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众筹的起源、特点与未来

张 雅 孙晓辉



农业众筹的起源、特点与未来

张 雅 孙晓辉

在互联网金融时代，众筹与传统农业结合起来成为农业融资发展的新途径。农业众筹是指发起人利用互联网平台发布农业项目，向社会公众筹集资金帮助农业项目开展，并给予筹资人某种回报的运作模式。农业众筹在聚集人气和资金方面有巨大优势，同时能极大地包容各类众筹对象、发起人和筹资人，是农业项目融资的有效途径。当前我国综合类农业众筹平台的农产品众筹蓬勃发展，未来还有可能在农业机械等方面展开众筹。目前由于法律制度限制，我国的农业股权众筹并不发达，也不存在真正的土地众筹，但是根据最新的政策风向和法律修正趋势，农业股权众筹和土地众筹迎来了发展的契机，未来有可能得到大力发展。

众筹； 农业众筹； 土地众筹； 互联网金融

一、农业众筹的起源

众筹(Crowdfunding)是指面向大众筹集资金。现代意义上的众筹是互联网时代的产物，特指通过在某个网络平台，以在线的方式从海量的支持者那里汇集资金，去支持完成一个项目*Oxford Dictionary Definitionof Crowdfunding.2016- 03- 08.https:∥www.oxforddictionaries.com/us/definition/。。这是一种传统金融体系之外的替代性金融形式*Wikipedia.2016- 03- 14.https:∥en.wikipedia.org/wiki/Crowdfunding。，其基本思想是通过互联网，汇集每个人相对较小的贡献来筹集大量资金。

现代众筹实践起源于艺术类项目。全球首次众筹实践是1997年粉丝通过互联网为英国摇滚乐队马里利恩 (Marillion)的唱片众筹得6万美元*Tim Masters. Marillion ‘understood where the internet was going early on’ BBC NEWS. 2013- 09- 01/2016- 03- 14.http:∥www.bbc.com/news/magazine-21932675。。2003年10月全球首家艺术类众筹平台ArtistShare成立。艺术家可以在这个平台发布项目、向大众筹集资金。比如当歌手想要出唱片但却得不到经纪公司的资助时，可以通过该平台发布项目向粉丝筹集资金，粉丝通过平台给以歌手资金支持，众筹成功后歌手会给寄送个人唱片作为对粉丝的感谢。该平台利用互联网强大的传播和聚集能力，聚集人气和出资，取得了巨大成功：截至2016年3月7日，该平台众筹的艺术项目总共成就了10项格莱美奖得主和20个格莱美奖提名*Artistshare. 2016- 03- 07.http:∥www.artistshare.com/v4/about。。

ArtistShare开创的这一“互联网+艺术”成功模式，体现了众筹在筹融资方面的巨大优势和成效。这激励了科技、体育、教育、娱乐、消费等领域纷纷发起众多众筹项目。有的众筹发起人为了激励更多筹资人参与，便开始承诺给予筹资人回报。众筹模式从最初那种不以物质回报为目的的类型扩展为五种类型。第一种是“捐赠模式”：筹资人以捐款、慈善、赞助的形式为项目提供财务资助，不求物质回报。第二种是“奖励模式”：筹资人获得一些小礼品作为回报。第三种是“借贷模式”：多个筹资人借款给一个项目，到期后取得本金和利息，这通常也称为P2P借贷。第四种是“股权模式”：筹资人通过众筹平台投资后，取得被投资企业的股权，分享实体未来的利润[1]。第五种是“预售模式”：筹资人先资助发起人完成项目，事后发起人将产品给予筹资人作为回报。借助互联网，众筹在各个领域蓬勃发展起来。仅2013年一年，全球众筹业总共筹资就超过5.1亿美元*Daniel Broderick. “Crowdfunding’s Untapped Potential In Emerging Markets”. Forbes.2014- 08- 05/2016-03-14.http:∥www.forbes.com/sites/hsbc/2014/08/05/crowdfundings-untapped-potential-in-emerging-markets/。。

在这场席卷全球各行业的“互联网+”筹资的浪潮中，农业领域也开始主动拥抱互联网。美国、澳大利亚等西方国家开始尝试将众筹的理念运用到农业当中，有关农产品、农业旅游、农业机械、土地等项目的众筹纷纷兴起。在我国，农业作为保守传统的第一产业，通常因为收益不高而面临融资困难，同时食品安全事故频发也刺激着现代人追求安全食品的神经。在这种背景下，我国近两年来也开始出现从事农业众筹(Agriculture Crowdfunding)的平台，尝试为农业项目融资探索新途径并提供安全的食品。2014年，专门从事农业众筹项目的“大家种”“尝鲜网”“有机有利”等网站建立并运行；淘宝网、京东网、众筹网等综合平台也及时开设了农业众筹的子项。其基本模式是发起人通过众筹平台发布与农业相关的项目，向社会大众寻求资金支持；筹资人通过众筹平台给予发起人资金支持；项目成功后发起人按照承诺给予筹资人回报。这种“互联网+农业”的模式，在我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二、中国农业众筹发展概况

我国有综合类和垂直类两类农业众筹平台。综合类农业众筹平台是指该平台的项目涵盖诸多类别，农业众筹只是其中一个类别。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是指集中于农业领域，专门做农业相关项目的众筹平台。

(一)综合类农业众筹平台发展概况

我国的综合类众筹平台以众筹网、淘宝众筹为代表。

1.众筹网

这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综合众筹平台，专注于各领域项目的众筹，共计支持人数达742 447人，累计筹资金额164 896 260元，共有项目13 676个。其中，农业众筹共有916个，约占总项目的6.7%*以上数据截至2016年3月8日止。。众筹网允许发布的农业项目包含休闲农场、蔬菜水果、水产海鲜、肉禽蛋奶、粮油副食、休闲食品、酒水茶饮、进口食品、有机食品、生物科技等多个种类。据笔者统计，绝大多数项目是关于农产品的众筹。众筹流程通常是：农场、农户等主体在众筹网发布将要生产的农产品详情，说明需要支持的人数和资金。如果集资的人数和资金达到了发起人的预期，众筹便成功了。之后发起人要按承诺寄送农产品给筹资人。众筹网作为代收款方留存众筹金额的30%作为保证金。到2016年3月8日止，该平台农业众筹项目成功651个，成功率约71%。单个项目支持人数最多的达到8 944人，筹资额最高的达到320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众筹网是我国屈指可数的对农业项目进行股权众筹的平台之一。股权众筹项目共39个，农业项目有6个, 其中2个项目已经有收入，3个已经开始盈利。例如“金禾订单生态智慧大米”项目，产品生产公司承诺在新三板挂牌，投资者将获得该公司股权*数据来源于众筹行业一周(11月16日—11月22日)简报.中商情报网.2015- 11- 24/2016- 03- 14。，至2015年11月19日众筹金额已达408万元，融资成功*金禾订单生态智慧大米. 原始会.2015- 10- 18/2016- 03- 13.http:∥www.yuanshihui.com/deal-stock/id-69064。。

2.淘宝众筹

淘宝众筹是淘宝网下的一个子项目。淘宝网知名度高、浏览人数多，淘宝众筹又不收取任何费用，因此很受欢迎。截至2016年3月8日，淘宝众筹上线项目达3 739个，累计筹集金额达149 202万元，成功率达88%。其中农业众筹项目1 225个，成功961个，成功率约为78%。众筹项目绝大多数是品种繁多的农产品：既有大众化的产品例如大米、水果、蔬菜等，也有地方特产等相对小众的产品。其流程与众筹网大体相似。其中单个项目国内支持人数最多的高达54 843人，金额最多的达到133万多元。

(二)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发展概况

我国代表性的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主要有大家种和有机有利两家。

1.大家种

大家种是最早出现的专做农业项目众筹的平台之一。平台初衷是为用户推荐绿色农场、全程监管农场生产过程，提供安全的农产品，同时为农场提供预售平台和消费者群体。在其代表性项目“做都市地主，定制私家菜园”*做都市地主，定制私家菜园.大家种.2016- 02- 05.http:∥www.dajiazhong.com/projects/38/。中，筹资人出资认购菜地后，可以亲自种植也可委托农场种植绿色蔬菜，收获时筹资人可以自己去菜地采摘。该项目获得14人筹资16 220元，达到筹集目标。

但是，这个平台众筹项目的数量和成功率都不高。平台共有52个项目，涉及菜园和水果、猪肉、蔬菜、粮油等农产品，成功仅20个，成功率约为38%*以上数据截至2016年03月14日。。项目筹资金额也较小，多数为千元级别的。最初想通过平台进行全程监管农场生产的想法似乎也并未实现。

2.有机有利

这个网站倡导F2F(农场对家庭)的电子商务理念，由通过认证的原产地农场企业直接发起众筹项目，消费者参与支持并获得回报。平台现有项目32个，涉及特产、水果、土地等方面，成功31个，成功率97%*以上数据截至2016年03月08日。。该平台最新的一个项目是2015年5月6日的“筹土地”。该项目意图“打造国内第一个互联网+土地+人的筹土地模式”*有机有利.2016- 02- 05.http:∥www.choutudi.com/project/0674ce7b-83f6-45d1-a887-c1baca7d2aef。：筹资人出资委托发起人种植碱地，以每亩土地产出的80%作为回报支付劳务和种植成本，筹资人获得土地产出的20%；农业公司和有机有利免费提供产品包装和物流运费*有机有利.2016- 03- 12.http:∥www.youjiyouli.com/project/289#memo_0。。该项目虽名为“筹土地”，但其本质上并不是多个筹资人众筹得到土地经营权，仍然是筹资人收获特定农产品作为回报，这跟综合平台上盛行的农产品众筹没有本质区别。这个平台的项目数量不多，影响力也相对有限。

综上，现阶段我国的农业众筹以农产品众筹为主。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农产品众筹在垂直类平台上发展受限，但是在综合类平台上已经颇具规模。它积累了一定数量的消费群体，在观念上也被许多人接受和认可。

三、农业众筹的构成要素和运行模式特点

农业众筹通过互联网这个强有力的媒介，向大众筹资来帮助农业主体完成项目,是一种新型的农业融资发展方式。从静态看，一个完整的农业众筹必须包含以下四个方面的要素：农业众筹平台，农业众筹的对象，以及农业众筹的双方当事人——众筹的发起人和筹资人。笔者称之为农业众筹的构成要素，缺少其一便不能成立农业众筹。从动态看，这些要素须按不同方法有机组合起来，方能顺利完成众筹，笔者称这种组合的过程为农业众筹的运行模式。下文中，笔者将分别分析农业众筹各要素的特点及农业众筹运作模式的特点。

(一)农业众筹的构成要素及特点

1.农业众筹平台在聚集人气和资金上起核心作用

农业众筹平台借助互联网利于传播的特性，能够很好地实现聚集人气、汇集资金的核心功能。首先，农业众筹平台在聚集人气上极具优势，能通过互联网迅速把项目扩散到广大受众。其次，农业众筹平台在聚集资金上具有优势。其一，筹资过程便捷。筹资人只需通过网络支付工具将钱款支付给平台，再由平台汇集出资后统一付给发起人即可。其二，平台通常会把一个项目的出资额分为不同数额等级，这就使各种收入的人群都有能力为自己感兴趣的项目筹资，尽可能多地汇集资金。其三，农业众筹平台会对项目进度进行监督，或留存保证金来防止发起人违约，这使筹资人参与众筹更加放心，更利于资金的筹集。

众筹平台很大程度上关乎众筹项目的成败。现阶段，综合类众筹平台的知名度高，影响力大，管理运作规范，有更多的客户愿意在这类平台驻足浏览并考虑参与众筹。而垂直类农业众筹平台都是近两年新建的网站，还没有攒够人气并形成有号召力，所以现在在综合类平台开展农业众筹的成功率相对垂直类平台高得多。

2.农业众筹对象多样化，价格多层次

农业众筹可以发生于整个农业大链条的各个环节：从农业育种、农产品流通、生态农场、农业机械、生物肥料到农业科技等各个领域。理论上，农业众筹项目的对象是多样化的。实践中，现阶段我国农业众筹的对象主要集中于丰富多彩的农产品。经笔者分析，较易成功的农产品项目有以下特点。

一是农产品的质量有保证。当农产品具有政府的有机认证，或发起人具有可以信赖的执照时，筹资人更愿意相信该产品的质量和安全。例如，众筹网曾发布一个“舌尖上的五常香米”项目*舌尖上的五常香米.众筹网.2015- 10- 29/2016- 03- 08.http:∥www.zhongchou.com/deal-show/id-251368。。发起人展示了水稻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执照、食品流通许可证、绿色种植基地资格等，并详细介绍了自己注册的品牌“三株稻”如何进行绿色种植。该项目预期筹资10万元，最后以大约每斤大米9元的价格，成功吸引了1 940人的支持，共筹资56万之多。

二是项目配合了生态农业。“大家种”平台有这种成功案例，综合平台中也有许多成功项目。这种众筹中筹资人可以通过亲自或监督耕种收获相对安全的农产品，同时还可以体验耕种采摘的田园乐趣，发掘内心深处的乡土情感，享受农产品之外的附加值，相对更受欢迎。这正如郑风田所说，驱动“众筹农业”形成与发展的是“天性与安全”*姜业庆.农业众筹开始进入金融环节.中国经济时报,2014- 11- 18。。

三是产品具有特色。这类产品不容易在市场中买到，能够激发消费者的兴趣。例如，淘宝众筹发起过一个“爱心救助奇珍异果项目”*爱心救助奇珍异果项目.淘宝众筹.2015- 07- 28/2016- 03- 08.https:∥izhongchou.taobao.com/dreamdetail.htm?spm=a215p.1472805.0.0.wubqDS&id=33283。。项目发布了一种获得农业部“植物新品种证书”的红色奇异果。这种水果在市场中非常罕见，最终以约40元一斤的高价筹到30多万元，远超预期。反之，农产品不具有产品质量保障或特色优势，或没有更多的附加值，成功几率便不大。

与众筹产品密切相关的是产品价格。众筹农产品的价格是多元的。有的众筹直接联系起生产者和消费者，排除了中间商的层层加价，能提供价格优惠的农产品。但是有的众筹人力和物流成本高企。特别是小规模农户地处偏远乡村的情况下，在农产品包装、保鲜和运输上必须付出高额费用，导致众筹的价格比市场价还高。但有的筹资人并不介意为心仪的高价农产品买单。农业众筹为各种价位的农产品都提供了生存空间。

3.农业众筹发起人和筹资人群体包容性强

农业众筹平台对所有人都是开放的；有的免费，有的仅小额收费。这就消除了对发起人营销能力和经济能力的歧视，使众筹的发起人群体扩展到最大。实际的农产品众筹中，发起人既有经济实力较强的农场、农民合作社、农业公司、生鲜电商，也有许多小规模生产的农民。从前，一些偏远地区的农民即使能够生产出好的农产品，也缺少有效推广渠道，只能等待他人压价收购或者产品滞销的命运。现在，这些在传统竞争中完全处于劣势的农民，只要能够连接上互联网，也能借助农业众筹平台发起项目，把产品向全国各地感兴趣的人们推广、筹资，并把产品定向销售给他们。

农业众筹的筹资人群体也非常广泛。根据项目的不同，筹资人既可以是普通民众，也可以是专业投资人。以农产品众筹为例，由于众筹能提供丰富类型和不同价位的农产品，所以包容了非常广泛的消费者群体，既有对价格十分敏感的消费者，也有经济实力较强的消费者。筹资人不会局限于低收入或是中产阶级以上的某类特定人群。

(二)农业众筹的运行模式及特点

农业众筹的运行模式是：发起人在众筹平台上发起农业项目，争取公众筹资支持。发起人可以承诺给予筹资人回报(特定的实物、礼品或者股权等等)，也可以不给予物质回报，仅以电子贺卡之类的形式对筹资人表示感谢。现阶段我国农业众筹的主流是农产品众筹：农户通过众筹先收取部分生产资金，筹资人预先出资支持农户生产，一段时间后再收获农产品。这种“先缴款，后收货”的众筹模式，实质上是一种农产品预售行为，发起人和筹资人之间本质上是买卖关系。这种预售型产品众筹很好地实现了农民和消费者的互利双赢：不仅帮助农民获取资金、锁定销路、增加收入，同时也成为消费者获得满意农产品的途径之一。

现阶段，纯粹公益性的不给予筹资人回报的产品众筹项目几乎不存在。但是，部分预售型众筹项目中又明显体现出公益或者帮扶的性质。有的众筹项目在预售之外请求公众无偿地给予一元、两元的小额金钱支持，有的预售众筹项目声明部分筹集资金将用于帮助“三农”。

例如，国家级贫困县礼县的农村残疾人发起了一个“众筹山地苹果”的项目*众筹山地苹果和县长圆攒劲苹果助残梦.淘宝众筹.2015- 10/2016- 03- 14.https:∥izhongchou.taobao.com/。，发起人重点介绍了众筹苹果的资金将用于为当地贫困残疾农民创造就业机会，给残疾果农增收。该项目以每斤苹果5～6元的价格给予回报，完全不具有价格优势，但筹资人纷纷慷慨解囊，最终获得54 843人筹资537 298元：其中44 746人参与了出资2元、没有任何回报的公益筹资，另外1万多人参与了29～69元不等的预售型众筹。项目大获成功。笔者研究了多个类似农产品项目，发现当发起人真诚表明农产品众筹为了“让农民增收”，“帮助农民渡过资金难关”，“帮助农民解决滞销问题”，“为农村修一条路”等情况时，时常会获得出资赞助。这表明筹资人在购买农产品的同时乐于为帮助农民、农村出一份力，在消费的同时享受帮助他人的快乐其实也是农业众筹赋予筹资人的情感附加值。

综上，众筹平台在聚集人气和资金、促进项目完成方面有巨大的优势；众筹的对象非常广泛，产品品种多样化，价格多层次；众筹能最大限度地包容各种类型的发起人和筹资人参与。它能帮助农业项目融资发展，同时也为帮扶三农奉献一己之力。

农产品众筹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与学者提出的“社区支持型农业”和“巢状市场”相似。巢状市场中，生产与当地资源相联系；生产者和消费者双方越过了中间商直接联系在一起；农民获得更高的附加值份额[2]。相似地，在农业众筹中，农民也是利用现有资源发起自己擅长生产的农产品众筹；特定的筹资人同时也是消费者，与特定的生产者通过众筹平台建立直接联系；农民事先收到众筹款，不担心销路和收益，能更好地关注生产过程；众筹平台排除了中间商的利润，使农户利润增大。

但是，相比社区支持农业和巢状市场，农业众筹是更有可能大规模推广的一种农业生产和销售方式。众筹平台强大的推广效应，可以把通过熟人社会建立的渠道进一步扩大和公开；众筹提供的多样化产品和价格以及众筹对发起人、筹资人群体巨大的包容性，也使众筹能纳入比巢状市场和社区支持农业所主要依赖的“中等收入群体”[3]更大数量的城市消费者和农村生产者。笔者认为，在现代社会，还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比众筹更有效率地帮助农民寻找到对自己农产品感兴趣的人、获得其出资并进行预售。在众筹平台上，更多小规模农户的利益可以得到实现。只要农业众筹平台品牌逐渐建立起诚信(其中很重要的是参与的农业主体能够按承诺提供合格的农产品)，在食品帝国之外，就能给农民更加广阔的自主发展空间，让他们在消费者的资金帮助下生产和销售，同时也让消费者有了更多的选择。农业众筹无疑是互联网金融时代促进农业发展的有效途径之一。

四、农业众筹的未来

在这一轮全球农业积极融入互联网金融的大趋势中，各国的农业众筹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展。但是由于法律法规体系、经济发展状况等因素不同，各国农业众筹实践在内涵外延上有明显差异。下面笔者将对比中外农业众筹范畴和类型，从其中的差异性去分析我国农业众筹未来可能发展的空间。

(一)农业实物类众筹的未来

1.农产品众筹进一步发展

从数据上来看，我国产品类农业众筹的数量和成功率，远强于外国。笔者以美国为例进行对比。美国的农产品众筹在整个众筹所占比例较小，数量不多，成功率较低。例如，美国最大的众筹平台Kickstarter*Kickstarter.2016- 01- 25.https:∥www.kickstarter.com/。集中了智能食品电子产品、餐厨配方和农产品供应等187个农业项目，成功72个，成功率仅为38.5%*数据截止至2016年03月08日。。另据笔者统计，著名综合众筹平台IndieGoGo和垂直众筹平台Barnraiser中，初级农产品的成功率都不高。农产品众筹并不是美国农业众筹的重点。

而我国市场广阔、网购发达，预售型农产品众筹发展迅速，是现阶段农业众筹的主流和重心。农产品众筹具有巨大市场潜力，未来会得到进一步发展。

2.农业实物类众筹的类型可能扩展

美国的农产品众筹虽然相对弱势，但是却常常出现农业机械类的大额实物众筹。至2016年3月8日，IndieGoGo上线了大约179个农业众筹项目，成功约147个，其中有不少农业机械众筹成功的案例。例如“户外日家庭农场众筹拖拉机”(Field Day Family Farm and the Missing Massey)项目*Field Day Family Farm and the Missing Massey.Indiegogo.2015- 05- 04/2016- 01- 25.https:∥www.indiegogo.com/projects/field-day-family-farm-and-the-missing-massey#/。中，农场发起众筹购买拖拉机，最后成功获得150人筹资20 340美元。Barnraiser约有140个农业项目，项目成功118个，其中也不乏像“塔比农场众筹拖拉机(Tubby Creek Farm Needs a New Tractor)”*Tubby Creek Farm Needs a New Tractor .Barnraiser.2015- 08- 27/2016- 01- 25.https:∥www.barnraiser.us/projects/tubby-creek-farm-needs-a-new-tractor。这种成功项目。

到目前为止，笔者尚未见到我国出现成功的农业机械众筹。理论上，众筹如果扩展到整个农业链条中，当然可以为更多的农业项目融资。但是根据我国众筹的现状，类似美国那种纯粹公益性的、帮扶性质的农业机械众筹几乎不可能成功。如果发起人在为购买现代化农业机械筹集资金时，承诺给予筹资人一定的实物回报，会有更大可能成功。未来如果按照这种模式进行尝试，农业机械等新型实物类众筹有可能会得到发展。

(二)农业股权众筹的未来

1.现阶段我国的农业股权众筹滞后于美国

农业股权众筹，是指发起人在平台发起涉农项目，承诺以项目股权作为回报，来获取筹资人投资支持的众筹运行模式。实践中股权众筹具有不同的操作流程。例如，CrowdCube和Seedrs这两家互联网股权众筹平台，都可以让小公司在其平台上发行股份，接受平台注册用户的小额投资。但CrowdCube允许投资者直接对创业公司进行小额投资，直接获取创业公司股份。而Seedrs则作为代理，首先汇集投资者资金形成资金池，然后再投资到创业企业中*Ritobaan Roy .Crowdfunding: Sideshow or Headline Act?.WayBackMachine.2013- 02- 19/2016- 03- 14.https:∥web.archive.org/web/20130426053445/http:∥www.cfo-insight.com/financing-liquidity/alternative-finance/crowdfunding-sideshow-or-headline-act。。股权众筹能吸引更多的资本对农业项目进行投资。

在美国，农业股权众筹较为发达。AgFunder就是一个专门为农业和农业技术项目筹资的垂直类农业股权众筹平台，涉及农业生产、加工、生物燃料、农业生物技术、机器人技术、精密农业企业等方面*Agfunder.2016- 01- 25.https:∥agfunder.com/。。AgFunder的运作模式是:Agfunder通过自己的农业专业评估委员会对准备融资的公司团队、财务、市场、政治风险、项目风险、退出机制等方面进行严格的尽职调查，对进入平台发布的项目进行严格把关(至2016年01月25日，仅有不到5%的公司可通过审核进入平台)。通过审核的公司，在平台上予以发布。AgFunder自身采用两种方式运作，一种是AgFunder自己寻找项目，然后为每个项目设立一支专门的基金，再寻找投资人认购这个基金，募集完成后投资到项目中。另一种是AgFunder跟其他的孵化器、风险投资基金、天使投资人合作，以利用合作伙伴的本地化优势，寻找好的项目，在AgFunder的科技平台上发布。像AngelList和FundersClub的做法一样，这些合作伙伴可以在平台上以发起人或投资管理人的身份发布投资项目，在此情况下AgFunder募集投资者的资金注入一个投资工具里面，然后参与到这些投资项目中。对于自己寻找的项目，自己募集基金投资的情况，在项目推出时，AgFunder一般收取20%的分成收益，这也是私募股权基金和风险投资公司的一般惯例。对于跟其他合作者共同操作的项目，AgFunder会与合作者平分20%的收益分成。AgFunder并不收取管理费，但会收取用于覆盖基金行政管理开支(比如律师、会计师费用)的小额费用。

2014年4月， OnFarm公司*OnFarm公司总部位于加州弗雷斯诺，是多尼(Donny)创立的一家农业技术公司。的种子融资项目在Agfunder上进行筹资，此次种子融资活动总计有6家投资者，他们在该公司的首轮融资中承诺投资总计80万美元，自此Agfunder首次筹资活动取得成功*OnFarm,The First Crowdfunding Investment From AgFunder,Closes Seed Round.Techcrunch. 2014- 01- 10/2015- 12- 01.http:∥techcrunch.com/。。根据平台公布的2015年会计报告，已有672个合格投资者(主要为农业投资基金和行内人士)进入平台，完成526笔交易，投资额达46亿美元,接近2014年的两倍。

可见，美国的农业众筹平台在股权众筹领域已具有一定规模和成就。这与美国具有成熟完善的直接融资体系和相对宽松的股份私募、公募发行的法律法规有关。特别是2012年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通过《创业企业扶助法》(JOBS法案)，要求取消私募发行广告禁令后，美国证券私募发行的范围得到了扩张，允许采用“公开劝诱或广告”的方式对合格投资人进行证券发行[4]。从此美国农业股权众筹的环境更为宽松。

相比美国，我国现行法律对于股权众筹有非常严格的限制，农业股权众筹空间因此大大压缩。我国股权众筹分为公募和私募*此处是从广义上理解股权众筹。如果按照证监会的狭义理解，股权众筹仅指公募，参见《关于对通过互联网开展股权融资活动的机构进行专项检查的通知》(证监办发〔2015〕44号)。。《证券法》第十条规定了公募的条件：公开发行证券，必须符合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条件，并依法报经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或国务院授权的部门核准或审批；未经依法核准或者审批，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向社会公开发行证券。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为公开发行：(一)向不特定对象发行证券的；(二)向特定对象发行证券累计超过二百人的；(三)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其他发行行为。而对于私募方式进行的股权融资，根据《证券投资基金法》、《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暂行办法》等有关规定，私募基金管理人不得向合格投资者之外的单位和个人募集资金，不得向不特定对象宣传推介，合格投资者累计不得超过200人，合格投资者的标准应符合《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暂行办法》的规定。可见，在我国的股权融资法律体系下，许多农业企业(尤其是小企业)融资非常困难：公募需报证监会批准，条件严格，成本极高；私募虽然不需经批准发行，但必须面向不超过200人的合格投资人*根据《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暂行办法》(证监会令[105]号)第十二条，私募基金的合格投资者是指具备相应风险识别能力和风险承担能力，投资于单只私募基金的金额不低于100万元且符合下列相关标准的单位和个人：(一)净资产不低于1 000万元的单位；(二)金融资产不低于300万元或者最近三年个人年均收入不低于50万元的个人。，且不得采用广告、公开劝诱和变相公开方式，融资成功的希望也相对较小，关键是达不到众筹的效果。稍有不慎踩了非法集资的红线，更有可能会触发刑法对于非法集资行为的严厉惩罚*刑法第一百七十九条规定触犯擅自发行股票、公司、企业债券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因此，我国虽然也出现一些农业股权众筹，但是项目数量很少，发展滞后于美国。

2.我国农业股权众筹的发展空间

在不久的将来，农业股权众筹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2015年3月，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的指导意见》，指出：开展互联网股权众筹融资试点，增强众筹对大众创新创业的服务能力。2015年5月《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修订草案中，限缩了公开发行的范围——“证券持有人数超过二百人后，十二个月内向特定对象发行证券不超过三十五人的，不视为公开发行”，同时规定“通过证券经营机构或者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认可的其他机构以互联网等众筹方式公开发行证券，发行人和投资者符合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规定的条件的，可以豁免注册或者核准。”草案16条还规定向合格投资者公开发行证券，可以豁免注册或者核准。这意味着通过互联网等方式的众筹只要符合证监会的相关条件便不需要注册或核准。这为涉农股权众筹开辟了道路。如果这些法律法规能落地，股权众筹在农业领域广泛运用将会成为可能，这无疑能大力促进农业项目融资。

(三)土地众筹的未来

1.美国已经发展起土地众筹，而我国还不存在真正的土地众筹

美国是土地私有化的国家，允许土地自由流转。不过土地价格昂贵，个人通常难以独自承担土地流转的成本。2012年，美国首家垂直土地众筹平台Fquare*RichKeller.Fquare offering fractional farm ownership.Agprofessional.2013- 12- 16/2016- 01- 25. http:∥www.agprofessional.com/news/Fquare-offering-fractional-farm-ownership-236100811.html。创立，开展了土地众筹的模式：Fquare平台把农民的耕地按平方码划分成众多份额进行众筹，每一份额的价格对应着当时市场上一平方码的地价。由于土地不再整片出卖而是划分成了小块出卖，所以每一小块土地的价格变得可以承受，有能力出资的筹资人数大幅扩张。筹资人通过在平台上出资购买份额，从而拥有相应面积的地块。共同投资一个地块的筹资人成为新的土地所有权人；农民成为租户，在土地上耕种经营，并向筹资人交付不超过6%的租金。Fquare负责每月从农民处收取租金，按各个筹资人的份额进行交付。购得土地份额后，筹资人可以选择通过Fquare平台构建的二级市场将份额出售给其他投资者，也可以通过不动产经纪人出售土地。Fquare平台的盈利模式是收取手续费：从平台购买土地份额收取5.9%的费用，在平台的二级市场出售土地份额收取2.9%的费用，另外收取0.5%的年度土地管理费*Platform Profile-Fquare.Crowdlanding.2015- 12- 20.http:∥crowdlanding.com/platform_profile.php?id=85。。这种将土地所有权进行分割，以便集合众人之力出资购买的土地众筹模式，利于实现耕地的有效流转和高效利用。

而我国现阶段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土地众筹。我国农村土地实行集体所有制，土地所有权不属于个人，所有权不可能在个人之间流转。农民以家庭承包方式享有土地承包权，承包权属于带有成员身份性质的财产权利，任何非集体经济组织成员都不得享有，因此承包权不能流转。而经营权究竟是一种独立权利还是必须从属于承包权，这个法律关系也没有理顺。这就导致实践中我国农地流转并未在农民之外大规模开展：虽然有6 000万农户发生过土地流转，将近占总耕地面积的30%，但是流转中以转包为主，转包中又以外出打工或经商农户将土地转包给亲友或本村其他农户居多。想要从事农业生产的工商资本，难以顺利地进行土地流转——工商企业租赁农地后，会因经营权性质不清导致企业抵押土地时难以获取贷款等一系列具体问题。在这种境况下，即使有企业想要进行农地流转，利用农户荒废的土地去开展农业生产，也是困难重重。因此，我国不可能出现类似美国那样的真正的土地众筹。即使有一些项目以“土地众筹”为名，也只是地上收益权的众筹，不是真正的土地所有权或者经营权的众筹。

2.我国土地众筹的发展机遇

现在，土地众筹迎来了发展机遇。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发布《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利，要求建立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推动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公开、公正、规范运行。2014年9月29日，习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五次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习近平：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推进农业现代化.证券时报网.2014- 09- 29/2015- 12- 17.http:∥kuaixun.stcn.com/2014/09/29/11752788.shtml。，指出：要在坚持农村土地集体所有的前提下，促使承包权和经营权分离，形成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经营权流转的格局。接着，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引导农村土地经营权有序流转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意见》，表明要大力发展土地流转和适度规模经营。鼓励创新土地流转形式；鼓励承包农户依法采取转包、出租、互换、转让及入股等方式流转承包地；探索集体所有权、农户承包权、土地经营权在土地流转中的相互权利关系和具体实现形式。

这些顶层设计将农村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强调土地经营权不再具有成员身份的从属性，可以自由进入市场进行流转，还可以和金融手段相结合，使土地众筹迎来发展的曙光。2015年12月9日，上海首个土地流转信托项目在周浦花海签约，交银国际信托有限公司将以花海371.766亩土地的承包经营权作为信托财产设立财产权信托，并将该信托财产出租给界浜蔬果专业合作社，由其开发周浦花海生态园并进行后续运营管理，农户每亩地每年将享受土地流转基价和每年递增5%的土地流转收益*蔡丽萍.沪首单“土地流转信托”在浦东试水.浦东时报.2015- 12- 10。。这是土地经营权流转和金融工具结合起来的成功案例。如果土地承包经营权能够自由流转，土地经营权的众筹也可能成为农业和金融结合的新方式。利用农业众筹平台，可以最广泛地集合筹资人众筹农地经营权，必将促进农地的流转和利用效率，进一步增强农业生产的活力。

五、结束语

农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融资能力明显不足。农业众筹在聚集人气和资金、包容更广泛的参与人群和项目上具有极大优势，无疑是农业项目融资的一条新途径。当前蓬勃发展的农产品众筹为农业生产者筹集资金、锁定销路，为消费者提供满意的产品，为农产品生产、销售注入了新鲜活力。未来，农业众筹实物类型有可能进一步扩展，农业股权众筹和土地众筹也有望突破政策和法律的瓶颈得到发展。笔者相信，未来农业众筹将会在更广泛领域为三农发展贡献力量。

[1] 张雅.股权众筹法律制度国际比较与中国路径.西南金融,2014(11):47-50

[2] 叶敬忠，丁宝寅，王雯.独辟蹊径：自发型巢状市场与农村发展.中国农村经济,2012(10):4-12

[3] 石嫣，程存旺，雷鹏，朱艺，贾阳，温铁军.生态型都市农业发展与城市中等收入群体兴起相关性分析——基于“小毛驴市民农园”社区支持农业(CSA)运作的参与式研究.贵州社会科学.2011(2):55-60

[4] 张雅.美国取消私募发行广告禁令的金融监管启示.西南金融，2013(11):48-50

The Origin, Features and Future of Agriculture Crowdfunding

Zhang Ya Sun Xiaohui

In an era of online financing, crowdfunding combined with traditional agriculture, has become a new way to promote agriculture finance. Agriculture crowdfunding refers to an operation mode that the sponsors publish agricultural projects by internet platform, raise funds to help agricultural projects carried out and give funders a return. Gathering popularity and capital successfully, the agriculture crowdfunding also greatly accommodate promoters, fund-raisers and other public. Therefore, it can be considered as an effective way to finance agricultural projects. The current well development momentum of agriculture products crowdfunding, let us have enough confidence to believe the crowdfunding will be started in agricultural machinery and other fields soon. However, the agricultural stock ownership in China is not developed and there is no real land ownership either, due to the restriction of the legal system. According to eh latest policy and legal revision trend, authors believe both agricultural stock ownership and land crowdfunding might be vigorously developed in the coming future.

Crowdfunding; Agriculture crowdfunding; Land crowdfunding; Fintech

2016-04-16

张 雅，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法学系副教授，邮编：100083；

孙晓辉，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法学系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