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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套娃(外二篇)

2016-01-08张宇

福建文学 2015年11期
关键词:沙坡套娃呼兰河

张宇

知晓俄罗斯套娃是在我童年。那时红卫兵终日在大街小巷出出进进,长驱直入一些“封资修”、“牛鬼蛇神”的住处进行抄家,那些被抄的家庭一时间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在许多裸露的破窗和撞开的大门中,我茫然地掠过所有的狂热和狼藉,只觉得寒冷和孤独。

突然,一个童话似的女人站在一盏微弱的灯光下,她约三寸高,头上包着花花绿绿的头巾,穿着厨娘围裙一样的蓝色的衣服,圆身大肚,上下一样粗,没脚,色彩斑斓,给人很慈祥、很没心眼、乡下女人的感觉。开始以为是不倒翁,拿在手里上下摸了摸,像皮肤一样柔软;碰了碰,没倒,不是不倒翁!以为已经一览无余了,于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肯松手。这家几个孩子还小,可能不懂得家里发生了什么,没有理会父母惊恐无奈的表情,看着我一个劲地捂嘴笑,猛然有一个孩子从我手中抢过去,把套娃的身子拧成两半,再从她的肚子里又取出一个比一个小和她一模一样的娃娃在桌子上摆成一排,记得一共七个,最后一个拇指大小,可爱极了。我稀奇得不得了,觉得那就是一个温热的世界。我在那里呆了很久,舍不得离开。

当时我很想把她拿走,这个愿望非常强烈,强烈得让我痛苦。

心里放不下,又去过几次,像去会一个朋友。

最后一次溜去时,那家人估计又被红卫兵洗劫了一次,屋里祖上遗留下来的字画书籍一把火给烧了,套娃也被砸得粉碎。最大的那个只剩下一个彩色的肚子,变成一块块小瓦片,肮脏地躺在墙角的青苔和落叶中。那些小的套娃也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我捡起一块,托在手心看了半天,觉得凉冰冰的,不知道是我的泪水还是套娃的泪水?然后很伤感地把它装在衣服口袋里,悄悄带回家。

许多年,我一直没忘记这件事。

后来在其他一些地方也不余遗力地去找过,特别是在旅游的途中,总想着突然和她相遇,了结我童年时的一个破碎的梦想。

当终于有一天,这种套娃铺天盖地的时候,我又有些泄气。她们站满旅游景点的大小摊位,但神情大多粗俗呆滞,一眼扫去,大同小异,像一堆没洗干净的萝卜。她们不是我童年时的那个朋友。

前几日终于有了去俄罗斯的机会,首先冲去购买套娃。在琳琅满目的套娃中,我一眼就看中一款蓝色套娃,她和我小时候惦记的那个套娃的色泽有几分相似,做工非常细腻,图案特别清新,羞涩典雅,很有少女的韵味,而不是大婶和大妈的神情。

蓝色套娃是纯手工做的,上面的白色圆点全是凸起的。木头是上好的椴木,掀开盖子不仅看得见木头的年轮、虫眼,还闻着一股乌克兰草原的清香味,摸起来就像皮肤一样的质感,非常有弹性。

套娃一共十个,打开来依次排列,递等高度分毫不差,最小的才一粒蚕豆那么大,但仍然精神抖擞地站着,风度翩翩。

把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装回去之后,我按照苏联作家鲍·瓦西里耶夫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发表的反法西斯卫国战争题材小说改编的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牺牲的苏联红军女战士的名字,给她们分别命名,娜塔莎、列娃、卡秋莎、索菲娅、安娜、卡捷琳娜、卓娅、热丽娅……以回忆我后来所喜爱和一一阅读过的前苏联文学。

有时候,我会把她们打开排列成一行放在落日余晖的窗前,轻声呼唤她们,像呼唤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沧桑而盛大的生命。

当然,人生如白驹过隙,许多光阴中,会沉淀和经历各种幸福和不幸福, 如今无论是喀秋莎还是娜塔莎,都不是我童年时看见的那个她了,我和她在历史的一个瞬间碰上,但结果擦肩而过。

今生,还能相遇吗?我永远心存一份等待。

寻找呼兰河

到哈尔滨,去了圣索菲娅教堂、太阳岛、中央大街,还不肯回宾馆,我还在街上转,若有所失。好像觉得还有一桩什么事情在心里搁着,而且已经很久很久了。徘徊着,忽然,眼睛落在一个门牌上,看见“呼兰区”几个字,心里像提了一桶水,猛烈晃了起来。

那个哀叹“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样凄凉的夜”的独特任性,才华横溢的女人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萧红。

1940年12月20日,萧红写完长篇小说《呼兰河传》。呼兰河为松花江支流,位于黑龙江省中部。源出小兴安岭,上游克音河、努敏河等支流汇合后称呼兰河。《呼兰河传》所描写的呼兰就是这个黑龙江的呼兰县。2004年2月,国务院批准撤销呼兰县,设立哈尔滨市呼兰区。

就是说,或许我现在就站在萧红所描写的童年时她祖父的那个荒凉的后院里,而斯人如斯夫,已离去多年,不甚感怀。

《呼兰河传》创作于20世纪20年代,写中国东北呼兰河畔一个小县城里的故事。这是1938年作者继《生死场》之后,萧红在重庆开笔创作的一部自传性长篇小说,当时由于颠沛流离,直到1940年年底才在她寓居的香港最后完稿成书。

这是一部浸透了创作主体自身情感色彩,以满蕴情致的笔调描绘出的茫茫东北平原上的风土人情、文化习俗、地理环境、历史变迁的小说,是她创作生涯中最着力也最具特色的情感泪滴。

那个时刻,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这使远离家乡的萧红更加怀念故乡和童年,于是,她以家乡与童年生活为原型,创作了这部小说。我常读这本书,发现它在艺术形式上比较独特:它虽然写了人物,但没有主角;虽也叙述故事,却没有主轴;全书七章虽可各自独立却又俨然一整体。作品可见娴熟的技巧、抒情诗的散文风格、浑重而又轻盈的文笔,是萧红“回忆式”作品的巅峰之作。

茅盾曾这样评价《呼兰河传》的艺术成就:“要点不在《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小说,而在于这‘不像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说更为诱人些的东西: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在中国近代许多女作家中,很喜欢萧红,觉得她是最真实,又是最惨烈的一位,因为她本身就是一本书。每每想到在弥留之际,她在纸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的情景,便忍不住一声叹息,潸然泪下。

有时我也问自己,为什么她的飘零、寂寞、忧伤那么能打动我?难道我很残忍?难道我把我们往往在文学创作中虚构的感觉建立在萧红真实的人生上?或许是她的存在让我们以为文学就一如她的描写一样?

小时候从图书馆里借到过一本页面已经翻旧的《呼兰河传》,后来买了好几个版本珍藏,读她的书是寂寞的,但她的寂寞决不矫情,那是人生最悲壮、最无可奈何的寂寞。

赞同一位朋友对萧红的寂寞这样写:萧红本身就是寂寞的,她的生,她的情感,她的生活,甚至她的死。萧红出生在黑龙江,十年漂泊,呼兰河是她的起点,香港是她的终点。去世时,身边竟没有一个亲人,真是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将孤独地离去。按她的话说:“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了,风霜雨雪地,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就拉着离开了人间的世界了。至于那没有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所以,只要还没被拉去,就寂寞吧,比如读书,读萧红的书。从书中可以读到,萧红的一生是被家庭、爱情和社会所放逐的一生,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深藏着难以排解的无家的悲凉感。可以说,寂寞情绪和无家情结困扰着萧红,同时也造就了萧红,成就了她的许多艺术佳作。她把自己的孤独与忧伤、寂寞与怅惘,通过审美沉思转化为作品的情感基调。   一些评论家说,写作《呼兰河传》时的萧红,已经经历内心与外在的种种变故与波折,她找到一种最能表达自己与故乡的血肉联系的散文笔调。在这种书写中,萧红重新确认自己与故乡、与呼兰河的关系。他们不再是对立性的,而是对话式的。在这样的写作中,萧红获得心灵的慰藉。尤其在对祖父的回忆性的描写中,充满对童年烂漫时光的回味。

萧红凭着天赋和敏锐的艺术感觉进行创作,她以独特的艺术感受力和表达才能创造一种介于小说、散文和诗之间的边缘“萧红体”文体风格,从而构筑独具韵味的艺术世界。

诗意之美。这是“萧红体”小说最显著又是最潜在的美质。 萧红对诗意诗境的追求,使她的小说创作有强烈的抒情意味。

网上看到一段文字:《呼兰河传》中有一个作为抒情主体的“诗魂”的自我形象存在。这个自我形象本身就是一首诗,有诗一般的心怀、诗一般的情趣。她不但增加了写人叙事的深度,更增加了抒情的浓度。这个自我形象就是作家命薄才高,心秀眼慧的诗化体。

“命薄才高,心秀眼慧”?觉得不妥,但也找不出理由。

当然,妥与不妥,与萧红已然没什么关系,以她的性格,她也不屑理会。她最牵挂的应该是她的黑龙江、她的呼兰河、她的亲爱的祖父和亲爱故乡。

如今,我就站在这片诗意盎然的热土上,寻一个朋友,寄一段幽思,然后油盐柴米、喜怒哀乐,该干嘛干嘛 。正好,同行的女伴买了一大堆哈尔滨红肠和土特产跑来,看我总在呼兰区转悠,不解。

我说在找一个后花园,朋友还是不解。

谁的后花园?

呼兰河的,那个在我脑海里着一袭红衣的女人的……

沙坡尾怀旧

来厦门好多年了,自以为一些旮旯都去过了。但有一天,一朋友问:你去过沙坡尾吗?

他说,一个正在被都市遗忘的地方,一个曾经被描绘为如同油画一样美丽的港湾。

说实话,对这个沙坡尾,我很陌生,因为在厦门的旅游攻略里一般都找不到,因为我们的目光都一律去关注鼓浪屿了。

其实沙坡尾是厦门的发源地,城市的摇篮,有着太多厦门人儿时的记忆。它见证了几代厦门人的成长,随着岁月的磨砺,曾经的风华已悄然淡去,正逐渐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不得不说这是城市化进程中的遗憾。

一个冬日,我从环岛路、演武大桥、大学路一路踅摸着来到沙坡尾,此时沿途的海面深蓝华丽,波涛丰满,所以我到附近以后,是拿着地图,登高望远,原以为会出现一块广阔的水面,且波光粼粼,秀美无穷;到头来却发现沙坡尾像弃妇一样蜷在一条窄路的尽头,不像海,像个池塘,透过岸上挂着的一堆一堆的衣服看去,横七竖八的渔船停靠在一起,拥挤不堪,在破旧的民居陋房包围下,显得天空黯淡,水无波澜,憔悴干瘪。如果说鼓浪屿明眸皓齿风情万种的话,那沙坡尾只能是徐娘半老昨日黄花了。

由于年代久远,滩涂嶙峋,出海口已经模糊不清,昔日“万船出港”“千帆竞发”的壮观场面如今或许只能想像。

一阵风过,以为是白鹭飞起,仔细看是一只黄狗在一堆垃圾旁撒欢,大概是水里没有能蹦跳的鱼了,过去追逐渔船的各种鸟也迁徙他乡。

翻阅资料,沙坡尾是厦门闹市里唯一的避风坞。老厦门把思明南路从演武路至大生里铁路之间、靠海岸的地域叫做“厦门港”,厦门港最有灵气的地方当属沙坡尾和避风港。

对于许多以海为生的厦门港人,这里才是真正的厦门港。许多海外乡亲只认沙坡尾,当年他们就是从这里出发,飘洋过海到外面闯荡。在众多渔民心目中,沙坡尾避风坞已成为梦萦魂牵、不能割断也难以割断的历史。

沙坡尾避风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代以前。早期的厦门港是一湾弧形的海湾,这一带海湾呈月牙型,金色的沙滩连成一片,故有“玉沙坡”的美称。从当年的地理环境论,此乃天然避风之所,沿海渔船,“朝出暮归,在大担南北采捕,风发则鱼贯而回”,渔民进出多了,便成了港口。

据1946年出版的《厦门大观》,厦门的造船业随渔业活跃而兴盛,集中在沙坡尾一带。1949年以后,沙坡尾的几个私人船厂合并成厦门第二船厂,1957年又与厦门造船所合并为厦门造船厂,在沙坡尾船厂原址又设厦门水产造船厂。避风港最繁荣时曾经达到一两万人,渔船近四千条。沙坡尾避风坞,曾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厦门港。

忆往昔,岁月蹉跎,如今的沙坡尾已然没有往日的雄姿和豪迈,但凝神住足,你会发现这里生机依然,多了岁月的沉淀,就像一瓶陈年老酒,浓香弥漫。

晚霞徐徐铺开的时候,一抹抹余晖镀出渔船金黄的剪影,似乎娓娓诉说着往日的辉煌,浅浪仍然拍打着水边,虽然不再惊涛拍岸,但渔家的气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一辈惊心动魄的故事还在渔村的角落里盘根错节,滋生发芽。

龙王宫里仍然供奉着海神妈祖和保生大帝,码头曾经铮亮的铁环历经岁月的打磨,锈迹斑斑,但还是坚固如磐,牢牢地维系着渔家的生活和繁衍。渔民的船大多闲暇着,五颜六色,圆润而不再锐利,也许是多年不迎风破浪讨海,那些曾经度日和打渔的工具显得和平而且安宁。

微风中,渔民的脸是沉静和满足的,他们不用刻意回归过往的时代,如今的生活就是他们的世外桃源。有时,他们也与厦门日新月异的钢筋水泥、时尚大厦、环绕高架桥、国际商贸对望,但仅仅是对望,更多的是回头匍伏在他们的光阴里,从容不迫的一日三餐,洗壶煮茶。

在这一刻,你才会发现,当厦门被八方来客攻陷踏平的时候,当鼓浪屿被商业化蹂躏成为全民小鲜肉的时候,沙坡尾独守一隅,超脱淡然,节操得以保全。这里没有喧闹吆喝、没有比肩接踵,不事张扬,低调平静,充满酱香和海蛎味道的老厦门文化在沙坡尾沉淀的光阴中得以延续。

沙坡尾周围有海鲜市场,保留着鱼市,赶集时,你会看见曾经的水手如今的阿公穿着拖鞋在卖咸鱼干,态度极好,看不出什么失落,好像他明日一早还是要扬帆远航。

微醺时漫步沙坡尾周围人影稀落的巷道窄路,享受仍然存续的慢时光,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吃客们晃晃悠悠中,进出一家家有年头的杂货铺、小吃店。海蛎煎,鲜鱼丸,鲜肉包,面线糊,猪脚饭,酱油水煮小杂鱼,通过阿嬷的手,地道古早味,浓香满满。

这里拥有全厦门最惬意的天台酒吧,在海风拂面中,一杯小酒,不知今昔何年?还有最厦门的通道狭长,没有店员的“窄门咖啡馆”,在这里,咖啡氤氲,让你独自享受一段下午好时光。沙坡尾还有一家曾经誉为厦门最“高档”的餐厅,居然取名为“伤心酒家”,难道为把一年的辛苦钱都扔这儿了而心不甘,想不过?渔民也幽默。

据说附近的厦大学子把食堂也放在这儿,看见许多成双成对,难道把爱情也放在这处偏僻、不为人知的地方经营?可能因为牵手不会被看见。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如今沙坡尾已经成为厦门年轻人文艺潮流聚集地,他们任性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创造着独属的文化个体。比如打造海洋文化创意港,建造文艺西区,开展各类文艺活动,等等。于是,在固有的沙坡尾历史肌理上,许多的文化秀场、创意空间应运而生,在这期间,他们刻意保留古旧建筑、昔日船坞、海洋元素、海港理念、人文思想,淋漓尽致地把厦门海洋的文化积淀变成新的文艺亮点。说白了,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可他们就要在那个避船坞上穿越,既点赞了沙坡尾,又让自己撒了欢。

有意思的是,这一切似乎都在漫不经心地进行着,就像遥远的海岸线,从远处,你看不出它的变迁,但到跟前,你才发现它飞快移动。也许在这样变迁中,沙坡尾已经被披上婚纱,早就已经开始走秀,只不过它的扮相和剧情不那么大起大落、咄咄逼人,形式更加随意,更加自然,更加厦门罢了。

在厦门的日新月异中,沙坡尾似乎已经被挟持脱离寂寥,据说在2015年的跨年盛典中,沙坡尾的文艺团体及达人联盟商家集体亮相,艺术西区的年轻人组织了震撼电音、超猛乐队、锐舞派对、迷幻视觉等活动,邀请了当今世界爵士乐坛最为耀眼的王牌乐手以及大名鼎鼎的法国电音双人组合等几支超猛乐队,现场通宵狂欢,彻夜不眠。

估计,那个晚上,深居简出、忠厚老实的沙坡尾还是被震耳欲聋的新年音乐“嗨”翻了!

对于一个地域乃至一个国家的文化,破旧立新是愚蠢的,敬畏和传承才有生命力。如果沙坡尾想通了,明日一大早要去嫁人,我们不反对,但建议不要嫁给鼓浪屿,也不要嫁给曾厝垵。

责任编辑  林 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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