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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小说《野狐岭》的叙事结构和叙事角度

2016-03-09韩一睿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驼队角度小说

韩一睿

(甘肃广播电视大学 a.文法学院;b.河陇文化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30)

雪漠小说《野狐岭》的叙事结构和叙事角度

韩一睿a,b

(甘肃广播电视大学 a.文法学院;b.河陇文化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30)

雪漠的长篇小说《野狐岭》以解开驼队消失之谜为线索,讲述了一个发生于百年前的灵魂探险故事。它不同于雪漠之前的小说,在叙事结构和叙事角度两个方面具有独特的艺术性:其叙事结构采用了两条叙事线索进行叙事的方式;其叙事角度采用内视角的方式来讲述。作品体现出来的叙事学特点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作家对创作艺术的精益求精和对西部文化的责任意识。

雪漠;《野狐岭》;叙事结构;叙事角度

《野狐岭》是雪漠创作的第七部长篇小说,于2014年7月出版,小说围绕百年前在野狐岭神秘失踪的两支驼队展开,以解开驼队消失之谜为线索,讲述了一个发生于百年前的灵魂探险故事。《野狐岭》不同于雪漠之前的小说,在叙事方式上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许多研究者认为这部小说兼具西部特色和悬疑色彩,因而被认为是“挑战阅读智力的好看小说”“重构西部神话”[1]。笔者通过细读文本,从叙事学的角度对小说进行分析,发现小说在叙事结构和叙事角度两个方面具有独特的表现方式,使得该小说令读者耳目一新。

一、叙事结构

一般地说,叙事结构可以被视作一种框架结构,在此基础上,故事或叙事的顺序和风格被展现给读者、听众或者观察者。翻开《野狐岭》的目录,首先映入读者眼帘的是这样的目录编排:“第一会……”“第二会……”,一共二十七会。我们知道,传统小说的目录编排要么是章要么是回,这个“会”又是什么呢?令人疑心是“回”的误写。由此产生了读者的第一个悬念。

在《引子》里,作家回答了这个问题:“在那个神秘的所在,我组织了二十七次采访会。对这个‘会’,你可以理解为会议的‘会’,也可以理解为相会的‘会’。每一会的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劲头大,就多聊一聊;有时兴味索然,就少聊一点。于是,我就以‘会’作为这本书的单元。”[2]2原来作者是以访谈的形式作为故事单元,于是,本书就有了二十七个单元:“幽魂自述”“起场”“阿爸的木鱼歌”等等。所谓的访谈,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采访真人,而是作者使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点上一支黄蜡烛,诵一种古老的咒语,召请跟驼队有关的所有幽魂,这些访谈实际上就是对幽魂的采访。作者说:“于是,我走向野狐岭。我带了两驼一狗,一峰白驼驮着我,另一峰黄驼驮水食和其他用物。我选择了冬天,一来我怕夏天大漠的酷热,二是因为那些驼队,也是在冬天起场的。西部的很多驼队,都是在冬天起场的。沿着那传说中的驼道,我启程了。我终于找到了那些骆驼客。我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方式。”[2]2对于这样的叙述,可以理解成作者是真的进入了野狐岭,沿着驼队的踪迹,一站又一站,安营扎寨,召请幽魂,娓娓述说;也可以理解为作者在自己的想象王国里和幽魂对话。但是,不管是哪种理解,作品呈现出来的叙事结构有两条叙事线索,一条是作者的行走路线,贯穿了驼队的行程;另一条是幽魂的讲述,是沿着当年驼队的故事,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进行。

关于第一条线索,即作者的行走路线,雪漠说:“我的写作中,骆驼客是一个重要意象。对于它,我关注了30年。”[3]可以想象,这条路线早已在“我”的心目中耳熟能详了,他拿着一张老驼把式送的地图,一路对照验证,加上和幽魂们的近距离交流谈天,从“现实”层面上呈现出了一条明晰的线索,这条线索主要体现在每一会开头的提示语,告诉读者他走到哪里了,该采访哪一位幽魂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等等,以这种形式将全文串联起来,形成相对具有逻辑关系的故事情节。关于第二条线索,即幽魂讲述的驼队故事,是按照驼队起场出发、进入野狐岭、发生一系列事件、最后遇险这样一个顺序进行的。不同的幽魂互相补充,有时候对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角度讲述。随着时间的推进,再现了传说中的野狐岭故事。讲述的过程中穿插了木鱼妹从岭南到凉州以及跟随驼队进入野狐岭的故事,这些故事以片段的形式存在于每一会中,读者需要将这些故事串起来才能理清情节。

《野狐岭》的叙事结构不同于普通的小说,采用了虚实两条叙事线索来穿插讲述“我”的现实行踪和百年前驼队的行走路线,同时,每一条线索也不是完全按照严格的时间顺序或者逻辑顺序展开,而是散见于全书中,需要读者时时留心才能理清楚。因此,这部小说具有一定的阅读挑战性。作者有意安排了这样的叙事结构,他说:“在这部小说中,我确实在追求一种阅读的难度,但我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追求一种精神意义上的难度。”雪漠表示,《野狐岭》有很多话题,其中之一便是对阅读能力的一种挑战,“现在人们的阅读能力越来越萎缩,很多人不能进行深度阅读。而读《野狐岭》,恰恰需要这种能力:如果能够认真读完,也算完成另一种阅读意义上的探索”[4]。雪漠是一位多产的作家,此前他已经创作了“大漠三部曲”“灵魂三部曲”等一系列小说,速度快得以至于读者的阅读速度有些跟不上。换句话说,他的创作速度往往出乎读者的意料。然而,更让读者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小说风格总是在变化,《野狐岭》就是完全不同于前几部小说的作品,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作家对艺术创作的不懈追求。

二、叙事角度

西方理论界对叙事角度问题进行了详尽的探究,叙事角度一般被概括为三种:全知视角、内在视角、外在视角。通过对比研究发现,《野狐岭》的叙事角度属于内在视角。其叙事角度存在于小说情境中,这种内在视角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以故事探寻者“我”的角度来叙述,定位于“我”这个对百年前两支驼队在野狐岭神秘失踪故事有着强烈好奇心的探险者,以“我”的知识、情感和知觉来表现现实故事的发展。另一类内在视角的发展线索是采用了很多幽魂的角度来表现传说中驼队故事的不同发展阶段,同时也采用多重视角,即采用不同幽魂的视角来反复表现某一事件。

第一类叙事视角始终采用“我”一个人物的角度。“我”在童年时代,就常常幻想野狐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经常和一些高人探讨这个问题,也经常搜集关于骆驼客的故事和材料,终于有一天,“我”走进了野狐岭,开始了故事的讲述。这个叙述视角带着人们感受到了现实的西部沙漠风光。“我”带着两驼一狗,在冬天踏上驼道,每天都在讲述旅途的见闻,这是现实意义上的所见所闻,包括冬季深夜大漠深处的寒冷和萧瑟,“我”的生存方式——刚开始每天烧开水泡方便面,烧山芋吃,似乎吃喝不太发愁。但是,在后来的行程中,原来的水源大多数都没有水了,人驼狗便开始节约用水,直到找不到水,他们开始靠吃一种叫做“肉苁蓉”的沙生植物来补充水份。同时,“我”也发现被狼跟踪了。“我”们的旅途越来越艰难了,极度缺水的时候,“我”开始喝幽魂们带来的水,但是突然有一次,木鱼爸的幽魂告诉“我”说不能喝这种水,否则就再也出不去了。忍受了多日的干渴,几乎要被困在野狐岭的时候,降了一场雪,总算是救了“我”们。在野狐岭的最后一夜,“我”沉迷于和幽魂们的狂欢,进入了迷醉状态,而自己全然不知,幸亏白驼和狗的灵魂唤醒了“我”。“我”最终结束采访,经过艰难的跋涉,走出了野狐岭。“我”的这一叙事视角,表现出来的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生死故事:一个骆驼客只身深入沙漠,经历千难万险,战胜寒冷和干渴,最终完成使命圆满返回,这个故事的冒险性和悲壮性并不亚于当年的驼队。

第二类叙事视角中参与叙事的幽魂主要有:杀手、凉州英豪齐飞卿、陆富基、少掌柜马在波、蒙驼大把式巴特尔、凉州小人豁子、土匪沙眉虎、传奇女子木鱼妹、大嘴哥、大烟客等。不但有人,也有骆驼参与叙事,比如汉驼王黄煞神。第一会中,大部分讲述者一一亮相,介绍自己。然后,幽魂们轮番上场,进入故事,按照当年驼队出发的时间顺序,展开叙述。故事是从第二会驼队起场开始,由杀手、大嘴、飞卿三个幽魂叙述,讲述了西部驼队的生活习惯和驼队出发的缘由。顺着这条故事线索,后面接着是驼斗、疯驼、巴特尔说、瘸驼、追杀、胡家磨坊、逼近的血腥、肉体的拷问、灵魂的噪音、狼祸、末日、木鱼令等。整个故事讲述的是两个驼队共同承担一项重要的运送任务,进入野狐岭之后由于驼掌进了沙子导致驼掌受伤,两支驼队只好停下来休息。在休息期间,发生了两个驼队的驼王之间因为争风吃醋而发生决斗,最终汉驼王黄煞神将蒙驼王褐狮子咬伤致残,从而引起两个驼队把式之间的矛盾,埋下了不和的祸根。在汉驼队凉州小人豁子的挑唆下,蒙驼队要脱离大驼队单独行动。他们从汉驼队手里偷黄金不成后,将汉驼队把式绑起来逼问,使用了种种酷刑,最终得到了黄金,撇下因骆驼生病而不能出发的汉驼队独自出发了。蒙驼队从开始的想单独完成使命变成了将货物据为己有而落草为寇。至此,两支驼队的神圣使命感已然完全丧失,大家更为担忧的是他们能否活着走出野狐岭。失散以后的蒙驼队不知去向,因为后来的叙述者都是汉驼队的成员。落单的汉驼队遭遇了狼群的袭击,被沙眉虎相救,在这次相救中暗示出了蒙驼队的结局,因为他们带走了全部的黄金,因此被沙眉虎继续追杀。汉驼队遇上的末日是一次罕见的大沙暴,驼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齐飞卿、陆富基、马在波、木鱼妹几个人活着走出了野狐岭,两支浩浩荡荡的驼队进入野狐岭后最终以悲剧收场。

从安排顺序来看,和驼队故事有关的部分分别是第二、四、六、九、十一、十六、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六,从中我们会发现这些故事并不是连续性的。幽魂的叙述是间歇性、碎片化的,作者安排的会谈也是穿插进行的。此外,在这些讲述中还穿插了一个关于木鱼妹的故事,分布在不同的部分中。木鱼妹是一个岭南姑娘,因为和驴二爷有仇,在大嘴哥张要乐的帮助下,一路追杀到凉州。后来也是为了报仇跟随驼队进入野狐岭,中间被沙眉虎劫走过一次,最后在大风暴中和马在波一起找到了胡家磨坊并且找到了木鱼令,似乎有了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局。实际上,小说包含的不仅仅是驼队和木鱼妹两个故事,还有骆驼的故事和其他一些人的故事,在幽魂娓娓道来的讲述中时隐时现,读者需要仔细理清线索,前后对照,才能理出每一个故事的脉络。

通过这样两种叙事角度的安排,使得阅读过程变得不那么顺利,而这种阅读的受阻感,同时也产生了阅读美感,也正是作者想带给读者的惊喜。陈彦谨说:“为了读者能自己深入其中、探得究竟,我这里就不亮出作为责编反复阅读书稿之后理出的故事脉络了。而且,这样一个包涵无数可能性、无数玄机的小说文本,不同读者定然会有不同的探险、不同的解读。”[2]424叙事角度和叙事结构存在一定的关联,正是因为作者选择了一定的叙事角度,因而作品就呈现出了相应的叙事结构。当然,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并没有考虑叙事学的理论问题,而是完全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深厚的文学功底来进行小说形式的创新探索。恰恰是这种无意识的形式创新很好地诠释了叙事学的一些概念和观点,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叙事学的研究。

三、结语

在《野狐岭》中,作者使用了一种新的讲述形式,他在该书后记中说:“《野狐岭》不是人们熟悉的小说,而是另一种探险。你不一定喜欢它,但它无疑在挑战你的阅读智力。它是我创造的一个世界,是我感悟到的一个巨大的、混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5]作者的复杂情感在作品中以独特的叙事艺术呈现给读者,使作者以更加自由的灵魂、更加饱满的情感,将骆驼客塑造得有血有肉,让读者通过作品看到作者内心世界的情感,让人在无限的回味中去感受到一个不曾接触过的精神世界和作家的情感世界。无论在现在还是未来,作品本身将会在文学界存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散发着自身的魅力。雪漠先生虽然已经离开西部,生活在岭南,但是他的作品仍然在讲述西部的故事和文化,他自己在不同的作品中也在反复传递着一个信息:西部的文化正在消失中,而他要努力让这些文化保存在他的作品中。正是怀着这样一种文化的自觉性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勤奋读书、写作,不断进行创新,推出一部又一部风格不同的小说。《野狐岭》就是这样一部经过作家酝酿多年终于面世的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都超越了他之前的小说。

[1]赵颖.评论家称雪漠新作《野狐岭》“老干新枝”[EB/OL].(2014-10-19)[2016-05-03].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4/1019/c172318-25863613.html.

[2]雪漠.野狐岭[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3]雪漠.《野狐岭》:活出别一种滋味[N].人民日报,2014-12-09(24).

[4]上官云.甘肃作协副主席雪漠推《野狐岭》:探寻未知的自己[EB/OL].(2014-10-19)[2016-05-04].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4/1019/c172318-25863613.html.

[5]陈剑锋,陈彦瑾.“作家村”村民雪漠出版最新长篇小说《野狐岭》[EB/OL].(2014-07-21)[2016-06-12].http://news.timedg.com/2014-07/21/14769310.shtml.

[责任编辑 龚 勋]

2016-08-27

甘肃广播电视大学2015年度科研项目“叙事学关键词研究”(2015-YB-01)。

韩一睿(1971- ),女,甘肃会宁人,副教授,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教学与研究。

I207.42

A

1008-4630(2016)06-002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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