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
——一个被不断反思的命题*
2016-02-04王程
王 程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
——一个被不断反思的命题*
王 程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之后,必须用一种全新的视角解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概念。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同属于人类第二大社会形态,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从本质上说是一种内生关系,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观念形态既包含现代性生成链条的完整环节,又表征着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之间的一种新的关联方式。因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形成过程,正是社会主义本质不断显现的过程,它伴随着中国共产党的实践不断趋于成熟。
全面深化改革既需要实践的不断牵引,还需要理论的不断跟进与指导,尤其是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之后,许多问题难以回避,单纯的“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可以结合”的理论判断显得“力不从心”,理论的模糊性造成了实践的盲目性,处在历史转折时代的我们,需要用一种新的视角去解读历史的自白。自现代性发育以来,科技、机器、工业乃至金融化的背后隐藏着这样一个核心命题:现代性社会是“卷入市场中的人的社会”。[1](P51)现代性的核心程式正是契合于现代市场经济发育的完整链条之上,市场经济的发育促使人类原始的“共同体”概念逐渐从偶然性的体验中不断扬弃自身的抽象性与纯粹主观性,孕育出两种现代性社会制度——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本身就是一种内生关系,在此基础上形成特殊的观念形态,唯有以追问的形式对观念形态加以反思,通过历史时间和空间的还原,将百年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探索背景下人类实践行为样态用思想性的表述和概念的运动进行本体论追问,通过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契合透析其深层本质,才能使问题得以澄明,困惑得以消解。
一、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内生关系的生成
社会主义制度与现代性发育密不可分,以欲望驱动为原点的现代性发育造就了“人对物的依赖”的社会历史形态,人类告别了以宗法血亲关系为纽带,以抽象的道德信仰为动力的前现代社会,社会主义制度正是在这个人类历史转折的过程中内生出来,它理应代表一种更为进步的人类整体主义精神。而现代性社会则是以市场经济为经济组织方式的社会,其原因有三:一是从经济角度分析,市场经济是指以市场为资源配置手段的经济运行机制,其中价格机制、供求机制、竞争机制作为市场经济的核心要素,是资本得以正常运行的依托;二是从社会学角度观察,在市场经济下,社会成员可以通过劳动和交换来满足其需求,此外还必须有一套必要的现代社会制度加以维系,比如各类市场、法庭、科层体制、公共保障体系、福利制度等;三是从哲学角度透析,以市场经济体系为核心的现代社会是“各个成员作为独立的单个人的联合,因而也就是在形式普遍性中的联合,这种联合是通过成员的需要,通过保障人身和财产的法律制度,和通过维护他们的特殊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外部秩序而建立起来的”。[2](P174)毫无疑问,市场经济是人类社会第二大历史形态的核心要素,是告别“人对人的依赖”走向“人对物的依赖”的经济运行基础。一段时期内,计划经济、单一的公有制作为社会主义的“基督性”,被寄予许多美好的理想与愿望,社会主义属于“人对物的依赖”阶段的实质被抽象的意志所遮蔽,尤其是在不发达国家建设社会主义,人为地过分拔高生产关系,试图越过“第二大社会形态”直接进入“第三大社会形态”的做法曾给社会主义带来了严重的挫折。历史哲学辩证法启示我们,在“人对物的依赖”阶段,计划经济因其对“特殊性”的抑制而无法作为理想的经济运行模式实现社会主义的价值目标。社会主义必须通过市场经济的发育来告别自身的抽象性,如果统一性和个人的差异性同时在社会制度内得到设定,真实的社会共同体就会出现,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的实在性才能真正彰显。因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并非是简单的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相结合,而是一种双向选择的内生关系。
第一,社会主义制度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
作为人类第二大社会历史形态中的社会主义制度,商品—交换—货币—资本—财富生成的完整链条理应在社会主义制度中内生,没有宏大的物质基础根本无法体现社会主义的本质,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的显现离不开具有活力驱动的经济运行模式的支撑。
其一,黑格尔历史哲学给马克思最大的启示在于辩证法的运用,扬弃特殊性上升到普遍性,“自我意识”成为真实的意志即“自在自为的意志”。而是扬弃掉“自然的直接性”和“沾染的特异性”这个阶段以一种被扬弃的方式完成了回归,它们本身不是真理,但作为被扬弃了的东西被包含在真理的环节中。在现实世界中,这个阶段表现为市民社会的下一个阶段——国家,因此,黑格尔把国家称为自由的现实化,是绝对自在自为的理性、是“伦理理念的现实”。[2]( P253)自由的实现正是个体自由与国家实体的统一,这也成为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一个重要的“遗传基因”。马克思无疑继承了黑格尔的思想精华,无论是对劳动的二重性、商品的二重性、交换的二重性还是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阐释,都深刻地体现出由特殊向一般转化的辩证法思维。因而,社会主义制度必须建立在个体充分发育、生产力水平高度发达、资本运动所带来的财富效应最大化之基础上。虽然现实的社会主义革命没有发生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但商品—货币—资本以及与之相伴的市场经济运行模式仍然内含在社会主义制度中,否则,空洞的社会主义不能称之为现代社会制度形态。
其二,资本促使现代社会形成的一个重要历史作用还在于加速了工人阶级的产生。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资本推动工业力量的发展,不仅使无产阶级人数大幅增长,“而且结合成更大的集体,它的力量日益增长,而且它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3](P40)因此,无产阶级只有在资本高度发达的环境下才能逐渐意识到自身的“本质力量”,进而成为自觉的革命阶级。列宁也认为,辩证法的核心在于向对立面转化,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后,就会萌发出社会主义的某些特征,资本主义开始向社会主义转化。一方面,现代社会的生成摧毁了以农业自然经济为核心的社会基础,农民、小手工者逐步成为工人阶级,资本家和工人确立了形式上的平等;另一方面,工人在劳动异化的过程中逐步认清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性质,真正萌发出社会主义革命的觉悟。但由于社会主义革命与实践首先是在资本主义没有充分发育的东方国家开始,没有经过产业革命砥砺的农民和小手工业者直接转化为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的工人和农民。这中间欠缺了现代工人阶级形成环节中的核心因素,人为拔高的生产关系造成广大社会主义建设者难以理解社会主义脱胎于发达资本主义的真正含义。因此,货币—资本—市场经济的发育是造就成熟的社会主义阶级基础的关键环节。
第二,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内生关系体现为人民性的政治制度与人民财富论的内在统一性。
其一,市场经济作为广大人民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追求物质和精神财富的经济运行模式,将人民与社会主义制度紧密结合。(1)在计划经济后期,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更多地存在于人们的观念中。个人生活依赖抽象信仰的指引,抽象的平均主义逐渐代替了平等的本真含义,社会主义追求比资本主义更为富足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本质逐渐被遗忘。而市场经济则把每个创造财富主体的特殊需求和欲望与社会整体联系在一起。“在这一基地上,一切癖性、一切秉赋、一切有关出生和幸运的偶然性都自由地活跃着。”[2](P197)广大人民通过市场经济的运行实现了欲望和需求的满足,真切感受到社会主义制度给生活带来的巨大变化,通过这种“世俗化”的改造,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从遥不可及的梦想变为具有实在性的物质和精神力量显现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2)市场经济的准则体现为一种不被特殊内容左右的普遍形式化规范。无论特殊的内容是什么,都可以经过形式化的准则选择利益最大化的实现方式,这为实现人的欲望与需求提供了各种选择的可能性。每个个人因此可以在一个合理联结的社会整体中获得适合自身的一个位置,这个社会整体就是社会主义制度。因此,经过市场经济的沟通,不但每个人的欲望与需求得到了满足,还使社会主义体现为一种规范地接纳着、包含着各种特殊需求与欲望的整体,表现出蓬勃向上的生机与活力,为“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4](P571)创造了条件。
其二,人民是社会主义制度与市场经济相链接的核心要素。在不同历史阶段,人民的概念有着不同的考量,在现阶段的社会主义制度中,“人民”并非抽象和空洞的概念,而是现实的、具体的、活生生人民群众,它既有差异化的利益与需求,又在最根本利益上有着高度的一致性。因此,凡是对社会主义有贡献的人,都可以归属到“人民”的范围里。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人民群众参与经济社会变革活动的主动性更为高涨,市场经济在人民群众主体地位的推动下获得了比资本主义制度下更大的发展。(1)按照市场经济学原理,市场的过程的启动由市场主体基于欲望而对获取利益机会的把握和选择行为来实现。“市场过程是一个系统性的协调过程,是因为市场协调中产生的每个缺口都以纯利润的方式表现出来,是因为这些纯利润机会的存在”[5](P13)吸引了市场主体的注意,主体试图抓住利润的行为导致了市场过程的开始。因此,市场经济在社会主义制度中的运行离不开每个个人的偏好及选择。当社会中所有人根据自己的需求和欲望做出各种决定时,他的决定不但成为市场经济运行链条中的一环,也成为社会主义整体意志的一个部分,市场经济通过全体人民这个核心驱动与社会主义整体意志之间实现了沟通。(2)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每个个人通过制度性的安排使选择行为不但体现为满足个人的需求,还体现出社会整体意志,这使市场经济的启动与运行具有了方向性的规定。“每个人通过寻求他的特殊善来寻求所有人的共同善,因为他知道,他的特殊善是与所有人的共同善合理地联系在一起。”[1](P165)市场经济正是通过广大人民在实践中所追求的“共同的善”的渗透——利益的根本一致性,从而具有了服务人民性的特征。因而,作为主体的人民群众的历史实践活动既是推动市场经济的核心驱动,又是社会主义建设伟大事业的根本力量。
其三,社会主义的追求和谐市场、和谐中国、和谐世界。虽然市场经济由市场主体的行为所驱动,但市场经济“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准则的无限放大反而导致了市场行为的任性与盲目性,成为广大人民追求自由与平等目标的障碍。因此,社会主义制度必须通过制度优势的作用,使市场经济发展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处在同一性的轨道中。(1)市场经济仅仅给每个个人提供了一种生活空间,而要实现黑格尔意义上的“生活理性的建筑结构”,必须依赖社会主义制度所提供的更为丰富与完整的生活空间,即通过“公共生活的各个领域和它们的权能的明确划分……从各部分的和谐中产生出整体的力量。”[2](P6)因此,市场经济是否能够和谐运转并非单纯由市场经济本身所能解决,它必须依赖社会主义制度所体现出的整体力量加以规范和实现。这种规范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对市场经济中人与人的关系进行自觉的引导、调控和整合,要求个人从“利己”走向“利他”,构建和谐的人际关系;二是从市场经济竞争的角度来说,通过社会主义制度规范市场秩序,使市场从盲目竞争走向“和合”共赢,即在差异性与竞争性中寻求共同的利益目标,构建和谐的市场关系。(2)从国家角度分析,作为现代社会制度,社会主义国家体现为由人民群众基于相互承认的形式化模式所构成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市场经济满足他们的特殊需要,发生彼此间的相互作用,而社会主义制度则对这种行为加以指引、鼓励和相应的约束,使每个人对内心的欲望和冲动进行合理的排序,通过社会主义制度的引导,每个人可以在市场经济中同时追求“自己的善”和“共同的善”,使市场逐利行为趋于合理,个人的特殊性“受到向它们放射光芒的理性的节制。受到普遍性限制的特殊性是衡量一切特殊性是否促进它的福利的唯一尺度。”[2](P198)这个“共同的善”就是通过制度调节使广大人民走向共同富裕,促进“和谐中国”的实现。(3)从世界历史进程分析,通过对信息化时代背景下资本扩张路径的合理运用,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已经融入世界经济体系之中。这导致了三方面的结果:从经济理性层面分析,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走势深刻地影响着世界经济形势;从金融理性分析,21世纪的社会主义金融资本已成为追求普遍理性意义上的人性自由发展的重要象征,中国的金融制度创新将为资本范畴内涵的刷新增添更为实质性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从政治理性分析,全球经济一体化导致政治“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形成,中国倡导建立和谐世界的理念深刻影响着世界政治格局的变化,社会主义制度的价值目标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国际资本主义体系的价值属性。
在创客空间开设必修课程中没有开设的课程,作为第二课堂课程学习。例如,开设C语言程序设计课。电气工程及自动化系建筑智能化工程技术专业未开设C语言程序设计课,但是污水水下打捞机器人项目组大多数学生有来自该专业, C语言是污水水下打捞机器人控制器开发的基础语言。创新创业必修课、专业课、第二课堂构成了整个创新创业课程体系。
第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动力源自社会主义制度内生的自我辩证否定的推动力量,体现一种具有内在否定性的不断生成的辩证运动,即不断地进行自我反思、自我批判、自我革命、自我建构、自我超越。
其一,社会主义发展的内在否定性原理解读。斯宾诺莎有一个著名的命题:“规定即否定”,这个命题被休谟、康德、谢林、费希特等人不断开掘,最终被黑格尔用“精神的反思”加以完成。哲学上的否定就是确定事物的边界。边界乃是事物终止的地方,而边界内则属于事物的本质王国,否定既意味着事物的终止也意味着事物的本质得以确立。否定亦即肯定,它们是硬币的两个面。黑格尔历史哲学辩证法认为,精神在运动过程中不断地给自己划定界限,规范其自身,设定自身的本质,又不断地突破界限,打碎自身所设定的规范,将自己解放到新的阶段,在这个新的阶段,精神依然表达着自己追求无限自由的本质,在这种精神的圆周运动里,绝对精神的实现就是完全自由的实现。这个思维被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完整地加以继承并体现为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矛盾运动。科学社会主义160多年发展历程向我们展现了这样一个图景:社会主义从最初文本的表达,到现实社会实践的不断反思,再到从反思中不断向社会主义本质回溯的运动过程,深刻地印证了否定性辩证法的动力论原理。无论是列宁主义的产生、东欧“市场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还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的伟大探索,都是社会主义本质不断显现进程中的辩证否定环节。社会主义只有在这些环节中进行分解,在人类社会实践的每个历史阶段设定自身的“定在”,才能在“定在”中逐步使自身的本质得以澄明,从而超越界限提升到下一个辩证否定环节,社会主义制度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实现螺旋式的攀升。
其二,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同构也体现为内在而辩证的否定性运动。作为从社会主义制度中内生出的市场经济运行模式,其在产生、发展和成熟的过程中无疑体现出内在辩证的否定性原理。列宁在社会主义实践中逐步认识到东方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必须向“国家资本主义”退缩。因此,“新经济政策”的理论与实践体现了列宁这位伟大革命导师勇于自我否定、大胆创新的马克思主义精神。东欧的“市场社会主义”探索标志着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同构的实践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虽然形形色色的“市场社会主义”最终走向失败,但失败本身就以一种否定性的方式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值得警醒的教训。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在对“苏联模式”的反思中提出了独具中国特色的商品经济思想,为后来的改革开放和邓小平理论的形成提供了扎实的理论准备。“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6](P113)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提出自我改革、自我革命的经典判断。它显现的正是内在的辩证否定性原理:通过执政党的领导,有步骤地对社会结构和社会体制进行改革和完善,一切不适应激活广大劳动者创造的经济体制、社会体制乃至政治体制,都要进行自我调整、自我否定、自我变革。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到“邓小平理论”的确立,中国共产党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伟大创举中不断反思着社会主义的本质、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等一系列重大的理论与现实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在改革开放30余年的伟大实践中不断实现着自我发展与完善。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新一届党的中央领导集体提出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命题,不但表明了中国共产党对传统体制大胆地进行自我否定和自我改革的决心,还适时地、科学地提出了构建现代国家管理职能、管理体系的宏伟目标和“五大发展理念”。这在深层次上表征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应有更高的发展追求:更加呵护理性,更加呵护文明,更加追求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高度一致的生存状态和生命质量。它标志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发育进入了全新的历史阶段——改革成为自觉的理论建构与大胆的自我超越,党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也达到了崭新的理论高度。由此可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为一个完整的概念,其产生、发展、运动和不断趋于完善始终处于辩证的否定运动过程中,这个过程本身也有力地证明了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是一种内生关系。
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特征
黑格尔认为,观念和实存之间正如灵魂与肉体,有区别又合一,观念在现实化的过程中所采取的各种形态,在对观念本身的认识上是必需的。因此,每一种现实形态构成了观念本质的一个环节,“它同单单作为概念而存在的形式是有区别的”。[2](P1)区别点就在于观念的形成必需经历对象化世界的反思才能完成。马克思则深刻地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4](P499)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更为清晰地表明:“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4](P524)可见,马克思对观念形成的理解更为合理,它是指人们对事物的主观与客观认识的系统化之集合体,人们在改造世界的不同阶段形成了各种观念形态体系,人们根据自身形成的观念体系指导各种活动,对事物进行决策、计划、实践、总结等,从而不断提高生产实践水平丰富物质精神生活。因此,观念具有实践性、历史性、主观性、发展性等特点。既然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是一种内生关系,那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其孕育、实践、发展、完善的过程中就会形成独特的观念形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它是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内生关系的结果,其特征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形成是现代性发育背景下的产物,它包含现代性生成链条的完整环节。
其一,欲望动力论是其存在的核心推动。所谓欲望动力论,是指从根本上把人的历史发展动力求助于人自身的因素而非人以外的因素,尤其是人的欲望和秉赋与历史驱动密切关联。“人性注定人类会喜爱财富和权势,而这些永不知足的欲望正是推动历史的基本矢量……它造就了市场,是市场经济发育的重要内驱力。”[7]摩尔根认为,“对财产的欲望超乎其他一切欲望之上,这就是文明伊始的标志。”[8](P6)而欲望动力论在唯物史观中则体现为以“现实的个人”的需要与满足需要的劳动为原点,逐步展开人类历史进程的宏大叙事。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4](P531)因此,商品、交换、货币、资本等一系列范畴都可以从欲望动力论中找到生成的起点。由此可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形成与发展,意味着这些现代性的核心范畴的不断生成与显现,尤其是对资本的认识和运用,是理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生成的核心钥匙。
其二,既然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同属于人类第二大社会形态,那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同时也包含着现代性发育的矛盾与困境。因而,不能就直接认定它是完全克服资本主义危机的产物或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完全对立的观念形态,而应理解为人类在面对资本主义困境时对更高的“善”的追求与探索的结晶,其本身的开放性意味着它可以借鉴人类一切制度文明,包括资本主义制度在内的优秀成果来完善自身。同时,它自身所呈现的矛盾与困境恰恰是其不断进行自我否定与自我提升的内在动力。因此,它并非一个永恒的范畴,而是人类在实现自由与解放过程中的一个环节,最终通过扬弃的方式包含在更高一级的社会形态中。
第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表征着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之间的一种新的关联方式。
其一,在这种新的关联方式中,社会主义本质的目的因与市场经济的形式因和谐地加以结合。社会主义人民性的本质构成了最高的目的因,市场经济运行模式构成了最佳的形式因,但最高目的因并不意味着一种“凌驾一切”的封闭态度。因为社会主义的本质自身也是随着实践的推进而不断深化的,尤其是市场经济的运行对于社会主义本质的澄明具有重要的意义。因此,市场经济的普遍规律同样是必须遵守的准则。
其二,这种新的关联方式还标志着社会主义灵魂在市场经济中的觉醒,可以视为社会主义在实践中的一次“再启蒙”。虽然社会主义的本质决定了市场经济的价值取向与最终目的,但社会主义的本质必须通过对象化的世界才能显现。因而,社会主义的价值目标必须依托市场经济组织方式现实化在经济运行过程中。正因如此,社会主义告别了“自我定义”的抽象运动,其优越性才能够真正体现出来:在现实的实践中不断自我反思、不断自我超越。
其三,这种新的关联方式实现了一种双重解放。一方面把社会主义从以僵化的、单一的公有制为基础的计划经济体制的“基督性”中解放出来,厘清了社会制度范畴与经济运行模式范畴之间的关系,使社会主义制度获得了巨大的推动力量;另一方面对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属性的改造,将其提升为一种真正体现“人是目的”的经济运行模式,这是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制度下形成的拜物教逻辑的否定与超越,有助于消除了资本主义制度下通过市场的“理性的狡计”造成的“市场万能论”与“财富幻象”。因此,对于市场经济本身来说,这也意味着一种制度解放。
第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并非是对某种状态的终极确认,而是代表了一种新的社会主义实践方式和一种新的市场经济的运行模式,因此,它是一种具有方向性的历史进步运动。
其一,无论是黑格尔还是马克思,都把观念形态看作为一种运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本身就是一种开放的、流动的发展过程,它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有着不同的变化与显现,它是现代性发育背景下对社会主义本质实践探索的理论结晶。无论是列宁、东欧社会主义者还是毛泽东、邓小平和当代中国共产党人,都为此作出了历史性贡献。在当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理论成果集中体现在党的十八大以及之后的历次中央全会决议或公报中,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的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在全面总结历史经验,深度把握世界历史进程规律的基础提出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成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最新的理论表达。
其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体现出历史整体主义特征。整体主义精神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秉赋,而社会主义的本质与人类追求整体主义精神密不可分,“社会”概念的本身就体现出整体的维度。柏拉图“理想国”中的人类完美的共同体预设代表了人类追求整体主义的最初向往,古罗马“多神教”向“一神教”的凝聚则反映了人类开始自觉地向“整体主义”过渡的趋势。现代性发育以来,形而上学的发展提供了这样一条原理:个体在分裂过程中不断地向整体凝聚,在精神的反思中寻找整体主义精神的聚合。康德用“世界公民观点下的普遍历史观念”做出深刻的揭示:“大自然使人类的全部秉赋得以发展所采用的手段就是人类在社会中的对抗性,但仅以这种对抗性终将成为人类合法秩序的原因为限。”[9](P6)因此,人类追求整体主义的倾向总是和威胁分裂社会的阻力结合在一起。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系统地论述了市民社会形式化的普遍性与内容特殊性之间的矛盾运动,揭示了人类最终走向国家实体统一的历史进程。因此,市场经济的发展最终必须走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下经济个人主义的狭隘通道,提升到人类整体主义的高度,历史的特殊性必须由历史的普遍性加以整合,社会主义正是这个过程中的关键一环。由此可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产生与发展是通过历史时间坐标注入特定的价值观与运动方向,是社会主义探索与市场经济实践同构的历史沉淀物,它既是这种积淀物的继承者和承担者,又是历史目的和意志方向的执行者,表现为过程与过程之间逻辑的勾连,前一阶段是后一阶段的逻辑预设,后一阶段是前一阶段的逻辑展开,不断显现内容的丰富性。这个方向性就是社会主义本质的呈现过程,因而,所有的存在、质料都具有了这个方向性的特征,无论是成功的经验还是失败的挫折,无论是前进中的跳跃还是实践中的反复,都成为这个方向性运动的载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形成过程在整体上也呈现出历史进步的趋势。
结 语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的历史反思,并非对杂多的历史原料和当下生活状态的直觉主义陈述,而是体现为一种“用历史来创造历史”[10](P13)的思维品格。反思的过程是用逻辑与原理框定历史材料,在范畴的运动与变化之间发现“过去—当下—未来”之历史进步轴心原理。因此,被反思所发现的历史行为、人物关系和理论成果,不能仅被理解为欠缺活力的客体和历史质料,而必须通过对社会主体在反思中进行自我变革的行为对其做出合理的历史判断与澄明。因而,这种历史反思并非平行线式的模式,而是必须通过双向追问才能加以理解。一方面,反思依赖于社会主义实践者在不同历史阶段对市场经济不同的理解与实践行为产生结果;另一方面,在每一个阶段所形成的理论特质和实践成果又通过下一个实践者的行为回溯到社会主义本质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它既重构着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整体理解,又重构着对作为该过程整体的一个部分理论和实践的理解。由此可见,反思的目的在于将观念形成的叙事完整地置于历史逻辑的甬道中加以考辨,分辨出哪些是必须承袭的,哪些是加以扬弃的,从而透析观念形态的本质特征,准确地描绘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观念形态”与社会主义本质同构的逻辑进路,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提供合理的理论依据和实践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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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孔 伟]
Ideology of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A Proposition Being under Constant Reflection
Wang Cheng
(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Bengbu, Anhui 233030﹚
the ideology of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socialism; market economy
After 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8th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roposed to let the market play a decisive role in allocation of resources,we must interpret the concept of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from a brand new perspective.Socialism and capitalism belong to the second major social form of human beings, and socialism and market economy essentially originate in endogenous relations. The ideologies formed on this basis both contain a complete modern chain and characterize a new form of association between socialism and market economy. Thus, the formation process of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ideology” is the process in which socialism essence continues to appear and continues to mature with the practic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资本金融化的形成机制及其中国论域研究”(项目号:16CZX003)的阶段性成果。
王程,安徽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法学博士(安徽 蚌埠233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