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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贾谊《新书》“管子曰”看“管仲撰”《管子》

2016-02-01

管子学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贾谊管子新书

龚 武

(安徽省管子研究会,安徽 颍上 236200)



从贾谊《新书》“管子曰”看“管仲撰”《管子》

龚武

(安徽省管子研究会,安徽 颍上 236200)

摘要:学界奉行宋代以来的“管书非管著”论,使得今本《管子》各种正式出版物均仅署校注者或译者之名,而不署“管仲撰”。早于西汉初年,著名政治家贾谊即作《新书》,以“管子曰”引用《管子》原文,全书共4次,均存于今本《管子》相关篇目。贾谊不仅阅读、效法管子,其“《管子》体”著述《新书》具有承前启后的典型性和代表性。今本《管子》虽成书于刘向编修,但其文本主干为管仲撰,而管书最早可上推到姜齐桓公时代或稍后,至少应在“田氏代姜”之前。《新书》与《韩非子》《史记》及《管子》构成密切的互文关系,从而形成管仲是《管子》主要“责任者”或“著者”的系列证据链,证伪了宋代以来的“管书非管著”论。

关键词:贾谊《新书》;“管子曰”;管仲撰《管子》

2015年11月,94岁高龄的美国著名学者李克(W. Allyn Rickett .LiKe)博士为首届国际管子学术研讨会撰写的新作《论〈管子〉》(On Guanzi)梳理和追溯《管子》成书并传播的历史时写道:贾谊“《新书》曾两次引用过现今《管子》的词句,被明确标注‘管子曰’”[1]40-41。曾两次引用过现今《管子》的原文,被明确标注“管子曰”。

李克博士无疑是对的。贾谊《新书》确实是管学史上“明确标注‘管子曰’”的第一部著作,且不止“两次”。换言之,贾谊《新书》委实是古籍中第一部引证《管子》原文的著作,比司马迁(公元前145年~公元前90年)《史记》还要早上近一个世纪。

西汉初年的贾谊(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68年)堪为管学史上最早得管子真传,仿效管子治国理政之道而著书立说的著名学者。其代表作《新书》备受历代管学研究者的重视。那么贾谊《新书》究竟是怎样引证“管子曰”的呢?

一、“管子曰”一:“备患于未形”

《新书·审微》载:

管仲曰:“备患于未形。”上也。语曰:“焰焰弗灭,炎炎奈何,萌芽不伐,且折斧柯。”智禁于微,次也。[2]74

贾谊《新书》所引原文出自《管子·牧民》篇:“惟有道者能备患于未形也。”

《管子》的原文和上下文:

言室满室,言堂满堂,是谓圣王。城郭沟渠,不足以固守;兵甲强力,不足以应敌;博地多财,不足以有众。惟有道者,能备患于未形也,故祸不萌。[3]10(《牧民》以下凡引此书只注篇名)

“道”是管子笔下一个常见的重要哲学范畴,相当于“外部世界的客观真理”“事物的规律”或“客观法则”。在这里管子指出只有那些有远见卓识的治国高手,才能运用这个“道”治理国家、统一理想。所谓“有道者”,就是掌握了治国理政客观规律或外部世界客观真理的国家管理者,才能治理好国家,防患于未然,而不是采取“盲人骑瞎马”的办法,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解决社会矛盾或突发事件。对于重大问题,有道者开诚布公,做到“言室满室,言堂满堂”。这样的“仁政”,老百姓便会安居乐业而不会滋生事端,国家便会免去各种灾祸。一言以蔽之,英明的治国者,要有正确的理论指导,做事有预见性、前瞻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受到人民的拥护和爱戴。贾谊在汉王朝刚刚兴起四十多年的时候,就积极总结前朝经验教训,从“备患于未形”的“有道”的高度,引证“管子曰”进谏最高统治者,具有超前的忧患意识。

二、“管子曰”二:“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新书·俗激》载:

管子曰:“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云使管子愚无识人也,则可;使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不可为寒心?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无制度,弃礼义,捐廉丑,日甚,可为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乎不耳,虑念非顾行也。今其甚者,刭父矣,财大母矣,踝妪矣,刺兄矣。盗者虑探柱下之金,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诸侯,此靡无行义之尤至者已。其余猖蹶而趋之者,乃豕羊驱而往,是类管子谓“四维不张”者也与,窃为陛下惜之。

贾谊《新书》所引《管子》原文和上下文为:

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踰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故不踰节,则上位安;不自进,则民无巧诈;不蔽恶,则行自全;不从枉,则邪事不生。[3]5(《牧民》)

“礼义廉耻”是管子重要的治国理念。实际上,从《阶级》篇开始,贾谊《新书》便集中论述“礼仪廉耻”的重要意义……如曰“廉耻礼节以喻君子”,又曰:

厉以廉耻,故人务节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群臣不以节行而报其上者,即非人类也。

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丑亡身,国丑亡家,公丑亡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主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卫捍敌之臣诚死城廓封境。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此物比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服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托五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义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行,故曰可为长大息者也。[2]82(《新书·阶级》)

三、“管子曰”三:“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

《新书·无蓄》载:

管子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民非足也,而可治之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人曰:“一夫不耕,或为之饥;一妇不织,或为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无节,则物力必屈。古之为天下者至悉也,故其蓄积足恃。

这里不妨将贾谊的“管子曰”与今本《管子》的原文和上下文比对阅读之:

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国之度,在饰四维,顺民之经,在明鬼神,祗山川,敬宗庙,恭祖旧。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廪不盈;野芜旷,则民乃菅,上无量,则民乃妄。文巧不禁,则民乃淫, 不璋两原,则刑乃繁。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祗山川,则威令不闻;不敬宗庙,则民乃上校;不恭祖旧,则孝悌不备;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牧民》)

以及与司马迁《史记》所记载的“管子称曰”比对之:

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4]392(《史记·管晏列传》)

不难发现迄今诸本,仅管子“仓廪食则知礼节……”之名言,便呈三种变异的表达式:

1.贾谊“管子曰”之“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

2.司马迁之“管子称曰”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3.今本《管子》之“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即从贾谊的无连词句,变而为司马迁的“而”连词句,再变异为今本的“则”连词句。此案例说明《管子》书流传客观存在文本细微异变现象,而文本流布的变异性,恰好证明了“管仲撰”《管子》的蓝本原创性,及其这部经典著作流传过程的特殊真实性。

四、“管子曰”四:“不行其野,不违其马”

《新书·春秋》载:

管子曰:“不行其野,不违其马。”此违其马者也。

《管子》的原文上下文:

美人之怀,定服而勿厌也。必得之事,不足赖也;必诺之言,不足信也。小谨者不大立,訾食者不肥体;有无弃之言者,必参于天地也。坠岸三仞,人之所大难也,而猿猱饮焉,故曰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不行其野,不违其马;能予而无取者,天地之配也。[5]32(《形势》)

贾谊《新书·春秋》篇最后通过讲述历史诸如“楚惠王食寒葅而得蛭”“故天之视听”“久病心腹之积皆愈”和“卫懿公喜鹤,鹤有饰以文绣而乘轩者”“遂丧其国”的正反两个方面的典故,然后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曰“故贤主者不以草木禽兽妨害人民,进忠正而远邪伪,故民顺附而臣下为用”。

而后引证“管子曰”得出结论:

语曰:“祸出者祸反,恶人者,人亦恶之。”管子曰:“不行其野,不违其马。”此违其马者也。[2]247

这里贾谊意味深长地指出,统治者治国理政要遵照客观规律,否则任性而为必然受到自然规律的惩罚。就像管子所说的养马,驱使它们的时候要喂养,不用的时候,在“马圉”或“马栈”(养马的地方)里也要喂养。国君对子民,不能一味索取,势必懂得休养生息,否则就违背了客观规律。随便说一下,管仲确实一生经验丰富,几乎经历了一个男人所经历过的一切:田野、乡村、市井、江湖、战场、囹圄、官场、病榻、朝廷……甚至还有过养马的经历,因此在他的著作中还运用过诸如“傅马栈最难”*《管子·小问》:“桓公观于厩,问厩吏曰:‘厩何事最难?’厩吏未对,管仲对曰:‘夷吾尝为圉人矣,傅马栈最难。先傅曲木,曲木又求曲木,曲木已傅,直木无所施矣。先傅直木,直木又求直木,直木已傅,曲木亦无所施矣。’”的养马经验,来说明治国理政的道理。

通过阅读以上贾谊的4处“管子曰”及其论述,笔者亦有点滴心得:

1.贾谊《新书》特别倚重《管子》的《牧民》篇。从量上看,全书4引,其中两引出自《牧民》,占“管子曰”的比重二分之一;从篇幅上看,贾谊的“管子曰”引文总共4段,47字,其中34字出自《牧民》篇。司马迁《史记》也倚重《牧民》篇,这与笔者学习《管子》的体会相似。笔者曾撰文[6]认为《牧民》篇是管子的治国理政的纲领,也是《管子》一书的总纲*《牧民》是《管子》的第一篇,这篇文章分量很重,特别重要。分五个部分:“国颂”“四维”“四顺”“士经”和“六亲五法”。它几乎将“管子治国理政之学”的最重要的东西都囊括其中了,除了哲学基础类文章,和那些具有宫廷实录的性质历史记叙的文章之外,管子的其他大多篇章,从治国理政的视角,大致可以看作对是《牧民》这篇总纲领式文章内容的自然延伸、具体而微的阐释,即举措化或政策和策略化的文献体现。。

2.贾谊《新书》原文涉及不少《管子》的术语和概念。如侈靡、轻重、地制、廉耻、雕文刻镂等。

3.贾谊《新书》“与《管子》书同例”。如《壹通》《忧民》《解县》等篇,以及卷二的《五美》《益壤》等均能读出管子的身影,透出管子的风貌。审如清代著名学者汪中在《贾谊新书序》中所曰:“《过秦》三篇,本书题下亡‘论’字。吴志《阚棱传》始目为、‘论’,误也。题下有《事势》、有《连语》、有《杂事》,与《管子》书同例。”[2]533《新书》无疑也适用于汪中所言“与《管子》书同例”[2]3。

4.贾谊《新书》不仅仅多处引证了管子原文,还是《管子》之后,继荀况、韩非等人之后,第一个认真学习汲取管学营养,超越前二者更接近《管子》文风的,受管子影响更直接的一本经世致用的政治教科书。

《管子》作为一种著述楷模或曰“《管子》体”对后世影响深远,譬如《晏子春秋》《荀子》《韩非子》《吕览》《新语》《新书》《淮南子》《说苑》和《贞观政要》等,而其中贾谊《新书》无疑最具有承前启后的典型性和代表性。

五、《新书》之其他《管子》元素

《新书·春秋》载:

齐桓公之始伯也,翟人伐燕,桓公为燕北伐翟,乃至于孤竹,反,而使燕君复召公之职。桓公归,燕君送桓公入齐地百六十六里。桓公问于管仲曰:“礼,诸侯相送,固出境乎?”管仲曰:“非天子不出境。”桓公曰:“然则燕君畏而失礼也,寡人恐后世之以寡人能存燕而朝之也。”乃下车,而令燕君还车,乃剖燕君所至而与之,遂沟以为境而后去。诸侯闻桓公之义,口不言而心皆服矣。故九合诸侯,莫不乐听,扶兴天子,莫不劝从,诚退让人,孰弗戴也。

《新书》引用这些史料亦为《韩诗外传》《史记》所复述。贾谊《新书》还记叙了与管子有关的其他珍贵素材:

齐桓公得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称为义主;失管仲,任竖刁,而身死不葬,为天下笑。一人之身荣辱具施焉者,在所任也。(《新书·胎教》)

管仲者,桓公之雠也。鲍叔以为贤于己,而进之桓公。七十言说,乃听。遂使桓公除仇雠之心,而委之国政焉。桓公垂拱无事而朝诸侯,鲍叔之力也。管仲之所以走桓公而无自危之心者,同声于鲍叔也。(同上)

贾谊在很多篇目中都包含了《管子》元素,而不仅仅是“管子曰”的地方。贾谊将《管子》治国理政的精髓,用于策论,奉献于皇家,志在经世致用,这在《新书》各卷中尤为普遍。如《瑰玮》篇曰:

夫雕文刻镂周用之物繁多,纤微苦窳之器日变而起,民弃完坚而务雕镂纤巧以相竞高。作之宜一日,今十日不轻能成;用一岁,今半岁而弊。作之费日挟功,用之易弊。不耕而多食农人之食,是天下之所以困贫而不足也。故以末予民,民大贫;以本予民,民大富。

黼黻文绣纂组害女工,且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方且万里,不轻能具,天下之力,势安得不寒?

……

世淫侈矣,饰知巧以相诈利者为知士,敢犯法禁昧大奸者为识理,故邪人务而日形,奸诈繁而不可止,罪人积下众多而无时已。君臣相冒,上下无辨,此生于无制度也。今去淫侈之俗,行节俭之术,使车舆有度,衣服器械各有制数。制数已定,故君臣绝尤,而上下分明矣。擅遏则让,上僭者诛,故淫侈不得生,知巧诈谋无为起,奸邪盗贼自为止,则民离罪远矣。知巧诈谋不起,所谓愚,故曰“使民愚而民愈不罗县网”。

较之《管子·重令》所言:

菽粟不足,末生不禁,民必有饥饿之色,而工以雕文刻镂相稺也,谓之逆。布帛不足,衣服毋度,民必有冻寒之伤,而女以美衣锦绣綦组相稺也,谓之逆。万乘藏兵之国,卒不能野战应敌,社稷必有危亡之患,而士以毋分役相稺也,谓之逆。爵人不论能,禄人不论功,则士无为行制死节,而群臣必通外请谒,取权道,行事便辟,以贵富为荣华以相稺也,谓之逆。(《重令》)

二者文字神韵面目上可谓有惊人的相似、相通之处。

又如《孽产子》《铜布》诸篇与《管子》中的《乘马》《轻重》诸篇均同涉经济、货币范畴。这些绝非偶合,就是视为对前辈治国大师的刻意效尤仿摹,也未尝不可。

贾谊《新书·铜布》篇所曰“故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今顾退七福而行博祸,可为长大息者,此其一也”与司马迁《史记·管晏列传》中描述管子功业所说的话“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二者又何其相似乃尔。

六、贾谊《新书》“管子曰”及其对“管书非管著”论的证伪

学界有些人长期奉行宋代以来那种认为《管子》产生晚,著作者与管仲无关的观点(简称“管书非管著”论),以至于今本《管子》各种正式出版物均仅署校注者或译者之名,而略去自古就有的“管仲撰”的署名,这不啻是对这位重量级历史人物的亵渎,事实上也侵犯了管仲作为《管子》的“责任人”和“著作人”的著作权、署名权等多项权利。在全面依法治国的今天,管子的合法权利,理应得到法律的保护,更不用说他还是一位人类立法和法治学说的鼻祖*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编辑的《伯尼尔公约指南》 ,认为确认作者身份权中包括了禁止假冒他人在非作者的作品上署上作者姓名的权利。这确实可给我们以启示:在非作者的作品署上自己的姓名就是意图通过混淆作者的身份,并以此获得利益。这种行为可能造成多种损害后果,一是侵割他人的姓名权;二是侵害他人的名誉权;三是误导了作品的读者;四是扰乱了正常的文化市场秩序。。还先贤一个历史公道,应当成为后世和学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1.《管子》成书于姜齐桓公时代。《管子》至少在唐代以前还公认为是“管仲撰”之名著。贾谊《新书》4处“管子曰”及其所包含管书元素,早已有力证实《管子》成书之早,韩非所述当时境内家藏“管商之法”是真有其事,司马迁《史记》“吾读管氏《牧民》”等的记载亦确凿无疑。《管子》委实是一部以管子文章为主体,辅佐以相关史料、编体谨严、流传有序的管子著作。审如李克新作《论〈管子〉》所指证,《淮南子》所写道的:

齐桓公之时,天子卑弱,诸侯力征,南夷北狄,交伐中国,中国之不绝如线。齐国之地,东负海而北漳河,地狭田少,而民多智巧。桓公忧中国之患,苦夷狄之乱,欲以存亡继絶,崇天子之位,广文、武之业,故《管子》之书生焉。[7] 1460

《管子》之书诞生在齐桓公(是姜齐桓公,而不是田齐桓公)时代,完全符合历史事实,因为管子相齐并与齐桓公几乎是始终相伴的。

按照司马迁《史记》记载:“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管子逝世之后,齐国朝廷及其继任者将管子原著与齐国内府档案、内史实录等合编一书,而署名“管仲撰”。《管子》命名问世,该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之举。放在今天,也颇为符合编辑整理出版政要著述或文史资料工作的规律。根据《新书》所使用的一些《管子》的史料,笔者认为贾谊所读的竹简古本《管子》已经包涵了管子亲笔文章、官方有关管子生前重要传记史料,以及管子君臣重要言行实录的內史文献,已具备今本《管子》的模样。竹简古本《管子》应该是后朝隆重官修的一种典籍,而非私著。《论语》记载,孔子曾四次对弟子评论管子和齐桓公的是非功过。孔子对管子的事迹是如此的熟悉和称道,说明孔子不仅耳染管事,也目睹过管书,而孔子与管子“后百余年”的晏婴是同时代人。也就是说,竹简古本《管子》成书当在孔子或晏子时代之前,该与“田齐代姜”之后田齐政权没有干系。

2.今本《管子》与古本《管子》的同一性和差异性。今本《管子》与古本《管子》既有同一性,又有差异性。贾谊《新书》的4处“管子曰”及其所包含管书元素表明,贾谊所读的《管子》还不可能像刘向编撰的24卷86篇(实存76篇)的今本《管子》那么完备,而只是一些《管子》重要的散篇。之所以认为是“《管子》重要的散篇”,是因为贾谊新书所引用四段管子曰,有三段取自《牧民》篇,一段取自《形势》(又名《山高》)篇,其余的部分显然还有《轻重》诸篇的痕迹,也有《侈靡》《乘马》《大匡》等篇什之文。对照司马迁《史记》所记载: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史记·管晏列传》)

虽上下相差近百年,然而司马迁和贾谊所读的竹简古本《管子》的篇目大致是一致的,并且司马迁还特别强调“至其书,世多有之”,给出了“充分而必要”的判断。联系起来韩非子的“境内之民皆言治, 藏管商之法者家有之”[8]661的“充分而必要”的判断,及其韩非、贾谊和司马迁三位大师的互文关系,加之各有白纸黑字著作为证,从而构成了管仲是《管子》主要“责任者”或“著作人”的系列证据链。

3.管仲是《管子》的“责任者”和“著作人”。倘若走心细读《管子》原著,则不难发现:《管子》这么伟大的著作,怎可托付子虚乌有的他者?定是出于一个伟大著作者的手笔,此人就是学界公认的杰出政治家、思想家、政治经济学家和军事家,誉为“华夏第一相”的管仲。否则,管子头上的这些辉煌灿烂的头衔,包括北京世纪坛40位历史文化先贤第一人的排位,以及我们今天的学习、传承和弘扬就都变得不可理解了。中国究竟有没有像李克所认为的“许多著书者为了表述自己的观点,并引起别人的关注,在当时借助历史上重要人物的名字,是很常见的事情”这样的现象(李克这里的“著书者”显然不是“编修者”,而是“著作者”)?可存而不论。如果非要强加给《管子》一个“影子著作者集体”之类,笔者可以举出,像协助管仲初始编著并传播管书的列国“宾客”,续编管书的史官,后期战国政治明星商鞅、韩非、吕不韦,以及汉代的陆贾、贾谊、刘向、桑弘羊、曹操、诸葛亮等等,而不敢附会傅玄、朱熹旧说。那么不言而喻,这个由如此之多重量级历史大咖组成的集体,与《管子》的关系,也绝不是“责任者”和“著作人”与作品的关系,他们与贾谊一样,只是汲取和传承管学的后来者,而并非“托名《管子》”的“责任者”“著作人”。

参考文献:

[1]W.Allyn Rickett (Li Ke).On GUANZI[C].安徽省管子研究会·美国管子学院首届国际管子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颍上·费城:研讨会秘书处,2015.

[2]闫振宜,钟夏.新书校注[M].贾谊撰.北京:中华书局,2000.

[3]汤孝纯,李振兴.新译管子读本[M].台北:三民书局,2006.

[4]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黎翔凤.管子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4.

[6]龚武.管子的治国理政之学[J].管子研究.2015,(3).

[7]何宁.淮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8.

[8]张觉校注.韩非子[M]. 韩非原著.长沙:岳麓书社,2006.

(责任编辑:谷玉梅)

收稿日期:2015-10-27

作者简介:龚武(1955-),男,安徽颍上人,安徽省管子研究会副会长、秘书长,《管子研究》期刊主编,北京大学国家文化软实力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管子文化学术委员会秘书长。

中图分类号:B234.1; B22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3828(2016)02-00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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