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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滨逊行为的殖民者特性

2015-12-16汪愫苇

关键词:鲁滨逊小岛

汪愫苇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鲁滨逊行为的殖民者特性

汪愫苇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鲁滨逊因海上冒险而流落荒岛、开疆拓土、驯化奴隶,并建立了对小岛的所有权。但随着他私人领地的扩大,其行为已超出了自卫的界限,其行为的合法性也越来越令人难以信服。虽然小说强调他与仆人之间关系的建立系出自真实意思的表示,但鲁滨逊完全主宰着仆人的身体和精神,并将其划为阶级社会的最底层。随着小岛管理体系日渐完善,鲁滨逊的帝国也逐步成熟,他本人也成为殖民主义的代言人。

鲁滨逊;拓荒;驯奴;殖民主义

如罗素所言:任何生物其实都在尽其可能地将周围的环境转化成对自己或后代有用之物。原始积累这一理论如原罪一般被用以分析政治经济。在经济学家分析国际贸易时,他们总认为独居于世人之外的鲁滨逊是这一领域最早的领军人物。小说将鲁滨逊刻画成为一个理想的新兴资产阶级形象,他“似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体现着不同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1]《鲁滨逊漂流记》也似乎成了“我们这个文明社会的神话。它们的基本情节、它永恒的意象,表现了主人公不屈不挠的追求”。[2]因此卢梭建议,“每一个处在成长期的青少年都应该读《鲁滨逊漂流记》,而马克思则用其来解释经济理论”。[3]作者对资产阶级在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冒险进取精神亦是大加赞扬的。不仅如此,在资产阶级哲学家眼中,鲁滨逊小岛拓荒行为、与“星期五”主仆关系及其对小岛的拥有都是合理、合法的。

但是,如詹姆士·乔伊斯所言:他(鲁滨逊)是英国殖民时代盎格鲁·撒克逊精神的代表,具有独立坚强和精明掠夺的双重性。因此,近年来的评论家多将《鲁滨逊漂流记》视为“一个白人殖民者征服荒蛮之地、开化野蛮人的殖民隐喻”,[4]甚至把该书看作是“几个世纪以来殖民主义思想的一部宣言书、教科书”。[5]

和《珊瑚岛》、《所罗门王的宝藏》等作品一样,《鲁滨逊漂流记》中的“他者”(或土著人、或黑人)都是如此不堪:或愚昧无知、或残忍好斗,甚至嗜血成性、杀吃俘虏。正如威廉·阿伦斯所言:“每每西方人(欧洲人)征服并占有一片‘新大陆’时,便会臆断有‘食人族’的存在。这其实只能证明他们对‘食人族’心存惧怕,而并不能证明他们真实存在。”[6]7彼得·休姆同时加以注释:“‘食人族’只存在于殖民话语中,用以描述野人们残忍地杀食人肉的行为……但最主要的问题是欧洲人为何如此渴望找到证据以证明‘食人族’的存在?”[6]4或许,这一说法就是为了给其殖民行为找个合法理由。而那些被正面刻画的土著人似乎是天性使然,等待随时成为白人的奴隶,这也成了白人与黑人(或土著人)主仆关系合法性的证据。

从小说的叙述来看,鲁滨逊的行为随着他私人领地的扩大,随着小岛人类数量的增加,他那殖民者的特性便暴露无遗。

一、关于开疆拓土和土地“合法性”问题

鲁滨逊不安于现状,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在不知名的海域沉船,被孤独地抛在不知名的小岛上,成为唯一的幸存者,遭遇了人生巨大的不幸。但他不畏艰险,在荒岛上与自然斗争,靠着坚强的毅力和勤奋劳作,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自由之王国”。他勤劳、智慧,更重要的是他很节俭,以理性征服自然。他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冒险家、实干家。

鲁滨逊也是幸运的,他之所以能够在荒岛上生存下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心灵手巧、足智多谋,也是因为岛上有适宜的气候条件及丰富的自然资源。他没有衣服遮身,但小岛处于热带,有衣服也几乎不会穿;他没有充足的粮食,却在岛上发现了他熟知的物种:葡萄、橙子、柠檬、山羊、乌龟、烟草;他晒制储备葡萄干、用兽皮缝制衣服、伐木造船(虽未成功)、制作陶罐、编织篮子;他驯化了当地的山羊,建造了自己的牧场……从而达到了他开发荒岛的最高境界——确定了人类的支配地位。更为神奇的是,“上帝让庄稼不用播种就生长起来”,[7]65他靠沉船上的种子在异国他乡种出了和“英国的大麦完全一样”的庄稼。[7]65生在荒山野岭的他能够吃上面包,喝上羊奶,过着英国贵族式的生活。

当然,在鲁滨逊平静地独居小岛的前十五年间,他从未发现有其他人类的踪迹,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我是这里至高无上的国王和君主,对这里拥有主权。如果我可以把它转让……(这)同英国采邑的领主完全一样。”[7]84他似乎认为自己拥有小岛及岛上的一切,但这一切属于鲁滨逊吗?他是否有合法的所有权呢?是否如卢梭所言——“只要他(鲁滨逊)是那荒岛上的唯一居民,便是岛上的主权者”?[8]8

瑞士法学家瓦特尔认为:“任何土地,只要没有明显的耕种痕迹,没有常住居民,也不附属于某一大国,便可被看做是无主地,即无人占有的。”[9]既然无主物先占人取得所有权,似乎鲁滨逊理应成为小岛的所有者。但野人们也经常光顾小岛,把它作为杀吃俘虏的场地。那么,谁才是最初占有者呢?“要认可对于某块土地的最初占有者的权利,就必须具备下列的条件:首先,这块土地还不曾有人居住;其次,人们只能占有维持自己的生存所必需的数量;第三,人们之占有这块土地不能凭一种空洞的仪式,而是凭劳动与耕耘,这是在缺乏法理根据时,所有权能受到别人尊重的唯一标志。”[8]28把是否有耕种痕迹作为主要的衡量标准。由此可断言,野人们绝不是小岛的主权人,更何况,他们不可能,也绝不懂得如何对小岛的所有权提出诉求。

应当承认,与野人们不同的是,鲁滨逊辛勤劳作,小岛见证着他的劳动与耕耘。“你们要知道,我现在岛上已经拥有了两处庄园……那道墙,是我从前用长木桩做成的,那些木桩后来都长成了树……在我居所附近,但更深入岛内的一片低地上,有两块种谷物的田地。无论何时,如果我需要更多的粮食,毗邻还有更多适合耕种的土地……我还有个乡间别墅……与此相邻的是我的圈地,放养着我的牲口……这里还种着我的葡萄……我常去看看我的独木舟,把船上放着或与其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7]129-131对其财产详尽的叙述展现了鲁滨逊与其周围环境无可置疑的关系。鲁滨逊认为他所陈述的一切都归于他所有,庄园、墙、田地、圈地等都可以被看作是他对小岛所有权的有力证据。财产权的确立是以占有为前提的,即对物的控制和有占为己有的意图。此处,鲁滨逊还不厌其烦着意地强调:适时地耕耘、播种;按时收获;经常修剪周围的树篱;不断地修剪好,直至它们全然符合他的心意……他其实在暗示:只要他依然掌控着小岛的一切,并有明显证据证明他有意继续在小岛生活、劳作,他就可以对这些东西提出合法的诉求。

塞缪尔·普芬道夫认为:“一旦所有权被建立,所有人就有权处理自己的财产。”[9]但是所有权并不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于人与物的共同活动中的,而是需要建立的。是应该展现种种证据,并宣称小岛是他的私人财产,还是应该一直隐藏起来?这个问题从发现脚印时就萦绕于鲁滨逊脑中,但他总是举棋不定。他的犹豫也揭示出他与小岛周围的一切并未真正建立起稳固的关系。事实上,从鲁滨逊踏上小岛的那一刻起,他的恐惧就由被海水吞没变成被野兽或野人吞食,“我的心思全集中在如何保护自己以抵御野人或野兽的攻击上”。[7]48小说也揭示他的占有行为与其对食人族的恐惧有一定的关系。可以说对食人族的恐惧是促使鲁滨逊建造围墙等自卫性建筑的最初动力。书中的叙述也表明了财产的产生是顺理成章的,因为它源自于人类最基本的权利——自卫。因此,鲁滨逊最初所获得的财产是合理的,也是绝对必需的。但随着他不断扩建住所,扩大其私人领地,直至占领整个荒岛,他的行为早已超出了自卫的界限,他自卫行为的合法性也越来越令人难以信服。

所以,一直渴望回到人类社会的鲁滨逊在沙滩上发现脚印的第一反应是无比的恐惧:“如遭五雷轰顶,活像大白天见到了鬼。”[7]131原因只有一个:他发现自己对小岛的拥有实际上只是一种幻觉。正如大卫·斯普尔所言:“殖民者的权力,即使不依赖受殖民者的同意,也至少依赖受殖民者的存在。没有对象,权力还可以是什么呢?”[10]244正是脚印的发现驱使他去寻求秩序和文明,促使他做出决定:在回到人类群体前,必须要确定对小岛的统治权。随着小岛人丁的兴旺,鲁滨逊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岛上的“国王”,因为岛上的百姓都亏欠他的救命之恩。此时,他可以大胆宣称“整个小岛都是我的财产,因为我享有无可争议的主权……我是他们绝对的统治者和立法者。”[7]202这对于受过欧洲教育的西班牙人和船长等人而言,解释这一切一点也不难,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了岛上的“英国总督”。

实际上鲁滨逊的成功极大程度上归功于他从沉船上取得的武器和《圣经》——殖民者海外开疆拓土的主要工具。而《圣经》则是他驯化忠实奴仆的必备之物。

二、关于驯奴和主仆关系“合法性”问题

苏里和星期五是鲁滨逊两个忠实奴仆,两人最终都得到了精神的救赎,皈依了基督教。

与摩尔人相比,身为白人的鲁滨逊有着种种优势:勇敢、智慧,更重要的是对自由的追求。同为海盗的奴隶,鲁滨逊和苏里有着天壤之别:刚成为奴隶的鲁滨逊期盼着能被西班牙或葡萄牙的战舰抓获以获自由。虽然获得自由的机会直到两年后才来临,但对自由的渴望从未从他的脑海里删除。在周密的计划得以实施后,鲁滨逊成功了。

驯化苏里非常简单,或许正如海默所言:“白人就是白人,在一定情况下成为主人;而黑人就是黑人,在一定情况下成为奴隶。”[11]身处同一艘船的白人奴隶鲁滨逊对黑人苏里说:“如果你忠于我,我会让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但倘若你不以打耳光的方式向我表示忠诚,就是说,不以默罕默德之名和你父亲的胡子起誓对我表示忠诚,我也必定把你扔进海里。”[7]19鲁滨逊将苏里对自己的忠心转化成了其对神和父亲的忠心,从苏里饱含深情的言语“如果野人来了,他们吃了我,你就逃过了”[7]21来看,他又成功了。

要做好企业的财务预算管理是需要企业的各个部门之间的相互配合相互合作的。又有关部门制作出多套财务预算方案,在经过企业中的各个部门的认真挑选,选择住一套最合理有效的方案。而这套方案需要企业中的各个部门去完成的。所以说财务预算管理具有系统性。需要企业的各个部门的积极配合团结协作才能把企业的财务预算管理完成好。如果有一个部门没有将这个财务预算完成好,将会对整个系统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每个部门必须严格要求自己,认真完成制定好的企业财务预算计划。企业可以规定相应的奖罚制度。对完成好的给与相应的奖励反之对完成不好的部门加以批评教育。这样可以使各个部门更好的去完成方案。

在拯救星期五之前,鲁滨逊已经梦见了将要发生的事:“我记得在我的睡梦中……他朝我跪了下来,仿佛求我帮帮他。于是,我把他带到梯子前,让他爬上去,带他进了我的洞穴,从此,他成了我的仆人。”[7]167与星期五主仆关系的建立发生在鲁滨逊救下他的那一刻:“他(星期五)每走十到十二步就跪一下,似乎是在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就在他快到我跟前时,他再次跪下,头贴在地上吻着地面,抱住我的一只脚,放在他头上,大概是在发誓永远做我的奴隶。”[7]171一切都只是鲁滨逊的主观臆断,但无论如何,星期五成了他的仆人。

在英勇救人之前,鲁滨逊对自己行为的“合法性”进行了反复论证:首先,是为了平复胸中的怒火?因为“看到当地土著违反人性的习俗,感到极其憎恶,因而怒火中烧”,[7]144但“至于他们犯了什么罪,我根本没在头脑中想过”,[7]144于是他结论为“不妥”。其次,主动攻击?因为这些人不是过去心中所谴责的杀人犯,他们无非是没有人道主义思想和基督徒同情心的人将战斗中被俘的囚犯置于死地,而且,实际上,“这一切与我无关,这些人并没伤害我!”[7]145于是他结论为“不妥”。最后,他决定将一切“留给上帝去裁决”,[7]146等待“为了自卫而听到一种更为清晰的、来自天上的召唤,要我这么做”,[7]147于是他结论为“自卫”——只是最大程度上的自我保护,因为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吃了我,所以这是一种正当的自卫行为!终于,鲁滨逊为他的计划找到“合法”理由了。

如亚里士多德所言:驯奴和驯服动物无多大差异。鲁滨逊已有了驯服山羊的经验,故而驯服星期五不是一件艰巨的任务。可以说,“星期五的转变实际上重复了山羊被驯服这一行为”。[12]星期五之所以能成功地从野人转变成“文明”的奴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有被驯服的潜质:他的皮肤并不是很黑,而是一种让人看起来很舒服明亮的深橄榄色,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欧洲人的温柔和善的样子”。[7]172这正应了大卫·斯普尔所说的话——“在殖民地社会,殖民者会强调他们和受殖民者的巨大差异,藉此巩固自己的地位。然而,矛盾的是,殖民者又会强调,受殖民者基本上与自己是相同的,唯其相同,才有接受殖民者驯化的条件,才成为殖民者进行‘开化’任务的道德和哲学前提。”[10]239

驯服星期五的过程充分体现了鲁滨逊的智慧和耐心,这一过程大体可分为两个方面:外在的改变;内在的重塑。

外在的改变较为简单。首先,眉清目秀的野人有了自己的名字——“星期五”。当然,名字是为了纪念他获救的那一天,但同时也表明了鲁滨逊对他的恩惠。其次,对他进行外在“包装”,赤身裸体的他现在的穿戴已“与主人无异”了,连“老天看了他的这身装束也会满意的”![7]176

内在的重塑包括:确立他的从属地位并给予心灵上的震慑,对他进行技能和语言训练,并最终完成了精神救赎。

将星期五安排在两道围墙之间的小帐篷里,鲁滨逊还设置了“自动防盗警铃”,并且还采取了其他安全防范措施,诸如:“每晚把武器全部收到里面来”。如鲁滨逊所说,这些防御措施其实都是不必要的,因为“他(星期五)把全部的爱心都先给了我,就像孩子对父亲那样。我敢说任何情况下他都会为保护我而牺牲自己。”[7]177实际上,这样的安排也时刻提醒着星期五的“从属地位”。鲁滨逊还进行了分工:“我又划了一大块地……星期五这时心甘情愿地卖力干活,并且乐在其中。”星期五似乎无师自通,明白财产的法则和资本主义收入分配的神秘之处,对主人的分配非常理解,并说主人为他干的活比为自己干的还要多,“只要我(鲁滨逊)教他如何干,他会更卖力工作的。”[7]180鲁滨逊改革创新组织管理,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他虽然有枪,但不是仅靠武力驯服星期五,他让星期五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的地位,所以,在关键时刻“秀”一下他武器之威力,以起到威慑作用,使星期五对其完全屈从。

当然,技能的训练主要指的是为主人服务的技能,语言主要指听懂主人的指令并满足其要求。所以星期五学到的第一个重要词汇是“主人”。事实上,这些文明的欧洲人亦有学会野人语言的能力,小说中的西班牙人即可充当鲁滨逊和星期五父亲的翻译,“因为他可以很流利地说他们部落的语言”。[7]203但是,鲁滨逊从未想过学习野人的语言,一心只想教会星期五说英语。丹麦学者菲利普森揭露了帝国主义通过语言文化独裁侵蚀其他语言文化,通过英语和其他语种之间不断建构物质和文化上的不平等,来坚持和维系英语的主宰地位。[13]看来,鲁滨逊不仅要成为星期五的主人,还要成为其精神的主宰。

精神的救赎是驯化星期五最关键的一步。在鲁滨逊的引导下,这个泯灭无知的异教徒,野蛮残忍的食人生番“渐渐地睁开双眼……他变成一个我生平少见的虔诚的基督信徒。”对星期五的救赎工作出色地完成了,他是如此虔诚,决定跟随主人“去基督徒的国家,并绝无二心,完全彻底地服从我的命令”。[7]205-206

卡尔·塞林格教授对鲁滨逊和星期五的关系进行了假设性的论证:假设一,鲁滨逊不正当地偷取了星期五的财产;假设二,第三方非法盗取星期五的财产,并在离岛之前卖与了毫不知情的鲁滨逊;假设三,鲁滨逊撞上星期五,并致使其身体受到严重伤害……[14]当然,如果任何一种假设发生,鲁滨逊都应赔偿星期五的损失,并为自己所犯下的罪给予经济赔偿。但事实是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所以,鲁滨逊并未有任何侵权行为,主仆关系的建立是出自于两者真实意思的表示。既然“一个人可以转让自己的自由,使自己成为某个主人的奴隶……是为着自己活下去”,[8]10那么,星期五转让了他的自由,成为鲁滨逊的仆人,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但是,“人的自然自由不受人间任何上级权利的约束,不处在人们的意志或立法权之下,只以自然法作为他的准绳”,[15]即使是对立法者(鲁滨逊),自由又如何可以转让?

三、关于对小岛的“后殖民”统治问题

在完成资本最原始的积累后,鲁滨逊放慢了开发小岛的脚步。自发现岛上脚印后的十年间,他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但是,星期五的到来却又燃起了他的殖民扩张情结。正如哈根所指出的:种族主义与物种主义源于同样的殖民主义意识形态。[16]5鲁滨逊不经意间成了种族主义和物种主义的代言人。

如前所述,星期五到来前,鲁滨逊在梦中已经预见了将要发生的事:我救了一个“野人”的命,他成了我的仆人。因此,当他救下星期五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野人”应发誓永远当他的奴隶。之所以被鲁滨逊称为“野人”,主要因为:星期五的肤色与欧洲人不同;说的既非英语,亦非欧洲其他语言;更主要的是他不是基督徒。星期五的体力总是惊人,干活效率很高,但是,在他遇到问题时,他总表现得手足无措,并需要“主人”动脑筋想办法。驯服星期五之后,鲁滨逊在小岛上进行社会分工,他的帝国计划便迈出了第一步。

其实,在鲁滨逊看来,只有欧洲基督徒才符合“人类”的标准,才能以“文明”的方式与之相处。一直以来,他都抱着“除非发现比吃人的生番更文明的人,才敢与他们交往”[7]141的想法,当然,他最渴望的是遇到欧洲人(虽然他对西班牙人依然心存芥蒂)。在星期五落户小岛的第三个年头,有二十一个野人和他们的三个俘虏来到小岛,此时的鲁滨逊已不再犹豫不决,他当机立断,与星期五准备好枪支弹药,斗志昂扬地准备投入战斗。战斗开始前,他又一次为其行动合法性寻找理由。对他而言,野人们是无辜的,但“星期五倒是可以担此重任,因为他和这群人是公开的敌人,跟他们处于战争状态。他去攻击他们倒是合法的”,[7]195但这不能成为鲁滨逊主动攻击的理由,因此,他决定“等待上帝的感召,按照上帝的指引行动。”[7]196当他得知俘虏中有白人时,他找到合法的攻击理由了,战斗也得以展开了。星期五应该感谢俘虏中的白人,因为他的父亲同时也顺便获救了。

现在,小岛已经有四个人了,帝国已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管理体系。鲁滨逊同样把新来的两个臣民安置在内墙和外墙之间,以示地位等级的差异。他公正、严明,却又不失包容——“在我的领土上我允许宗教信仰自由”。[7]202但是,在他的臣民中,他只和那个西班牙人认真交谈过,并接受了他的建议:再开垦更多的土地。鲁滨逊此时对小岛臣民又一次进行分工:由星期五父子开垦土地,西班牙人监督并指导星期五父子的工作;而他自己只做做示范,除此之外,便不再从事过多的体力劳动了。

如哈根所言,当殖民者“入侵并成功定居下来,或者,至少在管理结构得以建立之后,他们便会有意无意地通过从欧洲帝国输送动植物以饲养种植,移民欧洲人口等方式加强、促进其对环境的影响”。[16]6当鲁滨逊需要编制竹筐时,他试图在岛上找到合适的树枝,并期待它能如“英国的柳树一样坚韧”。[7]90当小岛上长出大麦时,鲁滨逊惊愕、困惑,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泪水涌出眼眶。让他如此心存感激的主要原因是:这大麦与英国的大麦完全一样。

随着小岛管理体系日益完善,英国大麦的种植面积也在不断扩大。鲁滨逊同时也希望增加小岛上欧洲人的数量。首先,“拯救”那些与野人们和平相处的西班牙人。但是,在那个西班牙人和老野人出发前,他和西班牙人立约(实际上是口头协定,因为没有墨水):“如果有人叛变的话,他们都要和我站在一起并保护我免遭叛变者的攻击,无论去哪都应绝对听候并服从我的命令。”[7]208其次,救助英国船长。他与船长同样也立约:“绝不能冒犯我在这里的权威……必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必须无偿地把我和我的仆人带回英国……同时还要时刻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永生不忘。”[7]214鲁滨逊不仅仅依靠法律来守卫自己的财产,同时还利用宗教信仰将臣民们欠他的救命之恩转化成对上帝的义务,从而支配他们的思想。

鲁滨逊对小岛的主权已不可置疑了,但是,“所有权并不能必然地转化成充满感情的家园”。[16]82因此,他最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英国家乡。但是,对小岛的远程“遥控”并未结束:把岛上的土地加以划分分给他的臣民们,偶尔到小岛视察逗留一段时间,不时地给小岛供应给养……

四、结语

漂落到不知名的荒岛,鲁滨逊便假定对这块陌生土地的拥有权,花费劳力使这块“新”土地变得富庶起来,为了使自己生活得更舒适而滥用环境和动物资源,以及对山羊的驯服并在小岛成功栽种“英国大麦”等种种行为都完全符合阿尔弗雷德·格罗斯比的“生态后殖民主义”,[16]3也正如哈根所言,《鲁滨逊漂流记》全面呈现了“殖民主义基本要素”。

他每次出海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劳力和更高的经济利益,“超乎寻常地扬名立万”。[7]31无论是在荒岛,还是返回了文明生活,他的性格都是严格屈从于经济利益。虽然他总是处于被“他者”(野人)吃掉的恐惧之中,但结果却是:他本人统治着小岛,占有着土地及土地上的动植物资源,甚至连“他者”也最终成了他忠实的奴仆。他的种种行为已然超出了合法的范围。

甚至他自己也开诚布公地承认“(小岛)现在已经宛如我的一个新殖民地”,虽然他已把岛上的土地分给后来的居民,但他“自己则保留了全岛的所有权”。[7]258在他完成资本的最初积累后,他那殖民主义者的海外扩张、海外掠夺的意图和行为就已非常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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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文双全)

On the Colonist Identity: the Behavior of Robinson Crusoe

WANG Su-w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hui Science and Technology University, Fengyang 233100, Anhui, China)

In the adventure on the sea, Robinson Crusoe was drifted to an isolated island where he finally acquired its ownership by exploring and expanding his territory and taming and training slaves. However, his behavior went out of the limit of self defense in the enlargement of his private territory, and his behavior was thus gradually made unconvincing from the angle of the law. In the novel,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relationship with his servant was emphasized as the truth but Robinson completely made control of the body and spirit of the servant who was classified into the bottom of the class society. It is obvious that the empire Robinson built turned to be matured step by step and he himself became a spokesman for colonialism with the continuous improvement on the management system of the island.

Robinson Crusoe; wasteland pioneering; salve taming and training; colonialism

2014-11-20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SK2013B140);安徽科技学院人文社科重点项目(SRC2014354)

汪愫苇(1978-),女,安徽霍邱人,安徽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I561.074

A

1671-9247(2015)02-00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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