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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的红薯

2015-11-28杨巧丽

辽河 2015年11期
关键词:馍馍白面烤红薯

杨巧丽 笔名兰玲,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协会员。2006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在《山东文学》、《辽河》、《博爱》、《当代小说》等多家刊物发表作品。出版有散文集合集《小树林的月光》、散文集《绽放的铃兰》。

温馨的红薯,温情的记忆,吃进我肚子里的红薯能筑起一段长城,每一块红薯就是长城上一块瓷实厚重的砖头。

——题记

最初的记忆里,老家是没有红薯的。无论是坡上平展展的地块,还是五里坡一层一层的梯田,从秋天开始播种,到烈日炎炎的夏天,大片大片的麦苗,站到地头,看不到彼端,用“一望无际”来形容毫不夸张。麦苗经过一冬一春的生长,由青转黄,由张扬而沉甸,从“碧海荡漾”而到“金色波浪”,秋播夏收,寒来暑往,蓄满了农民一年辛苦的希望和喜悦。夏收是最为繁忙的季节,“虎口夺粮、颗粒归仓”是当时最为时髦的口号和标语。生产队两个大场堆的全是麦子,社员们夜以继日地进行收割、脱粒、入库等一系列劳作。队里有一间特别高大的房屋,叫库房,是用来存放队里的农用工具的,刚刚脱粒出来的小麦也要暂时存放到里面等着分给社员们。库房特别高大,不同于一般人家的住房,平时是不允许人们随便进入的,尤其严禁小孩入内。有一次,我额外得到允许,可以跟随家里大人去库房,这个消息让我心里像得到特赦令一样地欢喜。带着急切、好奇的心情来到库房,我看见左边空地上摆着很多农具,墙上挂的也是。而右边堆的是刚刚用脱粒机脱粒好的麦子,听大人们说,马上要分给社员们的,所以没有装袋,但见麦粒不知使了什么魔术,竟然乖乖地躺在砖地上,躺成一座别样的麦山,“山顶”快要接近房顶。有几个小孩爬到麦山顶上玩,我是不敢的,只有羡慕的份儿。

新麦下来了,妈妈会挑一个好日子淘麦,晒麦,晚上去队里磨坊,磨出细白细白的小麦面粉,第二天就给我们蒸大白馍馍吃。这大白馍馍就是我们的生活主食。运城面粉是出了名的的好,又白又细,蒸出的馍馍宣腾腾的,吃到嘴里还有一股香甜,所以是运往全国各地的畅销粮。可是后来,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田地里种的麦子少了,红薯栽种面积被扩大,成了主打农作物,每年分到人家的红薯上千斤。高粱、玉米等秋粮作物品种也多起来了,白面馍馍被形形色色的有色馍馍代替,吃到嘴里的白面馍馍就少多了。这些有别于白面馍馍的有:黄面馍馍、谷面馍馍、红面馍馍、黑面馍馍。黄面馍馍是玉米面做的,谷面馍馍是小米面做的,红面馍馍是高粱面做的,黑面馍馍是红薯面做的。秋天生产队收了红薯,把红薯分到各家,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就开始了对红薯的储存和加工。首先是把完整无伤疤、无病斑的红薯存放到红薯窖,窖口盖上盖子以保持窖中适当温度和湿度,这是储存红薯最基本的方法,红薯可以在窖里安稳地度过严冬,直到第二年开春。有伤有病的红薯是不能入窖的,否则,会使窖里的红薯全部烂掉。看着屋里地上还堆着那么多不能入窖的红薯,我发愁地问妈妈:

“怎么办呢?妈妈。”

妈妈笑着说:“怎么,忘记去年是怎么弄的吗?”

“还擦红薯片啊!”

“你说咋办,天天吃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成吗?”

“不成不成!”我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天天吃红薯啊,那还不得把胃给酸死、烧死!可妈妈也没有好办法。哎!还是把红薯擦片晒了吧,晒干了好储存, 磨成面粉蒸黑面馍馍。

一说到馍馍,我就想起那又白又宣的白面馍馍,胃里的馋虫响应似的咕咕直叫。但现在家里只有黄面馍馍,我已经好久没有闻到白面馍馍的味儿了。妈妈说,黄面馍馍也快吃不着了,到了冬天就要吃黑面馍馍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红薯拨成几堆,先挑伤口大的拾筐,洗去皮上的浮土,晾干,用擦子把它们擦成片。天气很好,太阳红红的,妈妈要我和姐姐把擦好的红薯片拿到自留地摊开晒。我们到地里一看,好些人家也摆了红薯片在晒。黄黄的土坷垃上白白的红薯片,像各自为政的版图,一面倾诉着丰收的喜悦,一面叹息着难以下咽的愁苦。黑面馍馍的不如人意可想而知,吃过它们的人都知道,刚蒸出来的时候,还热乎乎甜丝丝地让人馋上几口,可是等凉了以后,那馍馍便变得如铁块一般的硬,难以下咽,而且吃多了,大便干燥,拉不出。黑面馍馍要多难吃有多难吃,这是人所共识,也成了大家共同面对的难题。

聪明的妈妈想出一个“二面馍”的新食品,来解决这个难题。所谓二面馍,就是把白面和其他面粉搀和起来蒸成馍馍,以此来缓解胃肠过多接收秋面馍馍带来的不舒服。二面馍中,以黄面和白面掺和起来蒸的馍馍最好吃。我读高中时,每周回家都带二面馍,那些吃不到二面馍的同学都挺馋得慌呢。红薯面也被妈妈改良出一种新的吃法,叫酿皮,就是把红薯面和好,做成饼子的形状,放在锅里蒸,蒸熟以后切成小方条,用盐、葱、蒜、酱油、醋拌好,当菜吃,这样的吃法自然比黑面馍馍好吃多了。还有一种吃法,是压河捞,类似于面条,熟了以后盛在碗里调点盐和葱花,就是美食。种的麦子少了,白面馍馍一般逢年节才吃,平时就吃二面馍,有时候馋了怎么办?妈妈就给我们做“漏蛙谷(音译)”吃。这名字听起来很雅,但若解释一下,说不定有人还不敢吃了呢。所谓蛙谷就是小耗子,耗子是非常令人厌恶的东西,但是刚出生的小耗子像一团团粉红色的肉丸,非常可爱。老家人把小耗子称作“蛙谷”,我无从考证它的因由,但我们对以此冠名的食物非常喜爱。漏蛙谷虽然是汤面,但它却是用全白面做的,相当于改善生活,娃娃们巴不得天天吃呢。

寒冬的夜,在生产队的饲养室,拢起了一堆柴火,灼热的灰烬堆里总是隐藏着一些让人惊喜的秘密。那是饲养员及巡夜的社员为自己准备的夜宵——烤红薯,却常常成为一些淘气小子们嘴里的美餐,因此,哪家小子被逮住了,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我们小学校有块农田,种过棉花,栽过红薯,秋天,由老师带着学生去挖红薯,美其名曰劳动课。我上二年级时,班里下来一个留级生叫祥娃,他呢,学习上根本就不开窍,连简单的一加一等于几都算不清楚,都蹲了好几级了,还是笨得像头驴,后来就一直跟着我班往上升,好在那个时候不说升学率什么的,否则一年年地拖我们后腿,那可是永远也翻不了身的啊!他学习不行,干活却能下蛮力气。那年挖红薯的事儿我还记得几件。一是我偷吃了一块生红薯被告状,挨了爸爸的训导。二是地里挖出一窝大红薯,让大家呼唤叫好,不过那时人们还不晓得吉尼斯这玩意,否则说不定还会去申请吉尼斯纪录呢。三是那个留级生祥娃,逞能,使镢头挖,抡起来猛干,一不小心镢头碰到我们一个同学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惹下这么大的祸,全校师生大为恐慌,把先前那点惊喜给吓回去了。好在那镢头生锈,他的力气还不足够大,同学也只是小伤,没伤及脑骨头和大脑智力,这事最后怎么处理,我不得而知。

红薯只要不蒸成馍馍吃,还是备受人们欢迎的食物,红薯的吃法很多,烤红薯,蒸红薯,煮红薯,这些都是常见的吃法。烤红薯是倍受欢迎的口味。冬天,家里生一个火炉子,火炉子是爸爸盘的,炉面不是平的,中间靠着火口一圈凹下去,圆的,有搪瓷脸盆一样大小。晚上,地里活、家里活都忙完了,妈妈挑出一些大小适中的红薯,围着火炉的凹槽放一圈,然后把用坏了底子的搪瓷脸盆扣到火炉上,过一会儿翻一下红薯,过一会儿再翻一下,妈妈还要把炉子里的火弄到适中,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弱,这样做可以使红薯既不能烤焦,也不能烤成夹生的。一段时间后,红薯烤熟了,馨香的味道熏满冬天清冷干燥的屋子,我们姐妹几个便围拢过来,在叽叽喳喳你争我夺的笑闹声中各自挑一块红薯吃起来。

红薯又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嘴里发酸,胃里打嗝,消化不好,也会让人生厌。于是,妈妈又想出新的吃法,炸油糕,烙饼,甚至炒菜,炖菜……反正,厨房里能做出的花样基本上都使上了。我爱吃的妈妈都记着呢。爸爸妈妈第一次去学校看我,带了一大袋红薯。可是宿舍不让用电,怎么吃呢?我只好把红薯半送半寄放在辅导员(就是班主任)宁太宿舍。辅导员两口子都是我老乡,我和他们很投缘,他妻子新草待我如妹妹,以至于有同学误认为我们是姐妹俩。他们做饭时会蒸些红薯,我有时去吃点,而每次去他们家吃红薯,就像吃他们的东西一样,总是感觉不自在。这样,一大袋子的红薯几乎全被他们二人吃掉。

改革开放以后,老家的地恢复了种小麦的生产,红薯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基本上消失了,很少有种的了。因为那块土地本来是盛产小麦的,成片成片的小麦覆盖着大地,倾注着人们一年的辛劳。红薯这玩意就成了稀罕物,成了高档的美味食品,商店里时常有出售的薯条干之类的小食品,街道路旁常常看见有人用大桶似的铁炉子烤红薯叫卖,虽然那味道和小时候爸爸盘的小炉子里烤出来的味道一样美。但我很少去买来吃,因为在我眼里,那是一种被商品化了的做法,吃出的味道不仅仅是红薯,还有钱,还有商品。我还是喜欢自己做一些熟食来享用。去市场赶早市,买来一袋子红薯,准备做我从小就喜欢吃的红薯食品。周末,帅气的儿子领回我的准儿媳妇回家,我给他们做红薯油糕吃,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问儿子和儿媳妇:

“好吃吗?”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好吃!”

儿子说:“妈,真好吃,剩下的我们带走吧!”

“好啊。我做得多,本来就是让你们带回去吃的!”

(责任编辑/李亚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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