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欲罢不能的记忆
2015-11-28白云苍狗
文_白云苍狗
沈阳,欲罢不能的记忆
文_白云苍狗
百转千回,沈阳的前世今生
少女时期,我爱上了一个青年,他送我一本《辽宁青年》。那个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在他的故乡来来往往。
四年前,我怀着五个月的身孕独自驾车1700多公里,从遥远的南方呼啸着奔赴沈阳,后备厢里装满被褥和锅碗瓢盆。
那个寒冷冬天的深夜,我终于到了沈阳。从温润的南方迅速进入零下三十几度的东北,我咳嗽得厉害,感觉糟透了。
我直接去了沈阳的一家市级医院挂急诊,挂号处有个彪形大汉,他粗声粗气地问我姓名,脖子上手指粗的金链子赫然在目,我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道,那手指粗的金链子是沈阳哥们儿的标配,据说有些人是冬天卖了金链子买貂(貂皮大衣),夏天卖了貂换金链子。
我曾经以为那是我最难的一段时光,一个新手在一辆新车里,在无边的黑夜里奔赴未卜的前方,因为另外一个人。好在这片土地没有那么暴戾,我的孩子后来就出生在这里,不慌不忙地长到了今天。我到今天都由衷地感激,感谢这片土地凛冽背后的温柔和严寒深处的慈悲。
一边厚重深沉,一边纯净温情
进入沈阳,感受到的是它作为北方大城市的满满的居功自傲感。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铁轨和时不时通过的货运火车,巨大的烟囱常年冒着各色的烟雾,无不昭示着沈阳东北重工业基地的出身。
比起哈尔滨那些沉淀了百年历史的欧式风情,长春那充满历史沧桑感的建筑和温吞的城市节奏,沈阳显得有点儿灰头土脸,不够洋气,而且又着急忙慌,跌跌撞撞。
春天的大风,夏天的暴雨,秋天的风沙,冬天的积雪,这一切让这个清朝的龙兴之地显得那么有犟劲。参观过工业博物馆,你才能深刻地认识到,这是一片多么神奇的土地,这里诞生了上百年来中国工业文明发展史上最老、最大、最有积淀和成效的战绩,每一次工业革新都无法和沈阳掰开关系,沈阳奠定了我们今天的生活。
沈阳的夏天永远都在修路,冬天永远都在除雪。这几年又多了项目:夏天要建桥,冬天要亮化。于是道路上到处都是坑洼,平均十米或者二十米就会在车道上出现一个坑,有些特立独行,有些连绵不绝,还有些调皮捣蛋,并且几乎所有的下水道井盖都低于路面,这让人觉得行走在路上,每个坑都有它的脾气,每次颠簸都有它的用意。
如果你在沈阳被嘈杂的都市感逼得无处可逃时,抽空去浑河边走走,棋盘山逛逛,世博园看看,鸟岛听听,你会发现,其实有两个沈阳,一个厚重深沉,内敛念旧,一个空灵轻盈,纯净温情。
每年春天,我都想要出去走走,一直走到南方,一直走到满眼的姹紫嫣红把心都醉了,再回到沈阳。这时沈阳的春天才羞答答地款款到来,每每这个时候,我都特别满足,仿佛穿越了时光,春天被无限放大、拉长、变慢,可以无限浪费与享用。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东北人一年就两件事,沈阳人也不例外,一是避暑,二是猫冬。
没有在北方待过的人是无法想象这里的冬天除了萧瑟还是萧瑟的那种无望。沈阳的冬天布满了白雪和光秃秃的树干,如果一定要找出别的影像来,大概只有零星的路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见脸面的画面,而你是无法揣摩那些人的内心是怎样的狂热或者孤冷。也许,冬天就是这样,它消灭一切害虫,它还原一片纯净,它带来一片死寂,它带来无穷尽的希望。
在沈阳生活惯了,养成的第一个习惯就是进门脱衣服。去本地的朋友家做客,每当看到平日正装形象的男主人穿着舒适宽松的家居服,露出调皮的脚趾头来,我都有些不知所措,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时间久了,室内外温差几十度的环境让我慢慢能理解为什么这里的冬天那么冷,这里的人们那么亲热—还有比睡衣待客或者赤膊上阵更跟你不见外的吗?
楼上的孙爷爷在初冬的时候收获了很多白菜和萝卜,他把它们储存在楼道里,每次看见我家的人都会说:“随便吃,可劲儿吃!”在冰天雪地的沈阳,萝卜和白菜是多么珍贵的礼物。
作为一个南方的姑娘,小时候的记忆中,下雪的日子代表着过年、团圆与温暖,代表着那些幸福快乐却未必富裕的美好时光。到了沈阳之后,我常常在飘着鹅毛大雪的昼夜里,望着窗外那种一天如一万年般的宁静和萧瑟,听心脏中血流过的声音。
储存的食物可以过冬,攒下的情谊明年还可以如初见,沈阳的冬日暖阳,总会令人想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老雪配烧烤,外地人全干倒
见面就唠十块钱的沈阳人一张嘴就露出天生的喜感,他们喜欢说自己是“森(第三声)羊银”,广播里经常有主持人调侃“森羊话”,例如沈阳话喊“姗姗”都是喊为“三三”,“诗诗”则要喊成“四四”。
十几岁时坐火车去北方,上来一个沈阳小伙子,刚在对面坐下就把证件啪地甩到桌面上,同时冒出一句:“我(说)大姐,你到哪儿?”我为此深感沈阳人的热情,不现场攀个亲戚都怕辜负了这片土地。
东北特色的语言在沈阳无处不在,最近广播里有这样一段广告。
女声:尔康,你都和她们干了什么?
男声:我只是和她们打打麻将聊聊天,奥体中心撸个串。
女声:啊,你都没有陪我打打麻将聊聊天,奥体中心撸个串!
男声:可是,可是我给你买了XX啊!
本地电台如果播放一则当事人醉酒后发生的新闻,主持人在点评时一定会加一句:“哥,您这是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有个调侃的说法:沈阳的支柱产业是重工业和轻工业,其中重工业是烧烤,轻工业是KTV。是的,烧烤就是这里的文化。
有这么个段子:一个合格的东北大哥在撸串的时候,身边必须有个扒蒜老妹儿,穿着白貂,扒完蒜和大哥腻歪几下就开始划拉苹果电话。大哥对面通常都有个剃“炮子头”、后脑勺上有三道褶子、挂个掉色黄链子的糙脸大兄弟,负责给大哥点烟倒酒,翻来覆去说的就是:“大哥你说得对,全对!”一般大哥喝“到位”了以后都爱说一句话:“在XX地方,我指定好使!”扒蒜老妹儿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如果这个场景发生在沈阳,那一定是“老雪加烧烤,外地人全干倒”。“老雪”是本地的一种后劲儿很大的啤酒。老雪,撸串,啃个鸡架,再来个拍黄瓜,一盘酸菜炖粉条,沈阳人的盛夏瞬间就来到!
在沈阳的大街小巷,无论是日韩料理店还是清真美食街,或者号称亚洲最大夜市的沈阳铁西兴顺特色观光夜市,你常常能看到对面那个唾沫星子乱飞、右手食指不时点着桌子、满桌子只见他不停地在吹牛、“讲真理”的沈阳人。最后在他总结性的话语中,气氛达到高潮,那些话无非是:归根到底,有钱到哪儿都好使……有困难和哥说,好使……遇到虎了吧唧不识相的,跟我扯,削不死他……
沈阳人必须爱酒,因为喝酒的人通常爱热闹,沈阳人爱热闹。你若夺了他的酒杯就等于关上他对外的大门,门里的牛吹不出,门外的喧哗进不来,就活生生急煞那个动辄掏心掏肺的实诚人。
沈阳人好交朋友,朋友来了不能不喝酒,喝少了他还不干。喝酒的人,生平无论贫富贵贱总有几个知心人,热酒下肚肠,情义溢言表。
沈阳市井而又热闹,低调又稳妥,亲切而又幽默,欢迎来沈阳,特别是那些不矫情、情真意切的朋友,若碰巧还有点江湖义气的话,那么,沈阳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