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声势浩大的抗鸦片捐斗争

吴用耕

连江声势浩大的抗鸦片捐斗争

吴用耕

民国廿一年（公元1932年）2月至5月间，位于福建省会福州沿海的连江县，在共产党组织的领导发动下，以透堡为中心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抗鸦片捐斗争，其声势之浩大，规模之壮观，影响之深远，在连江革命斗争史上写下了璀璨的一页。

鸦片，俗称大烟，原产于南欧及小亚细亚，最早作为药物的辅助治疗，如镇咳、止泻等。18世纪英国工业革命后，企图以商品贸易冲击满清政府“闭关锁国”的政策，但直至19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对英贸易每年仍保持出超二三百万两白银。为改变这种状况，英国殖民者采取卑劣的手段，靠“毁灭人种”的方法，向中国大量走私特殊商品——鸦片，以满足他们追逐利润的贪欲。

连江人民抗鸦片捐斗争由来已久。据清光绪三十四年《福建去毒社季报》载，连江县每年用于购烟土（鸦片）的英银不下40万两。县城和琯头、黄岐、透堡、马鼻等集镇鸦片烟馆有上百家，抽鸦片上瘾的烟鬼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鸦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民众健康受到极大危害，传统的农业、手工业濒临破产。不少烟鬼被迫卖田卖地卖屋，甚至典妻卖子，家破人亡。于是，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廷发布戒烟法令。连江县城及透堡等地有识之士秉承民族英雄林则徐关于鸦片流毒足以亡国灭种的名言谠论，利用社会力量，推动政府厉行禁烟。翌年秋8月，在县城、透堡、马鼻等地发起组织“去毒社”，其他乡镇也相应成立了去毒支社，按照省总社规则办理。刚开始时，仅仅禁止个人吸烟和免费施舍戒烟药品。以后由于得到政府的赏识，行动更为激烈，如调查瘾君子的人数，取缔鸦片窑等。把违法吸鸦片的捉送医院禁闭一月，进行戒烟治疗，在写出保证书保证不再重犯后才放出来。这些措施取得一定效果。

1922年，割踞闽厦地盘的海军陆战队势力延伸至连江，勾结当地土豪劣绅巧立名目，在琯头、筱埕等处扣留盐船，强抽盐税，还在各县防地诱使农民栽种鸦片，计亩收税。海军独立混成旅第二团团长林寿国规定马鼻、透堡乡每农户须种一亩，抽鸦片捐10元，不种者以20科罚。巽屿、北山（时属马透，1941年后划归罗源）等乡的规定更为苛刻，种鸦片的农户每亩收捐20元，不种者也收20元。

1932年1月，独揽闽东（含连江、罗源）经济大权的三都、马尾海军支应局下令闽东各县政府的办事处及设立在各区乡的鸦片局，向烟农征收高额鸦片捐，并照会鸦片捐从1931年的12元增至20元。连江县鸦片捐总数高达100万元，其中驻连海军陆战队分赃40万元，警备队20万元、豪绅捐蠹40万元。2月，各区民团奉国民党县政府之命，加紧征收鸦片捐，征收办法分三种：上等的每株4片铜钱，中等的每株3片，下等的每株2片。这种按株收捐的办法，使广大贫苦农民雪上加霜。为了生计且迫于豪绅地主的淫威，农民们不得不放弃耕种粮食，透堡至少有70%以上土地种上了这种害人的东西。就连寡妇都雇工种起了鸦片。繁重的鸦片捐，迫使农民纷纷破产，挣扎在死亡线上。

1932年4月19日，毛泽东率中央红军东路军攻克闽南重镇漳州，消灭国民党四十九师，全省为之震动。中共福州中心市委于4月21日召开紧急会议，作出《对于红军占领漳州的紧急决议》，指出：“在农村方面应普遍的去发动反抗烟苗捐的斗争，组织游击战争，尤其是福安、连江现在更要具体的布置游击战争，勇敢的、坚决的发动，在反抗鸦片捐斗争当中必须发动贫农的分粮（从有组织的借粮到分粮）、吃大户、抢肥料的斗争，使抗捐斗争深入到土地革命，建立苏维埃阶段去。”

4月下旬，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陶铸带着中共连江特支书记杨而菖等人来到漳州，引见在漳州红楼与毛泽东会面。毛泽东对年仅19岁的年轻县委书记赞许有嘉，口授红军游击战争十六字决（即著名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告别时，毛泽东赠送杨而菖《游击战略战术》、《苏区地图》、《红色歌谣》等三本小册子。这次红楼会见，杨而菖受益匪浅，为他日后成长为闽东（连罗）苏区一名重要军事指挥员奠定了思想与理论基础。

在中共福州中心市委和连江特支发动领导下，透堡贫苦农民抗鸦片捐斗争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国民党的反动统治。针对海军陆战队按株收捐的蛮横，透堡农民针锋相对，于1932年3月间通告全县各区乡成立“连江县反烟捐斗争委员会”。据中共福州中心市委机关报《工农报》1932年3月9日刊登《连江农民起来反抗烟苗捐》记载：“在透堡召集各区代表会议，普遍作出如下决定：一、首先不去报烟捐税。二、如果团丁来抓人，用打锣号召全乡起来抢缴他的枪械。三、如果本乡势力敌不过他，即通知其他乡里起来援助。四、以上决定能够执行，一定以每亩为单位，每人出三毛钱来吃一顿，才会有义气（即团结斗争）。五、每乡选代表二人，组织反烟捐斗争委员会，为指导这一斗争最高机关。”

4月13日，透堡农民鸣锣开会，群众用连江县民众反烟捐斗争联合会名义发出布告，分贴各乡，一致反抗海军陆战队抽收鸦片捐。4月29日，由于国民党海军陆战队既强收烟捐又铲烟苗，农民愤怒异常，在透堡乡南街、北街农会会员积极串连发动下，2000多农民举行集会，并浩浩荡荡地向收捐员家及海军陆战队连部示威，一路大呼反抗鸦片捐，交回被收捐款等口号。这次行动虽因群众受骗而解散，但斗争实践又一次使他们认识到组织起来的力量。国民党透堡区区长黄福成和驻地海军陆战队连长何某深感众怒难犯，只得勉强答应烟捐从20元降到7元，抗烟捐斗争初获胜利。

与此同时，黄厝、官坂、马鼻等乡抗烟捐斗争与透堡彼此呼应，相互配合，狠煞了当地豪绅与海军陆战队的反动气焰。5月间，马鼻乡共产党领导的互济会定期召集群众大会，向地主豪绅算账，没收他们的财产粮食，分发给贫苦群众。5月，海军陆战队士兵到黄厝强征烟苗捐，被当地群众痛打一顿，不得不抱头鼠窜。以抗鸦片捐为导线的“五抗”斗争的迅猛开展，标志着连江农民群众的日益觉醒。对此，亲自领导连江透堡农民抗鸦片捐斗争的福州中心市委军事部长陈祥榕于1932年6月17日曾形象地向中共中央报告说：“农民斗争的剧烈，福建军阀要挽救空前的财政危机与恐慌，更加拼命地不顾一切地以名目百出的苛捐杂税来剥削穷苦农民，弄到农村经济整个破产。农民差不多到了没有饭吃的时候，而政府抽鸦片捐，农村全部烟苗卖掉还不够缴捐。故连江透堡农民自去年12月斗争残酷的失败后（指透堡农民暴动的失败），痛苦更加利害，豪绅地主创立民团，征收团捐，无故巡查农民住宅，更引起广大农民愤恨。透堡及其邻乡农民时时刻刻都在积极地准备自己的力量，去向敌人进攻，准备打下透堡解除民团，打杀豪绅地主。4月间，该乡农民自动反对收鸦片捐，吓跑了由马鼻来收捐税的两排海军。过了几天，海军又派两排军队到透堡乡强迫农民交捐，该村农民非常愤慨，召集起1000多农民开群众大会决定围缴海军枪械。因为当地豪绅地主出面调解缓和群众情绪而缴械不成。马鼻乡的农民也是经常地爆发斗争。”并说明连江农民斗争已由经济斗争转变为政治斗争。

1932年上半年，在中共连江特支的领导发动下，以透堡为主导的连江县各乡、区群众抗（鸦片）烟捐为核心的“五抗”（抗粮、抗捐、抗租、抗税、抗债）斗争由自发转向自觉。它既唤醒了群众，也锻炼和增强了党组织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尤其提高了特支领导人的斗争艺术，为迅速地将经济斗争转向游击武装斗争奠定了基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年声势浩大的连江县抗烟捐斗争也为当前的禁毒斗争提供了历史借鉴。朝乾夕惕，“山川不改仗英雄，浩气能排岱麓松”。

（作者：连江县委党史研究室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