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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莫里哀与拜伦笔下唐璜形象的不同点与成因

2016-01-15田桂丞

关键词:莫里哀唐璜拜伦

田桂丞

摘 要:唐璜是西方文学中一个文学形象群,许多作家都曾经以唐璜为题材撰写过作品,莫里哀的剧本《唐璜》和拜伦的长篇叙事诗《唐璜》是其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作品。莫里哀笔下的唐璜是一个伪君子,而拜伦笔下的唐璜则具有英雄的气质。通过文学活动四要素的理论分析,导致两者形象截然不同的原因是创作环境和创作主体的差异,即世界和作者的差异。

关键词:唐璜;莫里哀;拜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12-0170-03

一、唐璜形象概述

唐璜是西方文学中的“四大不朽人物”[1]之一,与之并列的分别是哈姆莱特、浮士德和堂吉诃德。唐璜是西方文学史中的“常青树”,在文学史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许多重要的作家都曾发掘改编或再次创作过唐璜题材的作品,这使得唐璜形成了西方文学中一个较为丰富的文学形象群。

唐璜的传说起源于中世纪的西班牙。在传说中,他姓泰诺里奥,名璜,是一位西班牙的贵族花花公子。仰仗着国王对其家族的庇护,他肆意行骗、为所欲为,以诱惑、奸淫妇女为乐。更过分的是,他对所有对他不满的人都横加迫害。民众虽恨之入骨,但囿于其家族背景而敢怒不敢言。最终他恶有恶报,他诱奸塞维利亚城驻军司令的女儿,等司令上门质问,又被他一剑刺死。司令手下的士兵们群情激奋,在设计把他引诱到司令的墓地时将其杀死。为了迷惑社会舆论,士兵们还到处散布谣言说他被恶魔带入地狱。

唐璜的故事看似荒诞不经,但却成为了后世文学创作的重要素材之一。唐璜传说在西班牙成型,随即传到了意大利,后来又经法国传至英国、德国、挪威、瑞典、俄罗斯、波兰,直至整个西半球。“在意大利,吉利贝蒂和希科尼尼先后于1652和1670年对唐璜进行改编;在法国,1658、1659年多里蒙和德维尼耶先后推出关于这个传奇人物的剧本。1713年,法国勒泰里耶创作的第一部有关唐璜的歌剧在巴黎上演。巴尔扎克1830年写了一篇名为《长寿药水》的小说,大仲马则于1836年写了剧本《唐璜·德·马拉尼亚》(又名《堕落天使》);在德国,作家霍夫曼的《唐璜·一个旅游爱好者的不寻常遭遇》是一篇颇有特色的短篇小说,他以旅行者漫谈观看莫扎特歌剧《唐璜》感受的方式,对唐璜作了独特的阐释。格拉伯的《唐璜与浮士德》也是不可不谈的。其他德国作家如莱瑙、维塞、布劳温塔尔及弗里德曼等人均曾写过唐璜。”[2]其中,莫里哀的剧本《唐璜》和拜伦的长篇叙事诗《唐璜》可以算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唐璜题材的文学作品之一。

二、莫里哀与拜伦笔下唐璜形象的不同

莫里哀的戏剧《唐璜》(又名《石宴》于1665年首次公演,仅仅上演15场后即遭禁演。由于其尖锐的讽刺笔法,这部剧本直至莫里哀死后才允许被刊印。《唐璜》与莫里哀的《太太学堂》和《答尔丢夫》一同组成“伪善三部曲”,故其主人公唐璜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在莫里哀的笔下,唐璜的伪善性格更加的突出和鲜明。在第一幕第一场,就通过两位仆人的对话表现了唐璜对艾耳维尔始乱终弃的故事;在第二幕第四场,展现了他同时引诱两位妇女致使她们争风吃醋的错乱情景,再一次体现了唐璜玩弄女人的丑恶技巧和事实;在第四幕第三场,他用他狡猾的话语搪塞前来讨债的债主,躲过了债务危机还让别人认为他是个好人;在第四幕第四场,他花言巧语骗取父亲的信任但实际死性不改。

莫里哀的唐璜总体上继承了传说中唐璜的一贯品行,但又有着一定的差异。他塑造的唐璜是一位傲慢自大、风流成性、虚假伪善但又有思想、有行动力、有一定的道德的复杂的人物。他有着不易被人发觉的双面人格,也正是这一个特殊的人格奠定了这部喜剧的成功。这种性格取决于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和莫里哀试图通过这个人物所传达的双面讽刺效果。一方面,通过伪善的唐璜,莫里哀的作品反映了当时社会统治阶层中一些人的阴暗和伪善,嘲讽了那个时代的法国贵族,充分地揭示了他们的内心世界,把道德问题扩展到社会问题的层面。另一方面,通过另一面的唐璜,莫里哀讽刺了宗教的愚民本质。把敢于挑战、敢于对宗教的束缚说不作为一种新的品格在播种。这无疑是當时昏暗社会环境中的一股清泉,也是此剧被禁演的原因之一。

拜伦的长篇叙事诗《唐璜》是对唐璜传说内容的彻头彻尾的改变。它沿用了唐璜的外衣,但这个唐璜并不是一个中世纪的贵族,而是一个出生于18世纪,经历了19世纪初欧洲各国巨大的社会变动的人物,这使得唐璜的人生经历有着相当重要的现实意义。借助唐璜的脚步,作者描绘西班牙、土耳其、俄国、英国的19世纪的生活图景,展现了广袤欧洲的风土人情和市井社会。懵懂时期与耐不住寂寞的贵族少妇相恋,后事迹败露而不得不远走他乡;在逃亡途中遭遇海盗,并与海盗女儿发生唯美的恋情;阴差阳错进入土耳其王宫,目睹了后宫的种种肮脏污秽;投身俄国战场前线,随即成为了俄国女沙皇卡萨琳的宠儿……这些经历横贯18世纪的欧洲大陆,是对当时社会生活的全景式反应。

同时,拜伦笔下的唐璜摘掉了伪君子的帽子。在这部作品中表现出了唐璜的热忱、真挚和善良。在遭遇海难时他不愿意吃人肉,在面对土耳其王妃的威逼时泰然处之,在面对枪林弹雨时英勇向前,还搭救了一个战争孤儿。在这里,唐璜不再是一个伪君子,而俨然成为了一个英雄。拜伦让唐璜活在自己的时代,使唐璜身上多多少少有了拜伦的影子。唐璜实际上是拜伦理想中的自我英雄的化身,是拜伦“超我”的形象体现。在阅读《唐璜》时候,很难分清哪几节写的是唐璜,哪几节写的是拜伦自己。拜伦在第一章前五节就提到了把唐璜打造成英雄的缘由:“说来新鲜,我苦于没有英雄可写,尽管当今之世,英雄是迭出不穷,年年有,月月有,报刊上连篇累牍,而后才又发现:他们算不得真英雄……在他前后,也出过不少俊杰之辈,虽然英勇像他,却又各有千秋;然而,只因为不曾在诗篇里留辉,便被世人遗忘了。”[3]被歌颂的英雄很多,被遗忘的也不少。拜伦认为在现实的、面对缺陷并克服缺陷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这也许就是拜伦想通过这位不同于传统的“拜伦式英雄”的唐璜所传达的人生箴言。

心理学家荣格曾经说过:“播下一种性格,你将收获一种命运。”这个分析心理学的观点在分析文学形象时同样适用。两个唐璜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那么也必将导致二者走上完全相反的人生道路。

莫里哀塑造的唐璜的个性鲜明且复杂。“他是一个伪善者,假装忏悔,欺骗自己的父亲;在两个少女面前的两面派。他也是善变的,今天喜欢这个女子,明天钟意另一个窈窕淑女;上一秒说要娶她,下一秒却引诱着别人的未婚妻;他时而温柔时而粗暴,情人和负心汉扮演得十分拿手。他不相信上帝、魔鬼、天堂和地狱,嘲笑祈祷与忏悔,批判虚假的虔诚,对宗教信仰与迷信表现出质疑的态度。思想和行为的放荡不羁,表里不一,忘恩负义,嫉妒是他性格的代名词。”[4]那么这种性格也必将导致他一步一步走向地狱的命运。当他为自己欺骗父亲的行为得逞而洋洋得意时,当他狂妄的要求乞丐辱骂上帝时,当他大胆的步入石像的墓穴时,悲剧已经悄无声息地上演。阅读《唐璜》,有如阅读一个人的死亡笔记。我们能够清楚的看到他如何让自己身陷泥淖,如何一丝一丝地毁掉上帝的最后一缕眷顾。也正是由于阅读所产生这种效果,文本中展现的劝说和教化的功能才能为读者大众所接受。

拜伦笔下的唐璜的个性更为复杂,他的性格却有了180度的转变,他成为了正义和善良的化身,这也导致了他的命运不断趋向于光明。在刚开始阅读这部《唐璜》时,我们或许还质疑这样一个经不住诱惑的毛头小子究竟能否配得上英雄的称谓。但当我们陪着唐璜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磨难之后,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在他身上那种无法磨灭的英雄气质,这直接指引着他斩荆披棘跨越人生的重重障碍。虽然拜伦没有完成这一部“唐璜传记”,但是作者赋予主人翁的前途是光明的。

三、形成不同唐璜形象的原因

美国文艺学家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一书中提出了文学活动的四要素:“作品、作家、世界和读者。一个文学作品的内涵取决于作家的态度、环境的影响和读者的接受活动。”[5]本文将从作家和世界两个方面做出简要的分析。

(一)创作环境即世界的影响

从14世纪起,欧洲开始了文艺复兴的脚步,资本主义开始萌生。到了17世纪,各国资本主义经济政治发展失衡,导致文化发展水平的参差不齐。在此阶段各国充斥着贵族阶级与资产阶级、教会束缚与自由思想的冲突。两种冲突均在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当中有所体现,这一点自然也影响了莫里哀。《唐璜》就是在这种社会环境下进行创作的。人性与理性、个人与宗教的矛盾在《唐璜》中有着深刻的烙印。就唐璜形象的传播过程来说,“1658年,一个巡回演出的意大利剧团来到巴黎,演出了一部以唐璜传说为题材的即兴喜剧,这次演出开启了唐璜传说进入法国的历史。由意大利即兴喜剧所搬演的唐璜故事,曾极大地激发了巴黎观众的好奇心,人们对这一题材的戏剧趋之若鹜,唐璜剧由此在巴黎舞台上风靡一时”[6]。显而易见,莫里哀沿袭了法国当时的一个作家集体的创作趋势,那么他的剧本也会相应的收到其他同时期的唐璜题材的剧本的影响。这使得唐璜具有了一定的“法国色彩”,成为了具有讽刺法国社会效用的人物形象。

到了19世纪,整个欧洲大陆的主题成为了战争和动乱。作家们对启蒙运动中所倡导的“理性王国”的实际情况非常失望,希望能够找到新的精神乐园,于是便创造了浪漫主义文学。这种风气影响了拜伦的创作生涯,于是他的《唐璜》就成了追求自由、勇于挑战、追求民主的先行官。从文学自身的发展角度,同样可也窥见唐璜的行走轨迹。“进入19世纪之后,欧洲各国的诗歌、小说、话剧和歌剧中都出现了大量描绘唐璜的作品,使之以浪漫主义者、悲观主义者、享乐主义者、个人主义者、理想主义者、冒险主义者和怀疑论者等种种面目出现。”[7]拜伦的唐璜生活在他自己的时代,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是一位具有冒险精神的理想主义者。通过这部长诗中唐璜的社会经历来看,拜伦对于社会的丑恶面的失望溢于言表,同时也可以看出拜伦对于理想世界的憧憬和向往。

(二)创作主题即作者的影响

莫里哀出生于一个拥有“王室侍从”头衔的家庭,从小接受了不错的贵族教育。不久后他主动放弃世袭权力,全身心的投入自己所爱的戏剧事业。他的事业并不顺利,曾因为欠债而被捕入狱,也曾因为剧团的经营不善而在外省奔波十余年,直至1659年才得到国王的赏识得以在巴黎长期驻演。国王路易十四的庇护和教会的迫害在他的剧本中有着一些烙印。在他的大部分剧本中都能找到他对教会和教皇的嘲弄:他的唐璜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他并不相信上帝和魔鬼,并且时常脱口而出尖锐的讽刺言论,而负责捍卫教会的人则是一个笨拙的侍从。这一强烈的对比在突出作品喜剧效果的同时,也反映了莫里哀的个人好恶。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王在莫里哀的剧中多半扮演一个化解矛盾惩恶扬善的使者形象。

拜伦出也生于一个世袭勋爵贵族家庭,生活条件本应相当优越。但父亲的挥霍无度并抛弃妻子,母亲又酗酒并经常打骂他,使他从小就忍受了常人没有受过的痛苦。他虽然天赋异禀,但无奈他的天生跛足,使他从懂事起就变得敏感脆弱,形成了孤独反叛的性格。这一段灰暗的人生对于拜伦的创作有着深重的影响。根据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的理论:“作品是作家受到压抑而创作的产物,他记录了作家的隐秘的痛苦。”[8]宣泄作家被压抑的情感的途径就是创作一个人物形象,使之在理想和现实中做出调剂和妥协,达到基本的平衡。拜伦塑造的唐璜是自己的被压抑的理想的一面镜子,是拜伦所渴望的人生的缩影。作者在《唐璜》中提到唐璜的父母希望将儿子培养成为出色的人物,培养其学习军事和艺术的才能,这种与拜伦的幼年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唐璜这个热血青年也是有‘一大堆庞杂不清的耀眼的罪过和‘装扮的那么美丽而把人蒙住的放荡,但却不矫揉造作,不受世俗道德的约束,只顺着自然的本性行事,多少也体现了作者的本性。”[9]在这些内容中,我们找到了与父亲的背弃、母亲的暴力和童年的不幸完全相反的内容,这就能够很好的说明了拜伦灰暗的童年对于这部作品的不可磨灭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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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献:

〔1〕〔7〕陈训明.唐璜形象的时空演变[J].贵州社会科学,2006,(6):101,103.

〔2〕张丽姝.唐璜故事的主题学意义及其现代性[D].东北师范大学,2008.3.

〔3〕拜伦.唐璜[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11.

〔4〕周娅.复杂的人物性格——莫里哀和拜伦笔下唐璜的形象对比[J].神州,2011,(17):9.

〔5〕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第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3.

〔6〕刘久明.论莫里哀对唐璜传说的改编[J].外国文学研究,2010,(2):98.

〔8〕王先霈.文学批评原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111.

〔9〕岳娇慧.浅析《唐璜》中拜伦的艺术与人生[J].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10,(6):118.

(责任编辑 姜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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