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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民族作家笔下的爱和女性

2016-03-12北京李美皆

名作欣赏 2016年34期
关键词:母性萨尔老班

北京 李美皆

少数民族作家笔下的爱和女性

北京 李美皆

少数民族作家笔下塑造的众多的女性形象,均具有地母一般宽厚温暖的胸怀。本文通过对回族李进祥《带着男人去北京》、蒙古族扎·哈达《三杯班萨尔》、土族鲁玉梅《苍生》、维吾尔族伊力哈木·赛都拉《楼房里的老人》、壮族连亭《有没有一袭桃花落在水中》、蒙古族乌仁高娃《四姐》、苗族何炬学《葬礼上的红公鸡》等小说、散文作品中女性形象的扫描和梳理,分析了女性的母性之爱与自我觉醒之间的关系,意在提醒少数民族女性对个人命运及其出路进行的理性思考。

少数民族 女性 母性之爱 自我觉醒

阅读少数民族作家笔下的爱和女性,有安慰,也有心痛。

李进祥(回族)的《带着男人去北京》写回族女性沉重执着的爱,有丝丝缕缕的揪心之痛,也有与天地同在的大安慰。原本在外打工的男人得了大病,女人带他从银川坐火车去北京治病。从挤火车开始,“她的眼神就是缰绳,牵着男人,男人一直跟在后面”。到了火车上,她小心翼翼地爱护着男人,既担心他累着饿着渴着或者哪里不舒服,又注意不要让自己的担心惊扰了男人作为病人的自尊心。男人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脸色都紧紧地牵动着她的心,“病了后,呼噜声小了,出气都轻了。女人有时候真害怕他的那口气儿没了。偷偷用手在他鼻孔和嘴边试试,有丝丝的热气儿,女人就放心了。那口热气儿撑着男人,也撑着她。要是那点热气儿散了,她真不知道该咋办”。女人舍身忘我,只要男人活着;男人活着,天就在。“要是男人真的有个啥事,天就塌了,两个娃娃上学,都没办法供了。所以,女人打定主意,想啥办法,也要把男人救活。”虽然她认为男人是一家之天,但实际上,正是她的爱,构成这个家的擎天柱。她对男人那种饱含母性的护犊心切的爱,就是莫大的力量,使贫瘠羸弱的生活有了信心。这爱足以回天,这力量足以扛住生活的一切击打。下火车时,“她走在前面,用包给自己开道,用自己给男人开道”。其实,他们都是在用爱来开道,爱引领他们向前。尤其女人的爱,毫无保留,与天平齐。这夫妻二人是底层的、弱势的,但他们以强势的无穷的爱,照出

优越者的羸弱和匮乏,感召身边人好好去爱。

女人在,家就在,世界就在。当生活下沉时,女人本能地以母性的力量去打捞,世界因此有了一个令人放心的托底。少数民族女性尤其具有地母一般宽厚温暖的胸怀,足以包容世界,包容男人。扎·哈达(蒙古族)的《三杯班萨尔》写一对蒙古老夫妇厚朴的爱,甚至在死神面前,都给人暖烘烘的感觉。老班萨尔一生喝酒克制,绝不超三杯,现在老了,忽然蠢蠢欲动着要突破三杯的极限,老太婆却夺着酒瓶不放。“人这个东西,总想要把办不到的事情办到,这样努力都是固执的。老太婆一辈子谨慎照看着班萨尔以防他跟其他女人有染,可并没管他喝酒。”这其实都是因为老班萨尔时日无多了。当老班萨尔回忆起儿时的馋,他们就意识到了这点。这一生,两人没少吵吵闹闹,却从未想过分开。“和那个寡妇相好的那段时间,难分难舍时,两个人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分离,硬是把五个孩子抚养成人了。每天早晨睁开眼就会吵,也还觉得挺幸福,都习惯了这种吵闹,不隔两天吵一次,好像喝了没盐的茶,总缺着什么。”但是现在,死亡将要使他们分开了,他们顺其自然地迎接着死亡,同时也加倍迷恋着对方,珍惜着在一起的不多时日。其实,老班萨尔也知道老太婆在他出轨时跟老瑞发生过什么,只不过到了现在,他才平和地说起:“可我没有太多的责备,更是有着怜悯之心,看着你后悔的表情,我都觉得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知道自己做错了,我还在痛处撒盐,那不是浇凉了一颗心吗?在那气头上还不跟老瑞住在一起吗?……什么事上都举着拳头,现在谁来给我盖脚,端饭送水伺候呢?来,吻一个。”老夫老妻的吻,依然迷醉,老班萨尔说:“你的味什么时候都好。”老太婆说:“随心才是这样的。”所有过往的生气吃醋都是生命河流中的兴风作浪,现在,均已进入宽阔平静的河床,生命的末端是温暖与慈祥。老班萨尔与寡妇相好时生了三个女儿,这自然也是老太婆假装不知的秘密,但是现在,即将为老班萨尔的生命送行时,她说:“死鬼,给你那三个姑娘也捎了话,放心吧。”所有的亲人,无论公开与非公开的,都不再相互排斥,爱消除了一切壁垒,他们将团团圆圆地来为老班萨尔送行,给老班萨尔的生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不是喜剧感,这是人生的可亲可喜,还有比这更令人欣悦的吗?现代都市男女的爱恨情仇,相比之下太单薄狭窄,提示着人生的冷然可憎。老班萨尔夫妇之间“打是亲骂是爱”的宽厚踏实的爱,像古老的大地,像温暖的旧衣,为现代人提供了一个善良的参照。

在鲁玉梅(土族)的《苍生》中,女主人公感叹:“天下的男人都不老实。可是,反过来一想,男人要是老实了也不是很好,女人不也就是喜欢男人的那股不老实劲儿吗?”少数民族女性对男人怀有母性,所以更为宽容,包括宽容男人的“不老实”。少数民族男性更阳刚更有气魄,是否与女人的宽容有关?

伊力哈木·赛都拉(维吾尔族)的《楼房里的老人》也写到这样一对热辣暖心的老夫妇。年轻时,“阿不都热合曼不知何故,对妻子这样的行为不仅可以忍受,并且感到滑稽……妻子的泼辣行为让他有一种很诙谐、有趣、奇妙的感觉。在与妻子欢聚时,从她的这种坐地炮似的行为中,心里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年老了,他们搬到城里的儿女家居住,妻子还是那么泼辣好动,一会儿去小儿子家一会儿去女儿家,老头儿待在大儿子家发闷,一面生气老太太丢下他乱跑,一面热切盼望老太太回来。“这阵儿除了脾气如此糟糕的老太太之外,能与他倾诉衷情、牵肠挂肚的,还会有谁呢?”吵吵闹闹热热辣辣,反而让人备感生活的活色生香,人生因此而不寂寞,并妥妥地打下温暖的底色。一辈子的夫妻,能够老出这般香辣的暖意,也是一种造化。少年夫妻老来伴,在少数民族作家笔下热热闹闹暖暖乎乎地演绎着。老伴情如陈年老酒,是各民族情爱的醇化,比年少的激情更令人称羡。可能由于少数民族更加贴近山野自然的缘故,他们的爱也更加朴素原始和健旺。作家必定在民族生活中耳濡目染,对于本民族的厚朴情爱有深切感受,才能极具在场感地活化出这些情、这些爱。

马凤鸣(回族)的《被举意的牛》写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妇的朴素之爱,所不同的是他们还共同爱着一头牛。“马文海疼惜他的牛就像疼惜他的女人

一样,女人给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绵长得就像葫芦河的水一样委婉而清丽。他吃了女人做的饭后会神清气爽,全身干练地散发着用不完的力气。”“他疼牛,给牛铡草、拌料、垫圈、梳理毛发,像女人伺候他一样。”现在,这头牛老了。“他不自觉地想到红犍牛的最后下场,是在牛圈里慢慢老死呢,还是卖给其他人,或者得了急病,很快地死去。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人也要死更何况是牛呢!他心里恐惧着牛的死,恐惧着红犍牛的结局。”连牛都如此疼惜,何况人。马文海是为所爱之牛的终结而“难肠”,作为局外人的读者,却不免为所爱之人(比如马文海夫妇,比如自己)的终局而揪心。爱总是会引起爱,爱的思考亦然。好在马文海有宗教,他决定把牛举意了古尔巴尼(即古尔邦节),举意一头牛,可以抵消七个人的罪责。“嘴管着管着就把谎编下了,手管着管着就把歹干下了。为了蝇头小利有意或无意就把罪干下了,怎么赎罪呢?用洁净的钱财买牛羊宰掉散给贫穷的人,心里要虔诚,钱财要干净,牛羊要俊美。”献祭于一种善,这也是牛的光明结局了。人呢?牛举意后不久,马文海也归真了。尽力地行了善,尽力地爱了人,结局就是坦然的。无论马文海,还是马文海的妻子,对于他的归真都是坦然的。

连亭(壮族)的散文《有没有一袭桃花落在水中》写祖父母之爱,也写祖母温暖人世的大爱,以及对子孙无尽的抚爱。“几十年前,山区里的战争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飞来,又叽叽喳喳地飞走。”祖母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但残酷在她心里并不留痕,战争的历史如麻雀飞来又飞走一般自然地过去,她惦记的是超越政治历史战争的更悠长的人间日月。祖母只知道:“树上的桃花开了,人心就暖了,人心暖了就要种粮食。”不得不承认,心中有爱的人是天然良好的过滤器,一向滤掉恶、只存善。祖母本来并不会种田,“爷爷参军离家时对祖母说,你守着田地养大孩子,有一天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仗总有打完的一天,敌人被打死了,仗就不打了,稻子却总能一季一季地插下去,我们就年年都有粮食。只要你守好田地,布谷叫的季节我就回来看你和孩子”。祖母于是守着田地养大孩子,并等回了爷爷。从此,“如不是分别,耕田劳作的事,一定都是祖父母合作,劳作中掺合着壮乡人特有的笑谑和恼怒时的娇嗔数落”,与多数黔江壮族人一样。爷爷走了,年迈的祖母依然要去插秧。“你爷爷拉我来的哩。布谷——布谷——你爷爷从山那边喊我来的哩。”在她的体验中,与祖父一起在田间劳作,就是他们之间一种爱的形式。年老的祖母用满溢着爱的眼去看乱花渐迷的春,一种熏熏然的春醉便充溢心间、人间,爱使一切芳香四溢。“她就像粮食一般,从不挑拣食客,不区分民族,一点一点奉献自己的体温。”“芭蕉叶大栀子肥,祖母每天把温暖的手伸向我,在我翘翘的发辫上系上红头绳。”——所有这些爱的给予,都是在教孙女传递爱,爱就是这样延续的。

爱是导体,爱与女性总是紧密相连。文明进化的弊端之一,就是使人离天性越来越远,而少数民族女性保持着更加天然的母性,她们永远散发不完的母性之爱,恰如永远不竭的乳汁,昭示着人间的长久。

乌仁高娃(蒙古族)的散文《四姐》写一个充满母性之爱的女子——四姐。少女四姐与自己照看的家畜之间有着浓浓的亲情,以至于她出嫁时,它们都哭叫着扑上来不让她走,两峰骆驼也长鸣着哭个没完。通人性的家畜把参加婚礼的人都感动哭了。四姐出嫁后,依然与家畜亲如家人,甚至给没娘的羊羔喂自己的奶,“没承想它倒上了瘾,不给它就哭闹个没完,活像几个月大的孩子……”草原赋予了草原女性大地一般的胸怀,她们敞开母性之爱的胸怀,不仅对人,也对动物;她们的爱惠及人,也惠及动物。她溺爱着它们,哄着它们,如同对自己的孩子。四姐“早早失去了当年让男人们羡恋的美,可她的爱却似萨拉乌苏河的波涛,永不停歇……身体好像不分昼夜、不分冬夏地开满了爱的繁花,温暖着这个世界的人和畜”。四姐把当年吃她奶长大的羊卖掉后,钱不忍心花,现在,交给了“我”。“当我从那只粗糙、变形、黑瘦的手中接过百元钞票时,我修长嫩白的指头眼见要一根根散掉。好像四姐的生命体温都融到了那里,四姐的奶汁都浸泡到了那里,四姐与那帮牲

畜的情感故事都刻画到了那里。”四姐说:“这世道是在咱们女人的爱心里转着哩……佛祖派你我来这世上爱人爱物,咱们就爱着、怜着,尽了这一生的义务,还能咋样?这心啊多爱着,这身啊多动着,不是坏事。”爱生世界,爱是富有,爱比被爱更幸福,这就是四姐的“爱的教育”。爱,是草原的意志,是草原上哺育生命的女性群体的共同意志。

造物主似乎赋予少数民族女性更多的母性,无论母亲多老,孩子多大,舐犊情深似乎都是她们不变的“脾性”。当母亲的爱无处发挥,没有孩子需要她的爱,她就会非常伤心。吐尔逊·买买提(维吾尔族)的小说《儿子回来了》中,佐尔罕大妈的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当了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几年都不回来看她一次,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唯一的期盼就是每天从收音机里听到儿子的声音。房子已经很破旧,政府想用抗震房指标免费给她重修,她都不同意,因为,老房子里有她的爱,“我儿子脐血就是流在这所房子里,那像狼崽一样幼嫩的脚印就留在这所房子里。再说了,这所房子是他的亡父亲手盖的”。物质上佐尔罕大妈并不以为苦,她苦的是见不到儿子,“孩子无所谓,可母亲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离别之苦、思念之情哩!即使是孩子死了,当母亲的能够经常去扫一扫墓,觉得孩子就在身边,那也是一种安慰啊!可孩子活着,当妈的却长时间见不到面,这种思念之苦是另外一种滋味儿”。最理解佐尔罕的是古道热肠的老邻居阿伊姆罕。她们两人从嫁为人妻时就相邻而居,“度过了那么长时间,抚养孩子们一起长大,我们一同衰老,到了这般年纪”, 老姐妹之间,有着绵长深厚的热土般的人间暖意。还有,她们都是母亲,都有着深厚的母性,阿伊姆罕至今还会像抚育幼子一样用奶瓶喂养一只小羊羔,她说:“这个小淘气呀,有时候还在我这早已变成空皮皮的胸前拱来拱去的哩!”这让两个老太太会心幸福地大笑。而等到佐尔罕的儿子要回来看她,听到这个消息,佐尔罕变得像年轻姑娘一般活泼起来。两个老太太幸福地忙碌着,杀羊烤馕,装饰房子。可是,儿子回来了,在乡长的陪同下,好像不是回家。儿子似乎不再是她的儿子,儿媳妇更不用说,连墨镜都不肯摘,更不肯吃她做的美食。她几乎是恳求儿子住一宿,可是,儿媳妇不同意,他们到县上住宾馆去了。晚上,所有忙碌都停息了,所有人都走了,佐尔罕独自面对着再次空下来的家。“现在似乎什么都无所谓,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肠挂肚的了。”得不到满足和回应的母爱,实在令人心酸。不懂得珍惜母爱的孩子,实在是不孝。

心酸之余,我们不能不思考,导致这种孤苦的原因还有什么?《儿子回来了》通过一位大叔之口交代,佐尔罕当年守寡时,还是如花的年纪,可是,她拒绝改嫁。如果仅仅因为对亡夫爱得太深,这倒也罢,但这恐怕不是唯一原因。从其他少数民族作家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找到佐尔罕不改嫁的更深层次的原因。何炬学(苗族)的《葬礼上的红公鸡》中透过一双用来献祭的红公鸡的眼睛,见证了一个女人自愿做“烈女”的故事。丈夫死了,妻子已尽了爱的责任,而且,另有一个与她相爱的男人。从爱的角度出发,红公鸡已经认定一个必然的结局。可是,女人竟不顾男人的挽留,随丧队到了墓地——按当地风俗,这意味着她选择终身守寡。这是一个连一只公鸡都不愿看见的结局。她跟这只红公鸡一样,做了献祭品,但红公鸡是无奈,而她是自愿。肉孜·古力巴依(塔吉克族)《冰山之恋》中直接写道:塔吉克族妇女特别忠于婚姻,对此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对离婚自感羞耻,就像死亡一样。阿郎(藏族)的小说《花夜》中,夏玛跟不爱的男人结了婚,过了痛苦的新婚之夜,仅仅在第二天早上,她就认命了。“她知道,生活就是这样,她这朵野百合花既然已经开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得好好绽放,这既是命定,更是她的本分。”“她起身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心说,看来我得走阿妈的老路了,这就是我的命!”可见,少数民族女性在婚姻方面依然保守,她们不努力自主,而是认命,正如《花夜》中女孩子们议论的:“哎!我们这些女人都一样。就像那坡上的蒲公英,盛开的时候什么样的憧憬都有。被风一吹,究竟飘落到什么地方只有天晓得!”

少数民族女性自古就很优秀。益希单增(藏族)的《南林女王》中塑造的南林女王,是一个既

有王者风范又不乏豁达母性的女首领。她生了三个孩子,分别冒充女仆的孩子送到民间寄养。她每年都扮成管家,亲自到寄养家庭去察看孩子们的本领和品行发展得如何。她不需要让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在两性关系上,她拥有充分的自由和独立。女王天生是属于深宫的,为了保证自己与平民一样自由,她打造了一个从来不见人的影子女王,而让自己的真身以管家的名义传达影子女王的旨意。她把自己变成了两个人,这一体两面,使她既具备女王的权威,又享有平民的自由。张新祥(傣族)的《召婻勐》以梦的形式塑造了一个被尊称为“召婻勐”的女王。召婻勐的小叔子太爷的象阵被大明军战败了,城邦岌岌可危,骠国派使者前来劝诱他们投靠,连深爱着召婻勐的太爷都有点动摇了。可是,召婻勐以顽强的意志挺住了,她带领族群艰难而坚定地迁徙着。“一个爱水的民族正在背离河流越走越远,他们准备再去寻找下一条能够安顿他们心灵的大河。”这个象背帝国的飞龙旗虽然渺小,却依旧在风中咆哮着、自由招展着。最终,她的士兵的血和大明士兵的血融到了一起,证明了他们也是龙的传人。小说中这些古代英明女王,都是历史上少数民族优秀女性的折光。

少数民族女性的勤劳能干和无私奉献也是公认的。嘎玛丹增(藏族)的散文《加达村:最后的从前》中写道:“藏族妇女比男人辛苦,除要生儿育女,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还是地头盐田的主要劳力。而康巴男人则以剽悍勇猛、喜欢流浪著称于世。加达村的男人大多从事贩运盐巴的劳动,很难直接关心家庭事务和田间农作,顶多在收割时节,象征性地参与一些田间活计。”陶玉明(布朗族)的散文《背出来的家园》写中山河谷地带的家乡盖房子叫“背房子”,因为山路不能行车,所有建筑材料都得靠人背。不仅建房子靠背,其他粮食稻草等一切都要靠背,包括背土造梯田。“母亲这一辈子吃过的最高级的营养品就是红糖”,可是,她却能背石头、背土坯。“40多年的时间,我们村80多户人家的住房一共新旧更替了4次,也就是说这个村40多年来一共盖了300多间房子。参与建盖这300多间房子的许多母亲都已经很老了,有的已经不在世。”马明全(撒拉族)的散文《致撒拉尔的孩子》中写道:母亲们在布满荆棘的田间地头生下多少个孩子,自己咬断脐带揣着孩子回家。其中出了多少烈性汉子不得而知,最起码我们的骨子里都有一股原始的浩然正气,这就是咱们民族的气概。

所有这些,都是女性力量的证明。既然拥有如此力量,为什么不去主宰自己的命运呢?观念的保守和滞后削弱了她们主宰命运的力量。《花夜》中写道:“苦难的生活,不如意占了十之八九,人们之所以能坚强而充满期待地活着,全靠那不足十分之一的希望支撑。”但希望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赐予的。她们的苦难与坚忍,有来自生活本身的,也有来自性别局限的。女人的命运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自己,不能用“认命”来画地为牢地拘役自己。她们爱孩子爱世界爱自然万物,可是,拿什么来爱自己呢?这是一个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女性自己,也是苍生之一;爱苍生,就包括爱自己。

作 者: 李美皆,北京空军指挥学院文艺评论部主任、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及文化现象分析、女性文学研究。出版有文学评论集《容易被搅浑的是我们的心》《为一只金苹果所击穿》和长篇散文《永远不回头》、随笔集《说吧,女人》等。

链接:

云南民族大学少数民族妇女性别研究与培训基地

首都师范大学中国女性文化中心

中国女性文化研究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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