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精深的杜甫研究体系
——张忠纲先生《诗圣杜甫研究》读后记
2016-02-13左汉林
左汉林
(中央财经大学 文化与传媒学院,北京 昌平 102206)
博大精深的杜甫研究体系
——张忠纲先生《诗圣杜甫研究》读后记
左汉林
(中央财经大学 文化与传媒学院,北京 昌平 102206)
杜甫研究始终是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重要内容,涌现出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和专家,张忠纲先生无疑是其中著名的一位。最近,我们拜读了张忠纲先生新近出版的著作《诗圣杜甫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结合张先生此前的著作,如《杜集书目提要》、《杜诗纵横探》、《杜甫诗话校注六种》、《杜集叙录》、《杜甫大辞典》,特别是由其终审统稿的《杜甫全集校注》,我们发现张先生的杜甫研究涉及到诸多层面,体现出博大精深的特色,并构成了完整的杜甫研究体系。
张先生杜甫研究的特点,一是“全”,或曰“博”。凡关于杜甫的生平思想、家世交游、作品笺释、词语考证、历代评述、版本考释、鉴赏今译、实地考察、辨伪辑佚等等,多所涉猎。二是“细”,或曰“深”。大至作品作年、人事史实的考定,小至一字一词的考释,言必有据,不发无根之论。《诗圣杜甫研究》一书是张忠纲先生杜甫研究成果的汇总,是其杜甫研究体系的最好呈现,其中体现出来的特征和治学方法也对杜甫研究的开展多有启示。
一、扎实的杜诗文献研究
杜甫研究具有很长的历史,涉及的文献材料也极为丰富。张先生非常重视文献的整理研究,从其参与编撰的《杜集书目提要》,到其主持撰写的《杜集叙录》,彻底摸清了杜诗学文献的基本框架,成为杜甫研究者的必读书。其《杜甫诗话校注六》种也被学界视为“校勘精审、注释得当、科学性强”的古籍整理著作。
我们注意到,《诗圣杜甫研究》一书中亦收录了张先生杜诗学文献研究方面的诸多创获。如其对华文轩编辑的《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杜甫卷》上编(唐宋之部)就有诸多补遗。有许多稀见文献,如《开运官书本杜集》、赵星海《杜解传薪》、梁运昌《杜园说杜》等,均是张先生首次为学界揭示其概貌。
张先生从宋彭乘《墨客挥犀》及《洪驹父诗话》等文献中发现了杜甫佚句“黑暗通蛮货”,又从宋蔡絛《西清诗话》等文献中找到杜甫论诗佚文“作诗用事,要如释语,水中著盐,饮水乃知盐味”。关于杜甫的遗佚诗文,古今学者曾不遗余力加以搜集,却所获甚微,且多不可信。张先生辑出的两则杜甫佚文,虽数量不多,却有着扎实的文献依据。又如唐代顾陶《唐诗类选》虽已散佚,但通过宋元相关文献的征引可知该书选录了不少杜诗,是一部尊杜的选本。对此,已有学者进行详细考证。但张先生还是撰写了《第一部尊杜唐诗选本——顾陶编〈唐诗类选〉》一文,细心地指出相关考证中的疏漏和不足之处。
二、实地考察与文本材料的互证
古人云:“不行万里路,不读万卷书,不可读老杜诗。”我们注意到,除了重视文献资料的整理研究外,张先生还特别注重通过实地考察与文本材料进行互证。为了完成《杜甫全集校注》的编撰,张先生早年曾与校注组同仁耗时十几年到全国各地搜集资料,还请友人从海外复印了不少珍稀资料。1979年至1980年,又沿着杜甫的行踪遗迹进行了广泛的实地考察,大大丰富了感性认识。《诗圣杜甫研究》一书中的许多结论,均与实地考察密不可分。
如《杜甫在山东行迹交游考辨》一文指出,杜诗中的历下亭并非今日大明湖之历下亭,乃古大明湖之历下亭,其故址在今济南市西门外五龙潭附近。此亭建于北魏以前,至杜甫来游时已有二三百年历史,故杜甫诗中有“海右此亭古”之说。杜甫《题张氏隐居二首》中有“石门斜日到林丘”之句,关于“石门”的所在地,张先生通过实地考察后指出,石门山在今曲阜城东北六十里许,即津浦铁路歇马亭车站以东七八里处,从而澄清了平阴、章丘等误说。
另外,为了使学术研究能够做到“一字无假”,张先生秉持着亲见原书的原则以求真求实,也多有发现。如湖南省图书馆所藏元刻本《重雕老杜诗史押韵》为该馆镇馆之宝,秘不示人。《草堂》1983年第2期曾刊载《关于〈重雕老杜诗史押韵〉》一文,作者在文章中说:“我因在湖南工作,曾有机会获观半日,愿举所知,以告同好。”又说:“本书有题跋三处,为一人笔迹。书前题记署‘嘉靖岁在己巳十月二十有八日复翁识’,下钤阴文‘黄丕烈印’,阳文‘荛圃’二方印。”作者认为黄丕烈题跋为书贾伪造。因作者亲睹该书,言之凿凿,他人获观不易,故《杜集书目提要》照抄此文,亦云“书前题记署‘嘉靖岁在己巳十月二十有八日复翁识’”。张先生为校核该本之题跋文字,曾两赴长沙,均未获见该本。2002年11月,张先生到长沙参加杜甫与湖南国际学术研讨会,又特地去湖南省图书馆亲阅此本,发现书前题记署的却是“嘉庆岁在己巳十月二十有八日复翁识”。后经查核,嘉靖(1522~1566)共45年,但没有“己巳”年。而嘉庆十四年(1809)正是“己巳”年。故黄丕烈题跋与钤印是真的,并非书贾伪造。张忠纲先生特撰写《是“嘉庆”,不是“嘉靖”》一文对此进行辨析,纠正了“嘉靖”之误。
三、严谨深厚的考证功力
“功夫要死,心眼要活”,这是张先生从乃师冯沅君先生处得来的“治学三昧”。也就是说,既要下苦功,博览穷搜,精严审慎,又要肯动脑筋,善于思考,有所创见,不因袭成说。我们注意到,张先生常常通过严谨的考证正本清源,还原历史真相。
如《宋代杜集“集注姓氏”考辨》一文,长达八万多字,曾在《文史》连载,后又增补。该文对杜集集注姓氏156家详加考辨,颇为精审,前人尚未这样做过。张先生的《读杜辨疑举例》,有的条目不过短短几十字,但参阅的文献资料往往多达十几种。在这些考证中,都贯注着张先生的独立思考。如《赠比部萧郎中十兄》“有美生人杰,由来积德门”,仇注引《桓玄传》:“刘裕风骨不恒,盖人杰也。”张先生指出,此注与萧氏无涉,而《史记·高祖本纪》曰:“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刘邦称萧何为“人杰”,杜诗所本,当出于此。
又诗中的“积德门”,仇注引《开皇神告录》曰:“隋开皇末,有老翁诣高祖,从容置酒,语及时事,曰:‘公积德之门,负至德之表。’”张先生指出,此注不确,亦与萧氏无涉。杜诗所本,当为《史记·周本纪》后稷(姬姓)、古公亶父、周文王之“令德”、“积德行义”、“积善累德”。另《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一下》曰:“萧氏出自姬姓,帝喾之后”,“汉有丞相酇文终侯(萧)何。”由此可见,杜诗用事精确,不妄下一字。这些地方都驳正了旧注的讹误,实属深思明辨之论。
四、注重吸收最新研究成果,倾力扶植学界后辈
我们看到,张先生在研究中特别注意充分掌握学界动态,广泛参考吸收前人已有的研究成果,以便集思广益,精益求精。
例如本书下编收录的十余篇综述文章,都体现了张先生对杜甫研究现状的关注。再如本书上编中的《杜甫年谱简编》,此年谱的编纂最早肇起于《杜甫大辞典》附录之《杜甫年表》。《杜甫大辞典》出版以后的数年间,他又倾注了极大精力不断对此《年表》进行修订增补,故《杜甫年谱简编》是目前所见最为精密完善之杜甫年谱。该《年谱》不仅充分吸收了诸种旧谱之长并修订其讹误,而且充分吸收了当代杜甫研究的最新成果,故此谱的丰富翔实程度以及对杜甫生平交游的考证研究深度,都较以往有很大进步,足资学者参考借鉴。
张先生还对古今行政区划的变迁颇为留意,比如王嗣奭、仇兆鳌的籍贯鄞县,以往的著作都加括号注曰:今浙江鄞县。而张先生细心地修订为:今浙江宁波市鄞州区。对书中涉及的大量地名,先生都是这样不厌其烦地逐一修订,其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令人动容。
张忠纲先生不仅是勤恳笃实、成就卓著的优秀学者,更是性格豁达爽直、热诚真淳的学界长辈。多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地扶植和提携后学及弟子,青年学者莫不为其热诚而倍加感奋。诸多重要的杜诗研究著作,如《杜甫与六朝诗歌关系研究》、《清代杜诗学史》、《杜诗释地》、《杜诗语言艺术研究》、《杜甫与儒家文化传统》、《杜甫与宋代文化》、《〈杜诗详注〉研究》、《百年杜甫研究之平议与反思》、《杜诗学研究论稿》等,张先生均为之作序。张先生对青年学者的扶持和鼓励,推动了杜甫研究的全面开展。
张忠纲先生现任中国杜甫研究会会长,是国内杜甫研究的著名专家,其学术研究始终围绕杜甫展开。《诗圣杜甫研究》是凝结着张先生数十年心血的一部标志性成果,记载了作者不断攀登研究高峰的历史轨迹。该著作不仅构建了博大精深的杜甫研究体系,而且体现出严谨求实的学风和潜心钻研的治学精神。我们相信,此书的出版对于促进杜甫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责任编辑 王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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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351(2016)06-0120-03
2016-08-19
左汉林(1968-),男,河北保定人,中央财经大学文化与传媒学院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