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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特大洪灾中的政府救助

2016-02-14胡晓君

天中学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驻马店水灾灾民

胡晓君



“75·8”特大洪灾中的政府救助

胡晓君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河北保定 071002)

1975年8月,淮河上游降下特大暴雨,引发多座水库垮坝,驻马店地区损失最为惨重。灾难发生后,政府在救灾中起到了主导作用,不仅采取紧急应对措施,在饮食、医疗、思想等方面及时帮助灾民渡过难关,而且在卫生、生活、生产等方面进行长期救助。此次灾难处于“文革”后期,政府灾后的迅速应对,官员流露出的自责、无奈与依赖救济心态以及民众对共产党、毛主席的崇拜依赖心理,都成为这一时期灾荒救助的特色。

“75·8”大水灾;政府救助;医疗卫生;生产生活

中国是一个自然灾害频繁的国家,救灾历来是政府关心的大事,也多由政府主导。早在革命年代,毛泽东就对灾害救济十分关注,曾夸赞苏维埃的社会救济工作是“值得赞扬的”[1]312,但因资源有限,当时的救济工作多以辅助生产为主。新中国成立后,社会稳定,生产进步,灾害救助工作逐渐正规化。1949年12月,由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颁布的《关于生产救灾的指示》指出:“各级人民政府须组织生产救灾委员会。”[2]专门救灾机构的设立,方便了灾害救济工作的规划与进行。

1975年8月,受登陆台风影响,淮河上游降下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暴雨。由于水库容纳不下,排泄不及,致使板桥、石漫滩两座大型水库及24座中小型水库垮坝。一时间,洪水以铺天盖地之势而来,民众的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此次灾难震惊中外,被称为世界上最大最惨烈的水库垮坝事件[3]。灾情发生后,政府迅即投入救助工作。目前,有关此次水灾的记载多为地方志、纪实类作品及回忆性文章,未见公开发表的学术成果。本文拟对此次水灾的政府救助进行考察,从中分析政府的救助机制及民众、官员的心态变化。

一、政府的紧急应对措施

“75·8”大水灾中,河南省29个县(含县级镇、区)被波及,其中驻马店地区的10个县、镇为重灾区,许昌、周口、南阳地区及平顶山舞钢工业区有19个县为轻灾区。迅速下泄的洪水导致很多地方房屋倒塌、百姓死于非命。幸存的灾民生活无着落,食品水源短缺,灾区疾病流行,悲观绝望情绪蔓延。灾害发生后,政府立即采取紧急救助措施,力保灾民渡过危机。

(一) 空投物资

灾难发生后,被水围困的灾民急需被救助。当时通讯中断,交通断绝,直接的救助方式是空投。经过20多年的发展,新中国航空设施有了进步,为救灾工作提供了保障,使这一时期具备了新中国成立前不曾有的快速应对措施。1975年8月8日水库垮坝当天,空投工作便已开始。8月9日,由北京发出的一批紧急救灾物资在西平、遂平、上蔡、汝南、平舆、新蔡县内空投[4]。据统计,河南省的空投工作持续到8月28日。空投任务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河南省民航管理局负责,从李新店、新郑机场出发,全区共设立空投地点81个,参加空投的共有23个单位,共飞行1668架次,空投熟食2527724公斤、食盐3500公斤、医药8000公斤、橡皮船807只、救生衣13643件、救生圈6292个、救生艇20只、电线39000公斤、炸药59800公斤、种子9000公斤、铁锨1000个[5]78。上述物资中,食物最多,其次是药品和救生物品,因为这些是灾民生存下去的首要保障。对家园尽毁的灾民来说,及时的物资供应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据记载:8月9日,汝南宿鸭湖上空,“突然天空出现无数架飞机……围着人们投下一袋袋救灾物品,饥饿的人们吞食着热气腾腾的馒头。人们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顾匆忙的填充自己的肚皮,继而恍然大悟,整个大堤开始沸腾起来:‘党中央、毛主席派飞机救我们来了!’”[6]68上蔡县塔桥公社徐王庄大队二百多人被围困在一片高岗上,三四天没有吃到东西,大队支部书记王国才饿得晕倒在地,吃到空投下来的馒头才苏醒过来,二百多人流着眼泪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5]78

(二) 医疗救助

历史上,“每当大荒之时,饥饿难当的农民‘始则采摘树叶掺杂粗粮以为食,继则剥掘草根树皮和秕糠以为生’,几乎是一条铁律”[7]121。既然为一条“铁律”,此次水灾过后,灾民也必是寻尽所有能食之物,吃死亡牲畜、霉变粮食,甚至吃水上漂浮的食物,饮用不干净的水。此外,洪水过后,死亡的牲畜家禽及霉烂变质的粮食容易滋生苍蝇、蚊虫等,严重污染环境。再加上缺少衣物和遮风避雨的房屋,生火条件不足,不能抵御早晚低温和特殊天气,且没有足够的熟食充饥,这些都降低了民众抵抗疾病的能力,致使灾民中疾病流行。据统计,平舆县万塚公社的“牛庄、曾庄两大队发病率占50%以上”[8];汝南县城关7万灾民中约有5万人生病[9],全县有20多万人有不同程度的浮肿、腹泻等现象[10]。8月8日至23日的16天内,全区582万灾民患各种疾病达3746791人次,其中上蔡、汝南、新蔡三县发病率较高,分别为989064人次、733542人次、633441人次[5]100。

患病人数不断增加,疾病治疗迫在眉睫,但洪灾已导致多数医院的医疗器械、药品丧失了治疗疾病的能力。8月8日,驻马店地区抗洪救灾指挥部向国家卫生部和河南省卫生厅发出加急电报,请求医疗支援。中共中央和河南省委,提供各种药品价值2400万元,派出医疗人员7204人,深入灾区对民众进行紧急治疗[5]116。同时,驻马店地区各级医疗单位和驻军一五九医院,采取紧急措施,除收治灾民病人外,还设立了十几个医疗点[11];汝南县委抽调干部500人,组织了110多人的医疗队伍,到灾区慰问[12]。各个医疗队协助公社卫生院、乡村赤脚医生深入灾民家中防疫治病,充分体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

灾难发生之初,驻马店地区还组织了以解放军指战员为主的4.2万多名突击队队员掩埋尸体,自8月9日至11日3天时间内掩埋人畜尸体78.9万具[6]183,这对预防疾病起到了积极作用。

(三) 抢修设施

为尽快把救灾物资运送到灾民手中,灾后重建交通通讯网很快被提上议程。因救灾防灾需要,通信设备很快被修复,至8月12日下午5时,驻马店至西平、遂平、上蔡、泌阳间的临时电话线路已架通。之后,铁道部司令员郭维率铁道兵、中国人民解放军及郑州铁路局基建处等26000人,抢修京广铁路。从8月14日到9月22日,共完成路基土石方39.13万立方米,新铺线路26.658公里,新建复线桥3座。9月23日,京广铁路全线通车[5]111。为快速修复驻马店公路网,河南省公路局指令洛阳、开封、新乡、商丘等地区公路总段工程队和省交通局第三工程队、机械队,自带食品、帐篷、机械、材料赶到指定地点,对口支援驻马店地区公路桥梁建设。武汉军区舟桥部队在遂平县南关水毁汝河桥下游,夜以继日,架起一条百米浮桥。水势趋缓后,又架起长46米的临时木桥。至8月16日,驻马店全区除新蔡县(洪水未退)外,其余各县的公路均恢复通车。

(四) 思想宣传

这次特大洪水灾害造成百万人的生活资料尽毁,妻离子散,不仅影响民众的生产生活,更引发了民众的悲观绝望情绪。水灾发生后,民众情绪低落,对战胜水灾没有信心,甚至产生逃荒思想。有人说:“大路陈的土地,养不活咱这2000人口了,还是趁早各奔前程吧。”还有人宣扬封建迷信,“白云山神仙显圣,今年8月水灾,明年8月地震”[6]227。如此混乱思想的蔓延,不仅影响社会秩序,还影响了民众自主救灾的积极性。政府为消除此种思想,在积极施救的同时,还加强了思想宣传工作。

中央的慰问电在板桥水库垮坝三天后发出,河南省委、省革委、省军区的慰问信也相继发出。8月15日,由纪登奎、乌兰夫等率领的中央慰问团来到驻马店镇举行慰问大会。慰问大会以宣传党中央、毛主席的关怀开始,以展现全国人民支援驻马店抗灾的英勇事迹为重点,力求唤起人们战胜灾难的斗志。随后,各县、公社的学习慰问信运动迅速展开。新蔡县委不但动员全县干部职工拿出大量防雨器材,运往灾民集中的地区,并做了大量政治思想工作,鼓舞灾区群众与洪水灾害做斗争[13]。

报纸作为宣传的主要阵地,此时也发挥着积极作用。8月25日,《河南日报》设《向抗洪救灾抢险的先进单位和英雄模范人物学习》专栏,宣传抗洪抢险中的英雄事迹;《驻马店抗洪战报》刊载中央慰问电、驻马店慰问大会等内容,跟踪报道救灾信息,使各有关部门和民众及时了解了救灾实况。积极的宣传报道和及时的物资救助相配合,使民众的悲观情绪得以转变,极大鼓舞了民众战胜灾难、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地委、省委、中央慰问团及时来到防汛前线,给我们派来了亲人解放军,调来了大批抗洪物资,有些是派飞机送来的,这些更加鼓舞了我们的斗志,全体上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有些同志,几天不合眼。几顿不吃饭,不叫苦,不叫累。”[14]这虽有渲染成分,但说明随着宣传和救助工作的开展,民众心态逐渐发生了积极的变化。

政府的上述紧急应对措施,在灾荒初期及时挽救了众多百姓生命,转变了民众的思想,使大部分灾民对战胜灾难树立了信心,也为政府后续的救助工作做好了铺垫。

二、政府的长期救助措施

灾害过后,直接和间接引起的一系列问题不断涌现。配合物资空投、医疗救助、思想宣传等紧急措施,政府又采取了一些长期救助措施。8月27日,被洪水围困的群众全部解围。为及时解决灾民的衣食住行问题和灾后生产问题,驻马店地区成立了生产救灾办公室,负责组织救灾款、救灾物资的发放和运输工作,包括灾民房屋的修建、灾民的生活安排等。河南省委于8月23日至27日召开各地、市委及省直各单位生产救灾工作会议,对生产救灾作出部署,各项长期救助措施依次展开。

(一) 防疫工作

防疫是灾难过后的重要工作,直接关系到民众的身体健康。“75·8”洪水过后,配合治病救人,疾病预防共采取以下几种方法:

第一,宣传防疫,加强食品卫生管理。灾害过后,为改变广大农村的卫生面貌,普及防病灭病知识,各级医疗队及灾区医务人员把传染病的防治方法编成快板书,采用说唱、卫生简报、板报等形式向群众进行宣传。动员群众清理倒塌房屋,挖好公共厕所,清理淹没的水井等,对遏制疾病蔓延产生了明显的效果。

第二,全面消毒。灾害过后,政府指定生产队卫生员兼任饮水消毒员和水源管理员,发动群众淘汰旧井挖新井。在医疗队和当地医务人员的指导下,各地按照河南省卫生防疫《水灾地区饮用水的净化和消毒》的要求制定饮水公约,对饮用水进行了消毒,保障了饮水卫生。针对蚊虫肆虐的情况,除用杀虫剂等药物喷洒、人工捕打等措施外,还呈报上级利用飞机进行药物喷洒。据记载,9月1日至6日共起飞飞机248架次,喷洒可湿性六六六粉248吨,覆盖面积70多平方公里[5]100。

第三,培训赤脚医生。灾后,医疗队积极帮助社、队培训赤脚医生,恢复合作医疗,重建医疗卫生网;举办赤脚医生培训班,定期讲授灾区多发病的防治知识。

第四,下拨灾害医疗费。为了顺利开展灾区的医疗救助活动,国家政府下拨了灾害医疗费,专款专用。灾害医疗费按照每个灾民每月补助3角钱医疗费的标准发放,由公社卫生院统一使用[5]102。如驻马店财政局于11月24日“将自然灾害救济款十万零四千元,分配给驻马店镇一万五千元,用于解决镇人民医院、镇中医院受灾群众医疗欠费”[15]。

(二) 生活救济

水灾发生后,中共中央先后发放救济款36489亿元(不包括恢复水毁基建款);供应统销粮6.7亿公斤;发放棉衣、棉被185万多件。全国各地支援救灾物资款3亿多元[5]91,积极帮助灾民渡过难关。

前已述及,洪水初期,政府就及时派飞机空投救灾物资支援被洪水围困的灾民,挽救了大批灾民的生命。但这只是紧急救助,洪水过后,“睡觉没有窝,吃饭没有锅”的情形比比皆是。解决灾民后续生活的衣食住行问题依然是政府的头等大事。

为保证灾区人民的基本生活,国家将调运的统销粮分配下去,发证到户,口粮以“每人每天八大两,再加上每人生产补助粮二大两”为标准进行分配[16]。以汝南县为例,8月13日,县委拨粮376.5万公斤,每人每天1斤,其中细粮3两,7两红薯干,暂时安排13天。部分灾民过度依赖国家救济,有的说:“遭灾就得靠国家,这么大的灾国家不救济有啥办法哩!”有的说:“死了黄牛换铁牛,冲了庄稼发大米。”[6]245为解决灾民依赖国家救济的问题,政府制定“计划用粮,节约度荒”的政策,向群众宣传“节约归己,超吃不补”的原则,很快形成家家精打细算的好风气。

灾难发生后,灾民还面临着缺衣缺被的问题。为此,各县都及时向上级汇报,如上蔡县委请求地委及时解决油毛毯二万卷[17]。此次水灾中,驻马店全区共发放棉衣、棉被185万多件[5]91。但是以上救济仍无法保证每人一件棉衣,每户一床棉被。为此,河南省革委决定供应低档棉、布以解决灾民需要。除此之外,各级政府还号召各地支援解决灾区缺衣少被等问题。据不完全统计,无偿支援灾区的物资有棉被412911条、褥子40330条、棉毡110105条、棉衣304467套、棉大衣154487件[5]97。

在重建灾民的住房上,洪水初期以庵棚为主,因陋就简,以泥草为顶,搭建临时住房。截至8月14日,确山县已搭起草庵5762间[18]。截至9月中旬,重灾县遂平已搭建庵棚10万间。到1975年底驻马店全区已搭建庵棚110万间,暂时解决了灾民的住房问题。但庵棚毕竟是临时住所,为建新居,灾区还建立各式窑厂,烧砖建房。1976年,为鼓励灾民建房,河南省委提出“旧村改造,统一规划,专业队施工,谁准备料,房权归谁所有”的原则,并陆续发放建房补助款。据统计,到1976年5月底,灾区共发放建房补助款8150万元,累计烧砖26349万块,建新房200万间[5]104。

(三) 生产救济

救灾的根本在于使受灾地区拥有自我修复和可持续发展的能力。洪水过后,为实现所谓的“一年恢复,二年发展,三年大变,四年建成大寨式的县”[19]的目标,中共中央对驻马店农业、工业、副业的发展做出了全面部署。9月下旬,驻马店地委召开救灾生产会议,号召县(镇)建立生产救灾办公室,并组织大批干部到灾区组织生产,实行分片包干负责,包干到队。针对灾情较重的地区,要求一个生产队配备一名国家干部(包括中学以上的教师)。同时,加强社会治安管理,保证社会生产稳定进行。

农业以种好小麦、蔬菜为主要任务。驻马店地委从各单位选调2500名干部、职工组成生产救灾工作队和三秋种麦工作组,深入灾情严重的县、社、队帮助开展生产活动。积极调拨麦种,维修农具。9月6日,地区财政局报告:“外地支援我区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用拖拉机一千四百台、手扶拖拉机五百四十台、柴油机八百六十二台、电机组二百台……已陆续到货。”[20]为了更好地帮助灾区恢复生产,河南省委决定实施对口支援,要求非受灾地区县社组成机耕队,随带耕作机器、麦种。比如,开封地区农机局局长赵青山率领兰考、尉氏、杞县、通许、登封等县300多名干部工人以60多台拖拉机组成机耕队,支援遂平县[6]236。在各地的支援下,灾区的农业生产得以顺利进行,驻马店地区1976年的播种面积和粮食产量均已超过1974年的水平[5]107。这说明灾区的农业生产恢复工作是比较成功的。

工副业的恢复发展,以解决资金、原料、技术、销路等为主要任务。援助人员主要从工厂、商业、供销、银行、外贸等有关部门抽调,专业人员专门负责。以化肥厂为例,遂平、西平、上蔡、平舆、汝南、新蔡、确山等7个县化肥厂因厂房塌闭,设备被淹,原材料被冲走,先后被迫停产。河南省化工石油局负责人带领安阳、开封、宜阳等地化肥厂工人、技术人员携技术设备赶往支援。此外,政府还进行了大量的资金投入,帮助灾民发展副业。驻马店地区供销社经过论证,出资两万元购买芦苇、荻根,帮助汝南县重灾队在宿鸭湖水库旁发展芦苇、荻根生产,收获颇丰,年产苇、荻2000万斤。截至1976年8月,全区恢复和新办社队工业、副业1000余个,总产值5000万元,比水灾前的1974年增长两倍多,纯收入达2000多万元[5]106。

政府关于灾民生产生活的长期救助基本持续到1979年。至此,灾区各项设施已经基本完善,灾民已经具备独立生产的能力。

三、政府救助的特点及反思

“75·8”淮河大水灾给当地民众带来了沉重灾难。灾后,政府不仅积极宣传救灾,使灾民重拾信心,而且在医疗、生活、生产等方面给予大量资金、人力援助,避免了灾区出现循环性灾难,取得了比较积极的救助效果。通过对此次政府救助的梳理与分析,笔者认为,20世纪70年代的政府灾害救助工作呈现以下特点。

(一) 政府救助的全面性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计划经济时代,慈善和慈善事业一度被认为是私有制社会的产物而遭到政府的排斥和禁锢[21]124。“75·8”淮河大水灾正发生在这一时期。由于政府的立场及所实行的集体化经济,造成灾害期间国际救助和民间救助的缺位,政府不得不独自承担起对灾害全方位的救助。当然,政府的全能性也致使其有足够的能力快速调集全国力量及各方资源,大力支援灾区。政府救助的全面性有两个方面特点:

第一,救助种类全面。此次救助中,政府采取了紧急应对措施和长期施救措施,主要包括医疗救助、生活救助、生产救助、民众心理救助。在医疗、生活等方面,河南省政府及时调配安排了非受灾区的力量进行灾区施救。医疗单位不仅有来自本省的,还有来自北京甚至广州的。在生产救助方面,河南省政府甚至将非受灾地区和受灾地区直接牵线,实现对口支援,效果明显,充分发挥了政府的领导作用。心理救助成为这一时期的一大特色。灾难初期,灾难造成众多家庭破碎,许多灾民因此精神颓废。于是,政府通过宣传,及时疏导缓解灾民的悲观绝望情绪。为此,遂平县县委“强调各级党委把解决物资困难和解决精神不振二者并重,将帮助丧偶的青壮年成家,作为一项特殊任务”[5]94。针对灾后家庭破碎的情况,政府甚至充当“媒人”,穿针引线,帮助灾民重组家庭。有些社队在灾区办喜事,以此鼓舞灾民重拾生活信心。

第二,对灾民全面施救。20世纪50年代淮河水灾发生后,安徽省临泉县委明确要求救济款在发放的过程中要严格贯彻党在农村中的阶级路线,即“贫农多发、中农少发、富农不发(特殊户可发),地主、懒汉、二流子发放标准要低于农民的精神”[22]。这是建国初期政府为塑造新政府形象在乡村中推行的救灾政策。但1975年水灾救助中,政府在发放粮款时,只要求根据地区受灾轻重合理发放救济粮款,而社队内则按照每人每天1斤的标准分发粮食,并以“超吃不发,节约归己”的原则加以管理,并无按阶级成分分发救济粮的明文规定。比起建国初期救灾状况,20世纪70年代的救助更能体现救助范围的广泛性。“文革”时期是一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政府在日常工作中是极为重视阶级成分的,但在严重的大灾难面前却“忽略”阶级成分,表现出政府在施政中更加自信和人性化,更加关注生命本身。

(二) 救助及时但主辅倒置

1975年8月8日凌晨1时30分板桥水库垮坝,标志着此次灾难的来临。就应急措施而言,政府反应迅速。8日13时30分,宿鸭湖水库被炸开开始泄洪,当天便有“空军某部向灾区空投救灾、救生物资”的记录[6]275。没有空投的地方也有救济记载:8日11时,上蔡县“只用汽车已救出3万多人,逃到城里4万多人”[23]。同时,就医疗、生活生产等方面的救助来说,驻马店也于8日向外发出医疗援助的请求,9日便组织当地解放军掩埋人畜尸体。以上种种举措能够看出,救助工作是比较及时的。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政府就能对此次水灾做出应对,就“文革”时期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来说,实为现代人所难预料。在救灾中,政府积极采取各项紧急或长期施救措施,充分体现了政府工作的主导作用。

但是,我们也能看出救灾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政府救灾理念在实践中并未得到很好的贯彻,各地对政府的依赖非常强。在救灾方针上,国家一直倡导以“社队自力更生为主,国家支援为辅”[24]。而在实际救助中,主辅倒置的状况是显而易见的,社队自身并未起到积极作用。以驻马店地区来说,绝大部分农村缺乏自救能力。灾难发生后,灾民除了采摘野菜、开展少量副业外,缺少其他生存方案。上述提到的修筑庵棚可以看作社队自身自救的例子,但也仅是解决临时居住等小问题而已。在此情况下,乡村生计只能仰赖政府的直接救济。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统购统销政策下,不仅作为农村生存资料的农产品,甚至作为乡村业余收入的副业都在国家的垄断之下[25],无一不在弱化乡村的自救能力。如此看来,在实践中的救灾并非以“生产自救”为主,而是以政府救济为主。同时,政府的全能性以及新中国成立后的集体化体制也导致了民间力量的缺位。政府虽积极施救,但因自身财力物力的限制,不可避免地造成救助能力的有限性,除了上述衣被的发放数额不能满足需要外,在紧急救助中,政府也同样显得力不从心,如上蔡县直到8月15日还有50多万人救不出来,而且有的人已经5天未吃到东西[26]。另外,在空投物资的过程中,空投地点过于集中、物资无法满足需要、空投之后如何往周围地区分发等问题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由此可见,政府救助力度与灾民实际需要尚有较大距离。

(三) 官员的矛盾心理及民众的感恩情怀

随着灾害的发生和救助工作的展开,政府官员及普通民众的反应展现了特殊年代的时代印记。“75·8”大水灾发生的原因是多重的,后果也是极其惨重的。灾难发生后,地区官员首先表现的是深深的自责。比如:“这次水库垮坝失事,使下游千百万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惨重损失,罪责和错误的性质是严重的,我们深刻感到,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请求上级给我们应得的处分。”随后,便大提口号“大批资本主义,大批修正主义,大干社会主义”等[27]。这表现出政府官员对民众的愧疚心理及当时政治思想教育的惯性做法。他们在灾难面前貌似能够勇于承担责任,但在救灾方面又缺乏主动性,极度仰赖国家的救济。地方官员的这种矛盾心理并非是官员不热心于地方生产的恢复,事实上,他们在救济工作上也算殚精竭虑。上述问题出现的根源在于,地方自救能力本身就比较弱,集体化时期地方官员缺乏自主性,他们只能想尽办法多获取国家的资金,以此恢复发展生产。

与官员矛盾心理相对应的是民众对政府救助的感激之情。20世纪50年代淮河水灾后,灾民中有部分群众对政府救灾不力不满[22]。而“75·8”大水灾中,虽然民众面对灾难产生了消极情绪,但对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却没有半点怀疑。灾区中随处可听到“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的呼喊。这表明,新中国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发展,已建立起稳固的政权,政府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救助工作,民众所得皆仰赖政府,久而久之产生了这种感恩心理。当然,政府在救灾中的积极作为也的确感动了民众。

综上所述,从“75·8”淮河大水灾的救助中,我们能够看到新中国政府在灾害救济工作中的举措逐渐完善,形成了紧急应对措施和长期的施救措施共同起作用的救助机制,救助活动及时且全面,政府的主导作用得到较为充分的发挥。

参考文献:

[1]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文集: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2] 新华社.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关于生产救灾的指示[N].人民日报,1949-12-20.

[3] 邢华.河南“75·8”垮坝惨剧真相[J].陕西水利,2006(3):11―15.

[4] 驻马店地区革命委员会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1,1975-08-09.

[5] 驻马店地区水利局.河南省驻马店地区“75·8”抗洪志[M].郑州:黄河水利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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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夏明方.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与乡村社会[M].北京:中华书局,2000.

[8]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32期[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8.

[9]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5.

[10]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3.

[11] 中共驻马店财政局.关于请示解决在抗洪救灾中抢救灾民医疗费的报告[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71-48-003,1975-10-21.

[12]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0.

[13]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8.

[14] 宿鸭湖水库工程管理局革命委员会.1975年防汛总结[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183-009,1975-09-26.

[15] 中共驻马店财政局.关于解决抗洪救灾期间受灾群众医疗欠费的通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71-48-002,1975-11-24.

[16] 中共驻马店财政局.关于当前恢复生产、重建家园急需几项资金的请示报告[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71-047-015,1975-09-06.

[17]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5.

[18]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4.

[19] 驻马店地革委水利局.编报说明[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176,1975.

[20] 中共驻马店财政局.关于当前恢复生产、重建家园急需几项资金的请示报告[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71-047-015,1976-09-06.

[21] 郑功成.当代中国慈善事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22] 葛岭.灾荒与生活——1954年皖西北水灾中的救灾政治[J].党史研究与教学,2013(1).

[23] 驻马店水利局.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1,1975-08-08.

[24] 驻马店财政局.关于追加一九七五年支援农村人民公社支出指标的通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71-50-009,1975-12-01.

[25] 徐勇.论农产品的国家性建构及其成效[J].中共党史研究,2008(1).

[26] 驻马店地区防汛防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汛急报[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204-002,1975-08-15.

[27] 驻马店水利局.板桥水库大坝漫溢决口失事报告[Z].驻马店档案馆馆藏号:67-183-001,1975-11-17.

〔责任编辑 牛建兵〕

2016-02-19

胡晓君(1992―),女,河南开封人,硕士研究生。

K273,D632.5

A

1006−5261(2016)05−009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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