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省思和批判
——刘震云官场题材小说论
2016-03-06曹爽
曹 爽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权力的省思和批判
——刘震云官场题材小说论
曹爽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81)
[摘要]在当代群星荟萃的文坛中,刘震云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是一个对生活见解独到、风格独到的作家。在他的众多创作中,“官场”系列小说尤为突出,这一系列小说既反映出作家对于社会现状的认知,表达了底层人民在权力网络的覆盖下生存的不易,也体现出不正当权力的运行下现实生活的重重困境。作家以反讽叙事为写作手法,创新的将权力批判隐藏于现实中,具有针砭时弊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权力批判;现实;反讽
在喧闹的文坛,刘震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贾平凹把他归为“富有创意的、生活气息浓郁的鬼马作家”。《单位》《一地鸡毛》《官人》《官场》《温故一九四二》等佳作相继出版,作家的作品开始在社会中产生反响,被评论界冠以“新写实主义干将”“新写实主义旗手”等称号。但是作家本人并不认同,作家自己认为把他和流派放在一起是一种既封建又低级的做法,作家与作家之间有着很大区别,以衡量写作流派的方式去衡量一个作家是很浅薄的。从权力批判的角度去分析和解构刘震云的小说,有很多的好例子值得去借鉴,许多研究者都敏锐地察觉到其作品中强烈的权力批判意识,因此,本文就从权力批判的角度,对刘震云的“官场”系列小说进行探究。
一、阐释现实中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刘震云说:“我刚写作时是模仿身边的事。”的确,现实的生活与历史的不同之处在于现实表达的对象是当下发生的人和事,而作家创作时又恰好是反映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单位》和《一地鸡毛》应该算是刘震云的前期作品,这两部作品描写的都是生活中小到不能再小的琐事,例如,上街买菜、邻里间为了琐事争吵等。语言表达十分通俗,看上去简单而热闹。但仔细观察作家的这两部作品,就会发现,作家对生活的观察十分细致,与同时期的其他作家相比,刘震云除了对现实生活中的琐事、民情、人物处境、世态炎凉进行书写之外,更重要的是在他的作品中渗透着一股浓重的权力批判意识。
《单位》《官人》《官场》应该是作者创作趋于成熟时的作品,关于作者的“官场”系列小说,可以说是关注“现实”的文本。有研究者指出,“把人性扭曲的原因,归结为所有那些压迫他们的权力体制,作者创作倾向也由批判国民性主题所倡导的人格批判中心,滑向对体制的批判”[1](P99-102)。而作家对于现实中各色各样群体的观察,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十分明确的创作思路,那就是作品题材选择由乡村向城市过渡,批判也是由乡村争斗向官场深层权力转移。
创作初始,刘震云就把眼光对准了农村。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的农村正处在改革发展的转型时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范围的改革发展一方面使农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得到了改善,但是在另一方面,农民间的贫富差距、两极分化加大也对他们的心理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刘震云的小说没有新时期文学改革的大步迈进,反而展现的是改革发展初期农村社会底层的无奈局面。 随后,他的笔触又伸展到城市里的“官场”,通过写混迹于官场中的小人物的生存困境,城市与乡村相互结合、相互穿插,写出了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官场永远都是起起伏伏,变幻莫测,身处官场的“官人”是普通人怎么也琢磨不透的。
《单位》和《一地鸡毛》是姊妹篇,是“小林”的成长史,揭示了大学毕业后的普通大学生是如何在权力关系网中腐化变异的。《单位》中的“单位”是一个小型的权力机关,看似人少,实则当中隐藏着许多复杂的人际交往关系,刚走出校园的小林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小林作为这其中最小的“小人物”,可以说是作家将他这样一个人物有意识地安插在复杂的官场环境中,借此来帮助其更好地理清权力与权力之间的关系。这个单位所发生的一切都体现官场中的混吃、混喝、混日子的价值观。如果说《单位》中所描写的权力在于它改变了一个本性善良的青年,那么《一地鸡毛》中的权力描写则潜入到家庭内部当中。查水表的老头可以利用手中的那一点点权力随意断水,小林和妻子也变得现实。小林正处于权力机关的最底层,太多事情可望而不可即,最后也免不了尴尬。接踵而来的家庭琐事告诉小林——没有权力关系是根本行不通的。小林渐渐变得不像过去的小林,这说明改变生活不是不可能,只要加入其中就行了。作家在作品中想要传达给我们的是,权力之所以让人无法拒绝是因为它已经渗透到生活的各个角落,成为社会当中人所尽知的潜规则。不管你是否愿意去接受,但是当权力来时,人们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去迎合它,认同它,甚至使用它。小说既真实地呈现了生活中人们的千姿百态,也揭示了权力腐败问题在生活中无处不在,并且在逐渐扭曲人性。
《一地鸡毛》在写出日常生活中的窘迫,以及琐碎的生活细节在侵占个人精神和热情的同时,小人物是如何在世俗权力的大网运行中被任意摆布的。刘震云向大家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没有权力的生活看起来就像是一出滑稽的肥皂剧,那个一地鸡毛的梦,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寓意,主角自然也不会从一个梦中得到醒悟。生活就是一大堆琐碎的事情罗列而成的,除了顺从权力关系中的一切我们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刘震云在其《官人》《官场》等作品中深入写出中国官场中的权力争夺、价值观念的多方位思考。
《官场》写的是争官,体现的是权力至上。小说以金全礼官场沉浮为线索,重点突出的是两次争官的过程。作家形象地表达出权力场中的中国传统的官员们的典型问题。法国著名的思想家孟德斯鸠说:“任何拥有权力的人,都易滥用权力,权力的异化源于人性的不完善。”[2](P76)如果说《官场》体现的是权力至上官员们的普遍缺陷的话,那么《官人》则更加露骨地刻画出人性的险恶。作者将批判的矛头对准了现行的政治体制。从中可以看出:在中国的政治体制中,长官的意志可以广泛地影响到下属的种种行为。
《一地鸡毛》是主人公小林的成长史,从现实的视角看也是在描述一对小夫妻琐碎的日常生活。作者没有运用华丽的语言描写,也没有对人物进行过多的心理描写,而是以传统、朴实的语言叙述了普通老百姓的一般生存情况。通过充满浓厚世俗气息的芝麻小事,真实地反映现实生活中小人物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把人们在日常生活琐事下观念的转变写得活灵活现。文中体现出的权力运行编织成一张大网,把小林牢牢地吸在中间,使他摆脱不了这张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权力网络。
文章开头就是“小林家的一斤豆腐馊了”[3](P201)。豆腐馊了演绎成为一场权力之争。小林的妻子责骂保姆不及时地把塑料袋打开,把豆腐放进冰箱。小林妻子之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怒气发泄在保姆身上,因为她手中那一丁点的权力,她可以毫不顾及地使脸色给保姆看。这样的她能够获得权力炫耀后的一丝心理安慰。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并没有丝毫想要去抵抗权力庸俗化的意识,就连查水表的老头也在滥用手中那一点可怜的职权,随时侵入小林的家,充分暴露出小人物对权力的热衷与向往。
生活在社会底层中的人们除了对比自己更弱的弱者支配权力,他们更多地受到权力的压制,小林的生活也在权力地支配下发生一系列的“错位”。妻子坐公车是沾了局长的小姨子的光;小林的孩子入托,全靠邻居帮忙,却发现是给邻居家的孩子当陪读,小林“像吃了马粪一样感到龌龊”[3](P228),但是龌龊归龌龊,现实迫使他还是得让孩子继续去那家幼儿园。小林面对的种种困窘,都是因为他们无法摆脱权力的限制所造成的。
《一地鸡毛》中写的是一些平常的人物,一些生活当中在我们看来很常见的小事,虽然背后没什么大道理,但是却给人留下很多的想象空间。生活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总有那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确实像书中叙述的那样卑微琐碎,一块“馊豆腐”带给大家的强烈冲击,无奈、烦琐的现实生活就像小说里描写一样,生活越物质化,越现实化,人就越觉得空虚。人们的远大志向和霸气在一点点地被腐蚀,人们变得越来越麻木、自卑。随着权力的大网向家庭延伸,随着对权力、金钱的渴望,人们开始偷偷地、主动地攫取一些权力和利益,对于那些在现实的重压面前自觉地放弃自我、向命运屈服的人,我们只能慨叹命运的不公。
二、“官场”小说中的讽刺与批判
刘震云从日常琐碎的小事中挖掘出令人惊讶的事实,这些看似平常的小事,看似出于本能的日常行为,其实都可以为强大的权力关系网络所支配,人们自觉地服从于权力,这足以使权力渗透到我们每日的生存当中,甚至渗透到每个家庭的各个角落。在“官场”系列小说中,作家就像摄影师,从农村到城市,从公共领域到私人领域,从机关单位到生活底层,通过跟踪与整合,将一部权力的纪录片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刘震云是一个深刻的作家,曾经一度被盛赞为当下的鲁迅。猛烈的进行抨击,并不是他最擅长的表达方式,实际上我们往往从阴柔冷硬之处看到他的深度。通过研读他的作品,本文认为这种深刻与作家自称的“冷幽默”密切相关,而“冷幽默”的实质就是“反讽”。张冠夫曾经对刘震云的反讽叙事进行专门的研究,把作家的反讽叙事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期是客观化反讽叙事,也就是对“现实生活进行高度的概括”[4](P146-152);后期是主观化反讽叙事,也是对历史的描述。
纵观作家前期创作,将敏锐的反讽视角定位在现实中的平凡人,真实地揭露了中国人普遍的一种生存状态,以客观的叙事笔法达到对现实生活的真实概括,其实,“反讽”作为叙事手段的一种并不是为了讽刺权力而存在,但是当权力渗透到人们生活中的每个角落甚至家庭当中,权力关系就成为影响现实生活的重要因素,这种关系下应运而生的庸俗和腐败就成为反讽叙事的根本,因此对日常生活权力之网的嘲讽往往成为作家叙事的主题。对于现实生活的意象反讽和情境反讽,与现实生活中言语反讽和精神反讽相结合,构成客观反讽的叙事特征。
首先是现实环境的情境反讽和意象反讽。比如,《官人》开篇出现某局厕所反涌、臭虫乱爬的混乱景象,厕所代表的意象成为“官人”权力关系当中的一种趋势,作为藏污纳垢之地演变成为官场的隐喻,在嘲讽的同时将批判的眼光放到现实中腐败的“官人”群体。还有《单位》开篇混乱的分裂意象,隐喻权力机关当中一种混乱的工作分配局势,并且把这种紧张的局势归结为现行体制的弊端——官位大小带来的地位悬殊以及人性的异化。
其次是人物的精神反讽与语言反讽。书中的人物有时刻意将严肃的政治话题混合在日常生活的情景当中,本意是让权威变得通俗化,实际上人物本身反而成为被挖苦的对象,这就是语言反讽。比如《官场》中的金全礼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又比如《官人》中的老曲,跟金全礼一样,从来从他的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在官位至上、权力至上的官场氛围中,掌握大权者,用手中的权力代替法律法规,滥用权力;争权者处心积虑、表里不一、人格缺陷;而像小林这样处在最底层的小人物,只有天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处于被玩弄和拿来出气的卑微地位,可是当他寻到机会,依然也会参与到权力机关混乱的争权夺利的关系当中。在世俗化的官场当中,独立的人格和高洁的理想是难以坚持的,权力的渗透会使官场当中的人们失去言语上的真实,导致精神上的腐朽,造成性格分裂、致使人性异化。
总之,刘震云的反讽,并没有局限于对底层人物和“小人物”的刻画,也没有停留在对拥有权力的“官人”们的庸俗行为的刻画上。刘震云的反讽更为重要的是建立在权力对日常生活的广泛影响以及对人们思想庸俗化的基础上,因此,具有一定的深度。刘震云作品中的主人公,不管是小人物还是掌握权力的“官人”,总是自觉地认同权力带给他们的一切好处,最精彩的反讽效果正是在于他们自觉地接受权力关系的扭曲带给生活的一切影响。刘震云巧妙地运用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给出人物以最准确的社会位置,让读者在阅读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有这样,才能使人们更清醒地认识到权力的各个方面,从而更加注意洁身自好。
刘震云习惯用高深莫测的眼光冷静地注视着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痛苦和灾难,在波澜不惊中写出对现实的失望,通过其作品可以看出,作家不厌其烦地讲述官场生活背后隐藏着强烈的权力批判意识。从前期创作看,作家对城市和农村人们的生活状况都不太乐观,权力渗透到现实的每一个角落,他用悲剧的叙事手法揭示了不正当权力对人们生活造成的危害有多大,通过调侃和反讽揭开“权力意识”现象——权力如何改变、支配人们的生活,在愚弄和惩罚中突出反讽的效果,作家看似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审视这一切,实际上他如同一个参悟者,把现实世界看得很是透彻,用嘲讽去揭示权力弄人的荒诞,用荒诞去表达人们生存的法则。正如陈思和先生所说:“这种绝望转化为诗学上的宣泄,就成了刘震云式的讽刺。”[5](P170-178)刘震云的反讽写作手法可以说在文坛里是独树一帜的,用“新写实”去概括他所有的作品,的确不够准确。
刘震云的小说告诉我们,现实生活是残酷的,他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在具体的利益面前,所有的理想都是灰色的。在《官人》《官场》等作品中,大都是与人的最低欲求有关的生活需求开始,在生存需求面前,崇高、道德、理想都相形见绌,平淡琐碎地开始事件的叙述,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节,有的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官场中的结党营私、明争暗斗。他写出了现实生活的烦恼,在现实的压力下,人的精神不断萎缩,每个人的棱角都一点点地被磨平,失去了原本的锋利。摆在人们面前的不是阳光普照而是死气沉沉。作家通过大量琐碎、平淡而充满随机性的生活小事写出权力对生活的影响,作家在不对生活进行干扰中,以权力意识作为切入点为读者提供最贴近生活的最真实感受。正如作家自己所说:“生活是严峻的,严峻的是那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常生活琐事……因为每一件事情都得与人打交道。我们怕人,于是我们被人磨平了。我们拥有世界,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复杂的千言万语都说不清的日常琐事。他成了我们判断世界的标准,也成了我们赖以生存的标志。”[6](P74-77)从作家无奈的语气中,我们不难看出作家对权力对生活的渗透感到无奈且失望。他只能把自己的情感运用在笔端,在批判权力控制人的同时警醒世人。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感受不到抗争权力的真实力量,而更多的是对权力的屈服与认同。作品中那些我们觉得稀松平常的小事,那些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做出的反应行为,都是强大的权力所支配的结果。人们自觉地认同权力的结果,导致权力每时每刻都浸透到我们的生活。作家意识到个体的单薄与渺小,是没办法与庞大的权力网络抗衡的,因此,作家只是揭示现实中的生存本相——权力控制下的生存困境,而无法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法。作家在用反讽揭示权力的同时,又给读者以悬念,寻找方法的任务就交到读者的手上,可见作家的无奈与失望。
鲁迅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8](P235)虽然现实生活并没有鲁迅说的那么严酷,但是作家在作品中大篇幅批判权力,确实需要很大的决心与勇气。刘震云能始终抓住社会的命脉,大胆谈论政治,并且深入且穿透内部,如此坚持不懈且笔耕不辍的批判权力的作家,刘震云应该算是文坛当中的“异类”。品读作家的“官场”系列作品,我们可以发现,作家从日常琐事中探寻出权力的无处不在。当同时期的其他作家,将笔触伸向其他领域的时候,刘震云却能将对权力问题的探索深入到人的精神世界当中,始终对权力保持警惕。
直面权力问题固然能体现出作家的勇气,但是深入批判才能看出作家的骨气,即不盲目地为政治唱高调,做传声筒。作家始终坚守自己独立的批判立场,敏锐地追寻权力的走向,所以作家的文本中常常透着压抑的气氛,在这里的人是不自由的,人格是有缺陷的。用作家的话说叫作人格“残疾”。作家的“官场”系列小说往往不同于当下的官场小说,邪不压正,写的都是最理想的结局。在作者笔下,理想往往被现实消耗殆尽,文本呈现的往往都是内部权力争斗的残酷,权力成为手段也是目的,大家都不断被权力捉弄,却又都无法自拔。作家看到的都是大家回避且不愿意看到的地方。在文本中通过反讽的叙事手段,对权力进行讽刺与批判,与主流的意识形态保持一定的距离,形成了风格独特的独立批判立场。但我们应该意识到,作家批判权力中蕴含的黑暗是为了更好地去寻找光明,揭露丑恶是为了让大家正视人生,这与当下的官场小说的主题本质上是一致的——为了社会生活更加和谐美好。
三、“官场”系列小说的价值与意义
作家把前期作品如《一地鸡毛》《官场》等作品视为“新理想”小说,刘震云的小说批判地展示了人的社会形态和精神形态的状况,提出了人为什么活着和怎么活着这两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作家将权力批判深入人的内心,但是从长远来看,想要根除人的私欲是不太现实的。社会发展只会使人类越来越膨胀,权力争夺会导致人心变质—— 一种生存困境也是精神困境。作家并未给我们指出一条自我救赎的道路,这需要我们不断去探索。可是这并不代表作家对现实已经失望无奈,作家是想要人们从中得到反思,这才是小说价值所在。
品读刘震云的“官场”系列小说,我们会发现一个共同的特点——权力批判。他的小说大多都指向政治,对政治上的弊端毫不隐晦。“政治”可以看作一种权力,而“讽刺”则是对其的一种批判。当下文坛普遍缺乏的批判精神,而刘震云的作品恰好能填补这一空缺,更显难能可贵,更有价值与意义。
有研究者指出,刘震云创作走向成熟的标志是以反讽叙事取代悲剧叙事。其实纵观作家的创作历程,可以发现:无论是写作初期还是写作成熟后,作家总是怀揣着一颗关怀的心,有着强烈而含蓄的感情在里面。刘震云对乡村的关注,并没有用老套的手法写在他的作品中,而是深刻揭示乡村社会中的矛盾冲突的本质。这种倾注于乡村世界的情感在他的心中沉淀,具有深刻价值判断和情感表达的叙事手段就应运而生。
刘震云的批判视角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现代文学史上的批判大师鲁迅的影响,社会主义的建设使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极大的发展,但是国民的劣根性问题始终存在。刘震云的小说告诉我们,我国的国民性改造问题依然任重而道远。
刘震云采用迂回的写作手法,以异化反异化,唤起人们对精神世界的自觉关注,从而以一种批判的姿态,清醒地正视现实。对于中国的官员,刘震云说:“希望他们人前人后都有个领导的样子,都有些榜样的力量。否则,他们对于革命的损害,往往比外部敌人危害更大。”[8]因此,刘震云的小说权力批判便具有更强烈的现实意义。
四、结语
权力批判,具有针砭时弊的现实意义。作家把日常琐事和官场生活联系在一起,揭露政治上的弊端——权力腐败,而导致社会生活的运行处处围绕着“权力”。 “权力”成为一切社会生活的“通行证”,法律和规章制度有时在权力面前也“黯然失色”。权力滋生的腐败现象也是长期存在,作家的权力批判并没有过时。想要扭转这种不正常的社会现状的关键在于用“法治”取代“人治”,社会运行不能依靠“权力”而是要依靠“法律”,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才能使现代社会中长存健康的风气。
权力批判,抛开权力桎梏,民众应该行使好手中的监督权。在作家的书中,人们依附于权力,很少想要去反抗,封建社会的思想在现实中仍有残存。在作家的小说中,一方面对麻木的人们感到愤怒,对他们的命运感到悲哀;另一方面,把高高在上的权力从神界拉下来,对他们进行批判和分析,为人们更好地运用手中的权力打下基础。
权力批判,不仅在于对权力提出质疑,还在于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不断审视权力中蕴含的困境,可以更好地去寻求解决方法。作家清醒地认识到权力存在的原因,并总结出自我救赎才是出路,要消除人们内心的贪婪,权力失去了心理基础,困境自然难以产生。作家希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要为权力关系所束缚,每个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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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孙聿为.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N].北京晚报,2009-03-16.
[责任编辑孙葳]
[收稿日期]2015-12-15
[作者简介]曹爽,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16)02-01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