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与别样许鞍华

程绮瑾

很多人用“德高望重”这个词来表达对许鞍华的尊敬。但许鞍华说她很怕这个词，因为这意味着她老。她知道自己老了，但还是希望能显得年轻，精神上的年轻。用这番话来描述许鞍华非常合适：总是能与命运面对面，坦诚、朴实，又有股倔劲。

其最新作品《玉观音》是一部很“许鞍华”，又不太“许鞍华”的影片。

许鞍华早期导演的由原著改编的影片都颇为拘谨，但是从《半生缘》、《女人四十》开始，她逐渐树立起与原著不同的电影风格。电影《玉观音》与原著最大的差别在于许鞍华对主题的界定。这是她对原著的一次个人解读，影片不再是单纯的爱情片，她看中的是故事里的悲剧情节。许鞍华对古典悲剧主题情有独钟。从《半生缘》、《千言万语》到《男人四十》，悲剧情结始终贯穿着许鞍华的作品。

《玉观音》里安心与毛杰的邂逅是个失误。许鞍华抓住这条线，传达了她所想传达的主题：命运的存在和人坦然面对命运、承受苦难的尊严。毛杰被审，安心出庭作证那一段是影片中最打动人心的一幕。当辩护律师问安心与毛杰是否男女朋友，是否“上过床的男女朋友”时，安心都坦然回答，“是”。当律师继续追问她是否因为想甩掉毛杰而诬告他贩毒时，安心愤怒而冷静地说：“不是这样的”。那一刻的安心应该是许鞍华眼中最有魅力的女人，那一刻的赵薇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许鞍华本人就是这样，“是”就承认，“不是”也绝不妥协。她承认性别带来的局限性，承认有些影片拍得不尽人意，承认不能一心几用，承认自己的很多缺陷。她很面对现实，会仔细花好制片公司的每一分钱，会认真去想观众想看什么，从来不标榜清高。但是她又很努力，希望拍出有良心有思想的影片。

再说影片不太“许鞍华”的地方。当初听说许鞍华要拍《玉观音》就有些诧异。海岩的东西一向有传奇色彩，走的是言情路线，以现实主义著称的许鞍华会如何驾御这个题材？而且《玉观音》是内地的故事，在北京和云南取景，在香港长大的许鞍华又会如何把握这两个地方？带着这样的疑问就不难在《玉观音》里发现一种疏离感。

虽然影片经过岸西的改编、许鞍华的拿捏，但是海岩色彩始终存在。理性、踏实如许鞍华，对于安心与四个男人的爱情纠葛恐怕难以产生共鸣，所以拍得也有些飘忽不定。而对于北京和云南，虽然岸西和许鞍华都下了功夫来研究，但毕竟是外地人做出来的，无论在人物语言还是镜头设置上，都有一种稚嫩感。

年过五十的许鞍华选择拍《玉观音》这样一部影片，自然有她的原因。她曾经说过自己以前与市场是对立的，现在却相信让更多的人看电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可以对这一观念持有异议，但是无法怀疑许鞍华的真诚，她只是更加坦然地面对现实。

观念的转变让许鞍华不畏新尝试，即使略显稚嫩，却不乏动人之处。可以说这是许鞍华的一部返老还童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