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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国产都市电影的创作倾向

2016-03-12王胜晓

电影文学 2016年5期

[摘要]本文聚焦中国新都市电影的伦理叙事,以《苹果》《白日焰火》《洗澡》《全民目击》《扫毒》等近年来颇有影响力的都市电影为案例进行分析,对国产都市电影的叙事创作得出了如下结论,都市电影中的夫妇之伦更多以解构的方式进行叙述,而与之相反,体现父子或长幼之伦的叙事则体现出“重建”和“皈依”的趋势。前者的解构姿态和后者的重建意绪,以相反相成、遥相呼应的两个维度构成了新都市电影的伦理叙事的基本走向。

[关键词]新都市电影;伦理叙事;解构与皈依

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新都市电影的时代意义已经超越了影片本身的内涵,它们能够敏锐地捕捉现代都市人的情感,描绘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纠葛,其反映新文化思潮的超前性,涵盖了更多导演的作品,获得了更为广阔的话语空间。

一、夫妇之伦的解构

纵观当下国产都市电影,原本应当和谐的夫妇之伦被解构,夫妻之间原本深厚的情感被削平。例如,伊能静的《我是女王》、李玉的《万物生长》、朱延平的《大宅男》、张元的《床上关系》等作品,这些都市影片中的夫妻关系都十分脆弱,婚姻当中掺杂了太多物质与现实,代替了本应在夫妻关系中承担主要纽带作用的情感,出轨和婚外情随处发生,婚姻变得不堪一击。甚至在高希希的作品《露水红颜》中,于男方而言,婚姻成为母亲为了控制儿子设计的一个圈套;于女方而言,婚姻只是一个协议。由此可见,都市影片中的当代婚姻关系已经进入无序乱流。在现代都市的信息洪流之中,本应稳定的婚姻关系不再稳定,婚姻中的夫妻被各种毫无意义的突发状况牵引着,夫妻关系随时会被一些琐碎的小事所击毁,婚姻中的夫妇不能再承担叙事主体的职责。

在悬疑爱情片《白日焰火》中,丈夫为了保护妻子成为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没有社会身份的人,而妻子却因为厌倦夫权的禁锢,用背叛丈夫来获得心理平衡。她将前任情人的尸骨藏在自己每天工作的洗衣店门口,又向后期的情人告密了丈夫的行踪,使得丈夫惨死在警察的枪下。故事本身是基于一段婚姻之中的,但婚姻中的丈夫狭隘暴虐,妻子则因为茫然无助而铸成大错,夫妻二人都不能成为影片叙事的主体。影片创作者将叙事主体的职责安排给曾经的刑警队长——一个失意的老男人张自力,通过张自力暗中调查碎尸案的线索将故事中的细节逐一展开。

在惊悚悬疑电影《京城81号》中,表面上看,影片的主线是赵奕堂和作家许若卿的爱情和婚姻,而实质上的叙事主体却并非他们,而是许若卿的前世陆蝶玉的爱情。区别于鬼片中常用的桥段,陆蝶玉穿越前世今生,并非为了寻找最初的恋人,而是为了寻找一个“初恋”的复制品。陆蝶玉本是青楼女子,她深爱霍家三少爷霍连齐,霍连齐被抓壮丁之后,霍家大少爷霍连修以为弟弟已死,担心陆蝶玉痛不欲生,便以三少爷的名义一直与陆蝶玉通信。当陆蝶玉突然得知一直以来给自己写信的“爱人”竟然是大少爷时,彻底陷入迷乱,她难以分清大少爷和三少爷的界限,认为三少爷的灵魂进入了大少爷的躯体。陆蝶玉对大少爷的爱情疯狂而执著,即便死了之后依然不能放下,她转世而来,与霍家大少爷的转世赵奕堂成为真正的夫妻。从陆蝶玉的角度来看,霍家三少爷才是她真正追寻的爱情,而霍家大少爷只是一个被她错误看待的复制品。在陆蝶玉眼里,霍家大少爷在灵魂上与三少爷没有区别,既然复制品与真品没有区别,那么真品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于是陆蝶玉一路追随大少爷,而全然忘记了“真品”三少爷,真正的爱人霍家三少爷一直在原地苦等,直至灰飞烟灭。《京城81号》讲述了一个阴差阳错的故事,故事的逻辑带着命定的必然感,本质上的叙事主体最终丧失了真实,而成为一个真假难辨的幻梦,夫妻之间的情感逐渐消弭,实际上,夫妇之伦对于家庭的意义也最终成为泡影。

在家庭亲情影片《左右》中,原始家庭因为婚外情而宣告破裂,原始婚姻关系解除,原夫妻二人都成立了新的家庭。但在原始婚姻中的孩子罹患白血病的危机面前,原始家庭的夫妻不得已只能重新走到一起,再生一个共同的孩子,这对于原始家庭来说是一种拯救,但对双方的新组家庭来说却是背叛。从伦理的角度,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同时,这又是夫妇之伦的不稳定,让其难以再承担庇护家庭职责的隐喻。

在李玉导演的电影《苹果》中,安坤与刘苹果的婚姻因为林东的介入而岌岌可危,最终解体。林东的强奸和对孩子的争夺,摧毁了安坤和刘苹果的夫妇之伦。而刘苹果被强奸之后,丈夫并没有抚慰她受到的伤害,而是一味地多疑指责,出于母性的本能,刘苹果的情感在迷茫和脆弱之中倒向了林东,又摧毁了林东和王梅早已名存实亡的夫妇之伦。安坤出于复仇式的不甘和肉体的欲望,与王梅发生了性关系,成为介入林东和王梅婚姻关系中的插足者。王梅由于对自身婚姻的不满和内心的饥渴诱惑了安坤,背叛了与林东的婚姻,成为介入安坤和苹果婚姻关系中的插足者。故事中的四个主人公,都以不同的原因和形式成为别人婚姻中的插足者,他们都丧失了作为人基本的道德标准和价值判断,他们分不清真与假,辨不明是与非,原本的强奸犯成为爱人,孩子的亲生父亲沦为无知的复仇者和偷盗婴儿的罪人,迷失了价值观的人们丧失了主体性。影片中的婚姻成为一个脆弱的玻璃球,缺乏信任和坚持,缺乏真正靠得住的情感,甚至沦为一个笑话。故事的结尾,刘苹果带着孩子远走,逃离了混乱的一切,至此,依靠夫妇之伦构建的家庭功能已经彻底丧失。

在对现代主义的反叛中,现实感和难以统一的自我代替了社会人应有的真实,这直接影响到艺术作品的创作,介入、分散、反形式、不定性、深度的消解逐渐成为后现代艺术创作的特征。故而,新国产都市电影中的夫妇关系常常被解构。

二、父子、长幼之伦的皈依

在近年的国产都市电影中,夫妇之伦的叙事方式被后现代文化所浸染。与之相反,关于父子或长幼之伦的叙事方式却在困惑中走向皈依。以张扬1999年的经典作品《洗澡》为例,影片中,父亲老刘代表了老北京地道乡土的“澡堂文化”,而儿子大明则代表新潮时尚的“新深圳文化”。两种文化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大明不赞同父亲的“澡堂文化”,在与父亲发生矛盾之后背起行囊去了新深圳,追寻自己现代文化的梦想。当大明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幡然悔悟,终于深深体会到“澡堂文化”的深刻底蕴。大明最终继承了父亲的精神遗产,认同了“澡堂文化”,皈依了父亲的思想。

继《洗澡》的成功之后,张扬又推出了新作品《昨天》《向日葵》等,同期还有张元、李威以及郑晓龙都创作出许多同类型的精彩影片,这些影片都以中国式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冲突为主线,最终,都以皈依的叙事形式结尾。

徐静蕾的作品《我和爸爸》与张扬等导演的作品有些不同,后者的作品中父亲的形象大多是正面角色,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而《我和爸爸》中父亲的形象则有些“反叛”,他不务正业,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几乎谈不上任何正面形象。但即使是这样一个父亲,最终也感动了女儿的心,让女儿一直沉浸在对父亲深深的缅怀之中。子女回归父母,是一个恒久而迫切的命题。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积淀已久的孝道,倡导子女对父母无条件的认同,因此,在国产都市电影中,子女对父母的皈依,一直都不曾改变。

与《我和爸爸》一样,同样讲述单亲家庭的作品《全民目击》,给我们带来更深刻的思考。表面看去,《全民目击》讲述林泰替女儿林萌萌承担罪行的故事。但是,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再来看,就会发现隐藏在表面背后的真相,实际上,这讲述的是一个为父复仇的故事。虽然影片中没有说清楚林泰是否真的有罪,却在细节处理上处处昭示他的黑暗。而对于女儿林萌萌,影片无处不在强调她的天真善良,她是一个纯洁的年轻女孩,一个这样美丽单纯的女孩,任谁都不能相信她是真正的凶手。

林泰有一个妖娆而淫荡的未婚妻杨丹,杨丹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叛了林泰,给他带了绿帽子。林泰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对于杨丹过分的行径,林泰不准备宽容处理,他曾暴露过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真实态度:“撞成肉泥,撞上一百次都不多。”法庭上,林泰的微表情和时而透露出的言辞,正在暗示给观众他内心的想法。然而,林泰是个狡诈的商人,他早已准备了一套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借刀杀人计划。而作为女儿的林萌萌早已看透了父亲的屈辱和仇恨。杨丹从身份上来讲是林泰的未婚妻,这本是一个尴尬的身份。在全社会的眼中,他们已经有了夫妻的名分,对于林泰来说,杨丹给他戴绿帽子的行为是一种极端侮辱。而在法律上,他们并不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在林泰受了屈辱之后,却不能用法律的手段去惩戒杨丹,只能任由自己的男性尊严被媒体重复践踏。基于此,只有利用非正常途径的江湖手段,才能为林泰复仇,此时,林萌萌即成为替父亲复仇的先锋战士。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为了正义“弑父”一度成为主流思想,而历经时代沧桑,中国的主流文化再次回归到“恋父”情结,后现代新都市电影中父子之伦的叙事结构,呈现了迫不及待的皈依之势。

在传统伦理脉络中,宣扬“长兄如父”的人伦道德,由此可见,长幼之伦是父子之伦的延续。通过分析多部呈现长幼之伦的影片,我们能看出,与父子之伦类似,影片中对长幼之伦的叙事结构也走向了皈依。

内地都市电影作品中对兄弟情的表达并不突出,而香港影片对兄弟情的描述比内地影片要深刻得多。以著名导演陈木胜的作品为例,陈木胜的很多作品中都有对兄弟情的呈现。例如《新警察故事》和《男儿本色》中都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范兄弟情。在其新作品《扫毒》中,兄弟情更是成为影片叙事的核心。

影片《扫毒》中的三个缉毒警察——马昊天、张子伟、苏建秋,三兄弟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兄弟之情贯穿全片。最小的弟弟苏建秋一直是两位兄长保护的对象。在每一次面临死亡危险之时,苏建秋都会成为他们一致要舍命保护的人。第一次面对八面佛的时候,马昊天宁愿放弃老二张子伟,也要救下年龄最小的苏建秋;第二次与八面佛交手,生死一线的时候,马昊天和张子伟联手掩护了苏建秋,最后苏建秋成为三兄弟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所谓“兄友弟恭”,只有兄长更友爱,弟弟才会更恭敬,而弟弟越是恭敬,兄长便越是疼爱弟弟。兄友和弟恭相生相长,使得长幼更为有序,长幼之伦得到重建。

值得一提的是,三兄弟之中只有苏建秋活了下来,两位兄长之所以拼死保护苏建秋,并非全部因为他是弟弟,还有一个亲情维度需要考量,那就是苏建秋是唯一有妻儿的人。三兄弟这样不顾生死的扫毒,并非完全是为了要建功立业,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要帮助成为卧底的苏建秋重新回到警队,与家人团聚。苏建秋是长幼之伦叙事的主体,也是亲情符号的象征,即便是死亡也不能阻止亲情的皈依。

三、结语

新都市电影对夫妇之伦的叙述受后现代文化的影响较严重,呈现解构化的创作倾向,而对父子之伦和长幼之伦却恰恰相反,非但没有进行解构,反倒呈现出在困惑中迫切皈依的倾向。毕竟,夫妇之伦没有血缘关系作为纽带,仅仅以情感连接,伴随着情感深度被削弱,夫妇之伦更容易面临崩溃的危机。而父子之伦和长幼之伦是基于亲族血缘产生的,对于中国传统思想来说,血缘是恒久的,不会被改变。因此,在经历了一段重正义轻血缘的“大义灭亲”之后,基于血缘的父子之伦和长幼之伦亟待复归。在新时代的国产都市电影中,对夫妇之伦叙事的结构倾向和对父子之伦、长幼之伦叙事的皈依重建,两者相反相成,使国产都市电影的伦理和情感更加浑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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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周星.西部电影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思考[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04).

[作者简介] 王胜晓(1978—),女,河南南阳人,硕士,郑州财经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学、高校教育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