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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俄界会议的历史地位

2016-02-12李庆刚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张国焘红军会议

李庆刚

(中共中央党校 党史教研部,北京 海淀 100091)

1935年9月12日在红军长征途中,在张国焘分裂并企图危害中央的紧急情况下,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甘肃迭部县俄界(今高吉村)召开扩大会议,这就是著名的俄界会议。目前,学术界对俄界会议的研究有了一定的成果。但总的来看,一般描述性或从某一侧面进行研究的文章多,以宽广视角进行提炼分析的文章少。本文认为,无论从红军长征、抗日战争的历史背景来考察,还是从党的建设、军队建设的历史事实来分析,俄界会议都有其独特的历史地位,值得认真研究。

一、从红军长征的视角看,俄界会议是长征途中召开的一次带有转折性的重要会议

为突破艰难险阻完成战略大转移,在红军长征过程中,中共中央召开了一系列会议来谋划方向、出路和前途,这些会议在党和红军史上无疑都是重要的。但如果加上“转折性”这个定性判断,则不是随便哪个会议都可以有这样的地位。说长征途中带有“转折性”的“重要”会议,第一个当然非1935年1月的遵义会议莫属。另一个,则应当就是1935年9月的俄界会议①有学者将这两次会议放在一起进行了比较研究,参见王健:《两次重大转折会议的比较研究——以遵义会议与俄界会议为例》,载《毛泽东思想研究》2014年第4期。。俄界会议之所以成为“转折性”的“重要”会议,是由其以下几个特点决定的。

从会议召开的主体来看,俄界会议是长征途中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后约3个月、一路北上一路南下分手后,中央红军在单独进军陕北过程中召开的一系列会议中的第一次会议。有专家指出,从1934年底至1935年底,在红军长征途中比较重要的、党史上有记载的会议多达20多个。按其讨论的内容和解决的问题,可划分为三个系列或类型:一是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前召开的中央系列会议;二是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后召开的中央系列会议;三是与红四方面军分手后,中央红军在单独进军陕北过程中召开的系列会议[1]。据此来看,俄界会议属于第三个系列或类型,即与红四方面军分手后,中央红军在单独进军陕北过程中召开的会议,且是第一次会议[2-1]。其简要过程为:1935年6月中旬,红一、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会师后,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确定战略行动方针,即要解决在哪里建立立脚点、创造根据地以图新发展的问题。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提出北上川陕甘边建立根据地的方针,但张国焘想南下川康边。后来张国焘顽固坚持南下方针,拒不执行党中央的北进指示,并有分裂和企图危害中央的阴谋。有鉴于此,1935年9月9日,中共中央在四川阿坝若尔盖的巴西召开紧急会议,决定迅速脱离危险地区,率领红一、红三军和军委纵队北上。9月10日,中共中央在甘川边境发布了《为执行北上方针告同志书》。9月12日,中共中央在甘肃迭部县俄界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即俄界会议。从俄界会议开始,中共中央领导所部红军踏上新的征程,逐步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并首先完成长征。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转折性变化的起点。正如1935年10月22日毛泽东在陕北吴起镇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指出的那样:“陕甘支队自俄界出发已走二千里,到达这一地区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全国革命总指挥部到这里,成为反革命进攻的中心。敌人对于我们的追击堵截不得不告一段落,现在是敌人‘围剿’。我们的任务是保卫和扩大陕北苏区,以陕北苏区领导全国革命。”[3-1]

从会议讨论的主题来看,俄界会议也是中共中央研究决定红军进入甘肃后行动方针的一次转折会议。在俄界会议上,中央改变了原来设想在川陕甘建立根据地的计划,决定北上红军经过甘东北和陕北,以游击战争打通和苏联与共产国际的联系,以便取得他们的直接帮助,首先在接近苏联的地区创造一个根据地,借以休整部队,壮大红军,然后再以更大规模更大力量扩大、进取陕甘广大区域。后来,在哈达铺会议上进一步明确了前进方向,提出“首先要到陕北去”。中共中央到达榜罗镇后,根据最新了解到的情况,于9月27日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改变了俄界会议关于在与苏联接近地区建立根据地的计划,决定把中央和陕甘支队的落脚点放在陕北。1935年10月22日,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专门阐述了这一变化过程。他说:“俄界会议与张国焘决裂,那时口号,打到陕北去,以游击战争与苏联发生联系。榜罗镇会议(由常委同志参加)改变了俄界会议的决定。因为那时得到新的材料,知道陕北有这样大的苏区与红军,所以改变决定,在陕北保卫与扩大苏区。”[3-2]尽管俄界会议的计划因实际情况变化而发生了改变,但会议确定的进军大方向并没有改变。正是在进军陕北过程中根据新情况从新的实际出发,中共中央才及时把俄界会议不在陕北立足的思想改变为在陕北立足,保卫和扩大根据地。有学者指出:“中央红军单独北上后,中共中央改变了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制定的川陕甘计划,经过从俄界会议提出新的方针、哈达铺明确前进方向,榜罗镇会议确定落脚点的历史发展过程,完成了‘长征的落脚点’新战略方针的制定。”[2-2]这是一个渐进发展的过程、有机联系的整体。其中,俄界会议是起点和转折之始,中间经过哈达铺会议明确前进方向是重要一环,最后在榜罗镇会议形成了结果、酝酿出新的发展战略蓝图。可以说,经由俄界会议开始的行动转变,是一个带有转折性的起点,并最终为千折百回的红军长征确定了落脚点,同时也为中共中央找到了领导中国革命的总基地和大本营。

从历史发展的前后轨迹来审视,俄界会议还是中共中央脱离险境,进入甘肃后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以这一会议为标志,中共中央领导红军正式在甘肃落脚,这是跳出草地泥潭、走向新征途的起点。与南下留在四川的张国焘相比,进入甘肃后的中共中央摆脱了前无出路、后无依靠的窘境,有了宽广的发展空间。正如毛泽东在俄界会议上指出的那样:“我们现在背靠一个可靠的地区是对的,但不应靠前面没有出路,后面没有战略退路、没有粮食、没有群众的地方。”“所以,我们应到甘肃才对,张国焘抵抗中央决议是不对的。”[4]正是有了步入甘肃的第一步,才为后来红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宁夏将台堡等地的会师提供了一个可靠的地区,也为全面抗战爆发后陕甘宁边区的建立提供了可能。犹如下围棋作棋眼一样,有了俄界这一步,党和红军在长征途中开始迈步探索新的出路和活动空间,整盘民主民族革命“大棋”的局面一下子就活了。

二、从抗日战争的视角看,俄界会议是坚持北上抗日战略的一个关键环节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随着日本帝国主义步步蚕食侵略,中日之间的民族矛盾逐渐上升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在民族危亡关头,中国共产党以民族大义为重,号召全国民众共同抗日。而蒋介石却顽固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内战政策,调动数十万大军继续“围剿”红军,并在红军被迫长征进行战略转移的情况下,仍然派重兵围追堵截,使红军面临着生死存亡的严重威胁。而即使在这种严峻的形势面前,红军仍然高举北上抗日的旗帜。

对于北上抗日,有人认为是天方夜谭,红军开始长征时,求得生存都很困难,哪里还谈得上北上抗日呢?对此,有国外研究者这样评价:“1932年4月,毛泽东和朱德对日宣战。这在当时让人(中华苏维埃之外听到这话的少数人)听了发笑,但是十年以后,这看上去就像是天才的一笔,虽然他们在几年之内没见到一个日本人,虽然他们只控制很小比例的中国人口(他们只能管辖不到900万人)。但是毛泽东是有眼光的。”“中国是底线。如果中国处于危险之中,那就没有什么比挽救中国更重要。中国没有了,那么一切关于革命的谈论就只是没有根的知识分子的空谈。”[5]可以说,红军北上抗日口号的提出,是长征的大战略,是中国革命的大战略,体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集体的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和雄才伟略。简言之,红军长征开始时是被迫的大撤退,但北上抗日却始终是主动的。

1935年6月中旬,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后,中共中央北上抗日的战略主张更为明确和坚定。从两军会师到俄界会议前,在坚持北上的过程中,中央一直把创造川陕甘根据地作为目标。根据6月26日两河口会议精神,“我们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主力向北进攻”,其目的和战略方针是“创造川陕甘苏区根据地”[6-1],8月4日至6日召开的沙窝会议通过的决议指出,“日本帝国主义的占领华北,造成‘华北国’的实际行动”,会议重申“创造川陕甘的苏区根据地,是放在一、四方面军前面的历史任务”[6-2]。但张国焘对建立川陕甘根据地表示怀疑[3-3]。1935年8月20日,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召开会议。会议通过的《关于目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仍然指出:“我们的主力,迅速占取以岷州为中心之洮河流域(主要是洮河东岸)地区,并依据这个地区,向东进攻,以便取得陕甘之广大地区,为中国苏维埃运动继进发展之有力支柱与根据地。”《决定》号召红军:“团结在中央的路线之下歼灭敌人,实现赤化川陕甘,而为苏维埃中国确立巩固不拔之基础。”[6-3]这个决定虽有“陕甘”和“川陕甘”两个说法,但“陕甘”显然是以四川为基础的将来的发展趋向,并没有把四川抛弃,“川陕甘”仍然是一体的。创造川陕甘苏区并非否定红军“北上”战略。“北上抗日”是早就定下来的大战略,但其要成为具体的战略行动方针则需要根据形势发展的实际情况来作出规划。沙窝会议、毛儿盖会议号召创造川陕甘新苏区,坚持的仍然是北上抗日战略的大方向。1935年8月1日,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中央名义发表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八一宣言》),号召全国同胞团结起来,停止内战,抗日救国。针对这一新形势,8月17日,毛泽东对红一军二师四团团长杨成武说:“北上抗日的路线是正确的路线,是中央研究了当前的形势后决定的。”“克服困难最根本的办法,是把可能碰到的一切困难向同志们讲清楚,把中央为什么决定要过草地北上抗日的道理向同志们讲清楚。”[7]

但由于张国焘坚持南下、阻挠北上,致使红军在川西滞留不前,失去了迅速北上的宝贵时机。鉴于已经变化了的实际情况,中共中央在俄界会议上提出,继续北上,以游击战争打通与苏联的联系,取得苏联和共产国际援助,尔后再向东发展。这样就改变了过去设想的在川陕甘建立根据地的战略计划。张闻天指出:“目前战略方针是改变了,因为一、四方面军分开,我们的力量削弱了,所以我们的战略方针不能不有变更。”[8-1]毛泽东也分析指出,中央常委决定的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请政治局批准。有同志反对这个方针,有他机会主义的方针,代表是张国焘。关于目前的战略方针,同在川陕甘创造根据地的计划是有变更的,因一、四方面军已经分开,张国焘南下,使中国革命受到相当严重的损失。但是我们并不是走向低落,而是经过游击战争,大规模地打过去。不过不是在江西,而是在陕甘[3-4]。9月18日,俄界会议后不久,攻克腊子口天险的红军到达甘肃岷县以南的哈达铺。在这里,毛泽东指出:“民族的危机在一天天加深,我们必须继续行动,完成北上抗日的原定计划。首先要到陕北去,那里有刘志丹的红军。大家要振奋精神,继续北上。”[3-5]

综上可以说,俄界会议坚持北上抗日的方针,是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后维护党和红军的团结统一,战胜张国焘逃跑主义和分裂主义的一个正确而关键的战略指引。徐向前后来总结这段历史时明确指出,张国焘的南下方针,“置中日民族矛盾空前激化于不顾,看不到正是这种矛盾,已成为变动国内阶级关系和规定历史进程的支配力量;看不到由于日军的侵略,已在‘落后’的北方掀起民族革命的巨浪,造成有利红军生存和发展的条件;看不到党和红军的基本力量只有向北方转移,勇敢担负起民族革命战争的领导重任,才能取得各阶层的同情和支持,粉碎蒋介石的‘灭共’阴谋”[9]。也正如毛泽东所说:“我们要北上,张国焘要南下,张国焘说我们是机会主义,究竟哪个是机会主义?”[10]历史已经作出回答。北上抗日不是机会主义的路线,而是为长征指明了方向和目的的战略方针。王稼祥也明确指出:“现在向南的方针走不通,只有死路。”红军是南下还是北上,“这个分歧不仅是战略方针,而是两个不同的路线,一个是布尔什维主义,一个是张国焘主义”[11]。

总之,俄界会议是一次事关大是大非战略问题和立场问题的会议,是检验“北上抗日”究竟是战略方针还是机会主义的试金石,也是检验真抗日和假抗日的分水岭。如果俄界会议没有坚持北上战略方针,而是屈从张国焘南下,则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包括抗日战争的历史就要改写。“历史从不等待一切犹豫者、观望者、懈怠者、软弱者。”[12]中共中央在俄界会议上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成为长征途中坚持北上抗日战略方针的一个关键环节。

三、从党的建设的视角看,俄界会议是开展严肃的党内政治生活、正确进行党内斗争的光辉典范

习近平同志指出:“严肃党内生活,最根本的是认真执行党的民主集中制,着力解决发扬民主不够、正确集中不够、开展批评不够、严肃纪律不够等问题。”[13]在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的过程中,由于多方面复杂因素的影响,曾发生过多次党内斗争或争论。这些斗争有的遵循了民主集中制原则,党内政治生活搞的是好的;但一段时期内尤其是王明“左”倾教条主义在中央统治时期,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造成了严重后果。鉴于以往的经验教训,在毛泽东的引导下,俄界会议对张国焘的斗争,采取团结、教育、挽救的方针,开展严肃的党内政治生活,以党性反对派性,堪称正确进行党内斗争的光辉典范。

众所周知,红一、红四方面军懋功会师后,张国焘倚仗自己兵多枪多,野心膨胀,一再向党伸手要权,党内斗争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对于张国焘的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之势,在1935年8月19日召开的沙窝会议上,王稼祥就提出要同张国焘作斗争的问题。对此毛泽东说:“斗争是需要的,但目前开展斗争是不适宜的。目前我们应采取教育的方式。写文章,不指名,不引证。可指定专人搜集材料,研究这个问题。”[3-6]

在俄界会议上,毛泽东作关于同张国焘争论的报告,表示对张国焘仍应尽可能地开展团结争取工作。他指出:“对于张国焘,要尽可能做工作,争取他。最后作组织结论是必要的,但不应马上作。”毛泽东在结论中指出:“同张国焘的斗争,是两条路线的分歧,是布尔什维主义与军阀主义倾向的斗争。张国焘是发展着的军阀主义倾向,将来可能发展到叛变革命,这是党内空前未有的。”[3-7]果不其然,张国焘到延安后于1938年叛党投敌,证明毛泽东的预见是正确的。张闻天在发言中也指出,对这一事件,应当广为解释。他指出这一事件的性质:“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一条是中央的路线,一条是右倾的军阀主义——张国焘主义。”张闻天指出问题的严重可能性:张国焘主义的前途必然是组织第二党。但“我们还有总司令(指朱德)、五军、三十二军在那里,还有广大好的干部,经过我们的工作,还是有争取他的可能的。我们应尽量争取后一种可能。”既然张国焘的错误路线这么严重,为什么不马上开展斗争?对此,张闻天解释说:“因为过去中央站在布尔什维克的路线上,如同一方面军一样看待他,后来知道他的错误,才用许多办法来争取他。用了许多方式,派代表,谈判,让步等,但终于分裂了。中央争取他的这些步骤是失败了,但中央是采取了许多正确的办法的。就是现在,只要还有一线可能,我们还要争取他。到最后,作组织结论是必要的,但这只是在完全没有可能争取的时候。”对张国焘斗争的目的,是使他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并予以改正,最终目的是为了求得团结。张闻天指出:“使我们的干部更加团结,坚信我们是唯一正确的。一些同志觉得我们更加团结了,这是很对的。”[8-2]

俄界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报告和结论精神,作出了《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决定》指出,对张国焘采取团结、教育、挽救的方针,“采取一切具体的办法去纠正张国焘同志的严重错误”,不对张国焘作出组织处理,规定文件只发给中央委员等。可以看出,中央对张国焘的处理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留有余地。这一团结、教育、挽救的方针,对于争取张国焘,实现红四方面军北上具有积极的作用,产生了良好的政治影响。彭德怀后来总结指出:“有人主张开除张国焘党籍,毛主席不同意。说,这不是他个人问题,应看到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你开除他的党籍,他还是统率几万军队,还蒙蔽着几万军队,以后就不好见面了。”“如果当时开除了张国焘的党籍,以后争取四方面军过草地,就会困难的多,就不会有以后二、四方面军在甘孜的会合,更不会有一、二、四方面军在陕北大会合了。”[14-1]

1938年5月,毛泽东在谈到对张国焘的斗争时指出:“我们共产党是对党员以说服教育为前提的。”[15]俄界会议就是执行了这样的方针。但张国焘目无党纪,图谋分裂,使得俄界会议也成为一次以维护中央团结统一的党性反对张国焘军阀主义分裂派性的重大斗争。通过这一斗争,毛泽东深刻认识到加强党的纪律教育及党性教育与党性学习的极端重要性。毛泽东指出:“经验证明:有些破坏纪律的人,是由于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党的纪律;有些明知故犯的人,例如张国焘,则利用许多党员的无知以售其奸。因此,必须对党员进行有关党的纪律的教育,既使一般党员能遵守纪律,又使一般党员能监督党的领袖人物也一起遵守纪律,避免再发生张国焘事件。”为此,毛泽东首次明确提出:“须制定一种较详细的党内法规,以统一各级领导机关的行动。”[16-1]在抗日战争进入艰苦的相持阶段后,毛泽东告诫指出,“必须估计到游击战争环境,即在今后仍有可能产生象张国焘”这类人物,“因此加重了全党特别是军队中干部与党员的党性教育与党性学习,决不可轻视这个绝大的问题”[17-1]。在此基础上,1941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其中列举了诸如个人主义、英雄主义、无组织的状态、独立主义与反集中的分散主义等等违反党性的倾向。《决定》明确指出:“这些倾向,假如听其发展,便会破坏党的统一意志、统一行动和统一纪律,可能发展到小组织活动与派别斗争,一直到公开反党,使党与革命受到极大损害。而有这些倾向的个人如不改正,亦会身败名裂。”“叛徒张国焘的结局”,“便是明显的历史教训”[17-2]。

总之,俄界会议对于张国焘的斗争,吸取了民主革命时期党内斗争的经验和教训,纠正了王明“左”倾错误思想影响,采取团结、教育、挽救的方针,以党性反对派性,实事求是、就事论事,不搞一棍子打死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最大限度地团结、争取了广大红四方面军指战员,成为正确进行党内斗争的典范。通过俄界会议,党中央挫败了张国焘的分裂阴谋,为开展严肃的党内政治生活,为加强党的纪律教育及党性教育与党性学习提供了历史借鉴。

四、从军队建设的视角看,俄界会议是检验党指挥枪、党对军队绝对领导原则的重大考场

“党指挥枪”,是中国共产党对军队绝对领导原则的形象表述,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党和人民对军队的最高政治要求,关乎党、国家和军队的前途命运。“党指挥枪”原则是在同各种错误思潮和行为作坚决斗争中逐渐确立的。在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发展史上,俄界会议无疑是检验能否坚持党指挥枪的原则、能否坚持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一个重大考场。

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后,为了团结张国焘,对于他在组织问题上提出的过分要求,中央反复权衡,尽量考虑。张闻天曾同毛泽东就中央的人事安排问题多次商量。从团结北上的全局出发,张闻天主动表示自愿让出自己担任的党中央总书记的职位。对此毛泽东不同意,说:“不行。他要抓军权,你给他做总书记,他说不定还不满意,但真让他坐上这个宝座,可又麻烦了。”考虑来考虑去,毛泽东说:“让他当总政委吧。”[18]彭德怀后来评价说:“如果当时让掉总书记,他以总书记名义召集会议,成立以后的伪中央,就成为合法的了。这是原则问题。”[14-2]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党和红军的团结,担任红军总政委职务的周恩来在与毛泽东商议后,把自己的职位让给张国焘。1935年7月18日,中革军委发布任命张国焘为红军总政委的通知。对此,张国焘却视之为当然且并不满足,并拥兵自重,把军权看得高于党权。针对这一倾向,在沙窝会议上,中共中央严肃强调指出:“必须在一、四方面军中更进一步地加强党的绝对领导,提高党中央在红军中的威信。中国工农红军是在中国共产党中央的唯一的绝对的领导之下生长与发展起来的,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中国工农红军。”会议通过的决议郑重告诫全体红军:“一、四方面军都是中国工农红军的一部分,都是中国共产党中央所领导的”,“一、四方面军兄弟的团结,是完成创造川陕甘苏区,建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历史任务的必要条件。一切有意无意的破坏一、四方面军团结一致的倾向,都是对于红军有害,对于敌人有利的。”会议决议号召维护中央的权威与红军的团结:“全体党员与红色指战员像一个人一样团结在党中央的周围。”[6-4]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在企图以武力危害中央的目的没有达到后,张国焘公然违抗党的北上战略方针,擅自单方面率领右路军南下。据此,俄界会议所作的《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对张国焘的分裂行为作了深刻分析。《决定》指出,张国焘的分裂行为,源于他的军阀主义的倾向,“这种倾向表示在张国焘同志不相信共产党领导是使红军成为不能战胜的铁的红军的主要条件,因此他不注意去加强红军中党的与政治的工作,不去确立红军中的政治委员制度,以保障党在红军中的绝对领导,相反的,他以非共产党的无原则的办法去团结干部。他在红军中保存着军阀军队中的打骂制度,以打骂的方式去凌驾地方党的政权与群众的组织,并造成红军与群众间的恶劣关系”。《决定》正确区分了张国焘所犯的错误和广大红四方面军指战员行动之间的根本界限,对红四方面军指战员给予充分信赖和期望,号召“红四方面军中的全体忠于共产党的同志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同张国焘的机会主义倾向“做坚决的斗争,以巩固党与红军”[6-5]。

俄界会议所作的决定是正确的,它坚持了党指挥枪的原则,使之成为同张国焘分裂党中央、分裂红军进行斗争的有力武器。俄界会议最后决定,在党的领导下,将军委纵队和红一、红三军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任命彭德怀为司令员、毛泽东为政治委员,为实现党的战略方针继续北上。在张国焘仍执迷不悟、不思悔改的情况下,1936年1月2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关于张国焘同志成立第二“中央”的决定》,严肃批评这一严重违背党的组织原则的错误行为,责令张国焘立刻取消非法“中央”,并向全党公布了俄界会议的《决定》。1937年3月23日至31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延安会议),会议通过《中央政治局关于张国焘同志错误的决议》,再次强调指出张国焘错误的性质和主要内容,并留有余地暂不给他作组织结论。毛泽东在会上指出,张国焘“要用枪杆子审查中央的路线,干涉中央的成分和路线,这是完全不对的,根本失去了组织原则。红军是不能干涉党中央的路线的,张国焘在分裂红军问题上做出了最大的污点和罪恶”[3-8]。1938年11月,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针对张国焘同党争权的历史教训,提出“共产党员不争个人的兵权(决不能争,再也不要学张国焘),但要争党的兵权,争人民的兵权”,并完整形象地将党对军队绝对领导原则表述为“我们的原则是党指挥枪,而决不容许枪指挥党”[16-2]。对于创立党指挥枪原则的毛泽东来说,俄界会议坚持党指挥枪原则、坚决同张国焘妄图以枪来指挥党的错误进行斗争的经历,使他一生都刻骨铭心。二十多年后的1960年10月,当埃德加·斯诺问毛泽东“在你一生中,当你观察中国革命的命运时,哪个时期使你感到是最黑暗的时期”这个问题时,毛泽东回答说:“张国焘闹分裂,那是最大的困难。那个困难我们也克服了。”[19]

在“最黑暗的时期”克服张国焘闹分裂这个“最大的困难”,经历了一个过程。对于这个过程,毛泽东曾指出:“反对张国焘路线的斗争是从巴西会议开始而在延安会议完成的。”[16-3]把巴西会议看作起点自然有其道理,但也要看到,由于张国焘企图以武力要挟党中央,巴西会议开得匆忙而紧张,未能对张国焘的问题进行深入揭露和系统批判,而从俄界会议开始,党中央才开始系统地揭露和批判张国焘分裂党和红军的严重错误,到1937年3月延安会议予以彻底清算,从而把张国焘闹分裂这个“最大的困难”给克服了。可以说,俄界会议在事关党和军队关系问题的重大考场上交出了一份严肃而掷地有声的答卷,维护、捍卫了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根本原则,保证了红军三大主力最终在党的领导下实现会师,肩负起民族解放的新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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