。[11]
胡适这样讲,意在提醒读者,《西游记》表达个人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乃是出于一种游戏心态。
孙悟空大闹天宫一例表明,《西游记》的仙界一方面以民间文化图像为依据,否则就会出现接受障碍,另一方面又融入了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否则就不会如此精彩。把约定俗成的民间文化图像与作者富于个性的想象融为一体,这正是《西游记》取得巨大成功的前提之一。
二、 《西游记》中的鬼
我们的先人在构造了令人神往的仙界的同时,还设想了一个内容并不单调的鬼界。从大量六朝志怪看得出来,先人们所设计的阴间,确实不以恐怖和万籁俱寂的真空笼罩一切,而是浓重地涂抹了几笔令人心向往之的亮色。首先,人死了,并不是到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去,并不是没有知觉地在阴寒潮湿的泥土中发霉腐烂,并不是彻底地消失,鬼有自己的并不寂寞的世界——阴间。其二,鬼的生活也有丰富多彩之处。志怪作者经常采取旁敲侧击的手法即经由写鬼与人的交往来暗示鬼世界的情形。比如,蔡伯喈之鬼与王瑗之谈诗,“揆知古今,靡所不谙”[12];王弼之鬼与陆机谈玄,“妙得玄微”[13];荀氏《灵鬼志》中那个教嵇康演奏《广陵散》的鬼,雍容大度,文辞清辨。这使我们感到死者照样具有生时的风采、智慧。鬼其至还有一些人所不具的禀赋,能为漂泊人世的亲友提供切切实实的帮助:例如王彪之母能前知,帮助儿子避免了“奇厄”[14];梁清图某郡、先以访鬼,鬼云“所规必谐。‘某月某日除出。’果然”[15];鬼还能变形,可以向人托梦,等等。
神仙与鬼在诞生之初,并没有善恶之别。但是,在长期的流传中,人们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特别是佛教传入中国,带来了罗刹鬼一类的形象后,神仙与鬼逐渐分道扬镳。神仙增加的是真善美的成分,引导人们飞向长生不老、逍遥自在的仙界;鬼则强化了假恶丑的一面,常常与妖怪一道,兴风作浪,为害一方。仙界到处是祥光瑞草,鬼界则处处阴气逼人。《西游记》第十回这样写道:“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16]可见幽冥世界的确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所以,人们喜欢神仙而憎恶鬼怪。但这只是一种总体的观念趋向。“若从人与具体的神、具体的鬼的关系上来看,人与鬼的关系要近得多。”[17]《西游记》第十回,崔珏活着的时候与魏征是好朋友,死后,在冥司当了酆都判官,两人还是好朋友,甚至帮助魏征徇私舞弊,给唐太宗增加了二十年的阳寿,可谓交情甚笃。有时人与鬼或者鬼与鬼的关系也可能非常紧张。比如活着的时候两人结下了梁子,鬼当然要伺机报复。《西游记》第十回,当唐太宗走进“幽冥地府鬼门关”时,“建成、元吉就来揪打索命”,幸亏崔判官在场,唐太宗才得以脱身。这让我们想起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在玄武门布下重兵,杀死了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夺得皇位。《西游记》有建成、元吉阴间索命的说法,就是本于这一史实。唐朝建国的时候,李世民南征北战,平定了各路义军。这才有了《西游记》第十回“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要唐太宗还命的故事[18]。
人间有人间的法律制度,鬼界有鬼界的审判程序。从勾魂鬼、崔钰等判官、阎罗王等十代冥王到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从鬼门关、森罗殿、奈何桥、枉死城、十八层地狱到六道轮回之所,《西游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秩序井然、等级森严的幽冥世界。
生死簿是记录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生物寿命的册子。《西游记》第三回,孙悟空大闹幽冥界,吓得十代冥王赶忙取出生死簿,但“裸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之属,俱无他(孙悟空)名”[19],最后在猴类动物中方才找到。生死簿有点像现在的户口簿,只要你阳寿已尽,立刻注销,方法是把你的魂从身上取走。
谁来执行勾魂的使命呢?勾魂鬼是也。《西游记》中的两个勾魂鬼最惨,奉命去勾孙悟空的魂,结果被打成“肉浆”,以身殉职。勾魂鬼也有眼花的时候,《西游记》第三回,十代冥王为自己辩护时说:“普天下同名同姓者多,敢是那勾死人(勾魂鬼)错走了也?”[20]这虽然是十代冥王在孙悟空金箍棒威胁下的推托之辞,但至少说明勾魂鬼以前犯过类似的错误。总之,在阴森可怖的幽冥界,他算得上是个出镜率很高的小鬼。
森罗殿是阴间的法庭,来到阴间的鬼魂都在这里接受审判,鬼魂有什么冤屈也可在这里申诉、告状。《西游记》第十回,泾河龙王就是在这里状告唐太宗“许救反诛”之罪,后来唐太宗到阴间“三曹对案”也在这里,崔判官对唐太宗的阳寿进行核对也在这里。阴间法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管,权力在手,如果缺少必要的监督,就有可能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形。《西游记》第十回,崔判官倚仗职权偷偷为唐太宗增加二十年阳寿,就是一例。据民间传说,阎罗王是世间某位品格高尚的公卿死后变成的,幽冥界的官员们也都是人间的品格优良之人死后转世的。《西游记》中崔珏之所以当上阴间判官,也是因为在世时是个仁义道德之士。只是,阎罗王、崔珏不是都徇私枉法过吗?
法庭宣判后,判决执行,即进入六道轮回之所:“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第十一回)[21]所谓“六道轮回”,其实就是惩恶扬善原则的具体实施,也就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活着流毒社会、恶贯满盈的不良分子,死后坠入鬼道,就得打入“十八层地狱”,饱受种种酷刑的折磨。吊筋、车崩、剥皮、油锅、刀山、抽肠——凡是人们想得出的酷刑,都放到了地狱中,其残忍恐怖程度令人毛骨悚然。“受尽种种刑罚后,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往四大部洲投生。凡作孽的恶鬼,再叫他改头换面,变作畜类,继续受种种苦。——非得罪满之后,方能转入人道,但也只能投胎‘蛮夷之地’。”[22]
谈到鬼界,不能不说一说鬼界的最高领导人的问题。根据《西游记》的说法,鬼界的最高领导人是地藏王菩萨。这与民间信仰中的说法有些出入,在老百姓心目中,地位最高的肯定是阎罗王,他们不大知道所谓地藏王菩萨。“阎王”是一个外来词,又称阎摩罗王或阎罗王,印度古神之一,原意为“地狱的统治者”或“幽冥界之王”。他能判人生前之罪,加以赏罚。根据记载,最初掌管中国幽冥界的是泰山府君,后来伴随着佛教传入中国并逐渐盛行,阎罗王慢慢走红,最终取代了泰山府君。《西游记》坚持鬼界的最高领导人是地藏王菩萨,不知与作者个人的宗教信仰是否有关。材料有限,不便作出明确结论。
三、《西游记》中的怪
司马迁曾说:“学者多言无鬼神,然言有物。”[23]所谓“物”,不是指今天人们常说的与“精神”相对应的物质,而是指由动物、植物、器物等幻化而成的物怪或怪物。物质世界的动植物或无生命之物伴随着年岁的增大被人们赋予了某种特殊的能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而成精”、“老而成魔”,所以,物怪或怪物又被称为妖怪或妖精。《抱朴子·登涉》:“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试人。”[24]《论衡·订鬼》:“鬼者,老物精也。夫物之老者,其精为人;亦有未老,性能变化,象人之形。”[25]《说文》九上鬼部:“魅,老物精也。”[26]这里的鬼、魅和物都是后世习称的妖精或妖怪。《西游记》中的牛魔王、青毛狮怪、虎力大仙,《聊斋志异》中的花妖鬼魅等都属此类。
按照原型的差异,妖怪可分为动物怪、植物怪和器物怪。在实际生活中,器物不具有生命力;植物虽具有生命力而无法自由活动;只有动物,其生命层次最高,在动物中又根据动物的食物链高低有别。这就决定了各种动物神通的大小。一般说来,动物怪胜于植物怪,植物怪胜于器物怪。而在动物怪中,大动物怪通常比小动物怪难对付一些。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可以有个别例外。
《西游记》为了突出“九九八十一难”的艰辛和孙悟空神通的广大,在西天路上安排了众多神通较大的动物怪。其中主要作案的妖怪除了白骨精、松树精、柏树精、桧树精、竹子精、杏树精、枫树精外,基本上都是动物怪。其中包括双叉岭老虎精、野牛精、熊罴精,黑风山熊黑怪(被观音菩萨收去做了守山大神),黄风岭黄风怪(佛祖灵山脚下的老鼠精),乌鸡国青毛狮怪(文殊菩萨的坐骑),枯松涧火云洞红孩儿(后做了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黑水河龟精(东海龙王的外甥),车迟国鹿力大仙(鹿)、羊力大仙(羚羊)、虎力大仙(虎),通天河金鱼怪(观音菩萨莲花池里的金鱼),金兜山青牛怪(太上老君的坐骑),毒敌山琵琶洞蝎子精,六耳猕猴,积雷山摩云洞牛魔王(大白牛),九头鸟(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的女婿),黄眉怪(如来司磬的黄眉童儿),七绝山红鳞大蟒,朱紫国金毛犼(观音菩萨的坐骑),盘丝洞蜘蛛精与黄花观多目怪(蜈蚣精,后做了毗蓝菩萨的门人),狮驼岭青狮(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普贤菩萨的坐骑)、大鹏(如来的舅舅),比丘国鹿怪(寿星的坐骑)、白面狐狸,陷空山无底洞金鼻白毛老鼠精(托塔天王的干女儿),隐雾山连环洞豹子精,豹头山九曲盘桓洞九头狮子(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青龙山玄英洞犀牛精,天竺国玉兔精(太阴星君的玉兔),通天河龟精。与动物怪相比,松树精、柏树精、桧树精、竹子精、杏树精、枫树精等植物怪相对容易对付一些,只需猪八戒“一顿钉耙,三五长嘴,连拱带筑”(第六十四回)[27]就铲除了。这些植物怪不像动物怪那样动不动要吃唐僧肉,只是把唐僧劫走说诗谈禅,并劝说唐僧与杏仙成婚,没有用强的意思,最后被孙悟空、猪八戒发现后也没有任何反抗。可见他们的神通着实不高。然而,动物怪就厉害多了,神通远在植物怪之上。在《西游记》中,犀牛、象、虎、狮子、熊等属于体壮力猛的动物,这些妖怪生猛异常、极难对付,孙悟空在他们身上讨不到太多的便宜,一般都是某位神仙(多为妖怪的主人)伸手相助,方才降伏。相比之下,鹿力大仙(鹿)、羊力大仙(羚羊)、金鱼怪、九头鸟等好对付得多,凭借孙悟空的神通就可顺当扫除了。有时,神仙虽来相助,但多半是为了保护妖怪的性命,唯恐孙悟空下手太重,帮助孙悟空只是个顺水人情,实则没有必要。
在通常情况下,妖怪代表的是邪恶势力,而人和神仙则代表了正面力量。根据华夏民族“邪不压正”的理念,人、神在与妖怪的较量中往往占据上风。不管什么样的妖怪都有一个命门所在,要么是生理上的,要么是心理上的,而人、神总有办法找到妖怪的命门,并富有实效地发起攻击,从而降伏他们。《西游记》第七十三回,孙悟空在蜈蚣精面前一败涂地,但毗蓝婆菩萨一到,蜈蚣精立刻缴械投降,何也?毗蓝婆菩萨乃母鸡修炼而成,蜈蚣的克星就是鸡,可谓一物降一物。第五十五回,敢于螫如来佛的蝎子,在昴日星君(公鸡)面前,立刻现出原形。鸡正是蝎子的克星。心理上的命门也是存在的,在《西游记》中主要表现为奴才怕主子。不管奴才多么凶恶、多么飞扬跋扈,只要一见到主子,立刻就蔫了。金毛犼本是观音菩萨的脚力,偷偷下凡做了妖怪,挡住唐僧师徒四人的去路,连孙悟空也奈他不何,但观音菩萨一露面,他便现出原形,乖乖听从。青毛狮怪、金鱼怪等都是如此。
《西游记》格外引人注目的一个事实是:这部小说虽然赞赏西游路上降妖服怪的孙悟空,却又对曾经是妖怪的孙悟空充满了欣赏之意。悟空本人,即时常以当年的妖怪生涯自豪。第十七回他那首叙述早年身世的自传诗,最后两句是:“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28]西行途中,悟空常对人炫耀的也是他大闹天宫做妖精的经历。他在八戒面前摆谱:
“你是也不知。老孙因为闹天宫,偷了仙丹,盗了蟠桃,窃了御酒,被小圣二郎擒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炉中,将神火煅炼,炼做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筑几下,看看疼与不疼?”(第十九回)[29]
他在红孩儿面前摆谱:
“你是不知。我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第四十一回)[30]
他在太白金星幻化的老头面前摆谱:
“实不瞒你说。我小和尚祖居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姓孙,名悟空。当年也曾做过妖精,干过大事。……”(第七十四回)[31]
甚至西天路上的妖魔也把大闹天宫当成悟空最辉煌的事业。如第五十回:
八戒闻言,即开口称扬道:“我师兄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齐天大圣孙悟空也。”那妖魔听说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老大有些悚惧,口内不言,心中暗想道:“久闻那厮神通广大,如今不期而会。”[32]
第八十九回:
妖精道:“祖爷知他是谁?”老妖道:“那长嘴大耳者,乃猪八戒;晦气色脸者,乃沙和尚;这两个犹可。那毛脸雷公嘴者,叫做孙行者。这个人其实神通广大: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十万天兵也不曾拿得住。他专意寻人的。他便就是个搜山揭海,破洞攻城,闯祸的个都头!你怎么惹他?……”[33]
这一系列的例证表明,《西游记》对孙悟空的妖怪生涯,或者说,对曾经身为妖怪的孙悟空,不只是容忍,而且是欣赏,有时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为之喝彩。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里有何耐人寻味之处?答案可以有很多,但有一点是人们都认同的,那就是:《西游记》对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的欣赏,集中传达了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对这一事实加以强调和深入阐释,是把握《西游记》这部名著不可或缺的一环。
四、 《西游记》中的佛
西天,又称西方,也称西方极乐世界。佛教净土宗主张,人通过修行,死后可以转生到净土,即佛居住的地方。净土即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如来佛)是西天极乐世界的教主。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何谓净土,也可能不知道阿弥陀佛是何许人,但他们对西方极乐世界却很清楚。一提起佛教,立刻就会想起西方极乐世界。在他们心目中,现实中的种种苦难在西方极乐世界是没有的,那里无忧无虑,快乐自由。
对于西方极乐世界的描述,来源于佛教典籍。《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描写极乐世界的情形说:生在极乐世界的人,形貌端严,福德无量,智慧明了,神通自在;受用种种,一切丰足;宫殿、服饰、香花、幡盖,庄严之具,随意所需,悉皆如念。若欲食时,百味盈满,虽有此食,实无食者。但见色闻香,以意为食。身心柔软,无所味著,事已化去,时至复现。复有众宝妙衣、冠带、璎珞,无量光明,百千妙色,悉皆具足,自然在身。所居舍宅,称其形色——楼观栏楯,堂宇房阁,广狭方圆,或大或小,或在虚空,或在平地。清净安稳,微妙快乐。应念现前,无不具足。与这极乐世界相比,我们人间这片“秽土”当然是令人失望的。《西游记》关于西方极乐世界的描绘基本上也是这些。《西游记》第九十八回写如来居住的雷音古刹,别说是老百姓羡慕,恐怕连古代帝王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和道教的天宫一样,西方极乐世界也是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佛、菩萨、罗汉、金刚等有序排列着。佛是这个世界的至尊。佛是佛陀的简称,在梵文里它是“知觉的人”的意思。所谓知觉包含三层含义:自觉(自我觉悟)、他觉(使众生觉悟)、觉行圆满(佛教的最高境界)。佛的这三层含义是佛教由低到高的三个境界。佛教认为,凡夫俗子缺乏这三种知觉,只有佛才能达到佛教的最高境界,即觉行圆满。在大乘佛教中,佛一般用于对释迦牟尼的尊称。在小乘佛教中,佛除了是对释迦牟尼的尊称外,还泛指一切觉行圆满者。这是佛教的说法。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事情没有这么复杂,佛就是指如来佛祖(老百姓也许不知道释迦牟尼是谁)。《西游记》就比较典型地表达了民间的这种想法。在《西游记》中,那个整天对着各位菩萨、罗汉、金刚等讲经说法的如来就是西天世界中的佛祖、至高者。第七十七回,如来自述身世。鸿蒙开始,万物皆生,如来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不小心被孔雀吸入肚内,后从孔雀脊背跳出,跨上灵山。从此,在灵山修行至今。多么富有传奇色彩!难怪如来如此了得。如来的才干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过去、未来之事、天下万事万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西游记》第五十八回,连法力广大的观音菩萨都辨认不出真假美猴王,如来笑道:“汝等法力广大,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追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也。”[34]然后轻而易举地指出假猴王的真实身份。二是神力超群。孙悟空大闹天宫,一大堆神仙都奈何不了他,玉皇大帝只得请如来出面,结果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被他手掌一翻压在了五行山下。三是掌管着“度亡脱苦,寿身无坏”(第十二回)[35]的大乘佛法,掌握着芸芸众生的命运。如来的这些法力、神通使他处理事情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菩萨是指还没有达到觉行圆满的修行者,但经过修炼将来可以修成佛果。菩萨的地位仅次于佛。“菩萨的职责是帮助佛,用佛教的宗旨、教义解救在‘苦海’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将他们‘度’ 到极乐世界中去,了却一切烦恼。”[36]比如,观音菩萨东去大唐为佛祖寻找取经人,帮助教化南赡部洲。我国民间有四大菩萨之说,即文殊、普贤、观世音和地藏菩萨。《西游记》中除了这四大菩萨外,还有帮助孙悟空除掉黄风山妖怪的灵吉菩萨、帮助降伏多目怪的毗蓝婆菩萨以及黎山老姆。《西游记》中还有“八菩萨”的说法,不知道这八位菩萨中的另四位菩萨是谁。菩萨的神通虽然比不上如来,但也非同小可。这些菩萨中尤以观音菩萨最为慈悲可亲。唐僧取经路上遇到的很多妖怪都是菩萨帮助降伏的。菩萨帮助孙悟空降魔除怪实际上也是帮助佛祖教化众生,是代表佛祖惩恶扬善。
根据净土宗的描述,西天极乐世界似乎很美、很自由,但推想起来未必如此。《西游记》第七回,孙悟空大闹天宫,玉帝请如来救驾,如来临走时对众菩萨说:“汝等在此稳坐法堂,休得乱了禅位,待我炼魔救驾去来。”[37]即使如来有事外出,众菩萨也不得擅离职守,极乐世界并非想象中那么自由,如来佛也非想象中那么崇高。《西游记》对这一层面的描写颇为充分,而最为经典的描写是在小说接近尾声之处,作者别具匠心的安排了一个戏谑性的结尾,成功地消解了佛教的神圣性。
第九十八回,“功成行满见真如”,如来理所当然地强调了佛经的神圣性。他对三藏说:
你那东土乃南赡部州。只因天高地厚,物广人稠,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不遵佛教,不向善缘,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瞒心昧己,大斗小秤,害命杀牲。造下无边之孽,罪盈恶满,致有地狱之灾:所以永堕幽冥,受那许多碓捣磨舂之苦,变化畜类。有那许多披毛顶角之形,将身还债,将肉伺人。其永堕阿鼻,不得超升者,皆此之故也。虽有孔氏在彼立下仁义礼智之教,帝王相继,治有徒流绞斩之刑,其如愚昧不明,放纵无忌之辈何耶!我今有经三藏,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愆。……[38]
照如来的说法,既然佛经功用如此巨大,唐僧师徒万里迢迢来西天走一趟也值得。但是,悟空的看法也未尝不对:如来“若果有心劝善,理当送上东土,却不是个万古流传?只是舍不得送去,却教我等来取”(第七十七回)[39],有什么必要?更加耐人寻味的是,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足以摧毁佛经神圣性的情节。负责检授经卷的阿傩、伽叶向唐僧需索人事未果,遂公然行骗,以无字之经授之。行者恼怒,对如来嚷道:“如来!我师徒们受了万蜇千魔,千辛万苦,自东土拜到此处,蒙如来吩咐传经,被阿傩、伽叶掯财不遂,通同作弊,故意将无字的白纸本儿教我们拿去,我们拿他去何用?望如来敕治!”[40]可是如来非但未责罚阿傩、迦叶,反而嬉皮笑脸地辩护道:“你且休嚷,他两个问你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只是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你如今空手来取,是以传了白本。白本者,乃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因你那东土众生,愚迷不悟,只可以此传之耳。”[41]如来佛祖就这样失去了其神圣性。佛祖尚且像个为儿孙经营家业、铜臭气十足的家长,源于他的佛经当然也不具有神圣性。
戏谑性的情节至此仍未结束。阿傩、伽叶遵从如来的指示,将那有字的真经,每部中各捡了几卷给唐僧。东归途中,在通天河遭遇风、雾、雷、闪,经卷被水湿透,只得“移经于高崖上,开包晾晒”[42];“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遂将经尾沾破了,所以至今《本行经》不全”[43]。面对这件扫兴的事,行者却笑道:“盖天地不全。这经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应不全之奥妙也。”[44]插科打诨,一派轻松气氛,把取经的严肃性和庄重性给有效地消解了。
《西游记》何以要消解取经的严肃性和庄重性?我们至少可以体会到这样一层用意:《西游记》虽然以求取佛经作为情节线索,但作者的宗旨并非宣传佛教。作者另有更深的用意蕴含在文本中,并期待读者认真加以思索。《西游记》消解佛经的神圣性,乃是为了强化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并以其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来启发读者。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西游记》这部小说,一方面展示了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化图像,另一方面也融入了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化图像与其成书过程密切相关,而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和文化理念则赋予了小说诙谐风格和深刻意涵。在《西游记》解读中,民俗学视角与作者视角缺一不可,尤须把握好解读的分寸。过于拔高其“批判力度”或社会批判功能,未必是明智之举。
注释:
[1]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76页。
[2]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51页。
[3]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288页。
[4] 袁珂:《山海经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94页。
[5]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312页。
[6]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313页。
[7]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318页。
[8]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05页。
[9] 李希凡:《〈西游记〉的主题和孙悟空的形象》,《论中国古典小说的艺术形象》,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61年,第308页。
[10] 胡适:《中国章回小说考证》,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44页。
[11] 胡适:《中国章回小说考证》,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44~245页。
[12]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三二一《王瑗之》,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543页。
[13]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三一八《陆机》,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514页。
[14]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三二○《王彪之》,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538页。
[15]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三二三《梁清》,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562页。
[16]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25页。
[17] 王景琳:《鬼神的魅力》,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2年,第154页。
[18]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27页。
[19]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35页。
[20]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35页。
[21]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29页。
[22] 龚斌:《鬼神奇境》,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188页。
[23] (汉)司马迁:《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第2049页。
[24] 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00页。
[25] (东汉)王充著,张宗祥校注:《论衡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49页。
[26]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第188页。
[27]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782页。
[28]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206页。
[29]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231页。
[30]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496页。
[31]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895页。
[32]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614页。
[33]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076页。
[34]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709页。
[35]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48页。
[36] 黄夏年主编:《佛教三百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431页。
[37]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75页。
[38]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71页。
[39]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937~938页。
[40]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75页。
[41]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75~1176页。
[42]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85页。
[43]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86页。
[44] (明)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11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