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与杜洛瓦形象的差异分析
2016-02-05陆炜司同
陆 炜 司 同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于连与杜洛瓦形象的差异分析
陆炜*司同*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摘要:于连与杜洛瓦都是作者笔下渴望融入上流社会的年轻人,但由于二者性格,思想与最终选择的差异,一个找到了人生的救赎,一个导致了人性的毁灭。二者的形象差异体现了西方资本主义文化中“人”性的扭曲与异化。
关键词:形象;差异;自救;自渎
于连与杜洛瓦分别是司汤达的《红与黑》[1]与莫泊桑《漂亮朋友》[2]中的主人公,他们与巴尔扎克、雨果、福楼拜、左拉等笔下的吕西安、拉斯蒂涅、克莱特等人以“漂亮朋友”的形象共同构成了19世纪法国文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的命运折射出黑暗时代下层青年的奋斗史与堕落史;而他们各异的形象又分别展现出人性的差异与时代的变迁。纵观司汤达、莫泊桑笔下主人公的脸谱,“漂亮朋友们”的出身都不高贵却都有着漂亮外表与过人的才智,在奋斗的过程中二人都没有最终保住人性中最纯洁最高贵的本质。但不同的环境、性格与思想使二人有着不同的结局。
一、“成人”与“成兽”——于连与杜洛瓦的性格差异
就性格的发生上看:淳朴善良的于连本是一个小手工业主的子弟,柔弱与坚毅并存的独特性格,这块未经社会雕琢的璞玉发展具有多种可能性,而杜洛瓦的少年生活我们虽不得而知,但出场时的他已经在非洲练就了残酷杀人的硬心肠。
就性格特征上看:于连的性格是复杂的,在他的身上人性与魔性兼存的性格特征随周围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发生交替演变:既卑怯又勇敢,既虚伪又正直,既狡猾又诚实,既老练又天真,既复杂又单纯,尽管堕落,但他内心深处却一直试图挽留、重寻人性中的那一点灵明。而杜洛瓦的性格是单一的:作为一个现代冒险家的典型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自尊显露出无耻贪婪的野兽本质。
人物性格的形成与社会环境密不可分。于连的时代是19世纪初期,王朝复辟所带来的封建贵族与资产阶级间更多的是你死我活的权利之争,资产阶级这时正代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其自由民主的述求在于连身上得到深刻体现,而封建贵族高贵的生活品味在于连身上仍烙上高贵的印章。而杜洛瓦的时代是资产阶级挥舞金钱的大棒把封建贵族击垮的时代,这里没有一点希望没有一点高贵,有的只是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竞争的残忍、金钱的败坏人心、法律的不公、政客的卑鄙、文化的堕落、恶棍的胜利。表现在金钱观上,于连的贵族气质对金钱的蔑视尚体现着未泯的人性,而杜洛瓦狂热的败金主义则完全体现着物性对人性的改造。
二、“尊严”与“利益”——于连与杜洛瓦的思想差异
在于连双重人格背后的是可以称之为他的两大精神支柱的深层心理结构。其一为一种非常强烈的个人欲望所引发的向上爬的野心;其二为极重个人名誉的自尊心。而二者又深深地渗入到于连的人生观与社会观中并由此形成与杜洛瓦的深刻差异:
(一)人生观的差异性
于连对人生价值的实现在看法上本身就具有矛盾:既是对地位与权势着魔般的痴迷,又有自己着最高的目标——“尊严”和“荣誉”。他用拿破仑的英雄主义武装自己,自尊是他个人奋斗中用以自卫的唯一武器,也是他赢得尊敬、友谊、爱情的可贵品质。从于连的整个奋斗过程来看,他为实现自己的幻想,靠得是出众的才能和顽强奋斗。
对权势的追求与对尊严的追寻紧密联系:不堪受辱的内心,受人歧视的社会地位以及向上爬而不能如愿的愤怒,自然形成了于连由强烈的自卑,而自卑又产生出极度的扭曲的自尊、不断追求上升的欲望。于连把事业成功与追求荣誉结合在一块,把为获得权势不择手段的行动与坚守人格所保持的自尊交织在一起;在卑鄙与尊严两方面都有所顾忌,导致其追求在行动上的最终破产。
人,魔斗争造成于连人生价值取向上的徘徊在杜洛瓦身上荡然无存。杜洛瓦的愿望就是做个“金钱”的主人。在他身上,我们看不到于连人性的善良、自尊,也看不到魔性在于连身上与人性斗争时所表现的惊心动魄,他表现出了“动物”的特征,寡廉鲜耻地索取,不择手段的掠夺。他的人生观是“胜利属于大胆的人,一切的一切无非自私自利,自私自利的追求功名,追求财富。”他的人生追求蜕变为“谁敢挡在我前进的路途当中,就得小心些,我是从来不知道宽恕的。”
(二)社会观的差异性
于连在思想意识中与情感心性上对社会的认识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异:于连时刻牢记着自己和上层社会之间的地位不同、阶级不同、二者之间存在着深深的社会地位上的差异形成了更加不可逾越的心灵鸿沟。残酷的生活使于连深刻认识到高层的权势对自己的重要性,想以自己的力量填平社会造成的鸿沟。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卑鄙没有成为卑鄙者的通行证,而恰恰成为了高尚者的墓志铭。终其一生,他主观上始终与上流社会格格不入,保持一定的距离,上流社会也终于发现,于连不是他们营垒里的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抛了出去。于连深刻认识到与高层之间的差距,但这一社会差距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消除,反而导致了心灵的分裂。而在杜洛瓦们的眼中社会上的事“只要用点心思,没有办不到的”。在对社会的关系上他只是本能性的适应。
表现在爱情上,在对待爱情的问题上,司汤达赋予了于连更多的“英雄气质”,爱情不是单纯的异性吸引,而是一次冒险,一场征战,一种复仇。于连曾有试图借助女人向上攀的念头,但他不是以玩弄女性为目的,于连毕竟深爱着德·瑞纳夫人,如果说地位的悬殊在于连与德·瑞纳夫人之间造成无法弥合的等级裂隙的话,在玛蒂尔德小姐那里于连想用技巧与手段来缝补这种裂隙,可是圣洁的爱情由于披上了上层社会伪善的“形式”,“形式”与“内容”间的割裂必然要以灵魂的丧失为代价。杜洛瓦则是一个既无才能,又不学无术,专靠利用“女色”的流氓,他非常清楚地了解自己与女人打交道的目的:借一个女人上一个台阶。
在宗教上,于连对圣经的娴熟掌握并不与他内心深深的宗教厌恶感相悖,前者只是他实现拿破仑之梦的敲门砖,在贝尚松神学院黑色外衣掩护下的是一颗血红的心。虚伪与真诚在于连身上奇异的连接却使两者都成了悲剧:于连天性纯洁又向往高贵,他不是不信宗教,只是伪善与腐朽的教会制度使他彻底失去了信心。临死前他还在呼唤一个真正的上帝。而对杜洛瓦而言,如果可能的话宗教是他勾引妇女的“保护伞“和仕途得意的登天梯。
三、“自救”与“自渎”——于连与杜洛瓦的结局差异
于连是社会的失败者而杜洛瓦成功了。但值得指出的是于连是在可能获救的情况下自愿“失败”的——他追求的是尊严与人格。于连事业上的失败不妨碍他精神上的胜利,而杜洛瓦成功了则是人性面对物性的巨大失败。于连最终实现了人性的复归与升华,在他看来:“出身微贱,为贫困所困扼,可是碰上运气,稍受教育,而敢于混迹于、高等社会,这便是我的犯罪行为,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因为事实上,我决不是被我的同阶级的人审判。”为了不在贵族面前失去平民的尊严,竟然舍去求生的欲望而拒绝上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对德·瑞那夫人的爱达到了狂热。而对宗教的追问体现了于连对人类世界对人类意义的终极发问。于连是站着死的,带着他的所有尊严走向了自我救赎的十字架。
而杜洛瓦最终似乎也归依宗教了,“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好象已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对天上神明对他的如此垂顾和恩崇感激莫名。自己能取得今日的成功,他不知道感谢谁,于是将一腔感念都给了神明”。其实教士在他婚宴上的谄媚的祝福正代表的是社会官方对这个恶棍的赞许,也许这正是他要感激的对象——他的神明是带给他好运的地狱的主宰者。
总之,于连是一位堕落的天使,是绑在十字架上的魔鬼,正与邪,虚伪与真诚使这一人物形象具有多种解读的可能性,杜洛瓦和他丑陋的灵魂一起坠入那个地狱般的时代的最深处。从文艺复兴到二十世纪,愈到世纪末,人的形象愈渺小,文艺复兴时期人的形象是顶天立地的“巨人”,启蒙时代的“人”叱咤风云,19世纪前期“人”的形象还是精力旺盛、雄心勃勃、出类拔萃,从19世纪中期,“人”的形象由麻木、平庸逐渐演变为19世纪后期的病态、丑恶、颓废。成人,向神而死还是成兽,在地狱中活也许是每个时代都迫切需要回答的问题。
[参考文献]
[1][法]司汤达.红与黑[M].罗玉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8.
[2][法]莫泊桑.漂亮朋友[M].陈祚敏译.上海:译林出版社,1995.7.
作者简介:陆炜(1995-),女,江苏扬州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本科生;司同(1981-),男,江苏徐州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西方美学。
中图分类号:I712.074;I565.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049-(2016)07-01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