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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丝·门罗创作谈

2016-02-13鲁向黎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0期
关键词:艾丽丝门罗短篇小说

鲁向黎

(平顶山学院文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

艾丽丝·门罗创作谈

鲁向黎

(平顶山学院文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

艾丽丝·门罗的创作生动地体现了加拿大的民族性和地域性,她在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坚守着短篇小说这一相对边缘的文类,展现了短篇小说无穷的魅力。同时,作为女作家的门罗,在作品中鲜明地表达了女性的声音,为女性话语赢得了更多的生存空间。

艾丽丝·门罗;加拿大文学;短篇小说;女性话语

2013年,加拿大短篇小说家艾丽丝·门罗(Alice Munro)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是诺贝尔文学奖一百多年来第一次颁给短篇小说家,第一次颁给加拿大作家,第13次颁给女性作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艾丽丝·门罗无疑在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门罗的创作生动地体现了加拿大的民族性和地域性,使处于边缘状态的加拿大文学确立了自己在世界文坛上的位置,为加拿大文学作出了杰出的贡献。门罗在近六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坚守着短篇小说这一相对边缘的文类,展现了短篇小说无穷的魅力,使这一长期被误解、被冷落的文体赢回了应有的地位和尊严。同时,作为女作家的门罗,在作品中鲜明地表达了女性的声音,为女性话语赢得了更多的生存空间。

一、地域性与自传性

加拿大文学在整个西方文学中处于较为边缘的地位,而作为加拿大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艾丽丝·门罗非常鲜明地在作品中展现了加拿大独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门罗出生于普通的加拿大家庭,接受的是加拿大本土教育,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家乡度过,因此是典型的加拿大人。在她的作品中,门罗以自己的家乡安大略省的小镇生活为原型,写出了很多故事。她构建了一个西临休伦湖、南接休利湖、北起格德里奇、东至伦敦(加拿大)的“门罗地域”。《沃克兄弟的放牛娃》《谢谢让我们搭车》写到了休伦湖,《周日午后》写到了乔治亚海湾,《唯余收割者》里提到了安大略省,《富得流油》里写到了多伦多……研究者们普遍认同,鲜明的地域特征构成了门罗作品的一大特色,她在小说世界中构筑的“门罗王国”堪比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她的对象也是纯粹的安大略小镇生活,因此,门罗也常被认为是地域作家。门罗近六十年的创作生涯几乎都立足于其熟悉的加拿大土地,并致力于对“加拿大的民族性”的文学建构。《环球邮报》曾经评价门罗:“就表达安大略小镇的情感与结构而言,当代加拿大作家中没有人做得比门罗更为出色。”

在自己生长的土地上,门罗书写着自己熟悉的故事。她的作品多多少少都带有自传的性质。《男孩与女孩》中写了一个与门罗自己极为相似的家庭,同样是安大略省的一个农户,同样由父亲、母亲、姐姐和弟弟构成,父亲同样经营一个狐狸养殖场,尤其是对狐狸养殖场的描述几乎就是门罗童年家庭的清晰记忆。另外,门罗曾经有过照看患帕金森综合征的母亲的经历,而她的作品中就塑造了许多看护者的形象。《好女人的爱情》《乌得勒支的宁静》《重重想象》《渥太华谷地》《冬季的风》《拼写》《奇特的一抹》等,这些作品对作为看护者那种微妙复杂矛盾心态的描写,很难说不是门罗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的回忆。而门罗与母亲的关系在很多作品中也得到了一些印证,如《乌得勒支的宁静》《去海滨》《唯余收割者》等小说里,描写了一种打破亲情神话的尴尬关系,母女之间相互厌恶甚至怨恨,却又无法摆脱。作为在家庭主妇和作家之间挣扎徘徊的女性,门罗在很多作品中表达了自己所深刻体会到的女性身份的焦灼,如《办公室》《孩子们留下》《我母亲的梦》《漂流到日本》等作品都呈现了女性的生命力与传统性别观念的冲突。当然,门罗自己的爱情、婚姻在她的作品中也有生动的体现,如在《乞女》这篇小说中,女主人公萝丝的“奖学金女孩”身份,萝丝与帕崔克之间家庭背景的悬殊,最后的离婚甚至是两人在图书馆的相遇,都是门罗自己第一段失败的婚姻的真实写照。门罗的小说大多带有自传性质,通过对小镇居民日常生活的细致描摹,异常真实地刻划了20世纪中期加拿大偏远小镇中普通百姓,尤其是平凡女性的现实生活图景……其小说植根于活生生的现实世界。

二、短篇小说

从37岁出版第一部作品集《快乐影子之舞》开始,艾丽丝·门罗孤独而又偏执地行走在短篇小说的道路上,她以女性的敏感体验为切入点,触摸着自己熟悉的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小镇生活,平凡的、琐碎的、细微的,家庭的、个人的、女性的,片片断断、角角落落,没有鸿篇巨制,没有宏大叙事,这一切似乎都没有逃脱男性中心主义对女性创作的界定——狭隘。但正是在对这种点滴生活的提炼,艾丽丝·门罗穿透了人性的深处,拨开了生活的冗杂,牵扯出人的情感、意识、道德、宗教、历史等各个方面的本真状态。

艾丽丝·门罗从来没有写过长篇小说,最初这只是个不得已的选择,因为门罗是以一位家庭主妇的身份开始文学创作的,她不得不在完成繁琐的家务劳动之后,才能去发展写作这个业余爱好。门罗往往利用孩子们午睡、洗衣机洗衣服的边角料时间趴在餐桌上写作。没有完整的时间,也没有专用的书房等这些客观条件,使得门罗无法长时间高强度地写作,因此,作为短篇小说家的门罗就这样诞生了。在门罗创作的中后期,孩子们长大了,经济条件也改善了,门罗不需要再去挤时间写作了,她进入了创作的自由时期。门罗曾试图写长篇小说,但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写成,她最终把《你以为你是谁》写成了系列故事,仍以短篇小说集的形式出版。门罗从此明白她已经习惯了短篇小说的形式,或者说短篇小说更适合门罗的叙事方式。

门罗的作品往往把笔墨花在最具深意的生命节点上,如平凡生活的某个瞬间、生命历程的某个顿悟、梦幻想象的某个场景。她不关注故事的完整性,或者说不用线性的时间顺序去展开情节,时间和空间错乱地纠结在一起,因而使其更具有了某种象征性。同时,门罗的大部分作品也省去了在长篇小说中不可或缺的关于历史背景的描述,所有的人和故事都可以被认为是某种符号,而这也使得门罗的小说都带有了某种形而上的对人性本质的终极考问。另外,门罗小说在情节的准确性和结局的明晰性上也用笔吝啬。模糊、含混、开放可能是门罗作品意义解读的一个关键词。借用海明威的“冰山理论”,门罗作品中讲述的只是故事的冰山一角,而这一角却蕴含了整座冰山无限丰富的意义。因此,简短并不等同于简单,门罗尽管选择了短篇小说,但其给人的情感震撼、生命启示和审美感受丝毫不亚于长篇小说。

同时,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门罗的小说篇幅越来越长,门罗中后期的小说都已接近中篇,例如《好女人的爱情》有将近80页之长。这其中,有门罗对短篇小说这个文类理解的创新,有故事的讲述应该包含更多可能性的尝试。当然,也许门罗始终并没有放弃写长篇小说的努力。

无论如何,在诺贝尔文学奖的历史上,还没有哪位作家像门罗一样能够仅靠短篇小说获奖,这无疑是对短篇小说这一相对边缘的文类的一种最大的鼓舞。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彼得·恩隆德给门罗的颁奖词是这样的:“她选择了短篇小说,尽管这种艺术形式常常被误以为比不上长篇小说,她却将其淬炼至完美。”

三、女性话语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的第13位女性获奖者,艾丽丝·门罗虽然从未宣称过自己是一个女性主义作家,但是,作为出生于20世纪30年代的女性,门罗本人完整地经历了女性主义运动的三个主要阶段,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她的作品极大多数都采用了女性的视角,表达了独特的女性艺术家的成长经验。

门罗的人生历程本身就是一场争取女性话语的抗争。在门罗开始创作的初期,女作家还非常少,成为家庭妇女是一般女性的普遍归宿。而很早就具有了女性自我意识的门罗,虽然执著地热爱着文学、热爱着创作,但又不得不因为客观经济条件,妥协于传统的性别观念,结婚生子成为一名家庭妇女。因此,她常常在女性与作家两种身份之间焦灼地挣扎着。没有完整的时间,没有专用的空间,男人也不会帮忙做家务,门罗只得在打扫卫生、照看孩子的空隙趴在餐桌上阅读、写作。门罗第一次失败的婚姻正是女性从事文学创作与传统性别观念相冲突的产物。而这样的经历,足以促成门罗成为一个女性话语的表达者。

在《办公室》这篇小说中,门罗表达了弗吉尼亚·伍尔芙著名的《一间自己的房间》里同样的主题:“女人要想写小说,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小说的女主人公也是一个作家,她想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来从事写作,她向丈夫这样说明理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人指望他接电话,也不会指望他能找到找不到的东西,或者孩子哭了他能起来看看,更不会盼着他去喂猫。他完全可以关上房门。……房子对女人的意义和男人不一样。”女性与男性的差别在场域上得以显现。在征得了丈夫的同意后,女作家租到了一间办公室,但房东的不断骚扰、怀疑和刁难最终把她逼出了办公室。即使有像丈夫这样个别的男人对女性创作抱着宽容的态度,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女人写作仍然是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情。房东的一系列行为就是建立在这样一种传统的道德观念之上的,即女性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洗衣做饭、相夫教子,要出来租用办公室的女人一定不是正常的女人,她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离奇古怪的目的。女性被置于边缘的文化地位,通过房东的眼睛再次得到印证,这正是当时女性从事文学创作尴尬处境的真实写照。因此,这篇小说的女性意识相当鲜明。

在另一篇小说《男孩与女孩》中,小女孩并没有特别意识到自己的性别身份,她像男孩一样希望成为一个英雄,她在屋外帮父亲干活,并且希望父亲能够把自己当做接班人,但母亲和祖母却一再强调她应该待在屋里帮母亲干活。小女孩讨厌母亲,讨厌屋里的家务劳动,她试图反抗,一有空就跑到外面,跑到母亲看不到的地方。但在父亲和母亲、男孩和女孩的左右摇摆中,女孩慢慢长大了,她逐渐妥协于所有人都认同的性别模式,开始喜欢蕾丝花边,喜欢梳妆台,在自己的梦里她不再是英雄,而是被英雄所救,她的内心开始变得柔软。最后,她放走了那匹即将被父亲打死的母马,最终被父亲认定为“她只是个女孩子”。这句话意味着女孩终究成不了大事,因而将其最终归入到男强女弱的性别模式中。这篇小说形象地演绎了传统的性别观念,如何将女孩塑造为女人的并不自然的过程,验证了波伏娃的那句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变成的”。

在门罗的很多作品中,女性身份的焦灼随处可见。《我母亲的梦》里作为艺术家和作为母亲的两种身份如此激烈地互相冲突,孩子几乎就像敌人一样站在你所热爱的艺术的对立面,直到那个差一点就不可挽回的事故出现,母女之间的关系才最终缓和,而这个结果是以母亲放弃艺术作为代价的。《孩子们留下》中的鲍玲对激情的追寻和对孩子的责任也同样是相互矛盾的,抛夫弃子的代价是心中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痛:“这是一种锐痛,它会变成慢性病。慢性意味着它将挥之不去,不过不一定会频频发作。也意味着你不会因它而死。你没法摆脱它,但也不至于送命。你不会每分钟都感觉到它,但不可能一连好多天都免遭它打搅。”同样,关于生命的激情与女性的家庭责任之间的挣扎在《漂流到日本》《砾石》等作品中都有非常鲜明的呈现。另外,《亚孟森》《乞女》等小说则显示了女性的无助,女性对自己的爱情、婚姻,甚至命运都处在被动的地位上,而决定这一切的是男人、主动追求女人的是男人,给女人以幸福和激情的是男人、抛弃女人的是男人,改变女人一生的也是男人,男人甚至不愿去解释其中的原因。在《亚孟森》中,在去登记结婚的路上,女主人公被男人宣布“不能结婚了”,而原因仅仅是他无法把这件事情做到底。

除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外,艾丽丝·门罗还获得过加拿大总督文学奖、吉勒文学奖、英联邦作家奖、全美书评人协会奖以及曼氏布克国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门罗被誉为当代世界最重要的短篇小说家,可以说在世界文坛上享有很高的文学声誉。但在2013年之前,中国的读者对于门罗却还是极为陌生的,就连中国的研究者对门罗也少有关注,2000年之前国内的门罗研究几乎为空白。尽管门罗的作品早已饮誉世界文坛,但因其以写短篇小说为主,国内学者对其关注不多,相关译介研究极为匮乏。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无论是读者,还是研究者纷纷开始把目光投向这位一直被漠视的短篇小说家,图书出版、研究论文在数量上突飞猛进,门罗热迅速掀起。然而,仅仅过去两年,门罗热就开始降温,从中国知网的查询结果来看,关于门罗的相关学术论文在数量上从2013年的41篇、2014年的153篇,到2015年就下降到123篇,2016年截至9月只有64篇,这不得不让人反思。目前,国内学术研究的短视与功利性,这对于一位真正的作家来说是不公平的,作为一个关注人类灵魂和生存本质的作家而言,艾丽丝·门罗应该得到她应有的长期而持续的关注。

[1]张芳.近三十年来国内外艾丽丝·门罗研究述评[J].桂林航天工业学院学报,2013(2).

[2]周怡.艾丽丝·门罗:其人·其作·其思[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4(1):212-214.

[3](加拿大)艾丽丝·门罗.快乐影子之舞[M].张小意,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80.

[4](加拿大)艾丽丝·门罗.好女人的爱情[M].殷杲,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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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6)10-02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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