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早期文明论要
2016-02-13独小川
独小川
(礼县文物局,甘肃礼县742200)
秦早期文明论要
独小川
(礼县文物局,甘肃礼县742200)
约自公元前2700年至前697年的2000年间,源出五帝,三代显贵的早期嬴秦民族及早期秦国在今甘肃东南部的陇南市礼县,天水市的张家川县、清水县,以及陕西省宝鸡市的陇县、陈仓区、眉县等13个县区内,形成了“西垂”、“秦邑”、“新秦邑”、“汧渭之会”、“平阳”等五大军政中心。西垂是商末至春秋初期300多年15世早期嬴秦民族创业发展、复兴建国的中心,正是在今甘肃礼县、张川县、清水县等地,早期秦人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领域全面酝酿并形成了自己的文明。秦人先世的东夷嬴姓血统族源,其部族西迁西垂、受封秦地、西垂建国尤为秦早期文明的大事。嬴秦部族活动区域及早期秦国的疆域、秦早期部族首领及国君的活动中心和葬地等重要历史问题,在甘肃礼县、天水一带的考古学、历史文献学、先秦文学、民俗学研究中取得重大突破。而秦早期文明的重大史事、特征及内涵对于中华文明发展史深远巨大的影响则更值得高度重视。
嬴秦族;西垂;秦;建国;早期文明
秦王朝在中华民族史上短促而伟大,是封建贵族社会走向帝制国家的关键。秦朝承五帝和夏商周三代历史文明的统绪,因革损益,颇多建树。其创立皇帝以领百官;行郡县而辖地方;拓边徙民,规划疆域;并货币、度量衡、车轨、文字而同一;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形成一套全新的行政制度和治国观念,构筑起中央集权的帝制政体,抟聚并育成中华民族新的血缘人群及其文明的核心,奠定下大一统多民族国家的基础,深远影响了二千多年来的中国历史。[1]
这种被西方学者称为“神权专制的东方模式”,[2]更为中国诸多的亚洲邻邦所仿效,及至于东西方激烈碰撞交融已历百年后的今天,欧亚大陆东端和环西太平洋地区的中国、日本、朝鲜、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等所谓历史的“东方世界”,尚且程度不同地依稀呈现着高度统一的传统特征,是故有“二千年来之政,秦政也”[3]之说;更有“百代多行秦政法”[4]的盛赞。
秦政之得,功高以誉满天下;秦政之失,亦残毒而谤讽千年。我们认为,秦朝的功绩与开创性的特色都是客观的,应该公允地认识、评介和肯定,虽然其一直因暴虐而备受历代的声讨。欲要认识秦政的优劣与真相,必当探寻其历史的源头,这就不得不去考察秦朝之前550年的秦国史,也必然要追踪秦国之前早期秦人的历史。秦建国前后的一二百年,政治、经济、军事的进步,民族的整合,疆域的拓展,宗教和文化的建设都极其活跃,尤为秦自身文明形成和奠基的重要阶段。因此,包括秦国早期数十年在内,此前整个秦民族起源、演进、建国和初步崛起的历程,即是秦早期文明的实质内容。
一、秦早期文明之界定
文明一词,亦老亦新,现在一般指人类创造的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总成果。其往往又与文化的概念相重叠,以特指精神层面的成就。我们所说的“秦早期的文明”,更侧重于“历史与文化”的解读。作为历史文化的主体,这里的“秦”,含有宏观的政治与民族意义,秦既专指嬴姓的秦民族,也一定包括了秦族治下使用秦族官方文化的被统治阶层,以及一部分受秦族官方文化影响的其他族群。所以,“秦早期文明”实质要呈现早期秦民族的发展轨迹,追寻他们作为部族和方国所创造的“历史事项”。这些历史事项当然涵括着生产、生活所涉衣、食、住、行等物质领域的遗迹与实物,更有在精神领域所升华而创造的文字、艺术、思想、宗教、风俗等遗产。
秦早期的历史与文化,史学界有“早期秦史”、“早期秦文化”、“秦早期文化”或“秦早期发展史”等定义,更衍生出了地域文化范畴的“秦西垂文化”、“天水秦文化”和“甘肃秦文化”等概念。①诸种提法主要见于如下代表性论著:祝中熹《早期秦史》,敦煌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西北大学文博学院《西汉水上游考古调查报告》,文物出版社2008年版;雍际春《嬴秦故园——天水秦文化寻踪》,甘肃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王学理、梁云《秦文化》,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徐日辉《秦早期发展史》,中国科学文化出版社2003年版。滕铭予《秦文化——从封国到帝国的考古学观察》,学苑出版社2002年版;康世荣、南玄子主编《秦西垂文化论集》,文物出版社2005年版;张天恩《周秦文化研究论集》,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雍际春、田佐、南玄子主编《嬴秦西垂文化——甘肃秦文化研究会首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但总体上就是在探索嬴姓的秦人先世自五帝时代起源至嬴秦建国后的第74年(前697年),秦的第五代君主出子(出公)下葬陇右“西垂”(又名西犬丘,在今甘肃礼县)故都范围的“衙”地为限,②《史记·秦本纪》;《史记·秦始皇本纪》;参见梁云《西新邑考》,《中国历史文物》2007年第6期。早期嬴秦民族及早期秦国在今甘肃东南部与陕西西部发生的历史与文明。
关于秦早期的历史与文明,司马迁在《史记》之《秦本纪》及《秦始皇本纪》中记述最信实。为治秦史者所熟知,这里不予复述。惟秦史之要略,太史公在《秦始皇本纪》曾予以高度精准的概括:“秦之先伯翳(益),尝有勋于唐虞之际,受土赐姓。及殷夏之间微散。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自缪(穆)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
故可概知秦早期文明的上限,至晚必在唐尧、虞舜之世,即公元前2200年前后的五帝后期。而其源头则可追溯至公元前2700年前后的黄帝之时。这一点为大多数人所信从,而问题的关键恰在于秦早期文明下限的界定。
一般认为,秦文公四年(前762年)秦都东迁关中,理论上秦的“西垂时代”告一段落。是为秦早期文明下限年份。但是我们考虑到秦文公在位五十年,其于公元前715年卒后,归葬西垂之西山(今礼县大堡子山);文公优秀的接班人“秦子”,即先文公二年而亡的“静公”也葬于大堡子山;③《史记·秦本纪》;《史记·秦始皇本纪》;文公、静公的葬地,与大堡子山两座秦公大墓墓主的确定相交织,还涉及“秦子”归属问题,争议颇多。从目前考古与文献综合研究,似以文公、静公(秦子)分别对应大堡子山的两座公墓为是。主要论述参见李学勤《论秦子簋盖及其意义》,《故宫博物院院刊》2005年第6期;田亚岐、张文江《礼县大堡子山秦陵墓主考辨》,《唐都学刊》2007年第3期;赵化成、王辉、韦正《礼县大堡子山秦子“乐器坑”相关问题探讨》,《文物》2008年第11期;吴镇锋《秦子与秦子墓考辨》,《文博》2012年第1期。④《史记·秦本纪》;参见祝中熹《地域名“秦”说略》,《秦文化论丛》,西北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李零《〈史记〉中所见秦早期都邑葬地》,《文史》第二十辑;祝中熹《早期秦史》第168-73页,敦煌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祝中熹《“汧渭之间”与“汧渭之会”——兼议对〈史记〉的态度》,《秦史求知录(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静公之子宪公在位十二年,宪公即位之初居于西垂的新邑—“西新邑”,宪公二年(前714年),秦都自“汧渭之会”迁于“平阳”(今陕西宝鸡市东阳平村),宪公死后葬于西垂的“衙”地;继宪公而立的幼君出子(出公)在位仅六年,一度居于西垂的“西陵”(西陂),十岁而亡,亦葬于“衙”,②时为公元前697年。出子之后的武公,为秦国之初有大作为的重要君主,《史记》明确说,武公的政治中心在“平阳”,他居于“平阳封宫”,死后葬于“雍平阳”。而后“德公徙雍”(今陕西宝鸡市凤翔县南),再后孝公定都咸阳(今陕西咸阳市东),公元前206年楚将项羽屠烧咸阳,灭秦宗族,嬴秦遂亡。(《史记·秦本纪》;《史记·秦始皇本纪》;《史记·项羽本纪》)
秦国自武公元年(前696年)始,政教中心才完全在今陕西宝鸡一带稳定下来,其后近500年,国家和王朝俱在关中立都。武公以前自出公上溯宪公、静公、文公、及于始国之君襄公,秦开国之初的五世74年(前770~前697),的确还是以“西垂”为中心的早期文明时代。所以秦出公的亡年(前697年)即可视为秦早期文明的下限之年。
秦早期文明发生的地域基本是分布于今甘、陕二省交界山脉陇山的左(东)右(西),大致在今甘肃省陇南市的礼县、西和县;天水市的张家川县、清水县,以及秦安县、麦积区、秦州区、甘谷县、武山县;以及陕西省宝鸡市的陇县、千阳县、陈仓区、眉县等13个县区之内。这个范围涉及到长江上流的西汉水流域和黄河上源的渭水上中游地区。
在这个历史地理单元中,位于礼县的“西垂”、地处宝鸡一带的非子始封之地“秦邑”、张家川县境内秦仲大夫崛起之地“新秦邑”,文公东迁关中的始都之地“汧渭之会”(或称作“汧邑”)、④宪公所都的“平阳”等五处“都邑”,显然是秦早期文明发展中的五大军政中心。而“西垂”(犬丘)无疑又是早期秦民族活动时间最长,宗庙祭统和文化最盛,历史地位最高的家国故地,堪称秦第一“圣都”。⑤参见祝中熹主编《秦西垂陵区》,文物出版社2005年版;潘明娟、吴宏岐《秦的圣都制度与都城体系》,《考古与文物》2008年第1期。
纵观秦早期文明的历史时段,大体在公元前2700年至前697年之间,约2000年,这个“二千年”又正当中华文明第一个育成期的黄金时代。五帝的神功、三代的辉煌,春秋争竞局面的到来,为下一个历史时段的创新培殖下丰富的历史文化土壤。作为众多中华先民中的一支,嬴秦部族在这“二千年”里的衍进与作为,尤其显得悠远曲折,悲壮雄浑,趣味弥多。追索古籍、寻诸考古、求证于山野风俗,秦早期的文明呈现着突出的历史亮点。
二、秦早期文明要目
第一,嬴姓的秦人先世本是五帝之一的颛顼苗裔,也是少昊的后代,为东夷贵胄,舜帝赐予“嬴姓”,族源久远而“正统”。(《史记·秦本纪》)
第二,嬴姓的秦人祖先在夏商本已显贵,尤为商朝的重要诸侯,在西周王朝初期遭受到政治打压,在“西戎”中,委屈求变,待机复兴。(《史记·秦本纪》)
第三,嬴姓的秦人先世出自东夷少昊集团的鸟图腾部族,帝尧时代,早有嬴姓东夷同盟中崇奉“太阳鸟”的“和仲”部族,迁居今甘肃礼县的“西”地,作祭送和观测太阳的西方之官。他们和嬴姓的秦远祖伯益一族俱为“鸟夷”,血缘很近。和仲一族在“西”地从帝尧时代开始,历经虞舜和整个夏王朝约500多年,为犬戎所驱逐。①《尚书·尧典》;(民国)朱绣梓《西和县志》卷一《舆地志上》;祝中熹《阳鸟崇拜与西邑的历史地位》,《丝绸之路》1998年学术专辑。犬戎占据“西”地建了“西犬丘”(西垂),商末时中潏“在西戎,保西垂”,西周初年,周公东征,又“迁商奄之民于邾圉”。[4]可以说,这三次嬴姓部族自东向西的大迁徙,在中国古史上第一个“二千年”间是绝无仅有,在其后的“二千年”也殊为少见。正是这种在贵族体制下,因政治需要、部族谋求生存发展与族群斗争等多重因素导致的民族迁徙,才锻炼出一个秉承了五帝和三代时期优秀贵族血统、汲取了上古东夷与羌戎地缘文化双重优势,兼具了华夏商周文明与羌戎文明传统的伟大民族——嬴秦。
第四,嬴姓部族于西周中期的公元前890年前后,被西周王朝封赐附庸,获有“秦”邑,号“秦赢”,开始了真正意义上(嬴)秦的历史。及公元前770年建秦国于西垂,再经550年的列国争霸和兼并战争,秦国的第34代君主秦始皇帝于公元前221年吞并六雄,建立起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制帝国。15年后的公元前206年,这个铁血铸就的帝国在农民起义反对暴政的烽火中消融。草莽出身的刘邦建立汉王朝,“一承秦制”,把中央集权的“皇帝制度、郡县制度、经济文化统一、军事拓边”坚决地予以贯彻与损益,奠定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二千年”时代。(《史记·高祖本纪》)也可以说,中华民族古史的第一个“二千年”和第二个“二千年”,其枢纽正在短促的秦朝。嬴秦民族无疑是融合五帝、三代历史,汇总上古东夷与羌戎两大中华文明源头,构建中华民族血缘人群主体(秦、汉民族)及其文明的核心力量。
第五,嬴秦早期的西迁历史漫长渺远,其早期文明的形成也不甚精准详实,但基本史迹还是较为清晰可寻。由文献和考古信息可以窥知其三次重要的迁徙地正在今天的甘肃南部,中心是处于礼县的“西”地。20世纪90年代礼县大堡子山春秋秦公陵的重大发现,[5]使秦国早期都邑西垂(西犬丘)被锁定在了西汉水上游。这一区域20年来秦早期文明的考古资讯与文物积累不断丰富起来:特别是2006年以来早期秦文化五家联合考古队在西汉水上游发现38处周秦文化遗址、22处寺洼文化遗址,[6]以及三座周代秦人相关的城址;[7]又发掘出大夫级别的西周秦贵族墓葬[8]以及与秦西畤相关的西汉晚期祭天遗址等。[9]这其中,周秦考古学文化与秦早期民族的对应问题,寺洼文化与西戎犬戎的关系问题,恰为探寻秦早期文明中最为重要的内容。同时,秦文化相关的文学和民俗学研究的起步,更开拓了秦早期文明探索的新视野:诸如“和仲宅西”与礼县西南部“春官说春”的关系探索;[10]西和礼县乞巧风俗中“巧(鸟)娘娘”即秦人始祖“女修”的认识;②赵逵夫《汉水与西礼两县的乞巧风俗》,《西北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6期;《汉水、天汉、天水——论织女传说的形成》,《学林漫录》第18辑,中华书局2006年版;《先周历史与〈牛郎织女〉传说的起源》,《人文杂志》2009年第一期;田佐《“乞巧”民俗为嬴秦民族生殖崇拜遗俗考》,《嬴秦西垂文化——甘肃秦文化研究会首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对《诗经·秦风》的研讨等等;③赵逵夫《〈秦风·蒹葭〉新探》,《文史知识》2010年第8期。蒲向明《论秦早期文学》;李子伟《论〈诗经·秦风〉产生的时代、地域》;如上二文俱收录于《嬴秦西垂文化——甘肃秦文化研究会首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使我们越来越比较真切接近于能够素描秦早期历史的轮廓。距今4200年左右的尧帝时代,嬴姓秦先中的近支和仲部族就已受尧帝之命居于西汉水上游的“西”地;距今3100年左右的商末,秦的直系先祖中潏寻着“和仲”族群的旧踪,又来到西汉水流域的西戎地区“保西垂”。2008年清华大学收藏的战国楚国的《系年》竹简关于秦人早期历史的记载和研究,让我们确信嬴姓的秦人先世在西周初年确是殷商的重臣亲贵,因而倍受西周政权的冷落和打击。商末东逃东夷故地“商奄”(今山东曲阜一带)的秦人祖先“飞廉”与东夷的殷商残部负隅顽抗西周,周公东征,平定叛乱,把商奄部众流迁到“邾圉”,这个“邾圉”正是今天甘谷县渭河之南的名山朱圉山一带,这个地区又恰在礼县大堡子山正北约100华里的范围内,[4]20世纪80年代甘谷朱圉山北麓毛家坪遗址已经发现过两周时代的秦文化遗址和墓葬,[11-12]近年又有重大收获。①近承甘谷县博物馆长刘克生先生告知:2012年以来,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在毛家坪探明墓葬1000多座,发掘墓葬100多座,近出一座五鼎四簋春秋墓,包括壶、盘、匜等在内,共有铜礼器15件,伴出3剑、3戈组合的兵器,其中一戈铸铭文“秦公乍(作)子车用……”计14字,被初步判断或与秦穆公时代的“三良”之“子车氏”有关。近三年毛家坪累计出土铜容器51件,兵器10多件。考古专家和地方学者越来越倾向认为该地与秦武公所置“冀县”关系密切,相关考古报告正在整理之中。这些都说明,至少今天甘肃南部的西汉水上游和渭河上游,确系秦先世西迁后的主要活动区域。西垂是其商末至春秋初期300多年嬴秦艰难创业、发展壮大、复兴建国的中心。自中潏以下经飞廉、恶来、女防、旁皋、太几、大骆、非子、秦侯、公伯、秦仲、庄公至襄公始国,下接文公(其子静公同时)、宪公,延及出子(出公),共15世。《史记·秦本纪》所记世系准确,史事渐次丰富,嬴秦正是在这一时段于今甘肃东南部的陇南、天水地区,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领域全面酝酿并形成了自己的早期文明,而襄公的开国和文公的励治,正为秦早期文明形成的关键。
第六,嬴姓部族在西周初年遭受打压,失姓断祀,至西周中期非子被周孝王从西垂召到王室西边“汧渭之会”的“秦”地为王室养马,因功而封“秦”邑为附庸,离开祖邑西垂,获得嬴姓祭祀权,号称秦嬴,经秦侯、公伯两代至秦仲时迁部族于陇山之西的“秦亭”。时当周厉王无道,西戎反叛王室,便攻灭了西犬丘(西垂)的非子祖族——大骆及其嫡子成一族。至此,嬴姓的正宗族群仅存“非子——秦仲”一系。秦仲是周宣王册命的大夫,讨伐戎人甚有作为,死于戎事。周宣王复命秦仲的长子庄子及其兄弟五人继续讨伐西戎,大获全胜,秦庄公收复祖地西垂后即居其地,又被周宣王册封为西垂大夫。48年后,其子襄公建国。秦仲“陇上始大”的秦邑,在今渭河上游的清水县和张家川县一带,这里是嬴姓部族崛起称秦的政治封邑,秦是一个“氏族”邦国概念,而嬴是其族体“母姓”。嬴着重标识其血缘族统,秦侧重表明其在西周新获的活动范围及政治地位。“嬴秦”的复合是西周中后期一个典型的族缘政治和地缘政治融合新生的历史事件。同时,秦庄公“居其故西犬丘”,以及后来秦在西垂的建国,都深刻表明,嬴秦自商末至春秋初期300多年固守的“西垂”祖邑,其对整个秦民族生存发展意义重大。嬴秦在甘肃汉渭(西汉水、渭水)流域的早期文明史上,无疑有多处活动据点,但西垂必为其中心“首都”,秦邑堪为“陪都”。这两大邑址即为追寻秦早期文明的坐标原点。
第七,秦建国是两周以及整个中国历史上的大事。秦建国的背景颇为特殊,对后来的历史影响最为深巨。秦国初创前后的文明史正为礼县西汉水上游的早期秦文化考古所不断披露。礼县作为秦国的发祥地,是其政教中心西垂的所在,无论是西垂都邑、西垂宫、西垂(西山)陵、西畤、西新邑,乃至更早的“和仲宅西”之地,诸多文明遗迹的追寻和坐实,必将极有利于重构一部丰满而鲜活的嬴秦陇原早期发展史,这不仅是学术的需要,相信也是众多历史爱好者所热切盼望的。而礼县西汉水上游的考古和独特民俗及文化现象,确使我们对这个愿想充满希望。
第八,嬴秦在甘肃的早期文明史,与唐尧、虞舜以及夏商周三代相伴生,既是中华古文明“满天星斗”之一颗,[13]又是后来中华文明形成中的“北辰”,光彩鲜亮,处位重要。秦早期文明呈现的悠久连绵、开放融合、坚韧不挠、通达权变与务实革新,正是秦建国及其后秦王朝建功立业的核心内涵,以致后来成为整个中华文明的本质特性。这是秦早期文明之于中华文明的伟大贡献,尤足研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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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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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351(2016)04-0017-04
2016-05-28
独小川(1981-),男,甘肃礼县人,礼县文物局副局长,甘肃秦文化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