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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叙事、语言辨识度与现实主义
——毕飞宇作品及其翻译传播研讨会综述

2016-03-09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毕飞宇现实主义

汤 达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中文学院, 广州 510420)



中国叙事、语言辨识度与现实主义
——毕飞宇作品及其翻译传播研讨会综述

汤达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文学院, 广州510420)

毕飞宇小说作品及翻译传播研讨会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召开。与会学者和作家针对毕飞宇的小说创作以及作品翻译传播的现况和问题进行了总结和评论,讨论的重点议题有:毕飞宇在小说创作中与同代作家观念的异同问题,毕飞宇对中西叙事元素的选择和平衡问题,毕飞宇作品中体现的语言辨识度和现实主义风格问题,以及中国当代文学如何走出去问题。在此次研讨会上,毕飞宇等作家、批评家还和与会者分享了创意写作的教学经验,并探讨了中国创意写作的现状和未来。

毕飞宇; 中国叙事; 语言辨识度; 现实主义; 翻译传播; 创意写作

2015年10月27日至28日,由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主办,中文学院和翻译学院联合承办的“小说内外:毕飞宇作品及其翻译传播研讨会”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隆重举行。著名作家毕飞宇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批评家和专家学者共40多人参加了此次研讨会,与会者围绕毕飞宇的小说创作及其翻译传播,以及创意写作教学等议题,进行了深入地探讨。

毕飞宇是当代中国为数不多的在国内外获得了重要影响力的作家,是中国当代作家成功走向世界的突出代表之一。1991年毕飞宇以中篇小说《孤岛》步入文坛, 2015年《毕飞宇文集》9卷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间毕飞宇作品多次荣获国内外文学大奖,如短篇《哺乳期的女人》、中篇小说《玉米》获鲁迅文学奖,长篇小说《推拿》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平原》获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此外,他的主要作品如《玉米》、《平原》、《推拿》、《青衣》等被翻译成英、法、西、德、意等20余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出版发行,成为当代中国优秀文化“走出去”范例之一。

正如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校长仲伟合在研讨会开幕式上所指出的,毕飞宇自上个世纪90年代初进入文坛以来,他的文学创作始终关注对社会现实,并对其进行深入反思,为现代性视野下的人性困惑和城乡变迁提供了有力的文学证词,具有深厚的文学意义和现实意义。同时,毕飞宇的文学创作在小说叙事艺术的革新以及对传统文化资源的借鉴上,也具有一种典范意义,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思考。

一、中国叙事与代际特征

60年代出生的中国作家是当下中国文坛的主力军,也是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取得了一定影响力的一代作家,毕飞宇正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在他的创作中,代际特征是十分明显的。我们经常谈论的中国叙事,不能脱离这种代际话语,其中包含有个人与历史的辩证关系。毕飞宇曾在一次访谈中谈及这个问题,他认为整个先锋小说都与这种历史叙事靠得很近,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会对“中国叙事”这个话题更为敏感(张均,2006)。毕飞宇将“中国叙事”理解为“中国特色的历史阐释”,而60年代出生这批作家的一个普遍冲动就是要重新阐释历史,继而在这种话语突围中重新发现现实。相对于莫言、贾平凹等50年代出生、以乡土叙事为主要出发点的一代作家,毕飞宇这一代人对城市,或者说对城乡变迁的体味更复杂一些,也因之难以形成如商州、高密那样的文学地理版图。于是,60年代出生的这一批作家如何以自身经验来展开“中国叙事”,就成了一个需要认真反思的问题。

在此次研讨会上首先发言的是中国作协副主席、批评家李敬泽,他一开场就谈到了以上这个问题。他认为,在全球化大背景下考察过去三四十年来文学的变化和创造,考察其中一些代表性作家们的想象、创造和书写,对于我们认识历史、认识这个时代及认识我们自身,都是至关重要的。以毕飞宇为代表的60年代出生的这一批作家,在某种程度上是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一代人。历史在这一时期发生巨变,社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变革,在这场新经验的洪流中,毕飞宇很好地承担了见证者和书写者的责任。也正因为如此,毕飞宇的写作才可以担当文化传播的重任,代表中国当代文学走向世界,融入世界文学的大潮。李敬泽还认为,毕飞宇的小说很讲究“人的条件”。作为中国作家,只有面对中国人的条件来写作,才能符合逻辑,才能不会盲目照搬西方小说的故事模式,而我们写作的难度就在于我们实际上缺乏外在的“人的条件”。毕飞宇的小说突出体现了中国小说90年代以来面对的这样一个难度,我们有时代的背景,我们周围有无数的奇人异事,而我们却很难讲出好的故事来。

河南作协副主席、作家李洱从当代作家的代际差异出发,谈到了毕飞宇的作家定位问题,以及毕飞宇作为90年代文学精神的传承者所具有的精神特质。李洱认为, 80年代的文学已经结束了,90年代的文学从某种意义上继续延伸着,构成了新世纪文学的基本主题。这是因为:80年代的文学主题来自西方,像启蒙主义与形式主义,所带出来的真实的中国经验很少。而90年代的文学则真正落地生根,观念和空前复杂的经验得到有机结合,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文学。在毕飞宇的小说中,世界是流动的,早年的《叙事》中观念和叙事都在变化,这是一个敏感的作家应对这个流动世界的反映。李洱还谈到,作家可分为感性作家和智性作家,感性作家如马尔克斯、莫言等,这种在第三世界的写作很容易引起西方的关注;而智性作家如加缪、库切、博尔赫斯等,则不容易引起世界范围的关注。李洱把自己归类为智性作家,却认为毕飞宇是这两类作家的结合,是两种叙事资源的结合。要完成这样的结合,难度很大,很少有作家能像毕飞宇这样,在小说中如此高密度地结合观念与经验,达到感性和智性的平衡。李洱认为,在多种文化的挤压下,保持自身文化的得体与尊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毕飞宇为代表的中国作家,有效诠释了中国叙事的意义,并越来越多地得到了世界顶级作家的关注。

广东作协主席、暨南大学教授蒋述卓则从当代作家的代际传承与差异化这一角度评述了毕飞宇的创作及其意义。他认为,60年代出生的作家与70年代出生的作家之间,在写作方式上存在某些明显的差别,前者对中国传统的叙事资源和西方的叙事方式进行了有效的整合,在文化传承方面做得更好,而后者则更偏重学习西方的叙事方式。当代文学界,60年代出生的这批作家将成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中坚力量。

广东作协副主席、诗人杨克把毕飞宇的中国叙事放在当代作家对比的维度上考察,指出当下中国作家写作,常常把我们的本土特色和中国元素当作一种奇观和遗产来保护和呈现,这是不行的。这种中国奇观的贩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叙事。毕飞宇的小说具有鲜明的中国元素,但同时也有普遍的共通的东西,他在这两方面都结合得非常好,值得我们所有写作者学习和借鉴。

青年批评家胡传吉围绕中国叙事问题提出一个观点:包括毕飞宇在内的中国当代作家一直面临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书写“中国”,一个是如何协调叙事与抒情。她认为,毕飞宇如何从庸常生活中提炼出或“编造”出更高的属于中国这一独特文明所独有的精神生活来,这恐怕是一个写作难度。在长篇小说《推拿》中,毕飞宇更多地动用了自身的情感,来补足与任务之间的“隔”,带有某种抒情意味,作为一个极其敏感和细腻的作家,如何协调叙述与情感的关系,也许是毕飞宇接下来要面临的又一个问题。

青年批评家杨汤琛认为,毕飞宇是一位深具理论感和技巧性的作家,叙事很节制,张力十足,但这种叙事也存在一种遗憾,当作者进入任务的内视角叙述时,处理人物感情和精神维度会显得过于明快和清晰,内在对话的成分不够,撕裂感也会有所削弱。这种弱化是中国当代小说家共同面对的一个问题,因此她期待毕飞宇能进一步呈现人物内在的那种破碎式、深渊式、黑洞式的复杂性。杨汤琛的这个观点,与目前不少批评家的看法正好相反,如有批评家认为,毕飞宇小说叙事策略的优势,正在于他的“节制”和“轻巧”,毕飞宇小说的“明快”和“清晰”,与卡尔维诺所推崇的“以轻取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胡玉洁,2009)。这只能说,不同的批评家对叙事风格“轻”与“重”的不同偏好,与他们的批评尺度的差异紧密相关。

二、语言辨识度与翻译传播

毕飞宇小说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他的语言辨识度高。学界对毕飞宇小说的语言有过专门的讨论,一致认可他在小说语言创新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有学者指出,毕飞宇的语言最大特点是将公众话语进行个人化解析,使得原本僵化的公众话语重新变得陌生,具备一个成熟作家的高度语言自觉(赵允芳,2004)。在本次研讨会上,李敬泽认为毕飞宇语言的辨识度之高,在当代作家中是比较少见的,有着鲜明的“毕飞宇腔调”。他一方面担心毕飞宇过于鲜明的语言风格会掩盖叙事节奏本身,但权衡一番之后,他最终认为面对这样一个非常特殊的时代,在文学空无依傍的时候,要树立自我的话,一个根本方法也许就是找到自己的腔调。艾伟则认为,毕飞宇借助独特的文学语言,在叙事中将感性与理性这对矛盾体结合在一起,在叙述的过程中,他的语言就像一只孔雀,有一个潜在的观赏者,开屏之前就已然可以听到观赏者的赞美之声。

深圳大学教授李凤亮认为,毕飞宇的语言具有极高的识别度,对传统和现代的元素进行有机融合,极富创造力。他还认为,当代的文学写作可分为两种基本类型:根性写作和智性写作。所谓根性写作,是指依托于传统文化资源,找到现代语言的表达方式,比如语言的表现力和动作性,就可从中国传统文学的白描中求得可资借鉴的资源,鲁迅先生的语言就是在这方面理解和运用得非常好的例子。智性写作则更多地与西方理论资源和认知方式相关联。毕飞宇的语言结合了这两种写作的特点,走出了一条新的文学道路,这种语言使得故事中带有思考的能力,而且这种思考的加入并不生硬,而是很自然地产生思考的快乐。

胡传吉则将毕飞宇的语言特色放到了一个更广阔的背景中来考量,认为1978年以后的中国文学创作,革命话语、战争话语、翻译话语成为语言的重要来源,对中国传统语言文字的悟性展现,自然是有遗憾与不足的。直到今天,很多作家也没有摆脱革命体、战争体、翻译体的影响,尤其是翻译体,对中国的语言表达体系冲击很大。文学因为有对话的要求,语言的僵化还不那么明显。哲学研究领域,是语言沦陷的重灾区,翻译体不能内化为中国语言文字,对文学语言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只有少数作家突破了这种语言牢笼,从语言本身获取了叙事与审美的力量,毕飞宇就是其中之一,因此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中国文学正越来越得到世界各民族的关注和认可,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当然也是这种认可的体现。有些大众媒体报道毕飞宇、苏童、阿乙等中国作家在纽约书展中遇冷,立即引发很多国人的关注,其实这只是一些媒体断章取义的话题制造。事实上,毕飞宇等人的小说在美国翻译出版后,获得了公众层面很高的评价(胡安江,2015),在欧洲也收获了大量赞誉。文学要穿越国界,需要依赖翻译。李凤亮在会议发言中指出,毕飞宇的小说中常常表现出反思自我、挑战自我的倾向,但在语言上却从不妥协,因此担心毕飞宇的小说在翻译过程中可能面临比较大的风格流失,而这也正是毕飞宇作品在翻译传播过程中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

从西方读者对毕飞宇小说的接受情况来看,他们对其中的中国元素如“文革年代”、“女性世界”、“中国戏剧”等带有一种猎奇的心态。在毕飞宇小说的推介文字中,反复提到的是“文革”、“女性”、“抗争”以及“悲剧”这样的字眼,而对小说的语言问题很少有人提及(胡安江、胡晨飞,2015)。也有人以法国翻译出版毕飞宇小说的情况为例,指出这种语言风格在翻译过程中流失的问题,可以凭借译者对风格感受能力的提高而得到最大程度的解决(曹丹红,2014)。李敬泽指出,翻译传播过程中确实会损失很大一部分文字表现力,几乎所有被翻译的作家都会面临这个问题,而毕飞宇作为一个语感极好、风格独特的中国作家,他的语言风格在翻译过程中会流失得更多一点,一个外国读者,实际上是感受不到“毕飞宇腔调”的。但是一个中国读者,首先喜爱的一定是毕飞宇的独特腔调。与会的翻译家和学者都普遍认同李敬泽的这一观点,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对外翻译传播,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如何保持文字的美感和节奏。

三、现实主义坚守及其创新

余华、苏童、格非以及毕飞宇,都曾经或仍然是先锋文学的代表人物,但毕飞宇很早就开始对先锋文学的理念进行自觉反省。1995年,他就“告别”了曾经对他产生很深影响的博尔赫斯,从先锋文学的阵营中转型出来,走向了更为传统的现实主义风格,并重新理解和诠释新时代的现实主义。现在谈论毕飞宇,往往绕不开现实主义这个老话题。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现实关注与现实情怀是毕飞宇小说创作的生发点,而诗性的表达是他介入现实的重要手段”(曹洁萍,2014)。也就是说,毕飞宇小说的现实主义,是经过他独特转化的那种现实主义,带有他鲜明的个人印记和诗性风格。评论家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看法,即毕飞宇对日常现实的强烈兴趣,对世态人情和人们习以为常的那种日常状态的凝视,使得他对当代中国社会人际关系的观察更为细致和敏锐(张莉,2008)。在这次研讨会上,对毕飞宇作品的现实主义风格,与会者提出了一些很有新意的观点。

《毕飞宇文集》责任编辑赵萍女士回顾了毕飞宇作品发表和出版的历程,认为毕飞宇在现实主义写作中表现戏剧性的同时,他的写作行为本身也有戏剧性:他笔下的人物总是充满是自主性,甚至会反抗作者本人。在写《青衣》的时候,毕飞宇就感到筱燕秋这个人物不受他的控制,这个小说似乎不是他写的,而是筱燕秋自己在写。创作者越来越感到无力的时候,往往是因为小说本身呈现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这正是现实主义的极致追求。从最初发表《孤岛》,到这几年发表的《推拿》等小说,毕飞宇对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停止过凝视和关注,现实主义在他那并不是小说的修饰,而首先是一种凝视和关注的方式。毕飞宇从第一次发表作品至今已经25年了,他的小说和散文都折射出一个独特的品质,他始终如一地对知识分子力量的坚持和维护,他的文字始终是关注人,关注人的疼痛,用他对文体、故事、人物、情节精准的把握,用他的好语言,给予个体以丰富博大的关照。

青年批评家申霞艳在发言中指出,毕飞宇是一位学习能力极强的、训练有素的作家,他以先锋文学的遗产接入到伟大的现实主义传统之中,这种现实主义的小说实践具有方法论的意义。毕飞宇在小说《怀念妹妹小青》中写到,“我愿意看到妹妹小青不高于生活,不低于生活。妹妹小青等同于生活,平常而又幸福,静心而又知足。”这段话其实很好地体现了毕飞宇的小说人物观。他以这样的现实主义姿态,深入日常,深入人心,去思考文革、权力与性这样的重要主题,正体现了毕飞宇对现实主义的一种深刻的理解和表达。

作家李洱指出,与很多作家相比,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小说对现实中的“恶”的处理是不同的。按照昆德拉的说法,每一代作家都有每一代作家的任务,如托尔斯泰要解决的问题是非理性如何面对理性,普鲁斯特的使命是解决文学如何面对“过去”,乔伊斯要解决文学如何处理“现在”,福楼拜则第一次把日常生活带入小说,这些作家有一个不变的任务,就是如何处理现实中的“恶”。毕飞宇小说虽然也在处理“恶”,但不可思议之处在于,他带出来的东西却是“善”。他的小说总是由“邪”到“正”,这个反转相当微妙,应该放到世界文学史中去理解,才能充分理解这种写作的意义。

浙江作协副主席、作家艾伟则认为,文学面对现实,首先就是涉及到人的情感方面,以及人和权力之间的关系问题,而毕飞宇采取的态度跟鲁迅一样:直面人生。在观察现实中的人的时候,毕飞宇身上有很残酷的东西,即一种残酷的冷静和克制。他有海明威那样强大的意识,同时他的语言具有多面性,既有反讽的,又有正调的,这是他作为一个优秀小说家的特质。

中山大学教授林岗在会上提出一个很有新意的观点:在文学写作中,尤其是现实主义的写作中,身体和精神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关联,文学史上的长篇小说大家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巴尔扎克等,都拥有强大的体魄。毕飞宇长期坚持健身锻炼,身体强健,这或许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毕飞宇的小说如此完整而统一。长篇小说是有“气”的,这种“气”在长篇小说中贯穿始终,需要有较为强健的身体才能充分驾驭和表现。

毕飞宇听取了与会者的讨论之后,讲述了一个童年的故事作为会议总结。这个故事也许可以很好地说明他的现实主义倾向的情感基础。毕飞宇说,他人生最初受到的很大影响来自一个乞丐。这个乞丐是当年光顾他家的众多乞丐中的一个,每一次光顾时,毕飞宇母亲都会给他一点饭。这个乞丐有些特别,虽然衣服也很破旧,但都缝补得很好,显得整洁。得到施舍的饭以后,他不像其他乞丐一样狼吞虎咽,吃相狼狈,而是走到一棵树下,坐下来,体面地吃完。毕飞宇认为,每个人在精神上都是一个乞丐,他能做的,就是把破旧的衣服缝好,体面地吃饭,尊重这口来之不易的粮食。

四、创意写作的现状与未来

毕飞宇此次参加研讨会的身份,除了是一个作家之外,还是国内创意写作教学领域的一个先行者。在欧美多国,创意写作在二战以后就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体系,当代活跃于欧美文坛的主要作家,很多都有过创意写作的学习经历或教学经历。可以说,创意写作是世界文学面对分工日益明细、信息日益碎片化的“后现代”社会所采取的一种应对机制,通过这个机制,作家能够更专注、更系统地从事文学生产。中国的创意写作起步很晚,最近几年才形成一定效应,但远远谈不上成熟,与西方国家相比,取得的成果也很少。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在全国范围内首设汉语言文学(创意写作)本科专业,毕飞宇被特聘为该专业的讲座教授。

自担任广外创意写作导师以来,毕飞宇做了很多扎扎实实的具体工作,如毫无保留地分享他的创作经验,一字一句地批改学生的写作练习,推荐优秀的学生作品在文学期刊上发表,等等。毕飞宇在工作中表现出令人感动的敬业精神和严谨态度,为创意写作专业教学改革和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因此关于创意写作与教学改革的研讨,也成为毕飞宇作品及其翻译传播研讨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8日上午,由毕飞宇主持的“创意写作与教学改革研讨会”在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图书馆报告厅举行。会上,李敬泽、李洱、艾伟受聘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客座教授,当代青年作家王十月、黄礼孩、蒲荔子、康丁、王威廉、李德南、陈崇正等7人正式受聘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创意写作校外专业导师。

在研讨会上,毕飞宇和其他与会者一起分享了他的创意写作及教学经验。作家李洱和艾伟也从具体的写作经验入手,谈到了创意写作的教学中可能会遇到的具体问题。关于创意写作所需要的基础素质,李敬泽则重点谈到了耐心,以及学好一门外语与写作之间微妙的联系。他强调,真正的艺术创造,需要自由奔放的想象,同时也需要坚决的控制,需要从头到尾、一以贯之的持续抑制,这对一个创作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常常误解了艺术创造,以为这是一个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过程,实际上如果没有严明理性的约束、制约,就没有最后那惊人的形式。任何感情本身,其实都是没有艺术价值的,我们需要形式赋予其艺术的质感。

关于创意写作专业在中国的未来,中山大学教授、批评家谢有顺认为前景是乐观的,因为创意写作在高校中的推广,是一种大势所趋,也是中国当代文学进一步发展所要依靠的一种教育建制。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创意写作专业的设置,是中文教育新思维的体现,值得进一步推广,但高校中文学科的传统格局也决定了这种创新暂时不会一帆风顺。谢有顺教授认为,文学研究和文学创作本身并不矛盾,但当代文学界确实存在这样一种割裂,原因在于我们的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往往缺少与作者之间的沟通,也缺少对创作这一行为本身的理解。中国文学未来的希望,就在新一代的写作者身上,创意写作专业开办将会给新一代写作者提供更多的交流,同时也可缓解文学研究和文学创作之间的隔膜。

曹丹红.2014.从风格视角看法国对毕飞宇的翻译和接受[J].小说评论(6):37-45.

曹洁萍.2014.诗性地介入:毕飞宇小说的现实表达[J].求索(10):132-136.

胡安江,胡晨飞.2015.美国主流媒体与大众读者对毕飞宇小说的阐释与接受[J].小说评论(1):86-94.

胡玉洁.2009.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J].中州学刊(2):215-217.

张均.2006.通向“中国”的写作道路——毕飞宇访谈录[J].小说评论(3):43-47.

张莉. 2008.日常的尊严:毕飞宇《推拿》的叙事伦理[J].文艺争鸣(12):33-38.

赵允芳.2004.公众话语的个人化解释:论毕飞宇小说语言艺术[J].小说评论(11):59-63.

[责任编辑:刘小平]

Chinese Narrative and The Standpoint of Realism:Reviewing The International Seminar about Bi Feiyu’s Fiction and Communication via Translation

TANG Da

(SchoolofChineseLiteratureandCulture,GuangdongUniversityofForeignStudies,Guangzhou510420,China)

The international seminar about Bi Feiyu’s fiction and communication via translation was convened in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The main points of the seminar included the comparison of writing conception between Bi Feiyu and the other writers as the same generation, and Bi Feiyu’s choice in narrative style between Chinese and the West. The realism feature and the language character of Bi Feiyu’s fiction are also discussed in the seminar. Other topics extended how Chinese contempary literature meets with the globlization, and Bi Feiyu’s experiences in education of creative writing.

Bi Feiyu; contempary literature; communication via translation; creative writing

2016-03-11

汤达(1985-),男,湖南湘潭人,博士,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创意写作与中国现当代文学。

I046

A

1672-0962(2016)03-01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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