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得浮名绊此身
2016-03-04罗望子
罗望子
何得浮名绊此身
罗望子
郜科作品
郜科作品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一次我到位于湖南路的省作协拜访费振钟,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一本新出的大开本画册,我潦草地翻翻,觉得很是新颖奇特,又与我当时的心境相去甚远。问是何人,答曰郜科,杂志美编。等了半晌,终不见人影。不过自此之后,则经常留意他的动向,漫画小品,封面插图,水墨写意,报纸杂志,他都做得有声有色,在我的心目中,郜科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家伙。
真正认识他,已是十多年后,我调入作协,和他成了同事。说是同事,其实我们平时并不上班,偶至单位,也难得碰上。只有一年一度的年终考核,必定能看到他。都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眼前的郜科却经年不变,永远是一顶网球帽,永远一身的野战排中士打扮,永远的朗朗而笑,只要遇见,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必定会紧紧攥住你,热情地递给你一根“三五”烟,让你感到朋友亦或是男人间的贴心贴肺。你会觉得,今天,此时此刻,碰上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忽然变得有意思有希望有质感有力量了。
在一次南方之旅中,我有幸和郜科同志同住一室,这才了解到他的水兵生涯,他的东欧、俄罗斯的漂泊经历。我们彻夜长谈所谓的艺术。郜科总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记得在亚龙湾的船上,半夜里,郜科的嗓门奇大,震耳发聩,船又摇摇晃晃,恍若入仙。以至招来,隔壁的毕飞宇,加入我们的论坛。
我喜欢郜科作品中的平民调子,草根派头。无论是他的仕女画,还是田园画,人物和构设都是那么率性,或嗔或喜,或怨或乐,都是那么本色,和画家一样,没有任何心机,抑或是抹去了心机,回到了生活原点。我尤其喜爱郜科的文革宣传画,动乱年代的青春与梦想,或夸张或反差,时尚与古典的杂糅,书写着那一代年轻人的绚烂意趣。鲜红与草绿是郜科最着意的语言,这里没有寻常的怀旧,却撩拨着我们的灵魂,为我们以别样的方式打开了尚被遮掩着的历史。“亲历历史”,我想起《收获》杂志的一个栏目,而郜科早就在自觉地做了。郜科对文革的思考与发现,让作为作家的我不禁汗颜了。
我除了临过几天字帖,对画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不管我好说歹说,郜科总是照单全收。日子久了,闲聊多了,我便半真半假道,有机会的话还请郜兄给我的书画画呵。他很爽的应了。谁知一语成真,没过几个月,我的长篇《梅花弄》给春风文艺社相中,只是篇幅太短,最好是能做些插图。我赶紧惴惴地打电话给郜科,他说那你把稿子发过来看看吧。此兄看书的过程中,还发过两次短信来,说书写得很有意思,他读着读着都有了“化学反应”,保证能画出来的。我固然不会给他的鼓励昏了头,但毕竟吃了颗定心丸。不到十天,郜科兄便特快专递过来他的作品,既有纸本底稿,又有复印件,甚至还给我刻录了光盘,说是便于收藏,便于排版。我忽然发现,这家伙还是个心细如发,不计回报,不留后手的男人。
可惜应了好事多磨,《梅花弄》没能通过新闻出版局那一关。郜科反过来愤怒地安慰我,说这么棒的小说咋会不能出呢,没关系,咱留着,总会出来的。没过几天,我的责任编辑又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有戏了,编辑却说拜托我一事,能否和郜科先生联系一下,他们希望能请郜科同志,给他们的几本书画画插图。能够“成就他人的碧海蓝天”,而且这个人还是郜科,我觉得是对他的弥补,当然求之不得了。随后几年,便有了插图本的长篇小说《胸若桃花》《红衣》《裤裆巷风流记》陆续出版。我的《梅花弄》经过调整,也在2005年由太白文艺社出版,后来还重印了一次。
再后来,又接到太白文艺出版社编辑的电话,催得还比较急,一是想选《梅花弄》里的一幅画做他们另一本书的封面,二是想请郜科继续给他们的书做插图。我当即电话郜科,此兄大大咧咧地答应了,至于那幅画,他分文不要。这下轮到我急了,我说拜托了郜科兄,我已经给你要了,你要了请我吃饭也好呀。他在那头嘿嘿嘿地笑了。也许郜科不晓得,他笑得我心虚,我已然分不清,是作家成就了画家,还是画家成就了作家的碧海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