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经济全面好转仍需时间
2016-02-14任晓
任晓
温州经济全面好转仍需时间
任晓
温州不大可能在短期内出现一个底部逆转的故事。尽管不少人对此有一厢情愿的心理期待,以至于对指标波动中出现的任何正向趋好表现付出过度解读的热情。长期看经济基本面不会因为预期向好而自我实现,经过基于现实条件分析和基本逻辑检验才能降低对未来形势判断的错误风险
2015年温州的GDP是4619.84亿元,按可比价计算,比上年增长8.3%,增速较上一年提高1.1个百分点,超过全省8.0%的平均水平,这是三年来首次超过全省平均增速。产业产值结构的主要变动是服务化加深,第三产业比重比上年提高1.7个百分点。从若干主要经济统计指标看,经济运行形势不错,不仅促进了增长,还调整了结构。
有一种乐观的意见是,温州经济已先行一步迈出低迷调整周期,此后便会一路向上,这听上去相当激动人心。时常会听到的说法是,温州今天面临的问题,全国明天就会面对同样的问题。根据这种说法可以推论,国内经济回到加速增长应当指日可待。然而,温州经济基本面已经或至少正在变好吗?
笔者认为,现在的温州经济与过去几年并没有什么趋势性的变化。目前得到更快的增长指标可能不过是一个经济统计的技术性现象。这是过去低基数、覆盖缺漏、对标失当等因素综合影响的结果。
温州不大可能在短期内出现一个底部逆转的故事。尽管不少人对此有一厢情愿的心理期待,以至于在指标波动中出现的任何正向趋好表现付出过度解读的热情。长期看经济基本面不会因为预期向好而自我实现,经过基于现实条件分析和基本逻辑检验才能降低对未来形势判断的错误风险。
增长驱动瓶颈
增长驱动瓶颈表现在,增长对投资依赖加深与投资驱动效应递减的内在冲突。尽管2015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较上一年回落3.4个百分点,为近5年最低,但支出口径上投资对GDP增速的贡献率从上一年的58.1%,上升到68.9%,一年之内提高了10.1个百分点。GDP增速中的七成来自于投资,也就是说,投资作为单一因素拉动GDP增速8.3%中的5.72个百分点。
如果再往前推5年,2010-2014年投资增速分别为10.7%、92%、37%、24.1%、16.6%,其中2011年、2012年、2013年增速是1996年以来20多年所有年份最快的前三位。有人认为,这没什么问题,全中国经济都是投资驱动的,温州只是没有例外而已。真的是这样吗?事实是,2006-2010年均投资增速不过11.6%,对应年均GDP增速11%,而2011-2015年均投资增速36.6%,对应年均GDP增速7.8%。两个五年规划阶段,后者投资是前者3.8倍,经济却失速了3.2个百分点。
那么投资增加为什么没见到效果?可以纳入分析的因素有很多,主要的逻辑很清楚,那就是温州有效投资标的从来不缺投入。增量的投资或者表现为溢出,或者表现为非经济性项目的沉没。前者服从报酬递减效应,效果差,回报低;后者则多属政府公共性投入,不仅时常越界带来挤出效应,而且地方政府债务增加本身根本难以为继。这就可以理解为何民间投资占比始终不过五至六成。
相反的说法是,温州工业投资增长较快,增速领先全省,可见投资回报看好。不过,它的约束条件是存在结构对应的需求。不然,更多的投资依赖意味着即期开始的更大折旧,这将拖累企业营收,拉低利润。相对弱势需求产能充沛,资本利用不充分、折旧严重,是温州大多数企业在高增长条件下未能获得高回报的主要原因。
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温州工业产品销售率持续跌落,2015年工业产品销售率累计值从当年2月底的97.0%,下降至12月末的94.0%,销售率下滑直接指向市场需求萎缩。本地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下滑至负增长,利润水平在生产者购进成本降低带来利润转移效应的有利条件下仅能基本持平。总之,投资对经济增长的驱动减速,及其附加累积过剩效应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持续显现。
风险偏好下降
从国网温州公司的业务数据看,与2011年以前每月高达两位数的用电量同比增长相比,目前用电量增速明显放缓,2015年全年温州工业用电量同比增长水平为-3.9%,而且这一数据一季度末和三季度初分别跌落至-6.1%和-5.0%的深度。2015年全年都处在负增长状态,如此低的增速水平,和过去超10%平均水平相差甚大。这一看似不符合常识性认知的矛盾,有观点认为,工业生产与工业用电量“反差”表现与匹配性冲突可合理解释为工业内部增长结构快速转换,结构调整取得有效进展。比如,从规模以上工业产出单位能耗上看,环比逐月下降等等。
不过,新增的产出需要新的现金注入。商业金融的信贷数据显示,温州2015年一般企业贷款净减少240亿元。从企业贷款减少的行业结构看,制造业贷款减少309亿元,其中温州十大特色行业减少205亿元;批发零售业贷款减少42亿元。涉及企业规模来看,除大型、微型企业略增4亿元和13亿元外,中型、小型企业分别减少202亿元和77亿元。回溯累计2013年、2014年分别减少219亿元和255亿元,2013-2015年三年净减少714亿元。另外,从企业财务数据看,2015年温州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负债水平同比下降2.8%,融资杠杆收缩明显,累计债务规模为2465.88亿元,仅相当于5年前同期规模。企业贷款的减少不仅有普遍性,而且有趋势性。
当下货币政策宽松,金融机构资产充足,利率议价方便。即便需要从民间融资,2015年12月,温州民间信用贷款利率(温州指数)一度跌落年化12%以内。既然资金便宜,量又足,企业为什么不扩张?
流动性充分是一方面,但是问题不在于企业为资金紧张问题发愁,而是面对宏观经济活跃度下降,企业主的风险偏好程度在倍速下降。也就是说,企业投资减杠杆的真正理由不是主营业务的全要素生产率不能至少持平实际资金利率,而是因为温州企业已悄然离开资产交易市场。一个本地半公开的现实情况是,温州企业收入对高回报各类资产交易的依赖历时久远。
一般以为,目前温州企业收入大约低至四成、高至7成来自各种投资及其它金融活动。这一惯性机制的演绎是,资产价格上升,企业的金融活动收益会迅速增长,高回报将引来更多资金追高资产价格。可是,只要出现资产价格反转下跌,企业金融活动就会快速收缩乃至停滞,收益下跌加速带动资产价格深幅跌价,资金迅速离场避险。不妨以居民住宅价格指数为例来说明资产市场的风向,目前3.34%水平尚不及37个月前高点44.5%的个位零头。
多数人不会在这个时点冒险借钱扩张。在情况明朗之前,保守行动会是优先策略。短期内降速增长仍然是常态,在纯粹投资立场上看,如果没有小概率大利好冲击,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来经历完这次技术性收缩调整。没有微观扩张增量,哪来基本面增长反转?
采取必要行动
中央将去产能作为2016年重点经济任务之首,意味着实体经济下行压力将是“新常态”。鉴于经济仍在底部运行,按照保持经济增速在合理区间平稳运行的要求,稳增长是优先目标。经济“维稳”主要困难在于,如何防止增长引擎从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切换所可能引致经济增长过快失速的风险,并没有别的更理想的办法,变好之前要容忍变坏,不妨调低经济增长速度的预期。温州经济运行大概率要经历3-5年乃至更长时期经济增长速度中枢下移的新周期。
政府对经济增速放缓要有足够的耐心与战略定力。加快结构调整,淘汰落后低效产能,加快产能出清。产业政策要集中精力和资源着眼夯实中长期增长基础,产业政策决策部门研究调控资源配置的合理性,矫正错配资源,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突出资源在再调整和优化配置过程中的替代效应和转移效应发挥。
未来经济走势不确定性和挑战可能不仅在于对加快实体经济转型升级、体制改革的方向和认识层面上,而且存在于操作层面上。特别是政策对具体操作细节复杂性缺乏准备,而在推进环节出现扭曲,那些相关体制机制改革应当取得扎实进展,得到落地施行。
积极修复信用,尽快恢复本地低交易成本之营商环境,而不仅仅是奉命执行平抑区域性金融市场异常波动和总体风险可控任务。提高解决“不良”债务的能力,控制好经济运行风险底线。只要目前银行机构贷款账面不良率情况能够控制,且债务违约风险不再扩散,那么前期债务危机下的挤泡沫过程对本地经济来说是一件好事。
尽管决策者需要深中肯綮的理论指导政策的思路和方向,但是现实世界上并没有万验灵丹可以短期一次过扭转交织着结构性和周期性问题的经济疲态。相比之下,大量的经验研究结论表明,那些着急迈过这道门槛的企图都得重新再来补课。只有着眼长期稳定而放弃不必要的短期较劲,经济全面转好才会真正到来。
当然,要更快一点,现在就需要采取行动,确认评估困难的存在条件及其效应,甄别比较解决方案,作出决策,解决问题。
作者为温州市委党校温州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