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阳湾渔者的片钩

◎文/杨春风 图/张亚如 Text by Yang Chunfeng, Photo by Zhang Yaru

绕阳湾渔者的片钩

◎文/杨春风 图/张亚如 Text by Yang Chunfeng, Photo by Zhang Yaru

退海之地的盘锦素以“九河下稍”著称，地域特点是“多水无山少树，苇塘潮沟遍布”。史上盘锦农民的生产生活也由此呈现出三足鼎立的形态：捕鱼摸虾、晒盐熬碱、耕地种田，具体以哪一项为重心，得看当年的年景，通常是“涝捕鱼虾旱晒盐，风调雨顺种庄田”。

早年生活在这里的一些农民实在是集渔者、匠人为一身。时至今日，这种结合不再紧密，也不再普遍，仅盘锦的绕阳湾还存有这样的渔者，并传承下来一件名唤“片钩”的渔具。

竹铁木的复合型工具

片钩是一个很大的家伙什，又因陌生而显得尤其扎眼。

片钩的主体构造，是一根长长的竹劈子，至少有6米多，宽度只有5厘米左右，这使它整体看上去颤悠悠的，似乎要断了，却又总也不肯断。在这竹劈子的一端，相互间隔50厘米的样子排列着7枚铁钩，一顺水被绑在竹劈子的同侧，用细铁丝紧密地捆缠着。渔者张亚镇说，其中头一枚铁钩叫“头钩”，余下的统称“边钩”。

竹劈子的另一端，又捆绑着一根约有两三米长的木条，宽度与竹劈子等同。张亚镇说这长木条没有名字，如果一定要给它起个名字，充其量也就叫“木柄”。木柄的一端呈现着自然的弯曲，确切地说，是人为将其弄成了一定的弧度，模样很像数字“7”，其作用是挥动竹劈子。因为竹劈子是那样的软，自己本身无法行动。木柄之于竹劈子的作用，有点儿类似以鞭竿挥动鞭鞘。

张亚镇正在用片钩冬捕

也就是说，细长的竹劈子绑上7枚铁钩，再缠上一根木柄，就是片钩了，其实是一件由竹、铁、木三种物质结合而成的复合型工具。人类最早的复合型工具，是在经过凿制的石块上绑上木棒，它有效延长了人类的手臂，使之可以采摘原本够不着的植物果实，也可以由此把石块抛掷得更远更有力，从而击中原本逮不着的猎物。漫漫又漫漫，多少年过去了，这种类型的工具竟仍然存在，且作用也保持着高度的雷同，即延长人类的臂膊，使之可以抓住原本抓不着的水中游鱼。或许时间所能带来的变化，并不如我们时常所感叹的那般巨大，至少在片钩上还残留着人类童年的影子。

多捕黑鱼等大个儿鱼

作为一种渔具，片钩主要用于冬捕，即冬季的渔事活动。

片钩并不能单独使用，必得与冰凿搭个伴儿。冰凿俗称“冰镩子”，铁木结构，铁质的尖头，库里装根圆木做把，把上再横一根细短圆木做柄，也是一种复合型工具。操作之时，需先用冰镩子在封冻的河面上凿出个冰眼，通常都凿成圆形，直径30厘米即可。然后，把片钩顺进冰眼，一下再一下地在水里来回掏，宛如拿掏灰耙从灶坑里扒灰，频繁的往来中，鱼们就会被头钩或边钩给带上来了。

从这点来看，片钩取鱼的性质也还相当原始，仍遵循着“碰”字，讲究的只是个概率，渔获的多寡显然跟水中鱼的稠度密切相关。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片钩取鱼没有技术性。张亚镇说，片钩看似操作简单，技术含量却是很高的，一般人连拿都拿不起来，更别说进水钩鱼了。而且片钩十分灵敏，哪怕是钩到个草棍儿呢，你都能有明显的感觉。当它钩上大鱼的时候，你的反应就很关键，得立马就把片钩抽出来，不能往回倒，倒一下鱼就会脱钩跑掉了。这活儿需要经验垫底，寻常人操弄不了。

难以操弄的片钩，钩捕的也多是大体型的鱼，最常见的是黑鱼。稔熟河情、鱼性的张亚镇说，黑鱼是一种惰性很强的鱼，用其他方法比如“赶簿”捕鱼的时候，黑鱼就不会顺着你的意思跟着水流走，而会常常溜边儿，一扎扎一堆。所以想捕黑鱼，就得在河边打冰眼，用片钩来捕。还有鲶鱼，鲶鱼属于“底鱼”，也就是好沉底儿的鱼，这不同于草鱼等“浮鱼”和鲫鱼等“中性鱼”，也需要用针对性更强的片钩来捕，片钩捕起来才最有收获。

最具美感的自制渔具

相对于赶簿、挂丝网子等渔猎方式，片钩取鱼比较具有独立性。前者都是集体性质的，至少需要十几个人的通力合作。片钩则不然，即使一个人也可以进行，拎个冰凿，再扛上片钩，就可以去凿冰取鱼了。在苍茫的河冰上，远远看见一个人埋头挥动着长长的片钩，一下再一下，那孤独的意境颇具美感。

其实美的不单单是这种行为，这种行为的道具即片钩本身也是美的。这个物件虽然粗简些，也单薄了些，却也同样孤零出了一种难以忽略的美来。如果有谁有闲来搞个渔具选美，想来最具孤独美感的渔具定非片钩莫属。更有趣的是，这种渔具全是自制的。

使了大半辈子片钩的张亚镇说，他6岁起就跟父亲下河捕鱼，当时父亲就用片钩，也自制片钩，手艺则是从爷爷那儿传下来的。迄今张亚镇家还支着一个小型烘炉，专为打制片钩所用的铁钩。他说无论现在的产品多么丰富，你在市面上也看不到有卖这种铁钩的，只能自己打。张亚镇的双手黢黑而皲裂，却是十分灵巧。

据致力于盘锦地域文化研究的学者刘长青介绍，片钩极有可能是盘锦地区的独有渔具，据他所知其他地区都未曾出现过。事情之所以如此，他分析或许是缘于只有像盘锦这样小河小沟小汊很多的水域，才适合这种渔具，而大江大河倒不适用。他还说，前人对片钩的发明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一定尝试过多种材料。比如木板条之类，试过才知道这东西易折，浸足了水还会变沉。或许还试过铁条啥的，这东西又不会随水流弯曲。屡屡尝试后，可能才最终选定了竹劈子，竹的柔韧性是其他材质所不具备的。看似不起眼的片钩，实在是饱含了时光和智慧的。

Piangou - Unique Fishing Gear in Raoyangwan

P iangou is mainly used to catch fish in winter. It is mainly composed of a long bamboo strip, about six meters long, with seven iron hooks tightly bound at one end side by side. According to Zhang Yazhen, a local fisherman, among the seven iron hooks, the first one is the major one and the rest are supporting. The bamboo strip is equipped with a wooden handle at the other end.

Usually, piangou is used together with the iron-wooden ice chisel. People use the ice chisel to cut a round hole in the frozen river. Then they put piangou in it and keep churning back and forth. In this way, fish can be cau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