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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管理学纲要

2016-03-07钟永圣

关键词:管理学传统管理

钟永圣

(东北财经大学学科建设处,辽宁大连 116025)



中国传统管理学纲要

钟永圣

(东北财经大学学科建设处,辽宁大连116025)

中国传统管理学是建立在华夏文明“天人合一”观基础上的贯通智慧,可以用广义相对论的结论来贯通地解释。中华文明的构建原则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这也是“天人合一”观的内在要求,它导致了“官者,管也”这种独特管理理念的诞生,即人体外在世界的管理其实是人体内在生理器官不同功能的“仿生学构建”。管理者在明心见性的基础上,把与天地规律相应的内在自然秩序外化为礼仪制度和管理规范,以此“理身、理家、理国”,即是实现曾子《大学》所说的“内圣外王”。从而,中国传统管理学的五个基本纲目就是:管理的本质是对天道(自然规律)的觉悟和遵从;管理的唯一对象是自己;管理的唯一场合是自己的心地;管理的方法是法无定法;管理的最高境界是不令而行、垂拱而治。

中国传统管理学;天人合一观;治未乱;垂拱而治

一、引论:中国传统管理学的来源、观念基础和表述方式

1.中国传统管理学的来源

在中国文化中,管之理,即天之理,非人臆造,其实质为道、为德、为义、为礼,在血缘体系内为伦理,在社会组织内为管理(制度的设计、实施和完善),人人可以亲身验证。在管理上成效卓著者,追溯其源,必在根本上有其心法,在伦理上归于道德。如古代管仲振兴齐国,现代稻盛和夫拯救日本航空,皆赖此道,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深究“管理”其本义,来源有三:

其一,乃人之器官的职分。《黄帝内经·灵兰秘典论》中把人体内十二种器官的功能、职能或官能,说得清清楚楚,其道理皆出自天然。比类取象于人体器官的分工与合作,则天下、国家、社会、组织的分工与合作,其理一以贯之地相同,诚所谓“官者,管也”。

其二,乃古代考订音乐声律的律管功能。中国古代把音乐视为天地自然之音,合乎其理才是唯一正确的乐音。为了考订声律,古人截竹管为律,律以寸分长短为度,吹以考订音声。例如,黄钟之管长九寸,径三分,围九分。因而管之理即是自然之理、和谐之理,国家管理、社会管理、企业管理皆如乐队遵从乐理之理。

其三,乃古代钥匙所代表的统辖、负责、约束等权力和职能。中国古代钥匙的形状为管状,手掌中握有钥匙,即是“掌管”,能掌管就有统辖、负责、管理之权。例如《史记·李斯传》中记载:“赵高以刀笔吏入秦宫,管事二十余年。”

“管之理”在中国文化中长期存在,但是“中国传统管理学”一词在历史上并不存在,现在出现是中华文化一阳来复、重新崛起的一个体现,是按照中国学界一百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的西方分科思维,在现代社会“科学语境”下总结传统文化在管理方面精华的产物。虽然概念原来不存在,但是“中国传统管理学”这个概念所对应的“学问”,却实实在在地在中国历史上长期存在。其在中国古代经典中的常见表达是“治道”,包括“道化”、“德治”、“仁政”、“礼制”等称呼和内容,也有“掌管”、“理财”、“理家”和“理国”的称谓,虽然侧重点不同,但是“管理”的实质相同。我们不能因为中国古代没有“国务院”的概念,就否定中国有国家管理的事实,同理,不能因为没有“管理学”的概念,就否定中国有自己的管理学这个事实。

2.中国传统管理学的观念基础

中国传统管理学的观念基础是“天人合一”观。简单地说,天人合一就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是最深刻、最微妙与最彻底的和谐。按照钱穆先生的看法,由于“天人合一”观“是中国文化对人类的最大贡献”,“是整个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之归宿处”,因此,它不但是中国传统管理学的构建基础,也是当今所有需要重建的“中国传统人文学科”的思想基础。如果人类世界想要在未来获得理想的境遇与出路,解决经济中的贪婪与欺诈、财富的不均与分化,解决管理中的卸责与拖拉、制度的生硬与僵化,提高人类文明中的通达与自洽,就必须在“天人合一”观中得到彻悟和回答。正如钱穆先生所言:“我深信中国文化对世界人类未来求生存之贡献,主要亦即在此。”

3.中国传统管理学的表述方式

当今时代,科学昌明,以至于在很大程度上,人们以为任何学问如果不分科就不科学。林毓生先生认为,中国自“五四运动”以来,社会大众已经把“科学的”当作了“正当性”,凡是“科学的”,就是“正确的”。这一看法本身就是违反科学的,抹杀了科学的实质是在假设的前提下追求不被证伪。当我们尽可能“客观”地审视这一历史现象时,不能不说,分科而析之的“科学”固然具有“正当性”,但是还远不是人们一厢情愿地认为的那么“完全正确”。

如果偏执地把马克思关于“一门学科只有成功地使用了数学才是成熟的”观点“不折不扣”地应用于经济学、管理学的研究,那么必然导致我们已经看到的“工具理性的泛滥”、阿马提亚·森所批评的“经济学与伦理学的分离”和科思所批评的“黑板上的经济学”,经济学的论证形式越来越靠近“数学”,而对现实的解释力和指导力却越来越远离“经济学”,差强人意。

我们在中国文化复兴与科学昌明的交汇口,必要体会到中国文化具有独特的表达方式的同时,也是先人“追求科学真理”的结果。稻盛和夫明确地宣称,自己的经营管理哲学来自孔孟学说(几乎大部分中国经营者和研究者都忽略了这一点),深受佛家净土思想的熏陶和禅宗智慧的影响,包括自创的管理会计体系“阿米巴经营”都是灵感体悟的结果,并非学自某一管理著作或者论文模型,可是它们几乎可以立竿见影地改变企业的管理模式、盈利能力和人际关系。

能够触发灵感、触及灵魂,能够转变信念、转变行为模式,甚至可以让学人醍醐灌顶般地豁然贯通,就是最具管理价值的表达。如前所述,中国传统文化中管理的学问,首先来自对人体器官、组织运作机理的认识。《黄帝内经·灵兰秘典论》中揭示人体各器官的功能:“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略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肾者,做强之官,伎巧出焉。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

最重要的是结论:“凡此十二官不得相失,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黄帝内经》里的这段论述,不但是医学内容,也是经济学内容和管理学内容,也可以说是政治学的内容,对于如何处理分工与协作,如何实现天下政治稳定、经济繁荣,提出了不但易懂而且易于执行和落实的基本原则。同一原则,可以用来养生,也可以用来经营国家天下。这是中国文化独有的表述方式。

管理学首先应是“人学”,应是“心性学”,应是“一以贯之”的内圣外王之学。任何只是追求“管理学学术形式”而不是“管理学内心震动”的诉求,都会伤害管理的实际效果。

二、中国传统管理学纲要略说

根据中国传统管理学的三个来源和天人合一观思想基础,至少可以总结出以下互相贯通的五个要点。

1.管理的本质是对天道(自然规律)的觉悟和遵从

管理的依据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需要管理?这是管理作为一门学问必须要解释清楚的基本命题。简单地说,之所以需要管理,是因为人们不明理、不自觉、不自律。由于不明天理、道理、伦理、生理、物理,人们的行为就不会恰到好处,不能恰如其分,就会导致背道而驰的行为和现象,纷争、矛盾和伤害就难免发生。为了人类社会中各种组织(包括国家)能够公平而有秩序地生存,进而更加具有效率和文明地发展,就需要管理。所以,中国传统管理学的管理本质,是对天道的觉悟和遵从。

我们今天所推崇和追求的“科学真理”或者“客观规律”,在中国古人那里的表述其实就是“天道”或者“天理”,直译为当代汉语就是“自然规律”。《道德经》第五十七章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等于用一个“正”字阐明了管理国家的法则,“正”即是道。老子提出“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是十分深刻的观察与揭示,为今天的国家经济管理提供了经典注解。在中国近30年的极端计划经济体制下,在生产与消费方面多所忌讳,导致生产力受到极大的压抑和遏制,人民生活贫穷困顿。在上海设立自贸区之后,中国政府公布负面清单管理办法,最大限度地激发了市场的投资热情和经济活力。负面清单管理,就是最大限度地去除“忌讳”(市场限制)的管理方法。而对于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在管理的程度和界限上,《道德经》同样给出了最精准的西方经济学所谓的“不干扰”法则:“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如果把文中的“我”换为“政府”,把“民”换为“市场”,则中国传统管理学关于市场经济中政府对市场的管理原则就清晰呈现了:“政府无为而市场自化;政府好静而市场自正;政府无事而市场自富;政府无欲而市场自朴。”

在任何组织中,如果最高管理者明理,就可以争取做到《黄帝内经》中所说的“主明则下安”;如果部门管理者明理,就可以做到“十二官不得相失”,既有分工,又有协调和补位;如果每一个组织成员(西方管理学所谓的“被管理者”)明理,则所有管理规范、法律制度、行为准则全都变成了“潜在的存在”。明理者高度自律,与制度法规秋毫无犯,对以天道为最高代表的国家法律、种族风俗、纪律约束自觉遵从,那么所有制度就等同虚设,则整个社会的制度成本(交易成本)趋近于零。

2.管理的唯一对象是自己

宋朝林逋在《省心录》中说:“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中国传统管理学中的管理对象不是“被管理者”,而是管理者自己,而且这是整个管理行为中唯一需要管理的对象。

这一要点,对于习惯了西方管理学的学人不但令人费解,甚至是不可接受的荒唐观点。西方管理学的重点,是想方设法地“组织”别人、“协调”别人、“计划”别人,以达到自己“管理”的目的。这样的管理学中几乎见不到关于“如何管理好自己”的论述。但是对于熟知中国传统文化并亲证亲习的学者来说,这又是“题中应有之义”,理所当然。这还要回到“天人合一”观上来说明。

季羡林先生认为,东西方两大文化体系的根本区别来源于思维模式之不同,东方思维模式是综合的、整体的、普遍联系的,西方思维模式是分析的、局部的、截然对立的。由于东方的世界观是“天人合一”的,人自己“决定”了“自己的时空世界”,所有在自己生命中出现的天、地、人、事、物,都是因“我”而来,所以“万物与我一齐”,那么改变自己,就改变了自己的世界、时空和环境。而西方的观念却是分析而对立的,是“一分为二”,所以管理者必定对立着被管理者。不过诞生于西方的广义相对论却可以超出物理学的范围,用来贯通地解释东方的天人合一观:人,这种能动的物质,决定了自己的时空,当人这种物质改变,时空就会改变。依照这一原理,那么如果管理者改变自己,那么他的时空世界也随之发生改变。所以,在管理中,唯一需要管理的对象是自己,而不是被管理对象。如果执着于管理被管理对象,实质上是舍本逐末的做法,事倍而功半。管理者把自己作为管理对象进行管理,就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就是“抓住了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事半而功倍。

对于管理自己产生的管理效果这一问题,孔子在《论语》中给出了答案。《论语·子路第十三》记载,“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也就是说,如果管理者本身不守规矩,不入流、不入道,“望之不似人君”,即使当位,发号施令也不会有人听,不会收到理想的“管理效果”。如果管理者自己“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那么上行下效,必定可以令行禁止,井井有条。

3.管理的唯一场合是自己的心地

追根溯源,推到极致,管理的唯一场合就是自己的心地。中国人自古有关于“天地良心”的信仰,规制着大众的思想和行为,这本身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社会管理,使广大人民始终不离正道。

目前在世界上流行的管理学有很多种,如“企业管理学”、“公共管理学”、“行政管理学”、“工程管理学”、“教育管理学”等,似乎除了“财务管理学”,只要存在一个行业就可以有一个管理学。但是,我们很少看见“家庭管理学”、“自我管理学”这样管理自我的管理学,尤其看不到中国文化独有的“情志管理学”、“五行管理学”这样的内容。因为习惯了西方分科的思维,人们习惯于把“健康管理”推给医生,“后勤管理”甩给“社会”,国家的管理推给“公务员”,很少会想到,其实管理的唯一场合,只是在自己的心地上,和自己的身体所在的场地无关。管理不好自己的心地,学生可以在课堂上“溜号”,员工可以在岗位上“开小差”,一个人可以凭借人身干畜生之事,学生守则和员工纪律编制得再严密,也形同虚设,不起作用。

《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大舜德行深厚,孝悌圆满,宽以待人,赞叹懿行,不讥他过,感动了万民,纷纷在他居住的周围安家落户,结果“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论语》上说“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所谓“天下治”的意思,就是把天下管理得和乐安宁。显然这是在心地上管理自己、外发于事业的典范。孔子评价周武王“予有乱臣十人”的说法时说:“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又一次提供了史实论证,天下以德而取,并非力夺。员工以心而管,并非威慑。当其心悦诚服,莫不服管,不令而行。周武王发动革命之前,周室已经凭借德行“三分天下有其二”了,及至周公“三吐哺”令“天下归心”,则天下定矣。

我们没有听说过稻盛和夫上过一天管理学院,却在他每一本书里反反复复地看到他几乎在任何时候都在自己的心地上反省“作为人,何为正确”,也就是凭借这一“核心管理法则”,在物质条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情况下,它不但使日航起死回生,还创造了一年之内达到世界航空业盈利之最的奇迹,可见心性管理对组织管理的巨大作用。也可以说,对组织的管理是自我心性管理的延伸。《易经·坤卦·文言》中写道:“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美之至也。”

4.管理的方法是法无定法

韩非子认为,“释法术而心治,尧不能正一国,去规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除了心法,还要方法。

在西方管理学的学习中,似乎一个永恒的追求就是采用什么方法管理,才能达到最佳的管理效果。在西方企业管理发展史中,泰勒的科学管理理论举足轻重。他认为,为了达到最高劳动生产率,必须用科学化的、标准化的管理方法代替经验管理,而最佳的管理方法就是任务管理法。但是,自泰勒创立自己的管理理论以来,绝大多数借鉴者和研究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科学化”、“标准化”和“任务差别化”上面,很少有人注意泰勒管理法的一个先决条件: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和谐统一。这一点,被泰勒本人称为“精神革命”。泰勒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的证词中说:“没有工人与管理人员双方在思想上的一次完全的革命,科学管理就不会存在。”他本人从一名学徒工开始,先后成长为车间管理员、技师、小组长、工长、设计室主任和总工程师,几乎历练了所有相关的岗位,这种经历使他了解工人们普遍怠工的原因。这使泰勒认为,“科学管理”建立在管理者和雇员双方利益一致的基础上。管理者追求的不仅是利润,更重要的是事业的发展。而事业的发展不仅会给员工带来丰厚的物质回报,还更能充分发挥其个人潜力,最大限度地实现人生的抱负。恰如韩非子所说:“故明主除人臣之所苦,而立人主之所乐。上下之利,莫长于此。”所以,正是共同的事业使双方友好合作,以互相关怀代替对抗和斗争,才能通过双方共同的努力提高工作效率,生产更大的利润。任何管理方法,如果不能物尽其用,不能人尽其才,不能和谐相处,都是有违天道的状态。“和气生财”是中国传统经济学中贯通伦理与物理的公理,如果管理者和员工不和谐,企业就不会持续长久地生发财富。

中国传统管理学的妙处在于,在追求最佳的方法的同时又不执着于任何一法以谈管理。因为任何方法都是服务于“道法自然”的,当其不再自然,也即法不合宜,就应该调整和改变了。这里面体现着《易经》“简易”、“不易”和“变易”的文化精神。《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中指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管理方法的要诀在于未雨绸缪,把不合道的因素消化于无形之中,因此以无法为法。

实际上,中国古代的家国天下管理的管理方法,颇有以无法为法的特征,分五个层次,十分精密:首先是圣人之言,所谓君子三畏,天命、大人和圣人之言,如果有违反,其人必受良心的谴责,这种敬畏使人日趋圣贤,高度自律,已经是最彻底的心地管理。第二重是家规,当一个人行为不端,首当其冲就是面临家规的约束。而家规通常都是圣人教化、道德规范,只不过变成了整个家庭的行为规范。第三重是族规,当家法不足以约束一个人的行为,那么宗族的规定就会起作用。因为人人有姓,同姓往往结成一个大家族,德高望重的族长具有维护整个宗族名声的义务和权力,不容许有同姓子孙作出有损名声的事情,“光宗耀祖”是十分重大的事情。第四重是社前公论,当没有血缘关系的不同宗族的人发生矛盾,双方未必直接告到官府,也可能在社稷台之前,焚香祷告,寻求天理的帮助,大家通过自省来决定是非曲直,如果双方能够接受,也就相安无事。第五重管理,才是王法,见官论断。许多社会矛盾,都在道德教化中化于无形。

5.管理的最高境界是垂拱而治

《管子·心术》篇说:“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心处其道,九窍循理。”几乎在一句话之内,把管理的本质、方法、分工、合作、境界都说清楚了。

老子在《道德经》中的论述,例如,“爱民治国,能无为乎?”或者“为无为,则无不治”,常常被人误解,以为“无为”就是消极,其实那是垂拱而治的状态。如果“无为”就是消极,那么被西方经济学奉为经典的“国家不干预”的自由主义经济主张是不是也可以列入消极之列?治理国家,爱护国民,最佳的状态,就是“看守、监护而不打扰”。韩非子《用人篇》中说:“闻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顺人而明赏罚。循天,则用力寡而功立;顺人,则刑罚省而令行。”循天顺人,就是“无为”的一种表现,用力少而成效好。

在管理上,知人善任,令其各施所长,互不嫉妒,和而不同,则可以达到管理的最佳状态,一如韩非子所论述:“明君使事不相干,故莫讼;使士不兼官,故技长;使人不同功,故莫争。争讼止,技长立,则强弱不觳力,冰炭不合形,天下莫得相伤,治之至也。”从汉代初期一直到清朝上半叶,盛世大治时期的治国理念都是“治道清净,与民休息,贵在不扰”,从而努力达到《道德经》所说的“太上,不知有之”的境界:大家甚至不知道还有“管理”这回事,一切按部就班,各思其义,各行其道,天下太平。

三、结 语

从中华传统文化本身来说,现代概念的“管理学”根本就不需要总结,不但“内容”不需要提炼,“体系”也不需要构建。因为他们不增不减、不来不去地就早已经存在那里了。比如,整部《道德经》就是一部圆融的管理学,当年康熙皇帝就把《道德经》颁发给朝臣学习,作为管理国家政务的必读经典;再如《论语》也是一部圆融的管理学,当年宋朝赵普就因为“半部论语治天下”而闻名后世。

可是,西学东渐近两百年,炎黄子孙在很大程度上不但不知不觉地丧失了文化自信,而且连思维方式也被西学同化,竟然在很大范围内不愿意也读不懂我们的传统文化经典,导致诸种文化遗产被束之高阁,不能服务于现代文明社会的建设。所以,现在谈论和总结包括中国传统管理学在内的多种文化遗产,以适应人们的“习惯”和“认知水平”,又是十分必要的学科建设工作。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管理视角”下观察的结果,就会呈现一门圆融的管理学。从文献出处来说,它来自中国本土原创的经典,所以可以叫做“中国经典管理学”;从产地的视角上说,是“中国本土管理学”;从历史的角度说,是“中国传统管理学”;从本质上说,是“中国心性管理学”;从境界上说,是“中道管理学”;从涉及的范围上说,是“圆觉管理学”。可应用到任何人类社会领域的管理,并非以行业或者领域为局限的“管理科学”,只是它的现代化应用,还有赖于管理者的道德品性、觉悟境界和智慧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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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26

钟永圣(1973-),男,博士

1671-7031(2016)05-0059-06

C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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