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漱石《我是猫》叙事艺术探究

顾佳页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1)



夏目漱石《我是猫》叙事艺术探究

顾佳页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723001)

夏目漱石的成名作《我是猫》批判现实的讽刺艺术往往是其最为主要的关注点，同时这部作品的叙事艺术也很值得深入分析。小说中猫与人的多重叙述者、自由松散的结构以及多样的叙事技巧都是这部作品能够成功的“基石”。

夏目漱石；我是猫；叙事艺术；陌生化；讽刺艺术；喜剧效果

《我是猫》是日本近代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夏目漱石的代表作品，亦是其成名作。作品运用了幽默、夸张等诸多手段对当时日本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无情而入骨地讽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发人深思。从19世纪至今，《我是猫》一直是读者津津乐道的作品，其主要原因与这部作品独特的叙事艺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我是猫》其独特的动物视角叙事角度实乃作品的点睛之处，致使其与其他大量的作品予以区分从而脱颖而出。同时行文的结构十分松散，忽长忽短、忽东忽西，这种自由的叙事结构亦是作品《我是猫》突出的特点。最后，夏目漱石的多维度，多角度的叙事技巧也在《我是猫》中得以灵活的运用。可以说，《我是猫》的叙事艺术是致使作品得以如此出彩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极其重要的因素。

本文将通过法国热拉尔·热奈特的《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为基本研究方法，通过叙述者、叙事结构与叙事技巧[1]等多种因素的结合来对夏目漱石《我是猫》的叙事艺术进行探究。

一　 猫为主、人为辅的多重叙述者

从叙事学角度来分析《我是猫》这部作品，那么最为明显、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作品的叙述者。《我是猫》的叙述者是以猫为主，人为辅的人猫互文式方法推进的。因此，故事主角“猫”是这部作品中当之无愧的核心叙述者，同时加上其他人物的对话、日记等形式的叙述让整部作品充实而完善。

以主角“猫”的叙事视角出发的特殊性无疑为《我是猫》起到了“陌生化”的效果。传统的文学作品中，其故事的主要叙述者大都是“人”，作为同样是“人”的读者对这类作品理解往往将自己代入其中，以理所当然又能感同身受的人类角度去品味。而以“猫”为视角的《我是猫》就截然不同了，猫的眼光、视线与人大相径庭，同时加上以猫的思维来看待整个环境则使得整个传统的视角观被完全的颠覆了。如《我是猫》第一章节中的“在那儿第一次看见了人这种怪物。”，[2]001这是开篇以猫的视角交待了它自己在出生后见到了正在照料家务的书童，即“人”。此处不难看出其行文的独特性，相比较人类的视角来说，相信不会第一次见到人类写出“人类这种怪物”之类的语句。然而透过动物视角，这种非主流、非正常思维的怪异语句便反而可以毫无违和感的出现了。俄国形式主义的什克洛夫斯基提出：“艺术家创造形象的目的并不是要使它带有的意义更接近我们的理解，而是要创造一种对事物的特别感觉。”[3]6那么《我是猫》中这只猫的形象则是反映了这个理论的典型代表。如猫偷吃年糕的那幕场景“等我察觉到年糕是个怪物时，为时已晚。”“越是想狠命地咬它，嘴巴越是张不开”。[2]026夏目漱石把人们平日生活之中习以为常的普通画面用猫的角度“陌生”地重新进行了演绎，把年糕粘牙的这个特点用于猫的身上，充满了趣味性。同时，从吃年糕粘住牙也不至于陷入生命危险的我们人类来看待会有无法呼吸造成生命危险猫时，这就更加凸显出陌生化带来的无稽感与新奇感。

对于一般文学作品，我们产生了对熟知事物认识的理所当然化与机械化。而以动物“猫”为叙述者的《我是猫》则一举打破了这个坎，形成了既似人又非人的陌生迥异感。似人是因为猫在作品中的叙述显然带有着人的眼光，非人则是这种眼光的变形性，与真实人眼中的世界又是那么的不同。

如果说，叙述者“猫”代表着“经度”，那么《我是猫》中还有着代表着“纬度”的叙述者，即小说中的其他人物(包括人以及其他的猫)。如此经纬纵横才形成了以猫为主、人为辅的多重叙述者。

《我是猫》中的许多典型的辅助叙述者便是小说中的人物，诸如猫的主人，即穷教师苦沙弥、迷亭、寒月、东风等。他们在小说中的叙述多以对话、日记、书信的形式予以表现。如第一章中描写主人苦沙弥的胃病时就运用了猫的思想与苦沙弥日记的结合，日记中写道：“只是昨晚与寒月呷了两三盅‘正宗’，倒颇为管用。今后每晚一定要喝上两三盅！”[2]023随后又转换为猫的戏谑性叙述：“依我看，晚酌他也不会坚持下去。”[2]023如此的一来一回便形象地刻画了苦沙弥做事没有恒心，缺乏毅力的慵懒无力、消极混世的模样。就这样，其他人的形象，如迷亭的玩世不恭、寒月的情趣盎然、东风的唯美追求等都从他们的客观言行叙述中得以深刻地体现，再加上以小说主人公“猫”的主观情感叙述，所有的人物性格形象都得以立体化、清晰化。因此，虽然《我是猫》这部小说的最为新颖的亮点在于动物叙述者“猫”，但是作为辅助叙述者的“人”也必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猫为主、人为辅的多重叙述者的作用在夏目漱石《我是猫》作品中得以充分的体现，对作品主旨的表达、人物的刻画、语言的丰富都有着至关重要的贡献。

二　自由松散的叙事结构

夏目漱石《我是猫》的另一个叙事艺术特点是其叙事结构的特色。《我是猫》的叙事结构十分的自由与松散，鲁迅曾评价这部作品“轻快洒脱，富于机智”。相信，前一句的评价和《我是猫》自由松散的叙事结构关系紧密。

《我是猫》有着这样一种自由松散的叙事结构有主观与客观两方面的原因综合起来的。

先从客观原因说起。夏目漱石在1905年发表《我是猫》的时候并不是一次性完成了这部作品，取而代之的是《我是猫》在当时只是发表了第一章。不过由于第一章得到了读者的青睐与赞赏，因此才有了后续章节的创作。所以，当夏目漱石创作《我是猫》这部作品时，并非一次性地完整构思，而是分次分批地连载终成了最后的长篇小说。纵使从一开始夏目漱石就有了一个总体的构思，但和一次性完整发表的小说相较而言依然会有明显的差别。可能作者本人都没有考虑到这部小说能够写得如此之长，而是按照出版编辑的要求才铺陈连载的。由于是连载小说的原因，《我是猫》在叙事结构上的变动也会相对得幅度大增，这就是导致整部作品自由松散结构的客观原因。

《我是猫》结构形成的主观原因便是以客观原因为基础，夏目漱石对小说进行了有意的调整与规划。由于火爆的人气，篇幅因连载而逐渐加长，《我是猫》才变成了一部长篇小说。而作者夏目漱石可谓是“将计就计”从内容中做出主观地调整来与客观因素相互配合。首先，小说行文内容纷繁复杂，自由多变。以第一章节与第二章节为例子，第一章主要是讲述了小说主人公猫的诞生、它如何进入穷教师苦沙弥家的经历以及对周边环境人物的粗略概括。而第二章节伊始的第一句便是：“新年以来，我多少有了点名气。”[2]014与第一章对照来看，作者有意地省略了大段的过程，营造了刻意的留白艺术。过程中发生过什么？主人与猫的关系如何变化？一切都能够让读者自己进行丰富的想象，给予了充分发挥的自由空间。与此同时在故事情节的不断推进中，夏目漱石经常会增加许许多多的家常琐事的细节描写，如苦沙弥幻想自己能成个伟大画家但实则被美学家戏弄的场景。随着一句“你一味钦佩的那个安德里亚·特尔·萨尔德呗。那是我随意编造的。”[2]012不仅小说中的苦沙弥大吃一惊，就连我们读者也被夏目漱石的“恶意”玩笑搞得哭笑不得。类似这样的生活小插曲在《我是猫》中数不胜数，不胜枚举，它们穿插在许许多多的章节中，把整部小说变得松散而错落有致。这一类的生活家常的琐事的松散叙述法可谓是收益良多。第一，有效地扩大了小说的篇幅。作为连载的小说，夏目漱石应要求地插入那些生活家常的琐事是增加篇幅的有效手段。第二，充满趣味性，吸引读者眼球。夏目漱石描写的这些事例往往都是充满了趣味性，在充实丰富内容的同时又能使读者感到乐趣，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着猫所在的主人一家生活的点滴。第三，对人物形象与性格的塑造相辅相成。就以上述举例来说，苦沙弥被戏弄的主要原因也是由于其自身的性格所致。其身上目光短浅、夸夸其谈而又不学无术的特征也在玩笑的谎言揭穿后暴露无遗。

《我是猫》的自由松散结构是作者夏目漱石结合了主客观两大方面的因素交出的一份满意答卷。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大众的口味上都做到了面面俱到，相得益彰。更值得一提的是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并没有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也谈不上什么情节进展的逻辑，读来却也津津有味。”[4]22《我是猫》虽然是小说体，但却因自由松散的结构原因也像抒情的“写生文”一般的美。夏目漱石自己也说过《我是猫》就像海参一样无头无尾，这样看似“无头无尾”的结构实则包罗万象。

三　多样的叙事技巧

夏目漱石在完成《我是猫》这部小说之前曾去英国留学过三年，并从事过日本俳句的写作以及在东京帝国大学任教。因此，他的文学功底与能力相当的扎实。自然在《我是猫》中，那些技巧与特色也潜移默化地渗透了进来。

《我是猫》中的多样的叙事技巧有以下方面。

1.讽刺与暗讽叙事艺术。

《我是猫》中最为突出的艺术手段之一便是整部小说都充斥着讽刺性，无时无刻地批判着现实。夏目漱石对当时腐朽阴暗的社会现状进行了无情地批判，对愚昧而丑陋的个人进行了入骨的剖析，《我是猫》的讽刺艺术被誉为“日本文坛上一部空前绝后的、与众不同的杰作”。[5]同时，《我是猫》中的讽刺与暗讽艺术放在作品中同样也是其叙事艺术的特点。

如第二章节中，迷亭、寒月和苦沙弥三人都乐此不疲地讲述自己的神秘经历，而当主人公猫听完所有之后的反应则是“既不感到可笑，也不感到可悲”，[2]059其一语道破了那三个知识分子的庸俗无聊，只会空谈的实质，具有强烈的讽刺性质。从叙事角度来看，作者夏目漱石首先平铺直叙了大段的文字用作陈述，而最为高潮的讽刺则是言简意赅的一语概括之。这样篇幅上的对比差异具有强而有力的抨击效果，就像一辆飞驰的列车骤然地停下，必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又如第七章节中的“他们毫无顾忌地在众目环视之中把原来的丑态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而且满不在乎地谈笑风生。”[2]213一句中虽然是在描写浴室场景的环境，但是不难看出这是一处意图十分明显的暗讽，其嘲讽了社会中丑恶的拜金主义者的厚颜无耻。夏目漱石运用了暗讽的手段来叙事，能让读者品读出不同层次的意义。

《我是猫》中这些贯穿着整部小说始终的讽刺与暗讽叙事艺术可以说是其精华的所在。如此的叙事方法不仅使得小说文本在趣味性上大增，还在哲理性，社会性上刻画了更加深刻的凹痕。同时，这种讽刺性的叙事中还明显带有重“嘲弄、游戏、滑稽”的日本传统讽刺文学特色，成就了日本近代文学史上罕有的讽刺佳作。[6]55

2.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

《我是猫》中另一个叙事艺术是同样在小说几乎任何的部分都能寻觅到它踪迹的“喜剧效果”。《我是猫》中最大的特色就是处处都充斥着“笑”这个关键词，每一个篇章都有着笑声。无论是调侃的笑、揶揄的笑亦或者是带有自嘲性质的哭笑，所有这些的背后都是喜剧效果的叙事艺术作为支架而形成的。

在第二章节中谈论到“据说她是天璋院的秘书的妹妹的婆母的侄子的女儿”[2]030这个身份的时候左绕右绕说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记住了后面的又遗漏了前面的，活脱脱地上演了一幕剧场中的喜剧一般。这种喜剧的叙事艺术效果让读者恍惚间越离了文本，在脑海中似乎出现了鲜活的画面一般，从而从小说中感受到轻松愉悦之感。

喜剧效果的叙事艺术的优点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能归纳为亮点。其一，这样的叙事手段亦是增加小说趣味性的捷径，抓住眼球，让读者的阅读兴趣随之而增加。其二，喜剧效果与讽刺艺术两者呼应，形成了一种“含泪的笑”的艺术风格。用滑稽诙谐的叙事法更加凸显出社会的弊病以及其黑暗而丑恶的本质。

《我是猫》的叙事艺术从其叙述者，叙事线索以及叙事技巧多方面角度都证明了其是一部了不起，划时代的佳作。独特的视角，沁心的结构以及繁多的技巧，《我是猫》种种的一切的叙事艺术都意在为读者们呈上了一道丰盛的佳肴。

[1]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科学出版社，1990.

[2]夏目漱石.我是猫[M].刘振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3]什克洛夫斯基，等.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M].方珊，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4]宋馨华.读夏目漱石的《我是猫》[J].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2002.

[5]伊藤整.夏目漱石研究[M].东京：新潮社，昭和33年.

[6]高兴兰.特殊的视角深刻的批判——从讽刺艺术角度解析《我是猫》[J].浙江海洋学院学报(人文科学版)，2008.

Class No.:I313.074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The Narrative Characteristics of Natsume Soseke’s I Am a Cat

Gu Jiaye

(School of Literature,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Shaanxi 723001，China)

Natsume Soseke’s famous work I Am a Cat focused its attention on the application of the ironic way. However the art of narrative used in this book is also deserved to be analyzed deeply. The multiple narrators changes between man and cat , the free construction and the variety of narrative technique make the book to be a great work.

Natsume Soseke; I Am a Cat;art of narration;distancing effect;satirical art;comedy effect

顾佳页，在读硕士，陕西理工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方向：外国文学与文化。

1672-6758(2016)09-0137-3

I313.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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