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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北魏时期阴山地区的民族融合

2016-03-07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民族融合拓跋游牧民族

尚 烨



论北魏时期阴山地区的民族融合

尚烨

(包头师范学院 文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30)

北魏时期的阴山地区是典型的多民族聚居地,各民族间或以暴力的抢掠,或以和平的渗透彼此融合。其中,游牧与农业互补的经济奠定了民族融合的坚实基础;不同民族交错聚居于阴山提供了民族融合的地理之便;不同民族相互通婚构成民族融合最温情的纽带。

北魏时期;阴山地区;民族融合

阴山地区地处内蒙古自治区中西部,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自治区最大城市包头、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快速发展的鄂尔多斯均为阴山地区的佼佼者,突显阴山地区在内蒙古自治区的核心地位。北魏时期的阴山地区是多民族交流、融合与冲突所在地,鲜卑、柔然、高车、汉族等民族都曾活跃于此,在此上演民族融合的历史话剧。

一 经济互补连结不同民族

古代阴山地区“草木繁盛,多禽兽”。[1]3803鲜明的地理特色注定了游牧民族要长期在阴山地区逗留。北魏时期活跃于阴山地区的游牧民族主要是鲜卑、柔然、高车等,他们均以游牧经济起家。其中,建立北魏政权,势力最盛的鲜卑民族,“俗善骑射,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宅,皆东向。日弋猎禽兽,食肉饮酪,以毛毳为衣。”[2]832柔然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每年向代国贡马畜、貂豹皮。高车亦是迁徙随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产尽与蠕蠕相同。随水草迁徙与所产物品再清晰不过告知我们上述民族游牧的特色。变动不居的民族特性使鲜卑走出嘎仙洞,占据原匈奴故地,日渐强盛,“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3]2991。在草原立足,兵强马壮不可或缺,暴力交往最为普遍。每一个游牧民族生存区域的扩大都与其强劲的暴力抢夺息息相关,每一次抢夺都意味着成群的牛羊尽入本部。391年,魏拓跋珪击破铁弗刘卫辰部,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国用由是遂饶。426年,北魏太武帝攻夏都城统万,俘获牛马十余万头。429年北魏大破高车,获牛马羊百余万。阴山高车畜牧业的腾飞竟然导致北魏一时牛羊掉价。“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氈皮委积。”[2]2309千古绝唱“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描述的正是北魏时期草原游牧经济的盛况,是各游牧民族对阴山的贡献。在牛马羊的的合奏中,游牧民族“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举办着盛况空前的古代那达慕大会。阴山地区以其丰美水草成为铁弗、高车、柔然、鲜卑的牧地,也是北魏的重要养马基地。“世祖之平统万,定秦陇,以河西水草善,乃以为牧地。畜产滋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驼将半之,牛羊则无数。”[4]2857

然而,游牧经济仰赖于自然更甚,脆弱性较强。一旦雪灾、蝗灾、旱灾等自然灾害降临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而阴山地区又多雪天、风沙。《魏书》记载王肃有《悲平城诗》:“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恶劣的天气随时可能危害畜牧业,为求生存,抢掠自然成了一种经常性的选择。北魏的有识之士拓跋力微在南进阴山的过程中,敏锐地意识到,“前世匈奴、蹋顿之徒,苟贪财利,抄掠边民,虽有所得,而其死伤不足相补,更招寇雠,百姓涂炭,非长计也”[4]3。说明他看到暴力固然有所得,但得不偿失,生灵涂炭必不能长治久安。要使生存更有保障,在重视游牧经济的同时尚需发展农业经济,加强与农业文明的交往,毕竟游牧民族“无桑麻之利,仰中国丝絮而后衣之”[5]32。此时的拓跋部与曹魏、西晋积极往来,轲比能曾率三千余骑,驱牛马七万与曹魏交市。都于盛乐的代复苏了阴山地区的农业经济。前秦苻坚征服什翼犍后,“散其部落于汉鄣边故地,立尉、监行事,官僚领押,课之治业营生,三五取丁,优复三年无税租”[6]2899。可见被安排在汉鄣边故地即阴山地区的拓跋部曾获得苻坚的优待,三年无税租,也说明此时的拓跋部从事农业生产。及至拓跋珪重建代,率领部落民众至盛乐,继续推动北魏农业经济的发展。

阴山地区的土默川、河套地区及后山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水网交错,便于灌溉。虽冬季寒冷漫长,但春夏秋季作物生长期长,且雨水集中,也有利于农作物生长,适合农业发展,辅之以人工,农业经济大有作为。何况阴山地区在北魏之前农业也曾经有过发展。汉时,阴山地区已是“膏粱植谷”的农业区,农作物产量可观,所产的粮食除供屯戍者食用外有时还调往内地救济困乏。据《汉书》卷94《匈奴传》载,公元前51年、公元前48年汉朝曾两次从北边调拨大批粮食接济附汉的呼韩邪单于部众。巴彦淖尔地区汉代墓葬随葬品中陶仓、陶猪舍、鸡鸭俑和储放的小麦、高梁、荞麦、糜子或小米等粮食作物,以及呼和浩特北魏墓出土的鸡、猪、井、磨、仓等陶质模型,反映的正是阴山地区农业的兴盛景象。北魏时期,阴山地区还保留有汉代的沟渠、壁障、仓城、道桥等屯田设施,稍加整理即可利用并获得丰产。刘卫辰盘踞时就曾在此垦殖,故拓跋珪袭破五原能“收其积谷”。395年,“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余家,收穄田百余万斛”。“太祖征卫辰,仪出别道,获卫辰尸,传首行宫,太祖大喜,徙封东平公,命督屯田于河北,自五原至稒阳塞外,分农稼,大得人心。”[4]371

地理要素具备,又有农耕经济的历史,当北魏的统治者意识到农业是根本,在政策上给予扶持,阴山地区的农业经济还是可为的。《魏书·官氏志》载:“登国初,太祖散诸部落,始同为编民。”这表明,拓跋部民已逐步转化为自耕农,获得土地,承担赋税徭役制度。他们身份的转变表明阴山地区发展农业的有生力量逐步壮大。此外,阴山地区也利用了近畿的地域之便发展农业。北魏平定慕容氏后,“分徙吏民及徒何种人、工伎巧十万余家以充京都,各给耕牛,计口授田。天兴初,制定京邑,东至代郡,西及善无,南极阴馆,北尽参合,为畿内之田;其外四方四维置八部帅以监之,劝课农耕,量校收入,以为殿最。又躬耕籍田,率先百姓。自后比岁大熟,匹中八十余斛”[4]2849-2850。“计口授田”、“劝课农耕”等政策推动了畿内、畿外农业生产规模的扩大。通常可以把平城的周围,叫做“畿内”,环绕着畿内一千多里的地方,叫做“近畿”。阴山地区当属“近畿”之地,那么政府的政策毫无疑问促进阴山地区农业发展。为解决军粮之需,六镇屯田也带动了农业的发展。北魏设六镇,意在防御或进攻北部游牧民族的抢掠,特别是应对柔然初期凌厉的攻势。为保证北部军事行动,就地解决军粮是最实际的办法。北魏曾多次下诏让边镇屯田,镇将也上书请求在镇内屯田。《魏书·源贺传》载,太尉源贺“都督三道诸军,屯于漠南”,因其时“每岁秋冬,遣军三道并出,以备北寇,至春中乃班师……劳役京都,又非御边长计,乃上言:‘请募诸州镇有武健者三万人,复其徭赋,厚加赈恤,分为三部。二镇之间筑城,城置万人……冬则讲武,春则种殖,并戍并耕,则兵未劳而有盈畜矣。”如:“诏六镇、云中、河西及关内六郡,各修水田,通渠灌溉。”[4]164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鲜卑墓葬陶壶中存有较多的稗粒,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农业状况。北魏作为游牧民族政权一统北方,且在宜农宜牧的阴山地区重视农业的发展,迁徙不同民族于阴山地区,并影响其它游牧民族关注农业,从而使农牧业经济共举,以经济为纽带连接了不同的民族对不同生产方式的认可,乃至于互相渗透,形成民族融合的坚实基础。徙置漠南的数十万落高车降者,初依然秉承游牧特性,逐水草,畜牧蕃息,但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发展农业。对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促使各民族,不论是游牧民族还是农业民族都要追求最适宜生存的方式。当意识到农业经济更易于保存粮食,应对危机与灾难时,游牧民族也开荒拓土,发展农业。而来到阴山地区的农业民族,受地理因素及游牧民族生产方式的影响,也兼顾畜牧业。于是,在互补经济方式的作用下,各民族彼此认可,交往,以经济为纽带连结不同民族,构成民族融合的基础。

二 杂居错处提供了民族融合的地理之便

处于游牧和农业文明交汇处的阴山地区,自是多民族聚居之地,北魏时期,柔然、高车、汉等民族杂居错处于此,为民族融合提供了地理之便。

首先,作为政权的建立民族——鲜卑族本身亦是多民族融合的结晶,其强盛也离不开汉民族的影响。正当匈奴为汉击破之际,鲜卑抓住时机,转徙匈奴故地,来到阴山地区。当时“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3]2968。可见北魏民族交融与整合起自鲜卑立足阴山之际,匈奴融入鲜卑形成拓跋鲜卑、宇文鲜卑。轲比能时期,鲜卑强盛,“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廷”。鲜卑的强盛吸引着乱世中的汉人,“是时边民流散山泽,又亡叛在鲜卑中者,处有千数”[2]731。轲比能麾下当有一批汉人可控。他曾两次遣魏民约五千口汉人入居代郡、上谷以北,显示他曾广纳来投的汉人,并切实学习汉文化,请汉人中的杰出之士“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2]838。拓跋部的力微更是将儿子沙漠汗入质魏,直接接受汉文化的熏陶,并换的双方互市往来,推动拓跋鲜卑的发展。在与汉文化的交往中,少数民族政权多仿效中原汉政权的治国政策和方式管理国家。阴山的地理战略性使该地一直成为强大的中原政权关注的地方。赵武灵王沿阴山脚下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7]2885。秦统一后,发兵略取阴山“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谪戍以充之”[7]2886。以行政控制的外在形式渗透政权唯一的政治理念。阴山地区是鲜卑兴盛之地,也是柔然等游牧民族光顾之地,有鉴于此,北魏在阴山地区着眼于防御,设置以军事为主要职能,同时兼顾行政的六镇。六镇设不同级别的军官,镇下设戍。边地军权关乎边境安稳,自是不能落入它族之手。因此各级各类镇职毫无疑问首选鲜卑人充任。“昔皇始以移防为重,盛简亲贤,拥麾作镇,配以高门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废仕宦,至乃偏得复除。”[4]429选拔鲜卑宗室成员出任镇职,掌管边地军权。如高凉王拓跋孤之子镶“位柔玄镇司马”;陈留王虔之孙建“位镇北将军,怀荒镇大将”;汝阴王天赐“累迁怀朔镇大将”。当然,六镇也给中原汉人宗族留了缝隙。魏兰根曾对尚书令李崇说:“缘边诸镇,控摄长远,昔时初置,地广人稀,或征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寄以爪牙。”[8]2046如潘乐“广宁石门人也,本广宗(中)大族,魏世分镇北边,因家焉”。此后,为补充兵员,北魏将各族民众强行迁往边镇。也有因罪被发配六镇之人,使六镇镇民民族成份复杂,鲜卑、汉、匈奴、乌丸、柔然、高车及西域杂胡等共处阴山,彼此影响,对于促进民族间的融合起到了积极作用,甚至六镇起义,华夷之民纷纷响应,并肩作战,反应的是民族融合下的六镇镇民的整体诉求。

其次,各游牧民族散居阴山地区,彼此在斗争中融合。295年,拓跋部猗卢从并州北部“牵杂胡北徙云中、五原、朔方”。杂胡原本对草原不陌生,又在并州生活,与汉人长期接触,自是也了解汉文化,他们的到来融洽了阴山各民族,像媒介一样连结游牧文化和汉文化,帮助阴山地区游牧民族了解汉文化。拓跋珪时期,部众叛离,几经捭阖,终使其地位稳固。内部安定,对外拓边,借势扫除威胁。“魏王珪引兵会麟击显于弥则,又破之。显奔西燕,麟悉収其部众,获马牛羊以千万数。”经东征西讨,漠南诸部民族尽为拓跋部民,代北统一。不同的游牧民族在拓跋麾下服从拓跋珪的统一领导,民族隔阂逐渐消除,民族共同性不断增强,原本接近的民族心理更为亲切,民族融合在生活、生产与出征中进行着。当然,随实力消长,游牧民族也在不断的暴力较量,固阳北魏墓葬出土有兵戍器件,如甲片、铁剑等也以无声的实物诉说着战争的频繁。特别是实力较强的柔然,总是不时进犯北魏。“天兴五年(402年),蠕蠕社仑犯塞,诏常山王遵追之,不及而还。”[4]40“天赐三年(406年)夏四月,蠕蠕寇边,夜召兵,将旦,贼走,乃罢。”[4]42“神瑞元年(414年)十二月丙戌朔,蠕蠕犯塞。”[4]54“始光四年(427年)秋七月,蠕蠕寇云中,闻破赫连昌,惧而还走。”[4]73“太延五年(439年)蠕蠕犯塞,随至七介山,京师大骇。”[4]90“延兴二年(472年)冬十月,蠕蠕犯塞,及于五原。”[4]137柔然甚至一度攻破北魏故都盛乐。北部防御体系急需构筑,“八年春,筑长城,距五原二千余里,置守卒,以备蠕蠕。”[4]2400单一的防线,不够规模的戍守依旧无法阻挡柔然进攻的脚步。于是,近百个军镇分布于从辽东到河套地区,其中北魏六镇中的五镇设于阴山地区。北魏防范、进攻柔然等少数民族的能力大增。429年,大破高车,降者数十万落,“列置新民于漠南,东至濡源,西暨五原、阴山,竟三千里”[4]75。和平五年(464年)秋七月辛丑,北镇游军大破蠕蠕”[4]122。“太和十一年(487年),蠕蠕频来寇边,柔玄镇都将李兜讨击之。”[4]1629每次大破都同时意味着马匹等财物与人员的俘获,人员充斥于阴山一地,必然彼此影响,互相融合。《荀子·儒效》曰:“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是非天性也,积靡使然也。”不同民族的杂居错处缩短了双方的空间和心理距离,必使双方了解加深,互动频繁,便利了民族融合。由游牧民族和汉民族共同开发的阴山地区在北魏因民族杂处,认可度进一步提升,渐能婚姻,各民族人民的民族感情渐走渐浓。

三 文化交融推动民族融合

阴山地区若干少数民族和汉族交融于此,通过通婚、交往,逐步认可、接受彼此的语言、风俗习惯,逐渐形成这一地区文化的兼容性,推动不同民族的融合。

民族间通婚是对对方民族文化、习俗的认可,是民族融合最具感情色彩的纽带,也是民族融合从地缘关系走向血缘连结的重要方式,是从心底认可的民族正能量的交往。北魏对其他民族的文化接受度高,婚姻政策较为开放,皇室与柔然、匈奴、高车及汉族等诸多民族都缔结有姻亲关系。贺兰氏、独孤氏这两个匈奴姓氏与拓跋鲜卑帝室关系极为密切,拓跋珪的母亲、皇后均出自这两大姓氏。阴山凉城发现的兽形金饰牌,呈野兽撕咬状,其制作技法和风格皆是匈奴风格,可见,因姻亲而影响到鲜卑上层对美的理解与喜爱。

北魏曾在不同年份却颁布过近似的诏令“皇族、师傅、王公侯伯及士民之家,不得与百工、伎巧、卑族为婚,犯者加罪。”[4]122“皇族、贵戚及士民之家,不惟氏族,下与非类婚偶。先帝亲发明诏,为之科禁,而百姓习常,仍不肃改。朕今宪章旧典,只案先制,著之律令,永为定准。犯者以违制论。”[4]145“厮养之户不得与士民婚。”[4]173就不同阶层的婚姻问题,皇室一再颁发诏令说明不同民族、不同身份等级之间的婚姻的存在已相当普遍,以至于皇室感觉有辱贵族高贵血统及门第,故以诏令方式强行禁止,但百姓习常、屡禁不止。可见,不同民族之间的通婚不仅在皇室是普遍的,民间也是常见的。更何况上层总是容易成为社会风气的带领者,下层会自觉不自觉的模仿,形成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认可,阴山地区亦然。东汉班固认为:凡民函王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之常,随君上之情俗,故谓之俗。说明君王的言行举止、饮食起居、婚姻习惯等等,都可能成为大家模仿的对象。高欢之妻娄昭君作为鲜卑名门出身的才女,对当时地位卑微而贫穷的汉人高欢一见钟情,并获得父母首肯。说明不同民族、不同身份的婚姻在鲜卑人群中是可以被接受的。孝文帝大刀阔斧的改革,虽成就主要在中原显现,但影响波及阴山地区,对该地的鲜卑族形成强烈的心理暗示,即汉族文化习俗是值得推崇的,是可以认同的,为民族融合积累共同的心理要素。更何况北魏曾放免宫女,嫁与北镇贫且无妻者,促进阴山不同民族的相互通婚,相互建立婚姻关系。其中既有各少数民族相互之间的通婚,又有各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通婚,民族通婚交错进行,民族融合有力推进。

由交错杂处的地理之便,再到彼此融合的相互通婚,不同民族之间风俗习惯互染,语言互通,彼此影响,吸收、接纳,形成民族融合最有利的心理基础。孝文帝改革后,官方文字为汉字,必推动阴山各民族积极主动学习汉语、汉字,以备机会来临时能够入仕。已经入仕的官员、镇将对汉语当能写会说。《北史·后妃传》称孺孺公主“嫁于高欢,一生不肯华言”《北齐书·高昂传》载:“高祖申令三军常鲜卑语,昂若在列,则为华言。”说明不仅高欢家族说双语,边镇军民大多也应既说鲜卑语,也能听懂汉语。反推北魏时期的阴山地区,也应是双语流行,因鲜卑人数更多,当以鲜卑语为主。在双语交流中,浓郁彼此情感,接受其它民族的习惯。比如,北魏时期寡妇再嫁就较为自由,再嫁的寡妇有少数民族,也有汉族,娶寡妇的也是各民族都有,说明游牧民族妇女地位较高,婚姻较为自由的习俗影响了汉族的婚姻观念。而汉族的行为方式,思维情感自然也在影响着阴山地区的少数民族。在阴山地区出土的铜镜、汉式壶、罐等陶器都有力的证明汉文化传入北镇。包头固阳发现的北魏古墓群中出土的漆器等遗物和木棺加做铁环等,也都显示出受汉民族文化影响的痕迹。拓跋硅曾在盛乐设立了有1000多学生的太学,在阴山地区渗透儒家思想。古怀朔镇寺庙遗址的规模及佛像的雕凿特点都说明佛教在阴山地区的盛行,意味着阴山地区的鲜卑族逐步放弃了原来信奉的萨满教,接受了汉文化传递的佛教。宗教作为统一信众情感、思想的纽带连接着不同的民族成为共同的信仰者,拥有共同的宗教心理,而宗教心理又是较稳定的心理状态,它影响着信众的情感与行为。因此,共同的信仰构筑着民族融合的心理基础。当然,阴山地区的民族融合虽是少数民族文化和汉文化的彼此影响、借鉴,但这一带少数民族居多的现实,特别是鲜卑作为北魏时期的主体民族自是在民族融合中居主导地位。《北齐书·神武纪》称高欢“累世北边,习染其俗,遂同鲜卑”,这应该也是阴山地区民族融合独特的地方。如果说中原地区民族融合以汉化为主,同时接纳鲜卑文化,那么阴山地区民族融合则以鲜卑化为主,同时吸纳汉文化。

从历史大背景看,这一时期也是我国大范围民族融合的时期,战乱频繁,北方汉族往南方迁徙,与当地少数民族融合。少数民族,如羌,鲜卑,纷纷入主中原,建立政权,接受汉族文化,逐步实现汉化,加快了民族融合的过程。北魏统治者甚至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强行推动汉化,而南方的政权为了保持政权稳定,也往往会采取怀柔的民族政策,这样就形成了民族大融合的历史时机。阴山地区在全国民族融合的历史大背景下,也在积极推进这一历史行程。少数民族和汉民族杂居错处于阴山南北,在同一片蓝天下进行物质资料的生产,又在共同的经济生活中增进彼此的了解与认可,乃至于以通婚的方式实现民族之间的温情融合。

参考文献:

[1][汉]班固.汉书:第十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晋]陈寿.三国志:第三册[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第十册[M].北京:中华书局,1959.

[4][北齐]魏收.魏书:第六册[M].北京:中华书局,1974.

[5][汉]桓宽.盐铁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6][唐]房玄龄等.晋书:第九册[M].北京:中华书局,1974.

[7][汉]司马迁.史记:第九册[M].北京:中华书局,1959.

[8][唐]李延寿.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责任编校:王晚霞)

K236.1

A

1673-2219(2016)01-0048-04

2015-10-15

2014年度内蒙古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阴山地区民族关系研究”(项目编号2014B071)。

尚烨(1969-),女,蒙古族,内蒙古包头人,教授,历史学硕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阴山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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