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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父子的酒情结*

2015-12-17魏宏灿

关键词:曹操饮酒

魏宏灿,张 兰

(1.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 亳州236800;2.阜阳师范学院 学报编辑部,安徽 阜阳236032)

中国是酒的故乡,酿酒历史悠久,酒文化在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中占有重要地位。上至国家大典,祭祀宗庙,下至亲朋相会,节日欢聚,无酒不成。对于酒的好恶,嗜饮者,赞美备至,把它比作“玉液”“甘露”“太平君子”“天禄大夫”等。恶酒者,则认为是穿肠毒药,“致疾败行、乱性伤身”,甚至说“亡国之君”“败家子”莫不与酒有关,简直成了罪恶的渊薮。可见酒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汉魏时期的曹操父子好酒,对酒有着深厚的情结。

酒是一种古老的饮料,香而醇厚,饮而有神,温而绵柔,羁而刚烈;因器成形,因人作态。自古以来,人类对酒情有独钟,在政治、经济、军事、农业、商业、艺术、文化等领域占有重要的位置。在先民看来,它极为神秘,饮酒前必行礼拜之,故有“酒以成礼”“百礼之会,非酒不行”之说。《左传》也云:“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以淫,仁也。”周盛行酒礼,孔夫子所倡导的“温良恭俭让”的道德规范,即源于酒礼。之后酒礼多行于宴会,将其融入觥筹交错中,使宴会既欢愉而又节制,既洒脱而又文雅,不失秩序,不乱分寸。

历史上有人因酒而留名,也有酒因人而芳香。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墨客骚人,无不爱酒,他们嗜酒而成癖,以酒为乐,以酒为事,领悟“杯中日月长”的精神和“相逢千杯少”的情缘,体会“斗酒诗百篇”的灵感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情怀,品尝“酒池肉林”与“灯红酒绿”的悲哀。一部中国文化史,字里行间洋溢着酒的芳香、酒的欢乐、酒的哀愁。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可谓酒文化之渊薮,饮酒者不分男女,无论贵贱。305篇中有74篇言饮酒,《雅》为宴飨之作,当然不能无酒;《颂》乃宗庙祭歌,祭必酒,也是绝不可少酒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诗经》绝大部分与酒相关。时至汉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卖车临邛开“酒舍”,演绎出一段才子佳人酒情结之佳话。

生于酒乡谯(今亳州)的曹操父子对酒有着特殊的情感和爱好。曹操爱酒、饮酒、造酒,与酒有不解之缘。据《齐民要术》载,建安六年(公元196年),曹操把家乡酿制的九酝春酒(又名减酒)及《九酝酒法》供奉于汉献帝。《九酝酒法》云:“臣县故令南阳郭芝,有九酝春酒。法用曲二十斤,流水五石,腊月二日渍曲,正月冻解,用好稻米,漉去曲渣,便酿法饮。曰譬诸虫,虽久多完。三日一酿,满九斛米止。臣得法,酿之,常善;其上清,渣亦可饮。若以九酝苦难饮,增为十酿,差甘易饮,不病。今谨上献。”[1]189这套酿酒方法与近代连续投料的酿酒法颇为相近,即在酒醅中,不断投入原料,经根霉菌糖化,从而补充酒醅中的糖,使酵母菌能一直在合适的糖度中进行发酵,酿出的酒也更加醇厚。诚如王赛时所云:“自魏之后,历代酿酒者所采用的连续投料的酿造手段,均以魏武帝所上九酝法为其原始依据。”[2]这套方法无疑是酿酒技术发展的一个飞跃。这是我们目前能够看到的最早关于酿酒方法的详细文字记载,也是古井贡酒的源头。正由于曹操向汉献帝推荐,谯地酿造的“九酝春酒”成为当时宫廷用酒,自然也成了名酒。亳州酒业久盛不衰,自1963年始古井贡酒连续四届蝉联全国名白酒评比金奖。1800年的名酒酿造史为亳州酒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曹操主张酿制美酒。据史料载,他为统一天下,在涡河操练水师,准备渡江伐吴。曾令人在涡河岸边的一个地方架起数十座高炉,日夜冶炼钢铁,打造兵器。此地故名曰“高炉”。为鼓舞士气,曹操广征当地酿酒名师,就地酿酒,犒赏三军将士,形成“十里高炉十里营,十里酒坊遍地香”的奇观。从此曹操率军所到之处,“高炉”酒声名远扬。后人将此酒称之为“高炉家酒”,此后高炉酒业兴旺发达。

当然,曹操更喜好饮酒,不仅留下了“煮酒论英雄”的故事,而且也留下了几首饮酒诗。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正月,曹操军谯,颁布《军谯令》,怀念逝者,安抚生者,祀昔日老友桥玄,作《祀故太尉桥玄文》表达感恩之情。据光绪《亳州志》载,曹操这次军谯,曾于城南三里处筑八角台,捧出家乡美酒以飨乡亲父老及三军将士,开怀畅饮。他借《对酒》描绘一幅太平盛世的图景:“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1]15表达了诗人的理想和政治主张,朱嘉征对此诗评论曰:“‘对酒歌太平’,思治也,孟德抚今追昔,盛王之思。”(《乐府广序》)赤壁大战前夕,曹操在战舰上大宴群臣。月明星稀,举杯高歌,劝酒饮酒。曹操趁酒兴临江横槊赋诗,以酒言志抒情,据说就是《短歌行》,这是一首求贤诗。一开始却劝将士饮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看上去有点伤感,但正是曹操求贤的绝妙之处,是为最后四句“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所张本。劝酒行乐只是一种手段,求贤言志才是目的,这就是曹操《短歌行》表现出的一种帝王酒文化心态,以饮酒展示自己的博大气魄和浪漫情调。其《气出唱》为游仙诗。他“参驾六龙”遨游四海,交友仙子;“饮玉浆”,畅饮共欢;至昆仑山西王母宫,“主人当行觞”,“乐共饮食到黄昏”,“酒与歌戏,今日相乐诚为乐”,把豪饮看作是人生的一大乐事。由此看出,作为政治家的曹操时至暮年仍思长寿,欲完成统一大业的志向。唯有曹操才能有如此浪漫情怀。《三国志》也记载有他劝酒的故事:“太祖征荆州,至宛,张绣迎降。太祖甚悦,延绣及其将帅,置酒高会。太祖行酒,韦持大斧之后,刃径尺,太祖所致之前,韦辙举斧目之。竞酒,绣及其将帅莫敢仰视。”[3]544

但也曾下令禁过酒。《后汉书·孔融传》:“后操讨乌桓,又嘲之曰:‘大将军远征,萧条海外。昔肃慎不贡楛矢,丁零盗苏武牛羊,可并案也。时年饥兵兴,操表制酒禁,融频书争之,多侮慢之辞。’”曹操审时度势,他禁酒,是在当时连年饥饿的情况下采取节省粮食、息民爱农的举措。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对其行为做了分析:“其实曹操也是喝酒的,我们看他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诗句,就可以知道,为什么他的行为和议论矛盾呢?此无他,因为曹操是一个办事人,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他的儿子曹丕和曹植也都好酒,常和邺下文士相聚行游饮酒赋诗于西园、南皮。曹丕称酒为“旨酒”“桂酒”“醇酒”“甘醪”:

嘉肴不尝,旨酒停杯。(《秋胡行》)

丰膳漫星陈,旨酒盈玉觞。(《于谯作》)

大酋奉甘醪,狩人献嘉禽。(《善哉行》)

酌桂酒,脍鲤鲂。(《大墙上蒿行》)

何尝快独无忧?但当饮醇酒,炙肥牛。(《艳歌何尝行》)

曹丕也爱饮酒,其《于谯作》云:“丰膳漫星陈,旨酒盈玉觞。”“献酬纷交错,雅舞何锵锵。”描绘出清夜饮酒歌舞盛况。《善哉行》云:“朝日乐相乐,酣饮不知醉。”写出了及时饮酒行乐的愉悦心情。他更爱葡萄酒。其《与吴监书》云:“中国珍果甚多,且复为说葡萄。当其朱夏涉秋,尚有余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饣肙,脆而不酸,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倦。又酿以为酒,甘于曲蘖,善醉而易醒。道之固以流涎咽唾,况亲食之耶?”曹丕这里说的酒即葡萄酒,以形象的笔调描绘了葡萄酒的色、味、香,令人流涎咽唾。

曹植爱酒的程度超越了父亲和兄长。《三国志·陈思王传》记载他“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3]557。他虽然能清醒地认识到酒为“荒淫之源”[4]125,但仍以饮酒为“大丈夫之乐”,尽情开怀畅饮,在其《与吴季重书》中说:“当斯之时,愿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食若填巨壑,饮若灌漏卮。其乐固难量,岂非大丈夫之乐哉!”[4]143所以他游猎归来豪饮:“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4]484他经常于高殿之上备酒设宴,盛情招待亲朋好友,其《箜篌引》云:

置酒高殿上,亲交随我游。

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

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

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

主称千金寿,宾奉万年酬。

诗描绘了酒宴的丰盛和融洽的气氛,主宾在和谐优美的音乐声中开怀畅饮三爵之后便醉意浓浓。他借酒广交才俊之士:“吾与二三子,曲宴此城隅。”(《赠丁廙》)《三国志·陈思王传》裴注引《文士传》说其“博学渊识,文章绝伦。当今天下之贤才君子,不问少长,皆愿从其游而为之死”[3]562。酒乃是联络感情的媒介,这中间酒必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借酒倾诉离愁别恨:“亲昵并集送,置酒此河阳。”(《送应氏》)酒陡长了他的任性豪气,使其举杯高呼“君子通大道,无愿为世儒”(《赠丁仪》);酒平添了他的才华,使其创作出大量的“藏之于名山,使之于同好”[4]的佳作。

然酒也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和痛苦,甚至因酗酒而失去了大好前程。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曹操的堂弟曹仁在樊城为关羽所困:“太祖以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植醉不能受命,于是悔而罢之。”[3]558裴注引《魏氏春秋》曰:“植将行,太子饮焉,逼而醉之。王召植,植不能受王命,故王怒也。”[3]561植因酒误了大事,也因此失去了父亲对他的信任,从此建功之图不可及,立德之愿亦不得偿,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的痛苦中挣扎。曹丕称帝后的第二年即黄初二年(公元221年),曹植被以“醉酒悖慢,劫胁使者”的罪名,贬为安乡侯[3]561。尽管历代同情曹植者为其开脱,说是曹丕故意加害,但不管怎样解释,曹植嗜酒常醉,任性不节,误了军国大事,这是事实,给了曹丕可乘之机。

曹操赤壁之战失利后,致力于他所管控的北方的治理,出现社会相对安定、经济较为繁荣的大好局面。一时众多文人荟萃于邺下,形成一个极具规模的文学团体。这个团体,既异于“不治事而议论”的稷下学人,也不同于两汉的“言语侍从之臣”[5]130,而是受到曹魏的肯定和尊重,与曹氏兄弟同游并宴于西园、南皮,共同分享生命的欢娱,且也善诗赋与同题共作。此时“群庶崇饮,日富月奢”[6]446,饮酒更成为建安文人的生活时尚。

曹丕在《与吴质书》中记述了当时游宴饮酒的景况:

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

吴质在《答魏太子笺》中也云:“出有微行之游,入有管弦之欢,置酒乐饮,赋诗称寿。”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的序文,也曾以“代魏太子立言“的方式指出个中关键:

建安末,余时在邺宫,朝游夕宴,究欢愉之极。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今昆弟友朋,二三诸彦,共尽之矣。

由此可看出,曹氏父子既能倾心对待文士,又能亲自操觚为文,遂使邺下文士在宾主齐聚同欢的气氛中体会自身存在的愉悦和价值。此情怀在以“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为主要内容的“公宴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合坐同所乐,但愬杯行迟。

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

今日不极欢,含情欲待谁?

(王粲《公宴》)

开馆延群士,置酒于斯堂。

辨论释常结,援笔兴文章。

穆穆众君子,好合同欢康。

促坐褰重帷,传满腾羽觞。

(应玚《公宴》)

公子敬爱客,终夜不知疲。

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

(曹植《公宴》)

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

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

(刘祯《公宴》)

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

五味风雨集,杯酌若浮云。

(阮瑀《公宴》)

由上引诗句可以看出,建安诗人置身于“好合同欢康”的游宴饮酒中,其心神经酒精滋润,便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变化,不再消释“沉迷簿领书,回回自昏乱”[6]546的身心疲惫、心烦意乱之中,而且宾主同饮高会在“游乐不知疲”中“援笔兴文章”“赋诗连篇章”,甚至“极夜不知归”,充分展示宾主虽然身份各异,但共同的文化情趣和真挚的情感相维系,为诗人自由展示个人洒笔和墨的才情提供了融洽友好的氛围,可以这么说,举杯流觞、弥棋搏弈、吟诗作赋等活动融合在一起了。酒助诗兴、诗浓酒醇,友好而真挚的情感融化在诗与酒中了,字里行间散发出浓浓的美酒醇香。

这充分说明,酒“致子弟之孝养,纠骨肉之睦亲,成朋友之欢好,赞交往之主宾”[6]446。酒作为一种特殊的媒介,调动了诗人的情致,给诗人的生活平添了丰富多彩的色调,提供了诗兴勃发的场景,激发了他们的才情雅兴,不仅产生了大量的同题共作之诗赋,公宴、赠答诗也大都是在这个时期这个环境中创作的,《文心雕龙·明诗》中所谓“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一类之作,即指此。这不只是邺下文人集团的群体特色所在,更是“游宴诗”“赠答诗”创作的重要基础。所以邺下时期的创作,多以“亲交友朋间的深情厚谊为基调,铺展出邺下文人群体社会生活的交涉与互动”[5]136。

曹氏父子及其建安文人的诗酒风流,是我国历史上特有的文化现象,他们的卓越表现,缔造了文学史上的黄金时期,“彬彬之盛,大备于时”正是此时文坛盛况的写照,开古代文学创作中“公宴”“赠答”“同题共作”之先河,深深地影响着历代文人。大凡历史上有一席之地的诗词名家,哪个不钟情于酒?伟大的诗人是酒徒,千古绝唱是酒歌,真可谓是“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魏晋之际的竹林七贤,肆意酣饮,阮籍大醉月余不复醒,刘伶常驾鹿车载美酒,阮咸狂醉之中显精神,由此产生了“竹林酣畅”的典故。陶渊明“在世无所需,唯酒与长年”;王绩“昨夜瓶始尽,今朝瓮即开”;李白“斗酒诗百篇,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性豪业嗜酒”“饮酒祝八级”;白居易自号“醉吟先生”,“醉复醒,醉复吟,吟复饮,饮复醉”;苏轼把酒凌风问青天,“甚欲随陶瓮,移家酒中往”;欧阳修醉翁,得意时与酒共欢,失意时借酒浇愁;郑板桥“看月不妨人去尽,对花只恨酒来迟”;《红楼梦》中的荒唐言、辛酸泪,皆付于杯酒中。千万才子,无数酒郎,不知有多少迁客骚人,悦其色,倾其气,甘其味,陶其性,通其神,兴其情而爱酒醉酒吟酒,饮酒赋诗,赋诗饮酒,大至江山社稷,小到儿女情长,以酒抒情,兴随酒起,诗中飘荡着醇醇的酒香。

曹氏父子与邺下文士的举杯畅饮高会,固然是由当时崇饮的社会风气影响所致,但也应看到是他们多年养成的嗜酒习俗的自然表现。

这种生活习俗,与发达的谯沛之地的酒文化密切相关。曹氏父子的出生地谯,酿酒历史悠久,酒文化发达,自古以来就是美酒之乡。在“中国原始第一村”亳州蒙城尉迟寺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陶尊、陶甑、陶鬶等饮酒用具,在亳州十八里镇傅庄遗址中,出土有大汶口文化时期的陶制酒器;在城父镇铁营遗址中出土有龙山文化时期的红陶小酒杯和小高脚杯。这足以说明早在5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亳州境内的人们就已有酿酒饮酒的历史。同时,尉迟寺遗址出土的古小麦,成为判断我国酿酒历史的实物依据。在亳州城东涡河北岸的钓鱼台遗址中,不仅出土有酒器,而且还在陶鬲里发现了小麦标本,考古学家鉴定为我国最早的小麦。这从酿酒原料方面佐证了亳州之所以很早就盛产美酒的因素。

公元前17世纪初,汤王伐桀,建立商,定都于亳,“饮必祭,祭必酒”,“百礼之会,非酒不行”,即说明那时人们即已把酒作为重要的生活用品。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夏桀和商纣。桀,是夏代最后一个君王。他耗尽了民力财力,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史书上说他用池子盛酒,酿酒的糟堆得像山一样,令人奏起“靡靡之乐”,自己坐在用玉装修的楼台上,观看三千人俯身就酒池像牛饮水般饮酒取乐。纣,是商代最后一个君王,比起夏桀来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饮起酒来,七天七夜不停歇,建造的酒池大得可以行船。酒池边悬肉为林,使男女赤身裸体在池边追逐嬉戏。桀纣的这种酒池肉林贪杯行为不仅揭示其生活的腐朽,更能说明那时的黄淮地区尤其是作为商汤都城亳地饮酒之风的盛行。直到西汉时,汉武帝还曾在池边“观牛饮者三千人“取乐。这种饮酒取乐之风,在民间更为盛行,认为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成礼,无酒不成欢,无酒欠敬意。每逢庆典年节、婚丧大事,迎宾待友,都少不了美酒,特别是祭祀天地、祖宗,非酒不行。世居于这里的人们平常都要喝上两口,并且在聚会饮酒时习惯敬酒,且干脆利索,酒酣耳熟时,喜欢猜拳行令。饮酒成为当地人生活的主要内容,成为当地的生活习俗。因此有“汙樽抔杯之风”(光绪《五河县志·风俗》)。这种行之久远的饮酒风气,并没有随着社会的前行而从生活中消失,传统习惯在一代代人心中总是留下深刻的记忆,不时地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行为和思维方式。因而时至汉魏,嗜酒人众,崇饮之风非常盛行。王粲《酒赋》一针见血地指出当时社会“群庶崇饮,日富月奢”。这种酒文化必然诱导曹氏父子在与邺下文人雅游聚会时举杯畅饮。

曹操父子有着深沉的家乡情结,曹操从熹平三年(公元174年)出仕到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病逝的46年中,曾多次还谯[7]。故才有上述所说的献家乡酒于献帝和造酒以鼓舞伐吴战士的斗志之举,才有他赤壁大战之前的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劝酒的洒脱行为。其子曹丕也曾于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军次于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于邑东”[3]61,并作《于谯作诗》,诗云:“清夜延贵客,明烛发高光。丰膳漫星陈,旨酒盈玉觞。”旨液琼浆,芬芳四溢,觥筹交错,笑语鼎沸,好一派相互致酒的场面!建安七子及当时的一些文臣谋士都是曹氏兄弟的诗朋酒友,他们在金樽美酒、玉盘珍馐的欢宴中骋其妙说、吟诗挥毫、飞翰成章。这正说明,曹氏父子浓厚的酒情结,必然受到他们生活过的故乡传统文化的影响。文学是文化的一种艺术表征,一个区域的文风是否兴盛,与该区域文化传统的久暂有关;文学家成就的大小,则往往视乎文化土壤的深厚抑或浅薄。曹魏文学成就引人注目,文风极盛,这正是作为商都的亳州悠久的酒文化传统和深厚的文化土壤所孕育。

酒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古今如此。三国时期的曹氏父子等建安文士崇饮美酒,“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留下有《短歌行》《于谯作诗》《芙蓉池作诗》、同题共作《公宴》及赠答诗等,这都是在举杯高会、酒酣耳热中完成的。这些是诗人自由发挥、抒情言志、体现个性表达丰富而真挚情感的真实流露,充分展示了建安公宴诗的独特艺术个性。这虽是时代使然,但也是他们久已形成的生活习俗和深沉的酒情结的自然展示。

[1]安徽亳县《曹操集》译注小组.曹操集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王赛时.中国酒史[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0:72.

[3]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4]赵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5]梅家玲.汉魏六朝文学新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6]王巍,李文禄.建安诗文鉴赏辞典[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7]魏宏灿.曹操返里考述[J].池州学院学报,2013,27(5):8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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