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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杂剧中反面母亲角色的塑造艺术

2016-02-12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元杂剧戏剧女儿

马 兰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元杂剧中反面母亲角色的塑造艺术

马 兰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在元杂剧的青楼风月剧、社会伦理剧和公案剧中,一些违背儒家伦理纲常的反面母亲形象,成为剧作家创作的一类重要内容。就身份而言,她们或为盘剥青楼女子的鸨母,或为欺负孩子的继母;就性格而言,她们都有狠心、贪财、残忍、无情、邪恶的共性。文章主要围绕这些反面母亲形象来探讨她们在元杂剧中的塑造手法。

元杂剧;反面母亲形象;艺术手法

在戏剧创作中和表演中,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历来是戏剧的中心任务,也是戏剧的灵魂。戏剧作品只有塑造生动独特的人物形象,才能真实地反映社会生活,才能揭示作品的主旨意图、凸显作品的审美价值,才能具有更好的审美教育和道德教育的作用。所以,在戏曲的创作中,如何在有限的时空内发挥艺术的潜能,去塑造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成为大多数作家的主要任务之一。元杂剧作家在塑造思想内涵丰富的反面母亲群象时,正是通过多种艺术手段来塑造其属格为特征,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一、语言动作描写

元杂剧是一种综合的艺术形式,具有极强的包容力,“其主要的作用,则为故事的表演。表演的意思,是把一个故事的全部情节或部分情节,由演员们装扮剧中人物,用歌唱或说白,以及表情动作,根据规定的情境表演出来”[1]92。元杂剧的反面母亲角色,大多数在剧中则是由卜儿、搽旦来扮演。在整个戏剧中,她们不是主要人物,没有唱词,主要通过科白来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达到传神的效果。

(一)语言描写

元杂剧是一种酝酿、成长于瓦市勾栏的通俗文学。它自然要考虑舞台演出和大众审美的需求。剧作家在塑造丑陋的鸨母和继母时,多用富有浓厚生活气息的民间口语、俚语以及粗话加等白话语言来展现她们生活中的原生态,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这种语言既切合人物的身份与个性,也贴近当时社会生活的现实,更能把观众的情感引入到剧情和戏剧人物的命运中。她们的贪婪冷酷的本性在她们的有限的说白中尽情地展现于观众面前。

例如:《曲江池》中李氏得知李亚仙去看望被郑府尹狠打的郑元和时,对女儿说:“要我直赶到这里,你这小贱人还不快家去?快家去。”[2](卷三,523)看到女儿对郑元和的依依不舍,强行拖走了李亚仙。暮冬天气,李亚仙将郑元和带到家中吃酒,李氏看到,先惊讶问道:“呀,那叫化头,你又来怎的?”[2](卷三,513)后见女儿和自己唱对台戏,又骂道:“你 这小贱人,还不赶他出去,要讨打哩?”[2](卷三,517)《玉壶春》中李素兰和李斌饮酒共唱玉壶春时,李氏一上来就粗骂道:“带屌唱的好,踏开这屌门。”[2](卷五,464)酷寒亭》郑孔目往京师去前,叮嘱萧峨照顾两个孩子,萧峨说:“你不放心,马屁眼上带将去罢,则管理嘱咐。”[2](卷二,415)

此外,语言的“自然本色”还体现在人物的发誓诅咒。《合同文字》中搽旦杨氏在骗取了侄子的合同文字后,发誓说:“我若见你那文书,着我邻舍家害疔疮”[2](卷六,232),“我若拿了他文书,我吃蜜蜂儿的屎”[2](卷六,233)。 在《老生儿》中,当刘从善责问小梅出走一事,李氏答道:“我又不曾放屁,教我怎么脸羞?”[2](卷二,618)这些粗俗的咒语增强了语言的口语性、生动性和趣味性,也是愉悦观众的手段,能够充分发挥杂剧的娱乐功能,同时也生动地刻画了恶母人物的形象。这些鸨母和继母的说白则彻底显现了文化荒芜的时代背景下,市井民妇妇言辞令的堕落。她们的无情、她们的世故、她们的粗鄙在她们的说白中一览无余地显现出来。他们的语言是逼真而传神的,也是和她们的身份相称的。

(二)动作描写

戏剧作为一种综合的艺术形式,具有强大的包容性。舞台上人物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到人物形象的塑造。在戏剧激烈的矛盾冲突中,人物的动作具有明显的目的性,集中统一体现人物的性格特点。元杂剧中母亲形象的塑造,从人物的动作中也略见一斑。

像《青衫泪》中浮梁茶商刘一郎劝裴兴奴喝酒,遭到裴兴奴的严词拒绝。裴妈妈“怒”道:“好贱人,上门好客,你怎生不顺从?和钱赌鳖,打死你这奴才!”[2](卷二,138)作为母亲,裴妈妈不仅不体恤女儿对白乐天的痴情,反而站在外人的一边,逼女接客,无非是钱的驱使,母爱的光辉,在“怒”中消失了。

《老生儿》刘从善为已有身孕的小梅的“出走”痛哭时,李氏却为自己的女儿可以独吞刘家的财产而“笑”。侄子引孙来“叫化”钱时,李氏却赶忙“做藏钞科”。李氏的一“笑”一“藏”,让观众从她的行为中看到了她自私偏心的性格。

《神奴儿》中搽旦王腊梅在杀害神奴儿时,有一系列连串的凶狠动作,“拿绳子勒徕儿科”、“勒死徕儿科”、“埋徕儿科”,其凶狠程度令人心寒。她为了满足霸占家产的私欲杀,残忍地杀死了无辜的孩子。

二、侧面烘托

元杂剧中很多反面母亲角色的塑造,往往通过他人之口来显现其性格特征,即运用侧面烘托的手法。例如:《薛苞认母》一剧对偏心自私的薛母采用了侧面描写的手法。薛太公一上场就指出薛母对薛苞的偏见:“自从继母行所生了薛二薛三,见我那大的孩儿,眼中钉、肉中刺,不待见他。”[2](卷七,461)薛太公死后,薛母逼着薛苞分家,硬是把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分给了自己的儿子。面对母亲的分家不公,薛妻道:“薛孟昌,千万家缘家计,两个叔叔都分去了,咱分了疏漏的房屋、朽坏的家活、奴婢老弱的、荒屯的地,咱怎生过那!”[2](卷七,468)

对于鸨母贪婪爱钱、凶狠恶毒的性格,从她们女儿和秀才的口中略见一斑。例如:《金线池》中杜蕊娘初次与韩辅臣见面,就对他提及母亲杜妈妈:“秀才,俺娘忒爱钱哩!”[2](卷一,111)《两世姻缘》中韩玉箫唱道:“俺娘休想投空寨,常则侍拽大拳。”[2](卷五,129)《对玉梳》中顾玉香评价杜妈妈:“俺那娘……嫌的是张秀才李秀才,……爱的是王舍人刘舍人”[2](卷五,434)、“老鸨儿那个不爱钱,谁似你坐钱眼中间转。”[2](卷五,452)《百花亭》中贺怜怜说自己的母亲:“俺娘拳手打枷榜重。”[2](卷六,510)王焕也把鸨母比作“狠毒呵恰似两头蛇,乖劣呵浑如双尾蝎。”[2](卷六,蒙10)在楔子中,王焕也感叹道:“谁想老虔婆狠毒,接过我许多银两,如今要赶我出去。”[2](卷六,512)

通过第三者口吻侧面来塑造母亲形象,使得母亲这一人物形象更加鲜明生动,而且在元杂剧中非“正旦”母亲不能唱曲和出场受到限制的情况下,确实是一种巧妙的烘托人物性格的手法。

三、对比手法

对比手法,是文学创作中常用的一种表现手法,是把具有明显差异、矛盾和对立的双方安排在一起,进行对照比较的一种表现手法。元杂剧家在塑造母亲形象时,也善于运用对比的手法,正是为了使母亲形象“区别得更加鲜明些”,从而突出反面母亲的性格特征。元杂剧中运用对比手法塑造反面母亲人物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1. 两个人物之间的对比

剧作家在塑造心狠手辣的负面母亲时,常常以善良贤德的正面母亲来进行对比衬托,从而更加显现负面母亲心狠手辣的性格特征。如《灰阑记》就运用了对比的手法来鞭挞了马大娘子的凶残的性格。在公堂上,包公通过灰阑记来检验谁是亲母,让张海棠和马大娘子同时从灰阑中拉出寿郎。作者在第四折将张海棠“拽不出科”和马大娘子“拽徕儿出阑科”在公堂上的表现进行了对比描写,凸显了张海棠无私牺牲的母爱与马大娘子作为嫡母的自私狠毒。马大娘子不顾孩子的死活,生拉硬拽,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母性,阴险而恶毒的面目更加清晰可见。

鲁迅曾说过:“优良的人物,有时候要靠别种人来比较、衬托的,例如上等与下等,好与坏,雅与俗,小器与大度之类。没有别人,即无以显出这一面之优。所谓‘相反而相成者’,就是这。”[3]40元杂剧中正面母亲和负面母亲的对比描写,正是以一面之优而衬出另一面之劣。如在《争报恩》里李千娇和王腊梅,是一组正面母亲和负面母亲的对比。李千娇屈打成招被关入死牢,一双儿女被后母王腊梅领走,她仍然牵挂、担心儿女在家会受到后母虐待。她对一双儿女的舐犊情深在孤立无助的情况下更显得感人至深。而后母王腊梅却辱骂孩儿“不识羞的狗骨头”,总是要“搧你那贼弟子孩儿”,“慢慢的结果他”,毫无一点母爱的关怀。在李千娇这样一位伟大母亲的面前,她显得异常可恶。

2.同一人物前后对比

剧作家不但不同人物的进行对比刻画反面母亲形象,还运用对同一个人物的前后不同的对比来凸显剧中反面母亲的性格。

《对玉梳》中顾妈妈见荆楚臣和顾玉香相伴两年,数十锭银子都用完,便“日日撵他去”。荆楚臣气成疾病,数日不见顾玉香。后来顾玉香让怜儿请荆楚臣,二人共诉衷肠时,顾妈妈再次撵荆楚臣。面对女儿的苦苦哀求和以死相求,)她仍骂荆楚臣是“不发迹的穷生”,并威胁顾玉香道:“荆楚臣若不出去,我和你不干净”[2](卷五,436),活活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荆楚臣得顾玉香资助上京进取名,一举状元及第,荆楚臣和顾玉香终成眷属。顾妈妈得知,是这样的表现:

(卜儿上见科,云)相公,我道你不是个受穷的。玉香,你也该辞我一辞,怕什么?(《对玉梳》第四折)

顾妈妈对荆楚臣这种前后反差对比使顾妈妈的形象更加立体,展现出其酷爱金钱、冷酷无情、贪婪虚伪的性格。

《老生儿》中通过李氏对待女儿的前后态度的对比,鲜明地刻画了一位自私、无情的母亲。为了让女儿和女婿给自己养老,处处偏向女儿引张。她为女儿女婿能独吞刘家财产,对侄儿引孙百般不待见,“轻呵便是骂,重呵便是打”[2](卷五,609),硬是把引孙赶出家门。清明上坟时,看到引孙在给刘家上坟,女儿女婿回张家烧纸,想到自己死后的凄凉,立刻转变了对引张的态度。并把女儿女婿赶出了家门,不管他们的死活。作者在前面极力渲染她对女儿的偏爱,正是为了后面写她对女儿的无情作比较,从而突出李氏作为亲生母亲的冷酷无情的丑恶本质。

四、反复突出人物性格

反复在文学形象的塑造上是指对一个描写对象从多角度反复渲染刻画,从而加强表达的效果和感染的力量。在元杂剧中,作者在塑造母亲形象时,就充分运用反复的手法。在作家反复渲染中,笔下的母亲形象如画龙点睛、破壁而出,更加丰满、更加鲜明。如《云窗梦》中的鸨母郑氏,作者就是采用反复的手法突出她的贪恋钱财的性格:

(冲末卜儿上云)两京诗酒客,烟花杖子头。老身姓郑,是这汴梁乐籍。止生得一个女儿,小字月莲,风流可喜,卖笑求食。郎君每见了,无有不爱的。则是这孩儿一件,纸汤饼煨着便热。如今伴着一个张均卿秀才,起初时怕不有些钱钞,如今使的无了,俺这妮子恋着不肯开交。俺这门户人家,一日无钱,也过不的。如今有个贩茶客人姓李,多有金银财物,看上俺这孩儿,昨日先送了些钱物与我,要和月莲住,在是不得摘离张秀才。我定了一计,教李官只请张秀才,教月莲相陪,酒席间买转他,必然成事。我今日无事,往邻家吃茶去。(《云窗梦》第一折)

郑妈妈一上场口里多次提及“钱”字,她贪婪爱财的丑恶的嘴脸展现在我们眼前。紧接着作者又写她亲自到吃酒现场,对女儿说:“你且请退张秀才,留下李官,觅些钱养家,可不好?”[2](卷六,759)又说:“李官钱多,你只守着他罢。”[2](卷六,759)见女儿的不顺从,郑妈妈赶走了张均卿。经过她的百般劝说,月莲还是不愿接客,仍让痴情于张均卿,她说:“这丫头也不挣钱,不如卖了罢。”[2](卷六,765)最终,把女儿以五十两银子卖给了张妈妈。通过多次的反复更加突出了郑妈妈的贪恋钱财、冷酷无情。

《曲江池》中李亚仙多次在唱词中谈及到母亲李氏的爱财、狠毒。

【青哥儿】俺娘呵外相儿十分慈善,就地里百般机变,那怕你堆积黄金北斗边,他自有锦套儿腾掀,甜唾儿黏连,俏泛儿勾牵,假意儿煎熬,辘轴儿盘旋,钢钻儿钻研,不消得追欢买笑 几多年,早下翻了你个穷原宪?(《曲江池》第一折)

【耍孩儿】虽不曾把黄金堆到北斗杓儿柄,也做的过家私叠等。只为你虚心假意会劳承,赚的他囊橐如水。(带云)他有钱呵,(唱)一家儿簇捧做胸前肉,(带云)他没钱呵,(唱)半合儿憎嫌做眼中钉。早把倒宅计安排定,只为些绳头微利蹬脱了我锦片前程。(《曲江池》第二折)

李亚仙在这几支曲子中反复斥责和痛骂鸨母的“钱亲钱紧”、阴险毒辣和冷酷无情的丑恶本性。后来,老虔婆讨饭到郑家门前时,女儿在【川拨棹】曲中骂道:“原来是搅肚蛆肠的老虔婆,将瓦罐都打破。”[2](卷三,521)此外,《对玉梳》中亦有【天下乐】、【元和令】、【村里迓鼓】、【上马娇】等数支曲子反复突出鸨母的贪恋钱财、冷酷无情的卑劣本性。

五、通过矛盾冲突来塑造人物

对于戏剧来说,矛盾冲突是戏剧必不可少的要素,也是戏剧的灵魂。人物的性格往往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展现出来。“存在鲜明的人物性格的那些地方,必定存在着戏剧冲突。”[4]57在激烈的戏剧冲突中,人物形象往往塑造的更加完整、更加鲜明、更加立体。元杂剧作家在塑造一些鲜明的反面母亲人物时,也极力在矛盾冲突中展现其复杂的性格特征。

《金线池》中杜妈妈见杜蕊娘和韩辅臣二人感情日益升温,她为保住自己的“衣食饭碗”,进行了种种的阻扰和破坏。韩辅臣钱财用尽时,杜妈妈便将韩辅臣逐出家门。没有想到女儿多次请求要嫁韩辅臣。随后,她又使用了挑拨离间的损招,说韩辅臣“如今又缠上一个粉头”,蕊娘听到此言,加深了对韩辅臣的气恨。她气恨的是,韩辅臣的不辞而别,是对爱情的背叛,对她人格的侮辱。杜妈妈的从中离间、阻扰,使本来一对心高气傲而又感情炽热的恋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差一点分手。此外,《曲江池》、《玉壶春》、《玉梳记》、《青衫泪》、《云窗梦》中的鸨母的贪婪无情的性格也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展现出来。她们通常在娼女和秀才产生炽热感情的时刻蹒跚走来,成为阻碍有情人的巨大阻力,激化了矛盾。在这几部戏剧中,鸨母在有情人互托终身后,都会重重威逼、阴谋阻挠女儿和书生的真挚感情,拉来一个个富商,千方百计逼迫女儿转而与商人为伴、继续为自己谋财。为此,她们在剧中制造种种迫使女儿割舍旧爱的矛盾冲突:或以铜臭利诱,或动用“家法”狰狞拷打,或以谣言离间、赶走穷秀才,或另选富贾。

元杂剧中各种艺术表现手法的运用,其目的都是了更好地表现剧中反面母亲人物的性格特点,丰富其人物形象。剧作家在塑造母亲形象时,并不是孤立的使用某一种艺术手段,而是把这些艺术手段综合运用起来,从而塑造了一些形象生动、逼真的反面母亲形象。

[1]周贻白.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9.

[2]王季思.全元戏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3]鲁迅.鲁迅全集(第四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40. [4][德]黑格尔.美学[M].第一卷.北京:商务印刷社,1979.

(责任编辑:熊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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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752X(2016)04-0037-04

2016-07-22

马 兰(1981-),女,安徽濉溪人,淮北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管理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学及高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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