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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互联网治理的历史演变

2016-02-21王梦瑶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历史演变

■ 王梦瑶 胡 泳



中国互联网治理的历史演变

■ 王梦瑶 胡 泳

【内容摘要】当前,面临经济全球化与恐怖主义威胁的国际局势,世界互联网展现出复杂的发展状态。作为国际互联网的一部分,中国互联网因深度介入历时近四十年、至今未已的中国改革进程,在中国政治、经济、社会等层面持续产生重大影响,同时也在改革进程的不同阶段,发展出不同的功能与形态。本文旨在勾勒1980年代以来中国互联网的起源与历史演变,剖析其被纳入国家治理体系过程中的沿革变化,以及背后的因果机制,以期重新理解当下的中国互联网。

【关键词】中国互联网;互联网治理;历史演变

在世界历史上,很少有科技发明能像互联网一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广的范围内影响人类社会的演化形态。自上世纪80年代起,截至千禧年前夕,无论是科研人员,还是人文、社科学者,甚至是小说家和专栏作家,都对互联网发展的前景抱有乐观的期待。人类有惊无险地将媒体大肆渲染的“千年虫”踩在脚下,成功地跨过千禧年的门槛,引发乐观情绪的膨胀。但时至今日,无论是“大洋国”还是“美丽新世界”,都难以用来描述互联网对现代社会的影响:一方面,互联网在培育公民社会、组织公民行动方面扮演重要角色,推动着威权国家的政治转型;另一方面,互联网更多地与“监控”和“国家安全”联系起来,尤其是在恐怖主义成为全球性威胁的今天,主权国家与互联网商业巨头共同掌握公民数据,拥有窥视公民隐私的权力。

对于中国而言,互联网以独特的方式介入中共主导的改革进程中:一方面,改革催生了中国互联网的起源和快速发展;另一方面,互联网也影响了改革的既定议程,并成为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整体上看,中国政府在严格地履行其支持、引导与管理互联网的职权,虽然其方式不无争议,但互联网形态仍然处在变化之中,任何敢于尝试与试验的举动都应该给予理解,也应该有充分的讨论。有鉴于此,本文旨在勾勒出1980年代以来中国互联网的起源与历史演变过程,剖析其被纳入国家治理体系过程中的沿革变化,以及背后的因果机制,以期重新理解当下中国的互联网形态。

一、科教兴国与现代化发展(1980—1999)

中国政府对互联网的最初态度既是开放的,又是保守的:“开放”指其在基础设施建设与国际合作方面并没有实行过多的管制,大体上抱有积极支持的态度;“保守”指其对互联网发展前景的认识局限于经济发展这一实用层面。然而,考虑到当时的国际和国内环境,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也是可以理解的。

国际互联网的基础技术(如TCP/ IP)形成于二战期间,在互联网的起源地美国,虽然政府(主要是军方)在研发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互联网的普及还是依赖于私人企业。由于早期互联网仍停留在“概念”阶段,且一项最为关键的基础技术ARPANET直到1970年代中期才发展成熟,以致到1981年,在威斯康星大学Lawrence Landweber教授的努力下,互联网技术才由军用转为民用,供全美所有计算机研究者付费使用。此后十年间,互联网连接在诸多高校之间建立起来。①

在上述背景下,上世纪80年代末,一些中国科研机构(包括北大、清华等高校与中国科学院等科研部门)的成员将互联网作为国外前沿技术引进中国。1987年,中国学术网络(China Academic Network)在计算机与计算机之间建立起连接;1994年,得益于中国科学院研究员的争取,以及中美科技合作联盟(Sino - US Joint Committee on Scientific and Techno1ogica1 Cooperation)的认可,中国互联网正式接入国际互联网。②当时的互联网仅用于科研与教学,其使用范围也仅限于研究人员,主要应用是电子邮件。

早在1989年,中国政府便开始支持境内互联网的发展。1989年10月,“中国国家计算机与网络设施”项目(Nationa1 Computing and Networking Faci1ity of China,简称NCFC)在中关村正式启动,被命名为“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示范网络”,由世界银行立项,并由国家计委、中国科学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国家教委配套投资和支持。1994年中国正式接入国际互联网以后,互联网发展被提高到了国家决策层面。1995年,中国电信开始筹建中国公用计算机互联网(CHINANET)全国骨干网,③这意味着中国互联网开始突破政府管理与科研教学的使用范围,向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领域扩展。

中国政府在支持互联网发展之初,就抱着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互联网是一项国际先进技术,通过引进、学习和吸收国际先进技术来发展国民经济,这是走向“现代化”的必经之路。

1992年,邓小平发表了著名的“南巡讲话”,发展经济成为改革开放的中心任务,当时任何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科教项目,都会得到中共和政府的大力支持。1993年3月,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主持会议,提出和部署建设国家公用经济信息通信网(简称“金桥工程”)。同年8月,国务院总理李鹏批准使用300万美元的总理预备费来支持金桥工程的前期建设。1996年召开的第八届全国人大会议上,中国政府正式提出“科教兴国战略”,并在第四次会议上批准的“二〇一〇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远景目标”中提出:“国民经济和社会各领域应用现代电子信息技术取得很大进展,计算机应用在生产、工作和生活中的普及程度有很大提高。初步建立以宽带综合业务数字技术为支撑的国家信息基础设施,国民经济信息化的程度显著提高。”④

与此同时,20世纪六七十年代“知识经济”的概念与理论在西方社会颇为流行,相关著述在1990年代传入中国,并在中国的知识分子中掀起讨论热潮,当时的国家主席江泽民曾向中国科学院的科研人员指出“知识经济”对21世纪中国的重要性。⑤由此可见,在中国政府看来,互联网不仅是前沿技术,更能为国民经济发展提供重要的技术支持,而后者才是中国政府发展互联网的原因所在。

基于此,1996年中国互联网有三件大事值得注意:第一,全国范围内的公用计算机网络开始向社会提供服务;第二,国务院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计算机信息网络国际联网管理暂行规定》;第三,对外经贸部正式成立中国国际电子商务中心。⑥以发展国民经济为目的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正式投入民用商用,政府亦出台了相关的管理章程。不仅如此,建基于互联网之上的电子商务开始受到中国政府的重视,其成为由国家部委牵头的“朝阳产业”,民间互联网开始了其戏剧性和突破性发展。

最早一批互联网企业的创建者大多是技术人员出身,他们在美国接触到互联网以后,以商用目的将其引入中国。例如新浪网创始人之一的王志东,其因技术能力突出而在北京获得资本支持前往美国,他在硅谷了解到了互联网的神奇之处,并意识到“中国的未来将会是互联网”。王志东在回国后旋即投入到对互联网商业模式的探索之中。得益于1998年法国世界杯,当时全中国范围内的球迷为了追看赛事新闻,开始访问王志东创办的网站SRSnet. com,使其面临盈利困境的公司在绝处逢生后猛然崛起,王志东由此确立了以门户新闻为主导的网站盈利模式。他联合台湾科技企业共同创办新浪网,同时接收雅虎公司的前雇员,游走于中美资本市场之间。⑦

来自西方的风险投资在中国互联网的早期发展中扮演了关键角色。早期的风险投资只有IDG通过在北京、上海、广州与当地科委及其他机构建立合资基金的形式,坚持在高科技领域进行投资。IDG在培育中国的风险投资市场的成熟和发展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风险投资真正进入发展阶段是在1998年下半年,以搜狐张朝阳为代表的一批中国本土互联网企业受到风险投资支持,同时,国内真正意义上的风险投资公司开始涌现。⑧

通观1997—1998年兴起的互联网公司,从运营上看,搜狐网、新浪网与人民网主要提供新闻信息的服务;网易主要提供电子邮件服务;阿里巴巴主打电子商务;腾讯则是即时通讯,这大致符合当时普通用户对互联网服务的需求。但从企业性质和资本构成上看,人民网显得与众不同。人民网是“人民日报社控股的传媒文化上市公司”,而《人民日报》是人所熟知的“党的喉舌”,它直接呈现中共中央的立场与观点,这与新浪网联合台湾企业、引入美国资本的特质存在显著差异。从《人民日报》到人民网的发展路径,折射出1990年代意义深远的中国新闻媒体的市场化改革进程,人民网与新浪网的差异则反映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国有经济与非公经济的分野。

但中国互联网的早期发展并非一帆风顺。据原雅虎中国总经理、联众游戏创始人谢文的回忆,1990年的互联网用户数量非常少,而且主要集中在高校等机构,90%的互联网用户只使用其Emai1服务;面对新生事物,国家相关部门也苦于没有管理依据。谢文说:“(网络游戏)当年实际上是没有主管部门的,我们特别想找到一个主管部门求安全,文化部说你这算什么,我们一般都是芭蕾、交响乐,破游戏我们不管。我们到体委,想投靠,说我们搞网络大赛,(他们说)你们这算什么东西。”⑨万幸的是,第一批互联网创业者和中国政府并没有因此放弃或封杀互联网,今日中国信息产业的发展才能够出现。

中国互联网的初期发展状态呈现了更为宏大和复杂的改革开放进程,其特征是:充满不确定性;受益于政府、企业与社会的探索、试验和博弈。随着国民经济持续增长,中国互联网的各项数据也呈井喷之势。CNNIC数据显示,截止到1999年12月31日,中国境内共有上网计算机350万台;上网用户数约为890万,WWW站点约15153个。而在1997年,这三项数据还分别是29. 9万台、62万、1500个。⑩

二、产业开放与社会管理(2000—2010)

2000—2010年是中国互联网稳步发展的时期,其背景是中国在政治、经济、社会方面持续深化改革。截至2010年,中国经济总量首次超过日本跃居世界第二⑪;中国互联网的用户总量达到4. 2亿,世界排名第一⑫。中国互联网已经成为改革开放的有机组成部分,中国政府基本实现了“二〇一〇远景目标”。这一时期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呈现出以下特征:

第一,互联网从来不是纯粹的虚拟世界,它日益广泛和深刻地介入(甚至重构)普通公民的生活,中国社会的多元化趋势与互联网的发展相辅相成,用户开始通过互联网来组织线上和线下的社群。原有的社会管理制度难以适应多元化社会,一再引发矛盾与争议。在此背景下,中国网络媒体形成了独特的运营形态——门户网站。不同于美国市场化程度极高的传媒环境,门户网站在传统媒体产业十分不发达的情况下满足了受众高涨的信息需求,在门户网站基础上的BBS、博客、微博等被认为是建构了信息时代的公共领域。

第二,互联网产业朝向多元化方向发展,从最初少数几种单纯的线上商业模式(基础设备、门户网站、BBS、即时通讯和电子邮件)扩展到了搜索、视频、社交和在线支付等领域,还延伸到线下的餐饮、影视、娱乐、公关和金融等行业,甚至开始参与改造传统制造业。

为了适应多元化社会现实,中国共产党在推进政治改革的同时,其对互联网的态度亦发生转变:一方面继续提升互联网的经济实用价值;另一方面试图将互联网置于政府控制之下,保持中国政治与社会的稳定。⑬这种在开放市场与相对封闭的政治/社会体制之间的微妙平衡不仅出现在互联网领域,在社会各个领域中都屡见不鲜,成为转型期中国的鲜明特色之一。

中国加入WTO以后,承诺向外资开放各产业,互联网产业也受益于此。在涉及意识形态的领域,中国牢牢坚持国有资本的绝对控制地位,对非国有资本的监管也更为细致和严格,在其他领域则逐步放开,引导非国有资本参与竞争。例如,最初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允许外资全面进入互联网产业;2001年的《外商投资电信企业管理规定》允许外商投资电信企业、经营电信业务;2005年的《关于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产业的若干决定》允许非公有制资本进入文化传媒产业。然而,2007年的《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却禁止外商投资新闻网站、互联网内容供应与服务经营的产业。⑭

从符号到商品、从线上到线下、从虚拟到现实,这一阶段的互联网发展可谓是令人目不暇接,商业上的风起云涌造就了一代中国互联网巨头: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简称BAT),在国际上取得成功的互联网公司(主要是美国公司)在中国却给人以“水土不服”的印象。2000年,中国互联网狂飙突进的泡沫突然破灭,赴美上市的几大互联网公司都遭遇挫败,其他小公司更是“寒蝉凄切”。但这一轮热潮冷静下来后,中国互联网却酝酿出更强大的发展潜力,短短几年内又一次出现“中国最好的广告牌上几乎都写着某个互联网公司的名号,大家比着烧钱”⑮的情形。

在这个呈指数式增长的市场中,每天都会孵化出新的互联网企业,但是绝大多数都是照搬美国的创意。新创建的互联网企业在复制西方商业模式并加以调整使之迎合中国市场需求方面有着很大的天赋。这样的运作方式,加之防火墙对YouTube、推特等一些国际互联网巨头的封锁,有效地保护了中国的互联网企业,使它们无需与外国同行竞争。

外国风险投资及证券市场是初创技术型企业的主要资金来源。政府将互联网行业视为战略产业,因此禁止或者严格限制外资所有。近年来,为了规避此类规定,互联网行业设计出并优化了被称作“可变利益实体”(简称VIE)的股权结构。VIE股权结构下,在中国从事经营活动的许可由中方企业法人持有,而中方企业法人则签署协议,将收益通过位于开曼群岛等离岸避税港的中间机构转移给对应的上市公司。购买离岸控股公司股份的外国投资者从理论上说有权获得相应的收入,但是对中方实体不具有所有权。在10年间,VIE帮助新浪、百度等中国知名互联网企业在海外成功上市。这一架构事实上已经成为中国企业在美国证交所上市、交易的标准模式。某评论员甚至说,如果没有VIE,就没有中国互联网行业这十年的辉煌。⑯

至2010年,中国互联网的创业风潮蔓延至社会各行业,众多新兴的创业公司都致力于商业模式的试验与创新,期待着在BAT瓜分完毕的市场外找到一片蓝海、成为一匹黑马,展现出资本的活力和市场规则的稳定。然而,同年谷歌退出中国,引发关于互联网政治与商业关系的争议,也暴露了跨国界的互联网与主权国家之间的深刻矛盾。

相比利益与风险并存的私人企业,国有企业在这一阶段的发展更为稳健。中国电信最初被称为“中国电信移动通讯邮电总局”,于1995年进行了企业法人登记,从此逐步实行政企分开。经过一系列的分拆和重组,2008年形成三大运营商:电信、移动、联通。以电信为例,截至2008年年底,拥有固定电话用户2. 14亿,移动电话用户近3000万,宽带用户4718万,集团公司总资产6322亿元,全年业务收入超过2200亿元,人员67万人,⑰这个体量可谓庞大。国有企业在党和政府努力使之制度化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承担实用层面与象征层面的双重功能:在实用层面是推动经济增长;在象征层面是克服人们对于意识形态教条的固守,证明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可以兼容。以胡锦涛为代表的第四代中共领导人执政的10年中,这三大运营商可谓是国有企业的典范与研究样本。

国家主导的互联网产业发展并不都是成功的,“三网融合”就是典型。2001年3月通过的“十五”计划纲要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三网融合”,即“促进电信、电视、计算机三网融合”。此后10年间,国务院三番五次发文推动,但成效不大。2010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加快推进电信网、广播电视网和互联网的融合。但时至今日,“三网融合”的阶段性成果仍未出现。原因在于,依据行政体系的划分,“三网”分属工信部(电信网、互联网)和广电总局(广播电视网),这种分而治之的管理模式为其难产埋下伏笔。

这一时期传媒的市场化改革与互联网的发展亦发生了进一步结合。从普通国民的角度来说,这是与其切身相关的重大变化;从公民权利的角度来说,这是“技术赋权”,即给公民提供了另一种申诉和抗辩途径;从传媒的角度来说,这是一次方兴未艾的转型升级;从原有的社会管理制度来说,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2005年,“Web 2. 0”概念流传甚广,“博客”成为继“门户网站”“BBS”之后的第三大互联网媒体形态。一部分非常活跃的互联网使用者从BBS扩散到博客(以新浪博客为主),成为第一批“意见领袖”;2007年,厦门“PX项目”遭到当地居民的反对,居民利用手机短信和互联网来传播信息,并组织抗议活动,成为典型的互联网时代的“群体性事件”;2008年,北京奥运会与互联网媒体开展深度合作,双方都借此机会扩大了自身的影响力;2009年,新浪微博上线,它采用的“大V”策略成功地将自身打造成中国最具影响力的社交媒体,不仅见证了中国社会重大事件的发生,还参与到全世界的社交媒体热潮中。

由此折射出一条清晰的互联网媒体发展脉络:互联网发展起来后,从前作为传统媒体“把关人”的学者、专家、记者和编辑,因拥有处理和传播信息的职业优势,一部分人成为网络“意见领袖”,同时也将“知情权”与“发言权”从传统媒体中迁移到互联网上,由此形成一套新的新闻传播模式:事件发生—被意见领袖捕捉—引起“围观”与讨论—传统媒体跟进—权力部门介入—矛盾解决事件平息。

但通过剖析2007—2012年的20个热点事件,有学者发现网络参与的主要形态是“民意先发、政府被动回应”。这种政府回应模式会导致严重后果,不仅无法解决矛盾,反而可能激化矛盾。⑱为了应对这一问题,中国政府一方面开展电子政务,使公民可以在网上直接反映诉求;另一方面开始审查互联网内容、引导舆论。

2003年,官方首次明确表述了“社会管理”的思路,其不仅涉及具体的制度安排,还采用了引人注目的修辞:社会管理必须根据党的“群众路线和群众工作的大量传统”来执行,以“党的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和公众参与”为特征。⑲2007年的十六届六中全会上,中共提出“和谐社会”的提法,相关文件强调要“通过互联网,拓宽社情民意表达渠道,搭建快速广泛的沟通平台,政府建立社会舆情汇集和分析机制,引导社会热点、疏导公众情绪、搞好舆论监督”。同年,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一次新年集体学习,其主题就是网络文化建设与管理。胡锦涛提出要“加强网上思想舆论阵地建设,掌握网上舆论主导权”。⑳

以人民网创办的强国论坛为例,1999年初创时期,该论坛帖子的内容审查由人工操作,后发展出IP追踪定位、屏蔽与关键词过滤的技术手段,还通过版面管理员的议程设置,以及与论坛积极成员的互动交流,以保障公共讨论的理性有序。有学者认为强国论坛的案例显示出,中国政府开始采取主动的措施来建立一个相对可控的互联网公共领域。㉑

三、意识形态与国家安全(2010年至今)

自2010年起,移动互联网从概念迅速变成现实。2009年工信部颁发3G运营牌照给三大运营商(移动、联通与电信),在移动通讯与互联网之间搭建了一条“高速公路”,中国互联网进入新纪元。基于移动互联网的微信(及其公众账号)成为继微博之后的最大社交媒体平台。概言之,互联网变得更为触手可及,智能手机产业、移动APP产业迎来了黄金年代,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空间探索等前沿领域也取得重大进展,正在从实验室走向普罗大众。

但中国与国际社会的“数字鸿沟”并未如早期预测的那样逐渐缩小。根据《2015全球信息技术报告》中“网络准备状况指数”(Network Readiness Index,简称NRI)的排名,前10名里有7个欧洲国家,比2014年增加了1个,而亚洲四小龙中除新加坡外都不在前10之列,中国则滞留在第62位。㉒也有学者认为,在大数据时代中,来自硬件的数字鸿沟在缩小,来自软件的数字鸿沟却在扩大。㉓

习李政府延续并加强了前一届领导人制定的互联网政策,特别在“媒体融合”方面,新一届领导人采取了更加主动的措施。2014年8月18日,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强调要“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在内容、渠道、平台、经营、管理等方面的深度融合,着力打造一批形态多样、手段先进、具有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建成几家拥有强大实力和传播力、公信力、影响力的新型媒体集团,形成立体多样、融合发展的现代传播体系”。㉔“媒体融合”的最佳范例应该是“澎湃新闻”,这是2014年才成立的互联网新闻媒体,目前已成为舆论场上的明星。究其本质,澎湃新闻是“国家队”与“市场队”的联合,一方面有国家资本与政策的加持,另一方面有成熟的市场化媒体运作经验和团队。

不同于上届政府,习李政府开始从“国家安全”的层面来重新设计互联网政策,这尤其反映在高层政治机构的设置上。2014年2月,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宣告成立,习近平亲自担任组长,李克强、刘云山任副组长。中央政治局中3名常委负责领导这个小组,其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小组成立之前,互联网管理的领导机构全国互联网站管理工作协调小组(简称“互联网协调小组”)仅仅是一个临时性机构。㉕

与上述行动同步发生的是公安部打击网络谣言的行动。2013年8月份以来,打击网络谣言的话题热度持续上升,而互联网大V的社交热度明显下降,特别是一些极为活跃、微博情感词烈度较高的网络名人,时政话题比例和微博发布总量均有所下降。自此以后,体制内媒体和政务微博舆论影响力上升,意见领袖和市场化媒体的舆论影响力则呈现出下滑的趋势。㉖

与严厉打击违法行为的强硬作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共开始有意识地遵循和利用互联网传播规律。2013年,一个ID为“复兴路上”的账号通过优酷网,上传了一段名为《领导人是怎样炼成的》的动画视频。视频中,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和习近平均以卡通造型登场,这也是领导人的形象首次以卡通形式出现。㉗2015年,《十三五之歌》的动画视频以英文顺口溜的形式介绍了中共中央十八届五中全会,不仅在国内社交媒体上流传,在一些国外视频网站上也可以观看。㉘这一系列的与以往不同的宣传举措都显示了中国政府在努力接近互联网上年轻受众的欣赏品味,改变大众对于领导人过于严肃的面孔的刻板印象。

四、总结∶民族主义的复兴

历史学家伊曼纽尔·沃勒斯坦指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特征是:经济决策要首先适合于世界经济舞台;政治决策要首先适合于较小的合法统治结构,即世界经济内部的国家(民族国家、城市国家、帝国)。”㉙世界经济体系并不受主权国家边界的限制,且国家的存在有利于资本主义的扩张:首先,在一国之内确立保护私权的法律、保障企业的垄断地位、以强制力整合各个阶层;其次,国家间的松散体系又阻止了真正的世界市场的垄断。㉚

中国互联网之所以能在初期就有如此迅猛的发展,原因在于互联网技术扩散、全球化的深化和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耦合,更重要的是,它是20世纪世界经济体系运作的必然结果。

第一,改革开放初期,中共秉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实用主义精神,将经济发展与民生改善放到了第一位,鼓励了思想、技术与管理方式方面的交流。由此,互联网最初作为先进科技被引入中国促进现代化发展,后因其在知识经济中的重要作用而上升到国家决策中的更高地位。

第二,为了发展经济,中国积极加入全球化进程。中国政府自上世纪80年代起就致力恢复在关贸总协定中的缔约方席位,90年代中期之后开始了加入世界贸易总协定的进程。互联网引入最初是出于中国深化国际合作的诉求,反过来,互联网在科技、人力、资本、贸易等方面加强了中国与世界的纽带。

第三,勃兴于90年代的市场化改革,尤其是传媒市场化改革,开辟了传媒产业的广阔空间,互联网生逢其时。互联网新闻媒体的极大优势在于它有能力突破原有的限制(包括传统媒体如报刊杂志等的发行范围限制、主办单位与主管单位之间错综复杂的权责的限制等)。㉛

第四,中国信息产业的发展具备“后发优势”。中国原有的通讯技术与系统在当时处于落后水平,远不如欧美发达国家那般完善。然而,正因如此,欧美国家若要将本已完善的有线网络以数字技术整体升级为全新的宽带设备,不得不糜时费资;中国则可以在淘汰旧系统的同时,从无到有地建设新的基础设施,实现跨越式发展。㉜

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提出的信息主义再结构过程㉝虽然在全球呈现出同一的趋势,但因文化、历史的因素,在不同地区与不同国家引起不同的作用与反作用。比如国家主义之下的前苏联,因其无法与信息社会相调适而自行崩解,而中国,转向国家引导下的发展主义,走上了与亚洲四小龙相似的发展道路。

在很大程度上,这与上世纪80年代中国在意识形态上开始转向民族主义有关。这种意识形态的转向有助于维系中国的政治—社会秩序,为整合进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做好了准备。既然在过去,中国互联网受益于民族主义意识形态,那么在今天,也要“回报”以强化此意识形态的效果。中国政府最开始将互联网视为经济发展、社会管理的工具,到现在宣示“网络空间主权”,看似是巨大的转变,其内在逻辑实则保持了一致性。

然而,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并非一个简单的整体,其发展演变经历了十分复杂的过程。㉞有学者将民族主义划分为知识分子的与大众的㉟,也有学者划分为官方的与民间的㊱。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在文化消费市场上的成功正说明了它是知识分子与大众、官方与民间之间的最大共识。但是,共识之下也潜伏着深刻矛盾。

首先,人们在“先进—落后”的线性思维、“中国—西方”的二元思维之下对待民族历史文化有一种矛盾心理:一方面,作为历史的“中央王国”是先进的、辉煌的,另一方面,作为想象共同体的“中国”在世界潮流中处于落后地位。㊲其次,积极加入全球化进程,首先受益的是权力部门,因此官方话语中的民族主义与全球化是并行不悖的,而利益受损的阶层会再次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将民族压迫与阶级压迫视为同构的。

在今天,虽然“先进—落后”的线性思维、“中国—西方”的二元思维依旧,但在受益于全球化的新兴阶层的心中两者地位已经反转,他们将强化“资本主义—民族—国家”的权力结构,雄心勃勃地想要主导世界经济体系。而受权力与资本双重压迫的社会底层将其境遇归咎于全球化,试图乞灵于“列宁主义—民族—国家”图腾,希冀中国强大到可免于、反抗甚至消灭世界经济体系。民族主义大体上演变分化为胜利者的民族主义与失败者的民族主义。

这些潜伏着的矛盾在90年代尚未遍及全国,但时至今日,互联网既是强大的舆论动员工具,也是公共辩论的极佳场所(不如说,至少在中国,这两者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一方面官方可以掌握更为先进的宣传手段来弥合矛盾,另一方面矛盾以意识形态斗争的形式暴露出来,有时具有现实破坏力。比如,1998年,游行抗议美国轰炸中国大使馆的主要是在校大学生,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日后留学美国、再回国发展。而2012年,发生在多个城市的“反日”运动中,威胁他人财物或人身安全的行为大多出自社会底层人员,针对的对象主要是城市中产阶级与私营企业主。

因此,与其说官方当前仍以民族主义为意识形态,不如说官方开始改变策略,努力在不同的民族主义之间找到平衡。具体到互联网,既要继续显示开放姿态,又要展现自成一体的意志与能力。这种策略为处理复杂的现实问题提供了斡旋回寰的余地。自2014年起的世界互联网大会以及中共领导人在会上释放的信号就说明:中国意图成为全球互联网规则的制定者之一,在政治规则上强调民族国家主权,在经济规则上强调资本自由流动。屏蔽某些海外互联网服务的依据是前者,广泛吸收海外资本投资中国互联网企业的依据是后者。在双重规则之下,谷歌必须退出中国,也可以重返中国。

互联网扩大了世界经济体系的范围:诞生了无数个跨国公司,加速了信息、知识、资本的流动,张扬了消费主义文化。与此同时,互联网不可能脱离国家而存在。例如,互联网从业者的创新成果由知识产权法律保护,互联网犯罪需要国家暴力机关来实施惩处,互联网公司想要获取公民数据也需要国家通过法定程序授权。在中国,互联网作为基础设施、前沿技术,其研发、试验、应用、维护需大量的人力与资金。这些都不是私人企业、或者说当时的私人企业可以提供的。哪怕是阿里巴巴集团,作为中国互联网企业最成功的典范之一,赴美国上市时,中国人欢呼的不是科技的力量,也不是资本的力量,而是“中国梦”逆袭美国的力量。对中国而言,互联网将中国编织进全球之网的过程,也就是中国“民族富强”的实现过程;是经济上更加多元化的过程,同时也是政治上更加一体化的过程。

注释:

① Ryan,J.,A History of the Internet and the Digital Future,London: Reaktion Books,2010,pp. 88 -93.

② Tai,Z.,The Internet in China: Cyberspace and Civil Society,London;New York: Tay1or & Francis Group,LLC,2008,pp. 128 -129.

③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1986年—1993年互联网大事记》,http: / / www. cnnic. net. cn/ h1wfzyj/ h1wdsj/201206/ t20120612_ 27414. htm,2009年5月26日。

④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二〇一〇年远景目标纲要》,人民网,http: / / cpc. peop1e. com. cn/ GB/ 64184/64186/66686/4494253. htm1,1996年3月17日。

⑤ 《1998年2月4日江泽民就〈迎接知识经济时代,建设国家创新体系〉的报告作出批示》,人民网,http: / / cpc. peop1e. com. cn/ GB/64162/64165/77552/77556/5332594. htm1,1998年2月4日。

⑥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1994年—1996年互联网大事记》,http: / / www. cnnic. net. cn/ h1wfzyj/ h1wdsj/201206/ t20120612_ 27415. htm,2009年5月26日。

⑦ So,S.,& West1and,J. C.,Red Wired: China' s Internet Revolution,London;Singapore: Marsha11 Cavendish,2010,pp. 5 -8.

⑧ 杨戈:《中国风险投资发展现状》,《中国计算机报》,http: / / www. peop1e. com. cn/ GB/ channe15/745/20000515/64891. htm1,2000年5月11日。

⑨ 谢文:《互联网对中国的影响远超美国》,共识网,http: / / www. 21ccom. net/ artic1es/ zgyj/ ggcx/ artic1e_ 20140523106457. htm1,2014 年5月23日。

⑩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1997年—1999年互联网大事记》,http: / / www. cnnic. net. cn/ h1wfzyj/ h1wdsj/201206/ t20120612 _ 27416. htm,2009年5月29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2000年- 2001年互联网大事记》,http: / / www. cnnic. net. cn/ h1wfzyj/ h1wdsj/201206/ t20120612_ 27417. htm,2009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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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 贾金玺、张逸:《入世十年中国互联网产业的变迁与反思》,《市场研究》,2012年第2期。

⑮ 《2000年互联网经历从高潮到泡沫》,http: / / tech. sina. com. cn/ i/2008 -07 -18/15492337086. shtm1,2008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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⑰ 孙柏林:《“中国电信”的企业转型战略研究》,厦门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9年。

⑱ 翁士洪、叶笑云:《网络参与下地方政府决策回应的逻辑分析——以宁波PX事件为例》,《公共管理学报》,2013年第4期。

⑲ 张永宏、李静君:《制造同意:基层政府怎样吸纳民众的抗争》,《开放时代》,2012年第7期。

⑳ 祝华新、胡江春、孙文涛:《2007中国互联网舆情分析报告》,《今传媒》,2008年第2期。

㉑ 这些措施包括开放某些已受控制的空间,以及试图将政治话语导向自己的立场。Zhou,Y.,Historicizing Online Politics: Telegraphy,the Internet,and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in China,Stanford,Ca1iforni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6,pp. 147 -154.

㉒ Dutta,S.,Geiger,T.,& Bruno,L.,The Global Information Technology Report 2015,Geneva,2015.

㉓ 郜书锴、白洪潭:《理解大数据时代的数字鸿沟》,《新闻研究导刊》,201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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㉕ 胡泳、王梦瑶:《2014:互联网给中国社会带来全新气象》,《新闻爱好者》,2015年第2期。

㉖ 刘鹏飞、邱若辰、卢永春:《2013年中国社交媒体舆情发展报告》,人民网,http: / / yuqing. peop1e. com. cn/ n/2014/0627/ c364391 -25210278. htm1,2014年6月27日。

㉗ 复兴之路:《领导人是怎样炼成的》,优酷网,http: / / v. youku. com/ v_ show/ id_ XNjIxNTg1NzI0. htm1,2013年10月14日。

㉘ 复兴之路:《十三五之歌》,优酷网,http: / / v. youku. com/ v_ show/ id_ XMTM2OTkzMzM3Ng = = . htm1?from = y1. 7 - 2,2015年10月26日。

㉙ 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郭方、刘新成、张文刚译,社科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73页。

㉚ Hopkins,T. K.,Wa11erstein,I.,Kasaba,R.,Martin,W. G.,& Phi11ips,P. D. Incorporation into the World - Economy: How the World - System Expands. Specia1 Issue of Review(Fernand Braude1 Center),1987,10(5/6),761 -902.

㉛ Chan,J. M. Administrative Boundries and Media Marketization: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Newspaper,TV and Internet Markets in China. In C. - C. Lee(Ed.),Chinese Media,Global Contexts. London;New York: Rout1edgeCurzon,2003,pp. 159 -176.

㉜ Dai,X. ICTs in China' s Deve1opment Strategy. In C. R. Hughes & G. Wacker(Eds.),China and the Internet: Politics of the Digital Leap Forward. London: Rout1edgeCurzon,2003,pp. 8 -29.

㉝ 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认为80年代以来的信息技术革命“本身的发展与展现,为先进资本主义的逻辑和利益所塑造,但并未简化为这种利益的表现”,对资本主义经济体系而言,实乃“信息主义再结构过程”。“日本、西班牙、中国、巴西,一如美国,在未来会更倾向于成为信息化社会,意即知识产生、经济生产力、政治—军事权力,以及媒体传播的核心过程,已经被信息化范式所深深转化,并且连接上依此逻辑运作的财富、权力与象征的全球网络”。见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九、王志弘译,社科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

㉞ 一战之后,对“个人解放”的追求被置于“民族独立”的前提之下,英美式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话语权衰落。根据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中国共产党在“二大”上就将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与阶级斗争视为同一个首要任务,而非之前提出的不切实际的“消灭资本主义制度”。1970年代末,中国共产党面临深刻危机,需要从历史中找到合法性的意识形态依据。如此就与半个多世纪前的意识形态相遇了:搁置“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实现共产主义”的长期目标,主张“民族富强”:一方面要“富”,可以且必须主动加入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一方面要“强”,以独立自主的民族国家的身份与中心国家实现政治联合。与20世纪初的情形类似的是,80年代自由主义话语昙花一现,“四个现代化”与“中华民族的复兴”成为激动人心的口号,《河殇》《中国可以说不》成为大受欢迎的政治—文化产品。

㉟ Lee,C. - C. The Global and National of the Chinese Media: Discourses,Market,Technology and Ideology. In C. - C. Lee(Ed.),Chinese Media,Global Contexts. London: Rout1edge,2003,pp. 1 -31.

㊱ Seckington,I. Nationalism,Ideology and China' s“Fourth Generation”Leadership. Journa1 of Contemporary China,2005,14(42),pp. 23 -33.

㊲ Wang,J. High Culture Fever: Politics,Aesthetics,and Ideology in Deng' s China. Berke1ey: University of Ca1ifornia Press,1996.

(作者王梦瑶系腾讯网新闻资讯部编辑;胡泳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潘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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