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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哲学与现代人类生存
——第十三届《哲学分析》论坛综述

2016-02-01王朝璐

哲学分析 2016年6期
关键词:哲学教授生活

王朝璐

生活哲学与现代人类生存
——第十三届《哲学分析》论坛综述

王朝璐

第十三届《哲学分析》论坛——“生活哲学与现代人类生存”学术研讨会于2016年5月28—29日在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顺利举行。该论坛由浙江大学哲学系、《哲学分析》编辑部与浙江大学亚太休闲教育研究中心联合组织,会议围绕着“生活哲学”的主题,从政治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现象学、古典哲学、中国哲学、美学、休闲学等不同视角进行了层次丰富的解读。来自14余所高校及科研院所的80余位学者与会,31位学者进行了主题发言。浙江大学副校长罗卫东教授、上海社科院哲学所副所长何锡蓉教授致开幕词。与会学者均认为,在当代中国提出“生活哲学”的概念并且构建相关理论对之进行充实,有着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北京外国语大学的韩震教授率先做了题为《公共生活中的自由与秩序》的报告,从政治哲学的角度阐述了自由与秩序的辩证关系。韩教授从卢梭的名言入手阐释了自己对自由的理解:“尽管人生来就在枷锁之中,但是我们无往不在追求着自由”。人进入公共生活,就是进入了秩序的生活,即限制的生活。自由与秩序的关系具有复杂性,如何建立秩序,能保证自由却不走向极权是一个问题。韩教授认为坏的秩序也要比没有秩序好,无序状态是可怕的。但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建立好的秩序,即一个文明的社会。好的秩序就是保证每个人有越来越大的自由,每个人的自由是他人的自由的界限,相互认识和做到这一点,是建立良好的社会生活的前提。

在现场提问环节,有人举了海口秀音区因拆迁户妇女小孩被警察暴打的实例,韩教授回应道,任何公权力的施行都有一个逐步进步的过程。我们的历史是一个逐渐文明的过程,自由权利的实现也是有过程的。最后有法律系的同学提出了自由促进秩序的问题,韩教授回应道,自下而上的自由活动是正常的权利追求,实际上促进了坏的秩序向好的秩序发展。这正与他之前的观点相吻合。

接着,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谢地坤教授做了题为《从〈哲学的慰藉〉谈起》的报告。谢教授认为,讨论日常生活,讨论生活与哲学的关系,是哲学家的应有之义。哲学关注生活世界正是由当代哲学的境况造成的。19世纪后,市场经济和现代科学知识体系确立起来,哲学不再位居高位,从事哲学成为了一种工作。黑格尔式的完全思辨、完全形而上的哲学开始行不通,但是哲学是要追求形而上的,为了改变这种尴尬境地,就形成了实践哲学的趋势,转而面向生活。哲学家们在坚持哲学的基本命题的基础上,不断创新方法。英美分析哲学日渐式微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将所有问题都归于语言分析,一方面夸大了语言分析的作用,另一方面对于人们生活的作用似乎只有在表达精确上。而中国哲学中存在的过分的实用传统,也使完全形而上的哲学处境艰难。哲学不能不关世事,也不能过于世俗。这就意味着要把握好一个度。紧接着,谢教授从德波顿的《哲学的慰藉》一书提出了生活哲学的另一个角度,即生活的磨难。书中六位命途坎坷的哲学家的故事,表达出哲学对于他们来说是摆脱苦难、谋求人生的勇气。由此谢教授提出了一种新的哲学生力,即指导人们“如何应对和战胜在日常生活当中种种困难,甚至是常人不能忍受的困难”,而哲学的作用就在于,“给自己找些安慰,给他人找些安慰”。因此正确处理哲学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永恒性和时代性的关系问题,把握好度的问题十分重要。在中西融通上,外国哲学与中国哲学是有差异的,哲学翻译就显得尤为重要。通过哲学翻译,使哲学著作的语言表达更中国化,更能让日常大众理解,有助于哲学从高高在上的地位走向日常大众。谢教授最后强调,要关注当代世界哲学的发展趋势,一是一直在谈的实践化趋向,二是新兴的心智哲学(philosophy of mind)。同时还要关注大数据,大数据使认识主体、责任主体发生变化,对生活方式产生冲击,进而导致人的思维也发生变化,因而从哲学角度探讨大数据给时代带来的变化十分重要。

在提问环节,谢教授认为现象学的自然化不应当是现象学的发展方向。而对于哲学翻译,即信达雅的标准问题是非常复杂的。信达雅的标准是在变化的,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观点,可以讨论、辩论,但是不能将纯学术的讨论变成人身攻击。尽管不同译本所长不同,但目的都是表达出原本的西方哲学精神,使我们学习接受。所以翻译尽管有时候吃力不讨好,但却是必须做的。

对于现代人类生存这一话题,北京大学的韩水法教授从不同的角度,做了题为《作为方法的禁忌》的报告,探讨禁忌这一与人类生存密切相关的问题。禁忌与禁止不同,并非所有被禁止的都是禁忌。我们通过无数经验了解清楚的事情,知晓其危险性的事情,比如交通规则,其实是禁止。禁忌,从哲学理论层面上说,则是“出于人类理性应用上的一个畏葸和认识不足”。而现代禁忌还与理性的怯懦有关,理性的怯懦并非指无知,而是理性的不愿或不敢。韩教授给出了一个一般定义:禁忌乃是人类对自身与社会和自然关系的认识所采取的一种态度,这种态度旨在避免消极的、可怕的、不可避免的结果。禁忌是指向某个特定领域的,是为了防止人进入或涉及这个领域。禁忌可以说是始终伴随着人类生活的,有一些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变成了文化传统,比如宗教礼仪。而这些在现代生活中我们已经得知其原因结果的禁止,其实还是一种禁忌,一种人类向来与生的禁忌。现代的禁忌与古代的禁忌不同,尽管还存留着不可知的部分,但更多的是出于宗教的、政治的、国家的和民族的原因。禁忌存在着一种变迁。韩教授指出,“敬畏”一词近几年频繁出现,存在着一种理性发展的倒退倾向。禁忌本身就具有学术研究价值,而禁忌存在之处,则是生活哲学的研究对象,必定蕴含着更深层的问题。无禁忌的社会是不可能的。

在讨论环节倪梁康教授提出,这种将禁忌作为人类社会重要方面所作的分析,与海德格尔的精神分析有相似之处。但在海德格尔那里,“畏”和“烦”被看成是最基本的情绪。对于禁忌的具体范围,韩教授回应道,日常生活、饮食、家庭关系、人际关系、宗教等等都有禁忌,但是政治正确性的东西不应当成为禁忌,因为这是非理性的,会限制人们的交往。对于敬畏是否是理性发展过度的对策的问题,韩教授认为当今社会理性是不足的,讲道理、讲科学的理性没有过度。

从“哲学心理学”的角度,同济大学的孙周兴教授做了题为《作为心灵治疗的哲学》的报告。“哲学心理学”不同于“统计和实验的心理学”,前者讲求心之理,而后者则讲求物之理。哲学原初意义上就是心理学,通过修辞学或论辩术对人的灵魂进行治疗,这是现今哲学不应当偏离的原初要求。而心理学则是从哲学形而上学中分立出来的,二者是高度统一的。孙教授认为心理学之所以能在20世纪成就大业,是尼采“上帝死了”的宣告成为现实。正由于当时社会的价值虚无、精神动荡,人们的宗教感逐渐衰弱,一直握在神学与宗教手中的灵魂问题被交到了哲学手里,以论证的、有道理的方式挽救人们的精神生活。紧随着尼采对柏拉图主义的批判,20世纪出现了哲学心理学的三大流派: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现象学心理学、存在主义心理学。现象学将观念世界与人的生活世界相融合、相统一,至此,我们的生活世界本身具有了意义。孙教授认为心之理与物之理是不同的,心理学应当关注每一个个体,而不是简单的样本统计的方法。而哲学心理学的任务和发展方向就是将这三大派融合。当今社会如果一个人想要自己把握自己的生活,就需要哲学。孙教授强调心理学与哲学的结合对学科建设与社会发展都有重要意义,“哲学要通过心理学而服务民众精神,让民众的脑子变得清楚些、变得坚强一些;而心理学得通过哲学而维持自身的高贵品质,而不是沦落为目前占主导的英美式的实验和统计心理学”。

随后,高雄中山大学游淙祺教授做了题为《现象学与生活:胡塞尔的方案》的报告,报告从胡塞尔的理论出发,探讨现象学与生活这一主题。胡塞尔的立场概括来说有两种,一是脱离生活世界,一是亲近生活世界。“生活”一词来源于对外文词的翻译,即德文“leben”,英文“life”,法文“la vie”。除此处翻译为“生活”外,在柏格森那里则被译为“生命”,而这二者之间是有差异的:生命,与自然生命相关;生活,则包括文化、社会之类,但都是具有素朴性的。这意味着,无论“生活”还是“生命”都是自然的反思,是不深刻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思的。传统的胡塞尔超越论的现象学最后的归属是彻底的反思,现象学态度就是要摆脱这种自然态度。但是游教授也指出了一种另类的胡塞尔的形象,即现象学的心理学,从这一角度出发,可以缓解现象学与自然态度之间的张力。自然态度与现象学的自然态度是不同的,后者是反思的。现象学心理学描述人如何于世界中存活,这个世界指的是关联于主体的周遭世界(Umwelt)。不同于孙周兴教授将心理学划归入人文科学,游教授认为现象学心理学是人文科学的基础,在此基础上现象学与身体、与社会的问题会变得相对简单。最后游教授指出,传统的胡塞尔是脱离现实世界的,另类的胡塞尔则是亲近生活世界的,二者是可调和的,胡塞尔试图在融合脱离世界和亲近世界这两种趋势。所以胡塞尔并不是脱离实际,而是重视对生活世界的描述。

北京大学的靳希平教授回应了游淙淇教授的演讲:现今出版的大量胡塞尔著作,其实是胡塞尔尝试性质的手稿,他自己本身认为是不成熟的。而游教授借助研究的文本正属此类,就不免会发现胡塞尔的哲学尝试中前后有一些差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方案对中国研究哲学、生活哲学、休闲学等等研究者的工作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靳教授随后做了题为《西方文化史中的休闲(schole)与学术(scholarship)——一个西方语文学资料的简单译介》的报告。

从词源上看休闲(schole)、学术(scholarship)就是闲着没事的意思,是指纯闲暇过程,它的第一特征就是完全为了这个活动本身。古希腊人对于劳动的理解与今人不同,他们认为劳动的目的是真正纯粹的生活,也就是休闲。所以哲学本来的形态就不在实用的层次上,是远离现实生活的,为哲学的哲学、本身就是目的的最纯粹状态才是哲学。Schole的学术性意义是由亚里士多德提炼的,来自懒散的意义。希腊人将不谋生产、专门学习的一类人所在之处称为“学校”(school),学校里学的都不是直接有用的东西。其中只有修辞学,似乎可以让政治家凭借修辞的技艺获得好处。因此哲学的强大与国富民强并没有直接联系,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所在的古希腊作为政治实体从来没有统一过。Schole一词在古希腊还有其他意义,比如澡堂里的休闲间、皇宫里装饰性的卫队、沙龙画廊等等,这充分体现了学术与休闲在西方文化中的内在联系。直到讲求勤劳和听话的基督教出现,懒散才成为了恶俗。靳教授总结道,“在西方文化中,特别是基督教文化之前,休闲、没事可干是一个正面的、积极的意义。人生就要自由的聊天、自由的闲谈,这样的活动才叫做学术研究”。共产主义的终极目标正是让全人类以休闲的方式生活,这与基督教、传统农耕社会的伦理道德是不相符的。现代人类生存其实是古代希腊人类生存的复兴,人类下意识地努力从劳动(受苦)中解脱出来,追求古希腊人真正的生活方式,即休闲(schole)。

什么是值得过的生活,同济大学的陈家琪教授做了题为《选择,还是不选择——对生活样态的另一种反思》的报告,对这一主题进行了探讨。苏格拉底所说的“值得过的生活”是省思的生活,理性主宰的生活,陈教授认为这种圣徒的生活并不是“值得过的生活”。人的精神生活中特有一种感受性,海德格尔称为“畏”,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一种“受吸引的不敢”。因而尽管不敢、不能,在受吸引后,仍然想做。针对此种生活诸事,就出现了做还是不做,选择还是不选择的考量。人们正是凭借这种选择还是不选择,来摆脱苏格拉底的省思的生活态度。有选择的生活态度有三种:一是投身宗教的圣徒般的生活,二是完全忘我的投身工作,三是以学术的方式探究生活的应该与意义。相应的,也有三种不选择的生活态度:一是不思考的纯自然态度,二是躲避情绪性否认东西对自己支配的态度,三是不反思,不关心应该问题,即意义问题的态度。人是有自由的,却生来就处在限制之中,因而在不断追寻自由。所以不选择比选择要难得多,而不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选择。灵魂、精神、自由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义的,康德讲自律,前提是自由是有限的,那么我们有选择的生活实际上是有限的选择,或者说有限的自由。至此,就印证了人们做选择,这种有限的选择是在摆脱苏格拉底的反思态度的生活,回归一种自然的态度,即回归直接性、直观性的东西。当今时代,我们的生活平庸、日常而琐碎,但我们心中向往着英雄的时代,追寻自由。尽管这种意愿与时代的冲突使我们莫名生“畏”,但我们内心依然涌动着这种激情。

在提问环节,陈教授进一步指出选择与不选择的生活与道家的生活不同,不选择的生活比选择的生活难得多。陈教授认为自己过不了不选择的生活,是由于内心有很多吸引着自己却不敢或不能去做的事。而“畏”的概念来自海德格尔,就是害怕的意思,不是怕一个具体的人和事情,而是不知道怕什么。

上海中医药大学何裕民教授做了题为《医学哲学:应向生命哲学及生活哲学适度延伸》的报告,从医学家的角度探讨如何去生活这个问题。何教授认为医学哲学不应该仅仅关心医生应当如何,也要将视野延伸到生命哲学和生活哲学的领域。生活哲学的主题是关于如何生活,今天医学上太多的临床问题其实都是由于不会生活,因此生活方式的问题也是医学家所关注的。医疗设备、医生水平等等都高度发达的今天,很多医疗问题却解决不了,所以技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根源在于人们不会生活。给生活制定交通规则,倡导休闲生活、新的生活方式十分重要。因而我国的医改,重点不应该在建立医院、医疗费的分担上改变,而应当引导老百姓在生活方式,进而在思维方式上改变。《尚书》中有五福的概念也强调了精神上的充裕富有,以及心的宁,所以价值取向也是生活的一个重要的问题。何教授提出了四条生活的交规:一是要控制车速,生活节奏不能太快;二是不可长期超载、过载;三是行车目标不可太多;四是不可漫无目的。总的来说就是生活有起伏,但能张弛有度。医学家应当与哲学家一起来创造一种贴近民气、贴近地气的好的生活方式。

在讨论环节,何教授进一步阐述了不同年龄段如何做的问题,不是年轻时拼,年老后休闲,而应当是一个抛物线。关键在于懂得取舍,追求满意解而不是最优解,这也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关于现今医学界出现的癌症不用开刀的声音,何教授解释道,其实这是由于捆绑了不同的社会利益。癌症是有不同的情况的,有些是不需要开的,有些是在早期单纯的时候需要开,有些是根本不能开。这也反映出现今我国医学界陷入了集体无意识的状态。对于癌症开不开刀这个问题,何教授的建议是以一种休闲的态度,多听几方意见,最后对这个太大的问题作出决策。一个好的生活方式对人生命长远的影响是非常大的,精神的安逸十分重要,要豁达放得开。在对生命的认可,疾病的认识上,整个人类都在进行时中,尽管中国现今医学在某些技术上不如西方,但是我们的哲思、悟性是很值得我们思考和挖掘的。

对于哲学作为生活方式这一主题,同济大学的梁家荣教授做了题为《哲学作为生活方式之发明人毕达哥拉》的报告。“哲学”(philosophy)一词有一个古老意义就是生活方式,这也是希腊语“philosophia”原来的意义。从词源上讲,以“philo-”开头的词在希腊语中多指人的兴趣爱好,那么“philosophia”其实就是爱好智慧的意思,“philosopher”就是好智者的意思。毕达哥拉是最早自称“philosopher”的人,而他认为的最优秀的生活方式就是好智。毕达哥拉的灵魂学说认为灵魂不朽,永恒轮回,而身体是灵魂的囚牢,真正获得解脱的方式就是“净化”。而他的人生三途说认为好智者远胜于好财者和好名者的原因就在于此,他认为钱财和名誉是属于身体的,只有智慧是属于灵魂的,前两者无助于灵魂的解脱,只有后者可以。至此,可以说“好智”对毕达哥拉来说就是净化,而他的生活方式就是“好智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到的“毕达哥拉式生活方式”。在此意义上,“philosophy”一词不能理解为一门学科,而应当是与好财与好名相对的一种生活方式,翻译为“好智作为生活方式”,正如近年法国学者阿多提倡的“哲学作为生活方式”。称毕达哥拉是“哲学作为生活方式之发明人”,他发明的就是以追求智慧为目的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以“信条”和行为规范来节制和规范人每天的生活,而这每天的生活就是他们净化的凭证。但在流传下来的众多“符契”中也包括了“不吃豆类”这样在今天看来奇怪的规矩,这是由于它承袭自古希腊习俗。毕达哥拉将追求智慧变成了净化的中心部分,通过对人事和神性的认知使人获得救赎,我们对知识的信仰可能正始于此。

中山大学的倪梁康教授做了题为《生活与二种性:佛教的观点》的报告,以佛教唯识学为切入点,阐释了“二种性”的概念。倪教授解释道,这里的“种性”是指性格,“二种性”就是指有两类种性,一是本性住种性,即本来就有的本性;二是习所成种性,即通过熏习而形成的性格。这二者内含着生活的概念。在佛教里不讲“生活”,而会谈“现行”。回忆的过去,真实的当下,期待的未来都是生活,这三位一体组成了总的生活经历。但是佛教“现行”则是指当下的生活,即真正的生活。生活经历,即现行,通过熏习对本性产生作用,使它增长变成习性,“现行熏种子”,此时本性与习性二者结合不可分。我们可以通过反思整个生活来判断何为本性,何为习性,简单来说只有可以传给后代的才叫本性。但是很多习性里蕴含着本性,当习性聚合得够多了,成为一种不假思索的本能反应时,就是第二本性。而第二本性与第一本性的根本区别就在于第二本性无法传给后代,比如纯熟的钢琴能力。生活就是一种熏习,将本性变成或改造成一种习性。最后,倪教授提出了种性心理学的概念,这就是《解深密经》所说的一种“知心”的尝试,一种修行,即通过各种各样的生活经历来改造我们自己。

在提问环节,倪教授进一步阐释了佛教对待生活的看法,其实就是在本性和习性之间。而对于佛教谈性善还是性恶的问题,倪教授认为一开始其实是无明的,但是有烦恼的,佛教观点是通过觉悟,从而消解烦恼。在这一意义上佛教可以说是倾向性恶的。但是本性的善恶只有在与外源、外部世界接触的时候才能够判断。修养自身达到无善无恶的要求就是,知“二种性”,知心。

随后,华侨大学薛秀军教授做了题为《分工:透析现代生活的棱镜》的报告,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视角来探讨当今社会生活。分工是马克思构建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基石,不同于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观点,马克思从历史中分工如何形成、发展和演变的角度来考虑,同时又从社会结构、社会关系和社会生产的多维角度去分析。他的分工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生产劳动的技术组合方式,另一方面是一种所有制关系。在这种由自然分工向社会分工的转变中,除了产生剩余财产、私有制之外,真正意义上处在社会关系中的个人,也就是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人出现了。但是这种分工限制着具有独立意识的人追求独立自主,这蕴含着一种悖论。马克思认为分工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技术性的力量,发展到极致就会发生转化,出现技术上的反弹,人因此可以超越分工限制的狭隘范围,追求自由。资本支撑着分工,在不需要之处维持分工,激化与人追求自由的矛盾。尽管分工和资本会通过调整具体方式来缓和这一矛盾,但要实现人的自由解放的最终命题就是消除私有制和资本,消除分工私有制的一面。人完全可以通过自由的过程,也就是“玩”充分展现内在价值,薛教授完全同意靳希平教授对共产主义与休闲的关系的判定。他进一步指出现今人们对休闲的关注正是一种主体的觉醒,人们通过音乐、美术等氛围的营造获得即时的自由和幸福。但是也要警惕资本的渗透,现在与休闲相关的许多项目和领域都有这种忧虑。面对“既要现代化,既要构建和创设新的现代生活,同时又要尽可能地扬弃和限制资本逻辑,尽可能地去消除和消解现代生活所带来的问题的双重挑战”,薛教授认为尽管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浙江大学庞学铨教授做了题为《重振哲学对生活的兴趣》的报告。“生活哲学与现代人类生存”这一问题的提出,一是受西方当代哲学实践理性转向的启示;二是表达了改变当下国内哲学境遇的愿望。实践理性转向是西方哲学第四次大的转向,具有重要意义,它将哲学领域拓展到生活世界和实践,使话语方式转变为描述性、诗化的语言表达,而哲学观则转变为植根于生活世界之中的实践哲学、生活哲学。反观现今国内哲学研究,其距离生活与实践比较远,主要还立足于理论文本之中。庞教授借用牟宗三先生的观点,来质疑仅以西方哲学来衡量和裁判哲学的标准,强调“流动的水”才是哲学,“哲学最根源的意义是在感触的那个地方”。其实当代西方哲学回归生活世界、复兴生活哲学有两种形态,一是将古希腊哲学和苏格拉底等哲学家解释为生活哲学和生活哲学家,二是认为哲学就是一种生活方式、行为方式。第二种形态中,尼采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尼采反对哲学的知识论化和科学化,认为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因而在他之后,许多哲学家开始复归生活世界,例如列奥·斯特劳斯、福柯、罗蒂、理查德·舒斯特曼等等。

由此,庞教授总结了生活哲学的一些基本含义:(1)哲学不是关于世界一般规律的知识,不是为穷尽真理而存在,而是为人的生活而存在;哲学引导人怎样生活、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2)哲学不是抽象系统的理论体系,哲学研究就是谈话、对话,哲学是谈话的一种声音;哲学的理论形态主要是谈话,谈话具有引导和教化的作用。(3)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行为方式;某种生活方式、行为方式,构成某种哲学生活。(4)哲学追求人内心的自由与安宁,引导人过一种获得身心健康、精神自由的幸福生活。(5)哲学的方法不是抽象的思辨,而是心灵的、精神的修炼。最后庞教授强调,尽管适才所列出的基本含义并不完整且有供探讨之处,但是“生活哲学必须是面向生活世界本身、回归到生活实践、关注当下时代的”。

随后,首都师范大学陈嘉映教授做了题为《哲学家和哲学》的报告。陈教授从生活与学术的一般关系的角度,来探讨生活哲学这一主题。从历史的角度看Philosophia这一概念,可以得出哲学本身不仅是学问,与哲学家的心性也是紧密相连的。就此而言,哲学是一种自我提升、自我转变的生活方式。而对于哲学与哲学教师的看法古代与现代的眼光有所不同:一是古人有the few and the many的严格区分,只有the few才允许著书说教,而今人中却有the many自诩为the few在自上而下地进行教导;二是古人的为己之学中“己”不同于今天所说的“自我”,而是与社会生活、政治生活紧密结合的,“成己”本身也是在社会意义是来说的;三是对于学问的理解,由于近代科学的兴起,今人将感受排除出去,打破了之前人类社会之理与自然界之理相互的融通,变成了纯客观的研究方式。针对这三种差异,陈教授阐述了三种因应办法。第一,不应当切断哲学与哲学家的联系,仅使用研究生物化学的科学方法,因为哲学本身是含有心性的,是生活方式。第二,坚持哲学是为己之学,而不是将哲学研究作为培养个人的性情的方式,这二者是有差别的。第三,尽管今天一个人几乎不能达到事事皆知的程度,也不可能让学问系统与个人联系在一起,但我们仍应当保留哲学的心性维度,“从自己心性深处的困惑出发去思考”。秉承以上的因应之道,可能得出三个结论。首先,哲学不应当是上智向下愚的宣教,而应当是对话式的,要让自己明白。其次,哲学思考始终包含个人心性,而个人心性的差异性导致哲学不同于科学,无法建立对所有人有效的理论。最后,陈教授强调,哲学不是智力游戏,尽管它确实会要求智商。科学组织知识的框架固然严密,但是这一框架之外并非只有零散的主观体验。对于普世理论与零星感想之间,存在着一个广大的领域。哲学是贯通之学,用反思的方式组织我们的经验世界,其中就有摆正科学的位置。

复旦大学的张庆熊教授从现象学角度入手,做了题为《系谱与本质:生活世界的本体论》的报告。系谱学的研究是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的一个基本命题,所针对的是德国哲学中本质主义的方法。相较于本质主义试图建立的完整严格的、具有普遍性的科学体系,系谱学则是描述的、考证的,寻找相似性、差异性,倾向于维特根斯坦的论点,即没有统一本质,只有家族相似。对于谱系学的方法能否克服本质主义这一问题,张教授解释道,如果将谱系学方法运用到多有的方法中,而这些方法是彼此独立、毫无沟通的,这一意义在古希腊是没有的。而普遍的东西,在一切真正有理性的人那里,即一切正常规范的范围里的人那里,是可以推导出来的。进而张教授用普遍的数学理性反驳了“任何东西都是由权力决定的”这一论题。本质主义与谱系主义都是有意义的,在生活世界中各自都有其合理性的范围。胡塞尔的意向性理论就可以对此进行解释,我们在生活世界中进行的创造活动,在时间之河中产生的各种学科、各种文化形态,其实就是各种谱系的形态;而当意向性追求本质知识、追求普遍性的时候,在一定意义上就是跨时间的、甚至是全时间的、超时间的,是本质科学的研究,即科学理论。这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会导致虚无主义。

在提问环节,张教授简单解释了生活世界理论,即是生活世界的本体论,将生活世界作为意义的原初起源和归宿,是有关普遍性的学说。对于数学中的质与量的关系问题,张教授从胡塞尔的本质直观来解释:理解这里的本质,其实就是理解其形式,确定了形式之后就可以确定量之间的关系。抽取形式的时候,就要遵循某种普遍化的原则。

王朝璐,浙江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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