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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鞍华电影的视觉空间解读

2016-03-12袁元

电影文学 2016年5期
关键词:许鞍华电影

[摘要]许鞍华作为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的领军人物,以其特立独行的风格立足于华语影坛,成为香港近30年以来最具影响力的电影导演之一。关于许鞍华电影,学界的研究成果集中在其女性意识、艺术风格、悲剧主题等方面的探讨上。实际上,许鞍华电影中的视觉空间,是其诉说情感、表现主题的重要方式。文章从视觉空间的影像建构、审美特征、多重隐喻三方面出发,对许鞍华电影的视觉空间进行探讨,从而深入理解其电影丰富的审美价值。

[关键词]许鞍华;电影;视觉空间

许鞍华作为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的领军人物,她以自己特立独行的风格立足于华语影坛,成为香港近30年以来最具影响力的电影导演之一。[1]在许鞍华漫长的导演生涯里,她以女性所独有的叙事视角来表现边缘人物的平凡生活,充满了浓郁的悲悯情怀,极具个人特色。许鞍华导演的作品有着鲜明的时代烙印,在冷静平实的镜头下折射出香港社会的人生百态与沧桑历史。[2]从目前的研究来看,学界关于许鞍华电影的研究成果很多,主要集中在对她电影中女性意识、艺术风格、悲剧主题等方面的探讨上。但很少有学者能从视觉空间作为切入视角对许鞍华的电影进行系统、深入的解读。实际上,许鞍华在她的电影中建构了不同形态的视觉空间,这成为她诉说情感、表现主题的重要方式。本文拟从视觉空间的影像建构、审美特征、多重隐喻三个方面出发,对许鞍华电影的视觉空间进行细致的探讨,从而深入理解许鞍华电影在视觉空间背后所蕴含的丰富的审美价值。

一、视觉空间的影像建构

自1979年踏着新浪潮的潮流进入香港电影界至今,许鞍华导演的众多电影作品都呈现出鲜明的香港情结和浓郁的本土意识。她以香港作为自己电影主人公的生活空间和故事发生的背景地,在建构视觉空间的影像的同时,通过对个人命运的书写展现社会变迁的宏大历史。

首先,许鞍华电影视觉空间的影像建构表现在对日常生活空间的艺术呈现上。《女人,四十》《桃姐》《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等影片,在平实的生活场景中细腻地展现了普通人的生活点滴,为影片增添了浓浓的人文情怀。在《天水围的日与夜》中,许鞍华用平实而又夹杂着悲悯情怀的叙事策略讲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将天水围温情的一面真实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影片以单亲母亲贵姐、儿子张家安、独居老人梁阿婆为主人公,通过讲述他们平淡而踏实的生活,细腻地呈现了天水围居民的生活状况。单身母亲贵姐是一家超市的水果销售员,她每天重复的工作就是开榴莲、剥榴莲、卖榴莲,日子单调却也波澜不惊。儿子家安是一名应届会考生,整日无所事事,用看电视、打游戏来打发时间。梁阿婆在天水围养老,每天吃饭、洗碗、睡觉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影片表现的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场景,但这些场景却又显得那样真实,促使观众在不知不觉中融入电影叙事之中,给人一种熟悉的温暖感。而《桃姐》则讲述少爷罗杰与家佣桃姐之间感人至深的主仆情谊,影片自始至终洋溢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主人公罗杰经常在北京、香港两地奔走工作,这使得影片所展现的地域空间十分广阔,其中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对香港地区环境的呈现上。古老的街道、朴素的茶餐厅、陈旧的老人院、嘈杂的菜市场……许鞍华将极为普通的日常景象借助缓慢的镜头表现出来,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

其次,视觉空间的影像建构还表现在对底层边缘人物生存空间的展现上。摩天大楼、购物中心、高档酒店等象征着都市繁荣的标志,从来不是许鞍华电影视觉空间建构的重点。在许鞍华的电影世界里,她将关注的目光投注到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通过反映底层边缘人物的生存空间,表现出导演对现实社会问题的关注。例如,许鞍华的“越南三部曲”将故事背景都设置在了越南,讲述了在战火纷飞的时代平民百姓颠沛流离的凄惨遭遇。在《投奔怒海》中,日本记者芥川在越南当地女孩琴娘的带领下走进了城市的另一隅。跟随琴娘的脚步,芥川看到了简陋的房屋、荒凉的住所、破旧的街道,这些景象触动了芥川敏感而善良的心灵。他深知无数越南平民正处在水深火热的悲惨生活之中,于是他无私地给予琴娘帮助,即便身葬火海也无怨无悔。作为一名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导演,许鞍华善于用冷静、客观的电影语言表现底层边缘人物的生存困境,流浪汉、渔民、难民、偷渡者、妓女等都是她所关注的重点对象。《极道追踪》《千言万语》《天水围的夜与雾》等影片在展现繁华都市破旧不堪一隅的同时,也讲述着边缘人的生活现状,闪烁着人道主义的光芒。

二、视觉空间的审美特征

电影作为一门视觉空间的艺术,无时无刻不在用视觉空间这一形式要素来讲述故事,表现人物的情感。视觉空间是影片情节得以延伸的框架,并为电影主人公的活动提供了存在的场景,具有揭示人物内心世界,传达导演创作理念的功能。许鞍华作为一名出色的电影导演,她深知视觉空间在电影中的重要价值,于是她运用多样化的艺术技巧对视觉空间进行多维度的建构,使得影片呈现出独特的审美特征。

首先,许鞍华电影视觉空间的审美特征体现在电影写实主义的风格特征。在其众多作品中,既没有华丽的镜头语言,也没有宏大的场面,许鞍华将目光投向底层的社会生活,将平凡真实的故事细腻深刻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在对现实与历史环境背景的触及中传递着浓郁的人文关怀。[3]许鞍华将生活化的题材融入她的电影之中,以日常琐事为叙事内容,在朴实无华的空间环境中讲述平凡人的日常生活。从表面上看影片似乎平淡无奇,实际却有打动人心的深层力量。许鞍华电影视觉空间的写实风格,一方面体现在她的影片以现实社会存在为基础,将历史背景与人物命运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例如,影片《千言万语》以苏凤娣、李邵东、邱明宽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为主线,其中穿插了天安门政治事件、革命十年等政治活动。电影通过苏凤娣从失忆到找回记忆的倒叙式的讲述手法将爱情与政治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得影片在整体风格上呈现出沉重的历史感。另一方面,写实风格表现在许鞍华电影对纪实化摄影风格的追求,这着重体现在其对电影视觉空间的真实再现上。如在《投奔怒海》中,衣着破烂的民众、破败不堪的房屋、寂寥无人的街巷等空间场景,真实地展现了战后的越南并不像政府表面所宣扬的那样一片祥和、充满快乐,而是死气沉沉,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与影片开始一个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形成鲜明的对比:浩浩荡荡的军队、夹道欢迎的群众、高声欢呼的市民……整个越南沉浸在战后的喜悦之中。但是在热闹的背后,城市的一隅却上演着一幕幕不为人知的辛酸故事。可以看出,影片中的环境造型与人物的命运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有利于凸显电影的主题。

其次,许鞍华善于通过环境来表现人物的情绪,使观众更加直接地了解人物的内心。电影的空间场景不仅是推动影片叙事的一种手段,它还能展现主人公丰富的内心世界,将人物的情绪直观地传递出来。影片《女人,四十》以阿娥为主人公,讲述了一个典型的香港妇女如何在家庭与事业之间寻求平衡的故事。电影开始就以一个嘈杂的菜市场为主要叙事环境,呈现了主人公阿娥卖菜时的场景。阿娥来到菜市场买鱼,当她发现活鱼比死鱼的价钱高一倍的时候,她拎着大包小包在鱼摊面前等着活鱼死去。趁老板不注意的情况下,她用力将活鱼拍死,终于如愿地买到了既便宜又新鲜的死鱼。这一细节充分将阿娥的精明与诙谐展现得淋漓尽致,使人物的形象更加立体、饱满。当她走过狭窄的街道、穿过鳞次栉比的商铺时,整个空间环境给人一种杂乱、拥挤的感觉,这与阿娥在生活中的处境可谓相得益彰。她上有老、下有小:公公体弱多病、老公唯唯诺诺、儿子情窦初开,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阿娥这个弱女子身上。电影通过简单的几个场景便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城市空间与主人公此时的生活状况,增强了影片的艺术表现力。许鞍华将人物的情绪与周围的环境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不紧不慢的叙述中借助环境来表现主人公的心境,使得细节耐人寻味。

三、视觉空间的多重隐喻

许鞍华的电影虽然题材风格多变,但是对人命运的关注,对历史空间环境的展现却是始终不变的内容。许鞍华善于通过多维度视觉空间的建构来表现人物情感,展开情节叙述。可以说视觉空间造型是许鞍华叙事言情的重要手段,在她的电影中具有多重隐喻价值。[4]

首先,视觉空间的多重隐喻体现在主人公无根的漂泊意识。许鞍华电影的视觉空间千变万化,从《疯劫》中的西环到《千言万语》中的油麻地旧区,从《天水围的日与夜》中的偏远市镇天水围到《桃姐》中的香港九区,许鞍华总能将人物置于恰到好处的空间造型之中,以此来展现主人公漂泊无依的流亡意识。例如,电影《胡越的故事》中的叙事空间,从越南到香港,再到菲律宾,讲述了越南华裔青年胡越曲折、坎坷的遭遇。《投奔怒海》《极道追踪》都通过视觉空间的不断转换延续了漂泊这一主题。又如电影《天水围的夜与雾》中,王晓玲是一个来自四川的柔弱姑娘,她跟随丈夫李森来到香港生活,但是脾气暴躁的丈夫经常对她施以暴力,最后残忍地将其杀害。影片中的王晓玲身上充满了浓郁的悲剧色彩,她从四川到香港的举动使她陷入了无依无靠的境地,丈夫成为她生活的全部依靠。也正是由于她自身的柔弱与忍让,最终导致了惨案的发生。许鞍华通过视觉空间的转换表现人物漂泊的处境,其中不仅表达了主人公对故乡深深的眷恋,还真实地反映了主人公无根的漂泊处境。

其次,视觉空间的变换还隐喻了影片中主人公的悲剧命运。《投奔怒海》中琴娘的苦苦挣扎,《胡越的故事》中胡越的漂泊无依,《千言万语》中苏凤娣的悲坎坷人生等,他们的悲剧命运都与时代的大背景紧密相关。这使得她电影中人物的漂泊与流亡不是主人公自身主观意愿的选择,而是夹杂着一丝无奈与凄凉。许鞍华电影中的漂泊意识多与政治环境、历史背景等因素密切相关,这在《倾城之恋》《极道追踪》《黄金时代》等多部影片中都有明显的体现。例如,电影《黄金时代》讲述了作家萧红颇为传奇的一生。萧红从呼兰逃婚到北京,又辗转回到哈尔滨,流亡青岛、上海、山西等地,最终客死异乡。萧红的足迹遍布了大半个中国,从北方到南方她一路流亡。在社会动荡的年代里,她的奔波迁移是由于无法抗拒的外部因素所造成的,外力的压迫加重了萧红人生的悲剧色彩。从某个层面来讲,许鞍华电影作品中人物身心的漂泊感是与生俱来的,导演正是借助这些人物传达出她对漂泊的理解——所有人都无法逃避漂泊的宿命,由此折射出的是香港民众群体的身份焦虑。在这里,视觉空间已经不单单是地理位置与故事发生的环境背景,还是主人公独特的历史经验与记忆的文化载体。

许鞍华作为华语影坛最具影响力的女导演之一,她始终对香港有着一份独特的情怀。她坦言:“香港经常是我电影的主题——一切有关香港人的生活方式、感受、交流、喜悦和痛苦。”[5]作为一名生于斯长于斯的香港导演,许鞍华总是将镜头对准香港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彰显了浓郁的香港情怀。同时她电影中的人道主义精神又使她的电影作品超越了狭窄的地域限制,赢得了众多观众的喜爱。许鞍华的电影空间从日常的生活场景入手,从底层边缘人物的生存空间写起,映射了当代香港社会语境中人生存在的复杂困境,体现了导演许鞍华对社会问题的敏锐观察与深刻思考。许鞍华作为香港电影界的一个独特存在,她的电影作品数量之丰、成就之高,即使男性导演也少有人能够望其项背。

[参考文献]

[1] 于中莲.香港新浪潮电影重要代表——许鞍华[J].当代电影,1997(03).

[2] 许乐.许鞍华的现实之旅——《天水围的日与夜》及其他[J].电影艺术,2009(05).

[3] 符晓敏.许鞍华后期作品老年人物形象研究[D].海口:海南大学,2013.

[4] 肖宝凤.历史、空间与叙述策略:论香港女性导演的离散美学[J].当代文坛,2009(04).

[5] 邝保威.许鞍华说许鞍华[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160.

[作者简介] 袁元(1980—),女,江苏泰州人,硕士,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环境艺术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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