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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马克思的“历史”概念——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视域

2016-02-26安连新

学术交流 2016年11期
关键词:卢卡奇哲学思想辩证法

孙 民,安连新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口 571108)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回到马克思的“历史”概念
——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视域

孙 民,安连新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口 571108)

考察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视域,可以发现其丰富意蕴。这里所讲的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视域,主要是指在当代境况下,传统教科书体系、西方马克思主义(以卢卡奇为代表)对它的理解和诠释。毫无疑问,传统教科书体系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概念尽管对理解马克思的“历史”概念提供了重要启示,但是,要真正把握马克思“历史”概念的丰富意蕴,最终要回到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实践性、现实性和批判性的内在精神之中去。

马克思;历史;传统教科书体系;卢卡奇

马克思的历史概念是历史唯物主义生成和发展的始基。马克思的历史概念自形成以来,就在时代的进程中不断地发展演变。在这里,我们通过对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视域的探微,凸显马克思历史概念的丰富意蕴,从而为理解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本真精神提供重要的启发。

一、传统教科书体系中的历史概念

所谓传统教科书体系是指由20世纪的苏联哲学家们(以布哈林、德波林、米汀等为代表)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又以普列汉诺夫、列宁、斯大林等经典作家对它们的解读、阐释和发展为基础构建起来的理论化、系统化的哲学思想体系。这一体系得到了普及,影响巨大。

(一)传统教科书体系规制的历史概念

传统教科书体系一直以“一分为二”的模式阐释和发展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即将其分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两个部分来阐述和诠释。这种模式虽定型于斯大林,但追究起来,它却是由普列汉诺夫和列宁的思想发展而来的。

最早提出“辩证唯物主义”概念的是狄慈根。但最早用这一概念来描述马克思哲学思想本质特征的却是普列汉诺夫。他强调,马克思的哲学是关于自然和历史的本质上辩证性的唯物主义,也就是辩证唯物主义。而历史唯物主义则是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中展开的具体形态。列宁不但继承了普列汉诺夫的观点,坚持将辩证唯物主义作为马克思哲学思想的基石,而且进一步将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推广”,也就是“把唯物主义对自然界的认识推广到对人类社会的认识”[1]。

斯大林在米汀、萨尔文特等人的学术研究基础上,最终认定马克思哲学分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性质,斯大林深化了列宁的认识,明确地提出了“推广应用论”。这一论断为传统教科书体系阐释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定下了最终的基调。自此之后,该体系就始终坚持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的推广和应用。虽然在以后的发展中,传统教科书体系被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们不断地批判、修正和完善,但是它的这一理论主张却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不管是普列汉诺夫、列宁、斯大林还是其他传统教科书体系的哲学家们,都坚持用辩证唯物主义贯穿自然和历史,以实现两者的统一。但实际上,正是这种统一表明了他们对马克思哲学不彻底的理解。因为,这种统一是基于自然与历史的分裂与对立,并以历史融进自然的形式实现的统一。也就是说,传统教科书体系坚持从辩证唯物主义、自然物质本体论出发,来研究解释历史。所以,历史被它规制为一个与自然对立却又在根基上归属于自然的领域概念。

(二)传统教科书体系如此规制历史概念的原因

1.对马克思著作的理解、引证不足。马克思并未明确地给历史概念下一个定义,只是在不同的语境中给予其具体的指认。所以,要准确地理解马克思历史概念的本真内涵,就必须全面而深入地解读他的著作,抓住他理论创新的实质。然而,传统教科书体系在阐释马克思哲学思想时,并未将马克思的著作作为主要的理论来源和依据,对他关于历史的理论创新也未追本溯源,而是更多地援引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等人对马克思哲学思想的诠释和引申。所以,仔细阅读传统的教科书,我们会发现,它们的参考文献“却是列宁的著作多于恩格斯的著作,恩格斯的著作多于马克思的著作,而集中体现马克思哲学思想的著作很少甚至几乎没有被引证”[2]。这样的文献格局,当然不能准确理解马克思哲学思想中核心概念的原初语义。仅仅依据他人对这些概念的理解和引申,而非本人的论述,就想要运用它们进行符合本人原初主张的理论推导和建构,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抛开马克思的著作,放弃对实践、现实、批判等概念追根溯源的研究,是不可能准确理解马克思历史概念的。

2.对马克思与恩格斯哲学思想的差异性认识不清。传统教科书体系一直坚持从恩格斯的哲学思想出发理解和把握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不可否认,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哲学思想有着一致的核心立场,但不能说两者是同一的。

仔细分析可以发现,他们的哲学思想是存在着较大差异的。马克思的思想重心始终聚焦在“社会历史”上,他所急切关注的焦点始终是社会现实中的问题,所要力争的是改造世界以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他研究黑格尔、费尔巴哈等人的哲学思想,以寻求能够科学指导自己洞悉历史本质真相的理论,以便揭开“历史之谜”,实现自己的价值追求。然而,黑格尔哲学的思辨性、费尔巴哈哲学的历史虚无性都无法为他的思想探索提供更多的科学指引。这使他明白,现有的哲学思想无法洞穿包裹着历史的迷雾,以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中去。而要真正地洞悉历史的隐秘本质,只能构建新的科学的哲学世界观才行。于是,马克思走上了批判的道路,从批判黑格尔、费尔巴哈、鲍威尔、施蒂纳等哲学家,到批判萨伊、斯图亚特、李嘉图、李斯特等政治经济学家,他在批判中形成了科学的实践观、现实观,领悟了辩证法的合理形态,创制了历史辩证法,最终创立了一门唯一的历史科学——历史唯物主义。

与马克思相比,恩格斯对自然科学更感兴趣,他的思维方式也更倾向于自然科学型,他的哲学思想更侧重对自然界的思考,并自觉地将自然界作为世界的本原。虽然两人都坚持唯物主义,但对唯物主义的理解却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实际上标示出他们对历史与自然关系认识的差异。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在实践的基础上将自然与历史统一了起来,认为自然是人化的自然,历史的自然;而历史则是以自然为前提的历史,是自然的历史。而恩格斯的辩证唯物主义本质上却是一种“自然本体论”或“物质本体论”,即表示自然与历史是分离的,自然是最高的范畴,是“源”;而历史则是派生范畴,是“流”。传统的教科书更多的是引用恩格斯的哲学思想来阐明马克思哲学,所以,马克思的历史概念没有在其中得到真正阐明。

3.当时历史现实条件的制约。传统教科书体系旨在普遍地普及马克思主义思想,宣传社会主义思想。它既要统一人们的思想、服务国家建设,又要为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必然性提供思想论证。简言之,它背负着让人们既深刻认识又坚定相信“两个必然”的使命,即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这样的使命,不仅让这一体系走上了偏狭的理论路径,而且会使它屈从某个既定理论,不得不运用一些外在于马克思、恩格斯哲学思想的所谓“原理”反注其著作,从而导致断章取义的教条主义。而且,在它的理论阐述中更是侧重将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中的必然性规律贯彻到社会历史领域,将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看作自然发展的过程,使历史从属于自然。

(三)对传统教科书体系中历史概念的评析

传统教科书体系最重要的贡献就是,它史无前例地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化和系统化,并使其得到了迅速有效的普及。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由于传统教科书所坚持并由以出发的哲学思想以及所肩负的历史现实使命,尽管它把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构建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但是其中对历史概念的认识却偏离了马克思的原初理解,不再是马克思科学定制下的历史。历史概念在马克思视域中所具有的丰富意蕴,在传统教科书体系的理论结构和演变中消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彰显着物质本体论特点的自然必然性。

二、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概念

在对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理解中,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卢卡奇)的观点影响巨大。虽然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众多,代表人物更多,但当代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们却一般认为,卢卡奇是它的开创者。卢卡奇所写的《历史与阶级意识》更被誉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圣经”。他在书中对历史概念的阐释影响巨大深远,是马克思历史概念当代视域的重要构成部分。所以,我们仅从卢卡奇对历史的理解,来窥见西方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阐明。

(一)卢卡奇重释历史概念的原因

1.现实的需要。卢卡奇不仅是一位出色的理论家,还是一名优秀的共产主义运动的领导人。在领导共产主义运动的过程中,卢卡奇发觉,自己所面临的众多问题,不仅涉及整体、全局和长远,还关乎个体、局部和当下,并且问题之间环环相扣,交织错综。一个问题的解决不仅影响着当下,还可能直接构成下一个问题解决的基础。“这时,面对现实、对探寻列宁所说的‘下一个环节’的需要,变得比我一生中以往任何时候都无可比拟地更加迫切和强烈。”[3]8卢卡奇在探寻中认识到,只有对历史深刻理解和把握,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因此,他开始研究、接受马克思的历史观。但当时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即以考茨基、伯恩斯坦等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却运用自然主义、科学主义、实证主义等,将历史唯物主义或修正为“经济唯物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或误解为“历史宿命论”“机械决定论”等。卢卡奇认为,这些理论不但歪曲了马克思对历史的真知灼见,而且遮蔽了其历史观的真实内涵和本质。如果放任这些理论在共产主义运动中扩散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卢卡奇出于现实的需要,迫切地想要重释历史概念,重塑历史观。

2.思想的动因。卢卡奇师从狄尔泰、席美尔,深受西方近代哲学的影响,所以在他的哲学思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近代哲学的视角。卢卡奇认为,依赖于主体理性,诞生于意识的物化结构中的近代哲学,在发展中面临着两难境地:要么承认理性彻底的绝对化,使存在成为其产物;要么承认存在的客观性,让其独立于理性之外,打破主体创造的原则。这一困境,就实质来说,是主客体分离对立在哲学思想上的映现。对这一困境的思考,黑格尔在近代哲学家中最具代表性。他在思考中认识到,历史是走出困境的唯一路径。因此,他对历史作了全面深入的哲学思考,提出了历史的结构理论。但当历史结构出现“非理性裂缝”时,他只是借助“理性的狡黠”来含糊其辞。因此,实质上说,黑格尔并未真正解决主客体的分离对立。所以他只能走上用绝对理性去解释历史的道路,并被迫地“采取一种方法论上很难理解的历史终点的观点”[3]234。对黑格尔历史理论的失望,让卢卡奇更加重视研究马克思的历史概念,并把通往历史的道路视为通向解决问题的道路。

(二)卢卡奇的历史概念

1.历史是人类活动及其产物。卢卡奇认为,“历史一方面主要是人自身活动的产物,另一方面又是一连串的过程,人的活动形式,人对自我(对自然和对其他人)的关系就在这一串过程中发生着彻底的变化。”[3]284所以,在历史中没有任何最终不能回溯到人,回溯到人与人的关系的东西。卢卡奇强调,这里所谓的人既不是一般化的人,也不是“自我意识的人”,而是现实的人,即生活在现实的实物世界中并受这个世界制约的人。但他又指出,现实的人不能是个体。因为客观现实对个体而言,必定是僵化事物的集合体。在它面前,个体除却作出承认或拒绝的判断之外,难有作为。所以,卢卡奇认为,“只有阶级(而不是‘类’,类只是按照直观的精神塑造出来的神秘化的个体)才能和现实的总体发生关系并起到实际上的改造作用。”[3]294这就是说,只有在把人看作具体的总体,又把人本身从具体的总体中提高为真正的具体的时候,历史才真正地变为人的历史。

2.历史是主体与客体的统一。斯宾诺莎在自然实体中实现了观念的秩序和联系同事物的秩序和联系的同一。这一思想虽然不被卢卡奇接受,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在寻找事物的联系和观念的联系的同一中,卢卡奇认识到:“如果这种同一恰恰应该有助于说明具体性和运动,那么恰恰是实体,恰恰是事物的秩序和联系的意义必须发生彻底变化”。[3]228怎样发生这样的变化?卢卡奇主张,将斯宾诺莎的自然变为历史。所以,他认为只有通过历史才能真实地揭示出事物的秩序和联系,才能真正地建筑起哲学的基础;也只有在历史的生成中,才能消除事物和事物概念因独立性而造成的对立性和僵硬性。这样,他就在思想规定的起源和现实生成的历史的统一中实现了主客体的同一。也就是说,卢卡奇认为历史既是主体活动的产物,又是人类社会活动的客观过程。

3.历史是辩证发展的过程。卢卡奇将辩证的过程把握为和历史的发展本身相同一,即把辩证法作为历史过程本身的本质。因为,“如果摈弃或者抹杀辩证法,历史就变得无法了解。”[3]62即只有在辩证统一的过程中,历史的真正本质,而不仅是它的表象,才能为人所真知。而且,卢卡奇还把人视为历史辩证法的基础,并强调在历史的辩证发展过程中人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历史恰恰就是人的具体生存形式不断彻底变化的历史”。[3]284

(三)对卢卡奇历史概念的评析

“卢卡奇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一座高峰”[4]。但是理性的诚实让我们认识到,卢卡奇对历史概念的诠释具有双重品格,既有科学合理性又有极端片面性,必须对其加以辩证考察。

1.积极影响。在卢卡奇对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当代阐明中,我们认为值得肯定的有以下三个方面:

(1)他彰显了历史的能动性。卢卡奇标榜人的力量,将人作为“一切事物的尺度”,作为整个历史的同一的主体—客体;将历史看作人自身活动的产物,是人的具体生存形式不断彻底变化的历史。他从不认为历史只是一个可以被描述的对象,而始终认为历史是一个被构成的主体—客体。

(2)他强调了历史辩证法。辩证法是理解马克思历史概念的关键所在,因为,马克思在对历史的整个理解一刻都没有离开辩证法,甚至可以说,辩证法是马克思历史概念的活的灵魂。卢卡奇在对历史的阐释中也特别强调辩证法,甚至说“只有历史的辩证法才造成一种全新的情况”[3]287。

(3)他揭示了自然的历史性。将自然作为一个社会范畴,是卢卡奇批判自然主义、实证主义的重要论点。他非常厌恶考茨基等人利用自然科学的理论侵蚀马克思哲学。因此,他高举社会历史的旗帜,将自然纳入到社会历史的范畴中,揭示出了自然的历史性。

2.消极倾向。卢卡奇极端片面地强调某些方面,所以他对历史概念的理解具有明显的消极倾向。

(1)将自然绝对地统一于社会、统一于历史,消灭了马克思历史概念的自然维度。卢卡奇主张自然是一个社会范畴。这使社会诸范畴被片面抬高,使自然被彻底地、绝对地归入了历史。他的这一观点,不但抹去了马克思哲学思想的自然维度、遮蔽了其关于自然的创见,而且使它仅仅被看作一种社会理论、社会哲学,削弱了其社会诸范畴的科学规定,丧失了其思想的深刻性。

(2)卢卡奇强调“只有历史辩证法,没有自然辩证法”,使得辩证法狭隘化、片面化。卢卡奇不但将辩证法局限在了社会历史领域,而且批判恩格斯将辩证法扩大到对自然界的认识的做法,认为那将造成人们对辩证法的误解。从实质上看,卢卡奇对辩证法所采取的去自然化,才是对辩证法的误解。

三、朝着“历史”概念的“实践性、现实性”和“批判性”的思路

在深入考察传统教科书和卢卡奇对马克思历史概念的理解后,我们认为,虽然他们的论述揭示了马克思历史概念的部分本质意蕴,但是其中又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理解偏差。这就告诉我们,在当代,要全面科学地把握马克思历史概念的丰富意蕴,就必须回到它自身。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站在历史和现实的契合点上,返回马克思的思维语境,返回他本人对历史概念的种种阐述和指认,才能劈开迷误,直达其本质。为此,在研究思考中,我们提出了一条探究马克思历史概念的新思路,即通过实践性、现实性和批判性三个维度立体地考察、研读马克思的著作,以揭示出马克思历史概念的丰富意蕴。

(一)实践维度的历史

马克思对实践的科学规定,是阐释其历史概念之深刻性的关键,更是构建其新型历史观的根本支点。因而,揭示马克思历史概念的丰富意蕴首要考察的就是其实践维度。

马克思广泛地汲取已有的思想酵素,并在现实斗争的熔炉中对其加以熔炼、升华,得出了自己对实践的科学理解。在他看来,实践就是人的“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5]155的能动性活动,或者说,实践就是以改变世界为价值诉求的人的能动的感性活动。马克思还进一步指出,人的实践活动总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5]151进行的,即实践既是能动的又是受限的。与亚里士多德和康德不同,马克思不把实践仅仅理解为伦理、道德和政治领域中的活动,而是把它理解为人类全部社会生活中的一切物质性活动。所以,他说:“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5]135

在科学理解实践的基础上,马克思指出,实践是历史的逻辑基础和现实起点,因为,“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5]158,这就是说,人类历史的第一个活动就是物质生产实践,毕竟人们只有能够生活,才能够创造历史。因此,在他的思域中,“历史与实践应该是具有相当外延的概念”[6]。但是,“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现实的生活生产被看成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看成是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这样,就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了,因而造成了自然界和历史之间的对立。”[5]173马克思虽然反对抽象的自然观,但他从未认为历史与自然是“两种互不相干的事物”。他只是强调,只有被实践涉及的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积极的、真实的,在实践领域之外的自然虽然存在,但与人没有同一性,因而对人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所以,依据实践,“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5]146这就告诉我们,在马克思看来,自然是历史的天然的前提,而历史则是赋予自然以积极意义的必然条件。也就是说,历史是自然的历史,自然是历史的自然,两者具有同一性。

(二)现实维度的历史

思想必须扎根于现实才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马克思的历史概念不是从哲学所特有的智慧中引出来的,而是在生动的实际和变化着的现实生活中生成的。所以,马克思对历史的诠释,在本质上是一种接近现实、把握现实的方式。

马克思对现实的理解源于黑格尔哲学,同时吸纳了费尔巴哈哲学的合理成分。但他对现实的理解与两人又截然不同,即他既不把现实理解为超感性的理念,也不将其理解为纯粹人的感性。马克思是在实践活动中理解和把握现实的,所以,他认为,现实是人类实践活动中内蕴必然性的展开,是人的能动性的绽放,是在实践活动中不断被改造和超越的、具体的感性实存。简而言之,在马克思的语境中,现实不是驻留眼前的现在,而是在实践中承接过去、通向未来的不断自我生成的过程。

当时,面对德国的哲学家们对历史发出的种种不着边际的怪想和呓语,马克思批判道:“德国人习惯于用‘历史’和‘历史的’这些字眼随心所欲地想象,但就是不涉及现实。”[5]158因此在对历史的理解中,马克思首要强调那些“只有在臆想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即现实的个人和他们的活动以及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进而指认,“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5]146,正是“随同人,我们进入了历史”[7]。所以在马克思的思域中,历史一定是现实的人的历史,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只要描绘出这些人的能动的活动过程,就能证明历史既不是抽象的经验主义者所认为的“是僵死的事实的汇集”,也不是唯心主义者所想象的实体、主体、自我意识和纯批判的想象活动。这样,历史就从天国回到人间,而我们也就能对它进行科学的研究分析。

立足现实,马克思最先发现了重大的历史运动规律,即“一切历史上的斗争,……实际上只是或多或少明显地表现了各社会阶级的斗争,而这些阶级的存在以及它们之间的冲突,又为它们的经济状况的发展程度、它们的生产的性质和方式以及由生产所决定的交换的性质和方式所制约”[5]667。这意味着,他抓住了历史的现实本质。正是凭借着对历史现实本质的理解,马克思深刻剖析了路易·波拿巴政变,并准确地预言了政变的结局。也是根据对历史现实本质的把握,马克思提出了三大社会形态理论,至今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三)批判维度的历史

批判是马克思展开和构建自己哲学的根本方式,或者说,马克思的哲学正是在批判中得以具体阐发的,其历史概念也不例外。康德将批判引入哲学,开启了理性批判的时代。黑格尔继往开来,实现了理性批判的内在化和彻底化。马克思秉承了德国古典哲学的这一思想传统,让批判成了自己表达哲学思想最为重要的方式和途径。但必须指出的是,他对批判的理解不同于康德、黑格尔等人。马克思在《资本论》序言中提出:“辩证法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8]。这就是马克思在批判黑格尔纯粹理性辩证法的过程中所创制的否定性的辩证法。他的批判就是建筑在这一辩证法基石上的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批判,不是纯粹的理性批判,也不是全然的感性否定。

当时,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认为,资产阶级生产关系是天然的,是不受时间影响的自然规律,是永远支配社会的永恒规律。[5]232于是,历史被终结了。面对这样的论证结果,马克思认为,要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就必须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即检查资本主义的历史合理性并披露其内部所隐藏着的趋向更高社会形态的必然性。况且,对历史的考察研究不能从其源头出发,循其发生路径进行考察和分析,只能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即从事后开始,从发展过程完成的结果开始。[9]所以,马克思深刻批判了资本主义,并在批判中阐明了历史的辩证运动规律,即一定的生产关系总是与一定的生产力水平、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而当这种关系不再适应已经发展的生产力,那它就必须让位于新的生产关系,社会也就由较低阶段进化到更高的阶段。只要有人存在,生产力的发展就不会停止,因此,没有哪一种生产关系会一直与它相适应,也就说没有永恒存在下去的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也不例外。正是在批判中,马克思指明,“所谓历史,就是由一定的生产方式决定的人们的社会关系的结构性变化过程”[10]。

马克思综合实践性、现实性和批判性三个维度对历史的分析研究,不但创制了具有丰富意蕴的科学的历史概念,而且使他对历史的理解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中去了。马克思历史概念对历史本质的科学揭示,不管何时,都对人类历史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指引意义。就此而言,回到马克思的“历史”概念,揭示其丰富意蕴,对我们正确理解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本真精神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1] 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43.

[2] 袁贵仁,杨耕.马克思主义哲学教学体系的形成与演变(上)[J].哲学研究,2011,(10):3-17.

[3] [匈]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杜章智,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4] 王南湜.我们心中的纠结:走近还是超离卢卡奇[J].哲学动态,2012,(12):5-11.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6] 王南湜,谢永康.历史唯物主义的再理解——以历史概念作为切入点[J].河北学刊,2005,(5):5-11.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859.

[8] 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22.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92.

[10] 王南湜.马克思的历史概念[J].哲学研究,2007,(10):3-8.

〔责任编辑:杜 娟〕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6-01-19

[作者简介]朱松苗(1980-),男,湖北宜昌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从事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

2016-05-30

国家社科基金“海南争创中国特色社会实践范例的文化内涵研究”(项14XKS003);海南省高等学校优秀中青年骨干教师资助项目“中国梦的哲学意义”(2013003)

孙民(1969-),男,河南濮阳人,教授,博士,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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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8284(2016)11-00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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