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色暗涌黑人教练消失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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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人趋势

2015年3月3日，掘金队解雇了主教练布莱恩·肖。这并不是什么争议性的决定，在肖的率领下，掘金的战绩每况愈下，管理层失望之极，改变不可避免。

在肖被解雇的26天前，魔术也解雇了雅克·沃恩。尽管出身马刺系，但沃恩也是四面楚歌，下课是注定之事。在沃恩被解雇的220天前，雄鹿队解雇了拉里·德鲁；再49天前，骑士队炒掉了麦克·布朗；而在布朗下课的六天前，马克·杰克逊在勇士的执教生涯结束了；再往前14天，爵士解雇了蒂龙·科尔宾；而再往前一天，则是麦克·伍德森丢掉了在尼克斯的饭碗；而在伍德森离开纽约之前71天，则是活塞解雇了莫里斯·奇克斯。

在奇克斯之前，被炒的教练大军中还包括莱昂内尔·霍林斯（灰熊）、基思·斯马特（国王）、阿尔文·金特里（太阳）、埃弗里·约翰逊（篮网）、保罗·西拉斯（山猫）和内特·麦克米兰（开拓者）。

上述这些帅位更迭，大多数都不太引人注目。每支球队管理层的决定都有看似可信的理由：战绩没有达到预期水平；教练与球员之间或者教练与管理层之间产生了矛盾；或者只是含混不清地表示球队需要改变。然而，在这三年的解雇风暴之后，却无意间却产生了一个累积性的结果：NBA中的黑人主教练大幅减少了。

在2014-15赛季常规赛开始之前，NBA总共有七位黑人主教练（桑德斯的意外逝世，萨姆·米切尔正式成为森林狼主帅，这一数字变成八位），和三年前相比减少了一半，也是过去16年以来的最低值。或许，黑人教练的数量可能还会进一步减少。拜伦·斯科特一直被视为湖人的短期方案，而他们糟糕的开局也让他的帅位岌岌可危。此外，篮网主帅霍林斯的日子也一点不好过，他的球队在东部的战绩只比76人好。

很难指出黑人教练的减少背后的原因，但这样的趋势却是令人惊讶的。从2001年到2014年，NBA平均每个赛季有11位黑人主教练——这段时间无疑是联盟历史上白人教练和黑人教练最接近数量平等的时期。在2012-13赛季开始时，NBA有一半主教练都是有色人种，其中14位是黑人教练，这一数字达到了历史峰值（这一统计是基于每个赛季开始时的情况，它不反映赛季中期的改变，也不包含临时主教练）。

这个数值在那之后就不断减少，曾经一度联盟中只有六位黑人主教练，为1999-2000赛季开赛以来的最低值。每一位受访者——教练、球队执行官、经纪人和学者——都对这一数值表示了惊讶，并对如何解释这一现象感到矛盾：这只是一个偶然，还是背后另有原因？

“我认为这还有待观察，看看还会发生什么。未来五年内，这个数值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金特里这样说，他在休赛期成为鹈鹕主教练，是现今黑人主教练的代表。现年61岁的他，自1988年后就一直在NBA工作，既当过助理教练，也当过主教练。他认为，现在就开始担忧这一趋势未免太早，并表示他坚信NBA球队“无论应聘者肤色如何，都是能者善任的”。

同金特里一样，绝大多数相关人士都认为这一现象有待观望。NBA在北美的大型体育联盟中一直是一个先驱者，在种族和性别平等方面更是其他体育联盟的标杆，而且NBA也在这些争议话题中为自己带来了一定的好处。

德维恩·凯西曾在西雅图超音速做了11个赛季的助理教练，直到他2005年才在森林狼获得了第一份主教练工作。58岁的凯西如今执教猛龙，本赛季是他在多伦多的第五个赛季，“无论如何，我相信联盟是公正的。我相信这可能只是雷达屏幕上的噪点，在未来数年内，这个数值将有望回升。”

NBA副总裁马克·塔特姆对这一趋势并不在意，认为这只是一种“循环”。他的理由是，在1990到2000年间，联盟平均每赛季仅五位黑人主教练——最低为两位（1992），最高为七位（1993）。这一平均值在之后的13年中，直到近年的下滑之前，一度达到了之前的两倍以上。即使如今发生了下滑，NBA也有和1993年一样多的黑人教练。当然，黑人教练所占的比例下降了，因为1993年联盟中只有27支球队，现在是30支。

换句话说，如今的黑人主教练在NBA还不足三成，但这个联盟里的黑人球员比例却是75%。这也带来了疑问：既然黑人能统治球场，为何他们无法在教练席上施展自己的才华？一些学者将此归咎于长年的种族氛围，即社会上白人更多地雇佣白人。有的球队高层则指出，这是因为缺乏优秀的或做好准备的黑人助理教练。也有人将此归咎于球队开始重视使用复杂的数据分析——这是暗示黑人主教练要么相对不那么聪明，要么相对更缺乏适应的意愿。

有的黑人教练还觉得他们和白人教练相比，没有得到来自球队高层同样的支持和信任。这代表着更少的成为主教练的机会，以及成为主教练以后更短的任期。

对于这个问题，一位在联盟中工作了超过20年的黑人教练表示：“我认为这是件大事。这背后的信息暗示着或许黑人教练没有能力把工作做得像其他教练那么好。”为了避免未来雇主对这位教练进行刻意疏远，他要求保持匿名。

在他看来，在功利主义盛行的NBA里，一切以成绩为定夺，只要成绩不好，教练的职位便难保。当主教练是黑人时，这种风险就更大了。也就是说，多年来种族主义遗留下的格局并没有被完全打破，NBA的教练群、管理层乃至老板仍是白人的世界。

转型时期

如果说得更直白点的话，就是白人教练和黑人教练相比，通常有更多时间来证明自己，并修补阵容的缺陷。不过，这一差距正在减小，黑人教练的任期正在延长。

再之前的一个十年，即1995到2005年期间，黑人教练平均任期仅为2.26个赛季，而白人教练为3.2个赛季——其差别达到42%，相差77场比赛。

而在2005到2015年期间，白人主教练平均任职仍然是3.2个赛季，但黑人主教练平均任职提升到2.85个赛季，双方的平均任职只有12%的差别，或者说只有29场比赛的差别。

虽然在数据上已经取得了突破，但是根据对过去十年的调查，NBA球队雇佣白人教练的比例还是比黑人教练高出很多。自2005年起上任的96位全职主教练中，36位为黑人，59位为白人。剩下的一位在这一期间上任的有色人种是热火队的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他是菲律宾裔美国人。

如果把这归咎于某一个原因无疑是草率的。毕竟这是30支队伍，他们互不相干，分别由30位老板和30组管理层运营，每支队伍都有自身的特点和视角。

不过联盟中的确有一个广泛的趋势，这能够部分解释种族比例上的变动：NBA球队，和以往任何时期相比，更多地寻求雇佣新型的教练——大学教练、菜鸟教练、外国教练、解说员、曾经的录像分析师——而不再把视野放在传统的前球员转型的教练的范畴，而这一范畴显然主要是黑人。

本赛季NBA联盟中有三位主教练来自大学，他们是布拉德·史蒂文斯（凯尔特人）、弗雷德·霍伊博格（公牛）和比利·多诺万（雷霆）。另有两位主教练，斯波尔斯特拉和步行者的弗兰克·沃格尔，都是从录像分析师开始教练生涯的，他们没有在NBA打球的经历。从电视解说转行当主教练的代表人物则是勇士现任主帅史蒂夫·科尔，巧合的是，他的前任主帅马克·杰克逊也有相似的经历。骑士在去年则把橄榄枝抛向海外，聘请了在欧洲篮坛叱咤风云的大卫·布拉特，他曾在欧洲和以色列多次夺冠，但从未在NBA工作或打球过。尼克斯去年聘请了德里克·费舍尔，在几周之前“老鱼”才打了他最后一场比赛——就像更早一年前的布鲁克林篮网出人意料的决定那样。当时他们在贾森·基德退役几天后，就请了他去做主教练。

史蒂文斯、霍伊博格、多诺万、沃格尔、布拉特和科尔是白人。费舍尔、基德和杰克逊是黑人。这说明寻求新型主教练不代表就是非要选择白人教练，但这的确包含了这样的倾向，不过这或许并不是有意的。

根据在美国体育平等与道德协会工作的拉普奇克得出的结论，NBA对大学教练的偏好之所以会导致这样的倾向，是因为大学联盟中有接近九成的教练是白人。

虽然球队也继续在NBA助理教练当中选择主教练，但最近上任的前助教也多为没有在NBA打过球的白人：迈克尔·马龙（掘金）、史蒂夫·克利福德（黄蜂）、戴夫·乔尔格（灰熊）、布雷特·布朗（76人）和麦克·布登霍尔泽（老鹰）。

而在2010年，三分之二的NBA主教练都有长期在NBA打球经历。如今，这一比例已经降至不到一半。如果在NBA打球的经验被证明无足轻重，那么球员转型的教练——其中黑人为主——就将会是最受这一趋势影响的人群。

托德·博伊德博士是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研究种族与流行文化的教授，他的看法是这样的：“这是一个不错的理论。在NBA里，有许多没有打过球的白人在很多岗位上工作。而NBA中，大多数黑人教练都在NBA打过球。”

数据也支持这一理论。目前，在NBA联盟的九位黑人教练（包括米切尔和比克斯塔夫）当中，有6位曾经是NBA球员（71%）。在其他21位教练当中，只有七位有相对足够长的NBA球员生涯。

换个说法就是：在17位没有在NBA打过球的教练中，只有三位是黑人。说得更直白点：如果你是黑人，那么拥有一段NBA球员生涯几乎是获得一个主教练职位的先决条件。如果你是白人，那这就不是必需的。

这可不是什么随机事件。看看最近十年以来的数据：2005年以来先后上任的36位黑人教练中，28位是前球员（78%）；2005年以来先后上任的59位白人教练中，30位是前球员（51%）。

传统来讲，一个曾经的球员要先成为助理教练，积累资历，等待某一个主教练席位空出。这是蒙蒂·威廉姆斯、肖和沃恩等人所走的路线。不过，近几年黑人助教的数量也有所减少。

2014-15赛季，联盟中40%的助教是黑人——在2013-14赛季为46%，而在2012-13赛季为44%。在这之前的几年，这一数据在40%左右浮动，所以在某些方面来说，这一数据只是在回归正常值。

助教们是否有相同的晋升主教练的机会？一位业内消息人士估计，近年来，在所有获得面试邀请的NBA主教练应聘者当中，黑人仅占20%。

在黑人助教中，也有很多的讨论，他们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总会有个不知从哪来的家伙突然冒出来，然后老板或者总经理就会对这个他们甚至还未完全了解的家伙抱有信心，而不是一个已经在此勤奋工作数年的人。

最好的结果是，黑人教练减少看起来只是“偶然的一瞬间”，但这种大幅度下降，使得这一现象值得关注了。

社会影响

黑人教练在NBA的发展历程中一直是艰难的。早在1966年以前，受种族歧视等因素的影响，NBA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黑人主帅。就连其他三个北美职业联盟，同样没有一位黑人主教练。

直至1967年，联盟历史上第一位黑人主教练诞生，他就是传奇中锋比尔·拉塞尔。拉塞尔一直是联盟中反对种族歧视的代表——1964年，在接受《星期六晚邮报》采访时，拉塞尔曾公开批评种族歧视：“在这个国家，似乎白色就是美德的颜色，而黑色则总是被视为隐藏着邪恶。”

作为一名勇敢的民权斗士，拉塞尔终归在NBA赛场上证明了自己。在拉塞尔出任凯尔特人主教练期间，他帮助球队夺得了两次总冠军。

随着拉塞尔等部分黑人球员的崛起，NBA联盟中黑人的地位有所提升。到了1978年，联盟中黑人球员的比例首次超过半数，成为了NBA的主导。

之后“魔术师”约翰逊和拉里·伯德的出现，完全改变了人们对篮球的审美，也完全扭转了外界对黑人的想法。

自此之后，种族歧视基本被叫停，你听得见的只是罗德曼说“伯德受人欢迎只因为他是个白人”，但这也会立刻被联盟处罚。除了一些老板身上发生过的一些退步的事情——其中最有代表性就是2014年斯特林事件——近年来NBA已经基本不再有种族问题。好在亚当·席尔瓦将斯特林逐出NBA，也算是提升了联盟的形象，黑人球员们都为总裁的决定喝彩。

不过在NBA的权力结构中，很大程度上级别还是和种族相关的。30位老板中有28位是白人。只有五支球队主管篮球事务的管理层当中有黑人。这一权力分配带来了另一个在各行各业都会出现的担忧：人们倾向于和与自身相似的人建立关系，这会影响雇主的选择。

“如果管理层中的黑人更多，或者是由黑人参与雇佣决定，那么联盟中可能就会有更多的黑人教练。”博伊德这样说，“你可以观察社会上的任何组织。雇主们往往雇佣他们了解的人，他们会雇他们的朋友，还有他们的朋友所推荐的人。如果你不在正确的圈子里，那么就不会获得那些机会。”

正如其他各个行业，在NBA中，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斯科特·斯凯尔斯，魔术的新任教练，其上任受益于他和魔术的首席执行官马丁斯的良好关系。霍伊博格打球时曾经为公牛效力过，他和现任公牛总经理加尔·福尔曼有着长期的友谊，后者甚至没有面试其他候选人就直接招来了霍伊博格。科尔在勇士聘请他之前，就是勇士队老板乔·拉科布的高尔夫球友了。布登霍尔泽能去亚特兰大，也全拜老鹰前任总经理丹尼·费里所赐，他们在马刺可是老相识。

并不是他们没有这层关系就不会成为当选，只是想说明他们有一些自身的优势。在塔特姆看来，联盟一直观察着各球队和联盟自身的趋势，而今年早些时候联盟还设立了一位主管平等和包容的官员，这进一步加强了这一效果。

“我再说一遍，我们的球队一直在试图寻找并雇佣最有能力的人选，而不会考虑教练的民族、性别和背景。”塔特姆说。

即使联盟官员这样说，外界也不缺乏“抗议”的声音。西拉斯就曾早些时候公开表示，现在的黑人教练数量显然是不够的，他们很清楚如何去当一个球队的主帅，也理应得到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