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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瑞图里看人生(作家读作家)

2016-01-08柏祥伟

福建文学 2015年11期
关键词:祥瑞爱情小说

柏祥伟

一篇好小说的标准是什么呢?我个人以为,好小说最基本的品质要好读,能让读者读进去,如果能让读者阅读的时候进入小说的故事情节,随着小说人物的命运喜怒哀乐,那么这样的小说就算成功了;如果能让读者悲喜交集,能感受到柔软的坚硬和温暖的疼痛,能确切地体察到人性最悲悯的力量,这样的小说其实已经是一篇优秀的小说。

作家尹学芸的中篇小说《祥瑞图》,三万五千多字的中篇,我以为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读完,没想从开头第一句话读进去,几乎是一口气就读完了,读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我的思绪还没从小说中摆脱出来。怎么说呢,很佩服尹学芸的叙事语言,看似不温不火,其实是绵里藏针,一字一句读下去,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就觉得慢慢心疼,就像温水煮青蛙,尹学芸的叙事功夫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让人领会到了,小说人物里的哀伤与疼痛,隐忍和悲凉,彼此的貌合神离的算计和根本就不确定的关系,就像瓢泼的雨水一样,看似蓄谋已久,却又劈头盖脸,扎刺刺的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尤其是随着小说故事情节的进展,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简直就是扣人心弦,这种针扎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一字一句,简直就是不依不饶地,密不透风地一下又一下地扎着内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不得不说,尹学芸算得上是一位写小说里会讲故事的高手,读这篇小说,中间读到好几次,看着人物的性格走向,好几次都以为小说到此应该结束了,因为,小说行文至此,已经超出了我的阅读期待,觉得小说已经写得足够好了,这时候结束也就让人觉得可以了。但是尹学芸没有停下来,她好像是故意要挑战读者的阅读,更是在挑战自己的叙事能力,她依旧是用波澜不惊的语调,一点一点地刺下去,刺得心疼却又欲罢不能,这一点,正如尹学芸在《好的故事能够讲出来》这篇创作谈里所说;“好的故事就像剥洋葱,一路辛辣,但总是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又像足球场上的运动员,虽说各有各的站位,奔跑、长传、拼抢……目的却只有一个:让那个皮球滚进球门里。”这段话我深有同感,只过不过,剥洋葱是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明明知道辛辣的滋味不好受,但是还是要固执地剥开了,刺得眼泪盈眶,却又淌不出来,只能是默默地流在心里。

《祥瑞图》讲了什么故事呢,仔细想想,这篇小说里的故事情节真是不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再仔细想,这篇小说,却是真真切切地讲出了当下人最普遍的三种感情,爱情,友情和亲情,但是尹学芸却讲出了这三种感情的真相,人到中年的当下人群,面对这三种感情,却是怎样的渴望和无奈,是怎样的挣扎和妥协,是怎样的抗拒和沉默,想抓紧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放手。小说里的女主角是人到中年的顾素芳,这个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着的女县长,在外人看似风光体面的地位下,在得到众人的尊重和羡慕里,她戴着一副自己都没有勇气卸下来的面具。戴着这副她也不想真正卸下来的面具,她在用体制内给予她的官职和地位,来保护着内心其实软弱的自己,在她矛盾和纠结的情绪中,她的外表言行被当下的名利侵袭和同化,甚至可以说她的内心正在变异,变成了一个非男非女的中性人,而她的内心里有着对爱情的渴望和固守。

她渴望高中同学吕治的爱情,她以为吕治的爱情会像中学时代那样纯真和温暖,但是她和吕治仅有的一次约会,却把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吕治对她的单刀直入,让她羞涩不安,却又让她渴望重新开始这段美好,可是吕治的到来只是想完成中学时代的对顾素芳的青春期的爱慕,那种懵懂的情绪本是有着永远保持的美好,可是吕治却充满自信地在一间见不得阳光的房间里破坏得一干二净,在他拥有了物质和名利之后,他只是自私地想实现自己青春期的梦想,所有他在多年后邂逅顾素芳之后,他用足够的信心和中年男人具备处事伎俩,欲擒故纵地俘获了已经做了副县长的顾素芳。在实现这个梦想之后,吕治关掉手机,断绝了跟顾素芳的一切联系,而顾素芳还在殷殷切切地里品味和期待吕治给她的美好。

一直到吕治再次出现在拍卖会上,和他的妻子米祥完成了一次扬眉吐气的表演,吕治毫不犹豫地斩断跟顾素芳的联系,却又是毫不犹豫地维护和配合妻子的精心策划的表演。这就是当下像吕治这样的看似功成名就的男人,内心里始终把握着自己的决绝和底线,内心里始终横着一把刀,腾展挪扫,起落自如,就连顾素芳这样看似已经油盐不进、见过识广的女官员,都一样被他把玩与股掌之中,游刃有余。

而顾素芳和丁肖平的爱情,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顾素芳宁愿失去家庭,失去爱情,甚至失去一个女人该做母亲的资格,她也不愿意失去体制给予她的福利,她紧紧地地抓住体制给她的一切,流着泪忍着疼也不愿意放手。在舍与得之间,顾素芳以为自己坚定着自己的立场,而她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张只能喝茶看报纸的官椅。她坐在这把官椅里,看似心安理得,其实内心却对自己付出的一切,应该有着最真切的领悟。

与吕治相比,一生郁郁不得志的中学教师米瑞,固执地爱上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女学生,他资助女学生上学,读书,他把这个女学生当成了自己的情人和女儿,可是,女学生还是在具备了振翅远飞的能力之后,毫不犹豫地断绝了跟米瑞的联系。固执的米瑞,一直到死,他都在追求爱情应该给予人的幸福。

米瑞的固执追求,也是他和丁肖平一直保持友谊的机缘之一。

米瑞和丁肖平,这两个都没有得到爱情给予幸福的男人,他们惺惺相惜,却又相互默契地期待和鼓励,这两个男人,能在一起无话不说,能在一起喝酒烂醉。他们看似是一对内心暗合的朋友,可是,丁肖平却没有让米瑞去他家的勇气,妻子顾素芳的强势权力之下,丁肖平选择了忍受的沉默。顾素芳的权力意识已经完全侵占了丁肖平的内心,左右着丁肖平的言行,虽然他想抗拒,想爆发,可是这个善良的男人还是选择了隐忍,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米瑞在大雪天里陷进破冰的河水溺死,他只能在米瑞的尸体前默默地在和米瑞下最后一盘棋,他只能在暴怒的发泄里去追一个没有来由的小偷。他在追逐小偷的过程里发泄自己的愤怒,所以他宁愿把自己的胸膛朝着小偷手里的尖刀撞过去,在他的热血喷涌而出时,热血的温度才能稍稍慰籍他悲凉绝望的内心。这个可怜又可爱的男人,在失去相继失去友情和爱情之后,他才选择了解脱。

与丁肖平一样看重爱情和友情的米瑞,他在责问丁肖平,你过得不幸福的同时,他看似比丁肖平幸福,看似有一个在省城名声鹊起的姐姐在帮助他,在用姐姐的名义爱着他这个弟弟。可是,米瑞的姐姐只是在米瑞死了之后,才看似莫名其妙地表现出对米瑞的亲情之爱。米祥对于弟弟生活的那个小县城环境,她的情绪复杂得像五味瓶,她说不上自己是爱这个生养她的地方,正如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心呵护疼爱自己的弟弟米瑞一样。她只能在失去自己的弟弟之后,才对这片给过她痛苦和屈辱的家乡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她似乎是找到了自己对待家乡的方式和勇气。所以她才固执地向县里的领导提出寻找米瑞的那副《祥瑞图》,她要用这幅画来给自己一个发泄的方式,这个让她既爱又恨的家乡,她的情绪是如此地复杂,甚至是带着难以言状地蔑视和痛恨。这个在她童年给她屈辱的地方,在她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叫做家乡的地方,又有了一个女人试图在剥夺她现在既定的爱情,所以她选择了要在米瑞学校里举行一场米瑞的作品拍卖会,要用大把的钱来捐建以自己家族命名的‘米祥瑞图书馆。

米祥用自己的自信报复了当年家乡给予自己的屈辱,她也用这种方式打击了试图占有她男人的顾素芳,也许她并不在乎她和吕治之间名存实亡的爱情,她要做的只是,把这份屈辱统统偿还,一个都不能留。丁肖平和米瑞,顾素芳和米祥,男人和男人之间,女人和女人之间,异性之间的较量,其实更是真刀明枪,容不得半点仁慈。所以当战火硝烟散尽之后,依旧稳坐官椅的顾素芳,面对教育局长对她的冒犯,她才稍稍明白了一些常识。正如尹学芸在另一篇创作谈所说:对于许多女性官员来说,生活让她们一点一点让出了领地,最后让出的也许是自己。而尹学芸用冷静却不乏温情的笔调,剥开了生活的真相,表达出了她内心里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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