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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的批判性

2015-11-22施锦芳

当代文坛 2015年1期
关键词:批判性动物

施锦芳

摘要:单就生态文学的批判性而言,美国作家雷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的生态文学不仅优美静谧,科学实证性也较强,特别是其《寂静的春天》,对人类滥用科学技术及化学药剂导致环境污染予以了批判,进而开启了世界环保运动的元年;中国作家叶广芩则赋予动物生命“高贵而尊严”。并阐述了“敬畏生命”的文学内涵。这种略带有神秘色彩的人文关怀视角,完整了中国动物叙事的生态文学思想,具有里程碑意义。可以说,两位作家是中美两国生态批判文学及其动物叙事领域的时代人物。对比分析两人的文学作品,可窥见生态批判文学及其动物叙事的整体风貌。

关键词:生态文学;批判性;动物;高贵而尊严;敬畏生命

20世纪70年代末,随着美国社会发展,人类与自然生态之间的矛盾凸显,美国生态文学开始转向生态批判,作家雷切尔·卡森便是生态文学批评的创始者。她先后发表了《海风下》、《我们周围的大海》、《海的边缘》,特别是她在1962年发表的《寂静的春天》,将重点放在反对杀虫剂及化学药剂对自然生态的污染问题上,堪称当代绿色环保运动及生态批判文学的开山之作。进入80年代,美国生态文学更是雨后春笋般涌现,文学体裁也更加多样。诸如克雷格·查尔兹的(Craig childs)的《与动物对话》、艾温·威·蒂尔(Edwin Way Teale)的生态散文《冬日漫游》等等。此时中国已进入改革开放,文学也走出极度压抑的冬天。这时的大自然及其野生动物与人类的关系,也从过去战天斗地、不共戴天的敌对关系,转化为一种朋友关系。作家们纷纷开始对肆意破坏自然生态的行为给予谴责和批判。诸如黄放忠的《虎啸》、高行健的《野人》、胡发云的《老海失踪》、杜光辉的《呵,可可西里》、洛捷的《独霸猴》、莫言的《四十一炮》等,对为追求经济发展而疯狂破坏自然生态以及胡吃海塞野生动物的荒唐之举进行了批判。正如阿来在《空山》里批判的:“‘人都可以杀、猴子有什么不可以杀!这想法正是人类精神失衡与灵魂扭曲的过程。人类对动物的捕杀,也是对自己心灵的捕杀。”另外,诸如贾平凹的《怀念狼》、刘程亮的《一个人村庄》以及韩少功的《晨笛》等,或多或少还赋予动物以生命意识。至叶广芩,更是赋予动物“高贵而尊严”的生命意识。她曾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长期在秦岭深处蹲点。对此殷惠芬说:“叶广芩常年在枝翠林茂的保护区居住,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她常不假言自然造化之美,审视自己,悲悯一切生物。”正是有着与大自然及野生动物打成一片的生活经历,才使得叶广芩拥有更开阔的生命意识视野。叶广芩说:“我相信任何动物都有灵性。都能与人交流。”她从“敬畏生命”的角度来阐述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她的动物与人类“生命平等”的观点,极大地提升了中国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的文学视域。可以说,叶广芩与雷切尔·卡森是中美两个国家生态批判文学及其动物叙事的时代人物。

一 生态文学的伦理观

在古希腊文化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人类中心论认为:自然界存在着等级结构,智慧高的生物注定要统治智慧低、或没智慧的生物。而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却认为:动物与人类都拥有灵魂,在这方面二者的权利相等。在此哲学渊源下,西方的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一般在两个伦理视角下进行创作,即意识形态视角和非意识形态视角。黑格尔(Hegel)指出:意识形态下的生态文学是人类中心主义论调。在此伦理视角下进行的动物叙事,动物形象只是用来暗示、象征或比喻、隐喻某种“普遍性的意义”,并忽略掉生物个体的知足性和存在意义,所以动物也失去了自然界中的道德地位。鲁枢元说:“那些声称要保护濒临灭绝动物,以维护生态平衡的人,不过是出于人类绿色家园意识,只为建设一个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而已。所以这些保护是有功利心的,他们并不尊重动物在自然生态中的地位。不过,所有动物都有均等的生存权,这必须要得到承认和尊重,甚至要视其为虔诚的信仰。”而当欧洲的超验主义与浪漫文学观横跨大西洋被移植到美洲大陆时,清教徒和环保主义者们则开始反思殖民荒野时期滥杀野生动物的行为,他们认为自然界所有成员的生存和自由的权利均等,包括自然界的人类与动物。雷切尔·卡森继承了“超灵”观点,并进一步用动物视角去观察自然生态及人类社会,努力为自然生物争取平等。她的第一部作品《海底》就阐释了作家的生态哲学观。她从海底生物与海面乃至大陆、空中之间关系的解释说起:海洋接受了陆地河流和天空的雨水,在太阳照射下海底植物开始生长,他们不仅是海洋生物食物链重要而基础的一环,让大大小小的鱼得以繁衍;还释放大量氧气,供给陆地动物呼吸。若海底世界遭受人类全面破坏,灾难便要发生。这是雷切尔·卡森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的基调,在《海风下》里,她从一只水鸟、一只鲐鱼和一只美洲鳗观察和体验世界,文章一下子变得新奇而曼妙起来。雷切尔·卡森的动物视角的文学体验,能更好地帮助读者认识到动物的道德地位,并以动物的视角对人类疯狂掠夺自然资源、无情剥夺野生动物的生存权提出质疑和批判,这也提高了读者对动物的超灵感知力,拉近了动物与人类的距离。

与雷切尔·卡森优美静谧的蓝色风格相比,叶广芩的绿色生命体验源于她常年扎根的野生动物母地——秦岭。她认为:在人与自然相融时,人会产生非常本原的精神状态,当我与一株草、一个小动物相互认识并彼此相处时,你的每一次关注、每一次抚摸也都会让它欣喜若狂。人有一切情感,动物有,植物也有,我们应该像对待自己的情感一样,去看待和照顾到它们的情感。不过在这之前。中国的现代文学并未完全赋予动物以“道德地位”。施韦泽指出:中国和印度对动物的同情都是“不完整的”。在中国的动物伦理思想中,“不杀生”与“不伤生”是一直以来的伦理要求及行为准则。实质上,这不过是人类中心论观点。旨在保持人性的纯洁性,但并未赋予动物以道德地位。当然不能片面地认为,中国没有一丁点儿与动物相关的伦理,如《山海经》、《西游记》、《聊斋志异》等中国古典文学,以揉和中国佛道思想的神化及志怪方式,多多少少赋予了动物以“道德地位”,但这终究是“不完整的”,是缺少西方系统的生态文学及哲学思想的。抛却中国以生态保护主义为主的人类中心论调,即便是多少赋予动物以生命意识的生态文学,诸如贾平凹和姜戎的狼主题,虽然颠覆了中国传统的动物叙事,但仍未脱离人类中心论观点。徐江说:老贾将脱胎于乡俗的故事素材构建成一部复调小说,但在他那极具现代感的玄奇灵怪小说里,毕竟没赋予动物以完全的“超灵”。而刘程亮试图与“鸡鸭狗猪”做邻居的田园回归。韩少功的感恩动物观点等,也多是去纠结些食不食动物肉的问题。只有到了叶广芩这里,动物与人类平等的论调开始变得不简单了——那是精神上的平等。在其小说《猴子村长》中,猎人枪口下的母猴表现得无所畏惧,安然地给小猴喂奶,随后平静地去面对死亡。当动物的母性情感与人类的残忍对撞时,动物一下子变得高尚起来。叶广芩因此感慨道:这样一群有思想、有组织、有情感的灵长科动物与我们完全一样,人类不应因一己之私去侵掠它们的领地,去残害它们的母亲,拆散它们的家庭。另外,叶广芩还赋予自己小说中的动物以名字,例如狗熊淑娟、老虎大福等。赋予这些生灵可爱的名字,就意味着作家从内心里承认了动物与人类同样拥有“道德地位”。

二 “生命意识”下的动物叙事

季红指出,50年代的中国受政治上的左倾主义和“大跃进”影响,文学创作向左急行,而“人定胜天”的唯意志论也强化了人类与自然的对抗烈度,诸如李古北的《奇迹》、张一弓的《猎手》,就展现出人们对自然界及其野生动物莫名其妙的仇恨。改革开放后,面对经济开发制造出的一片片荒山秃岭,中国社会进行了反思,以人类中心论为主的绿色生态意识成了不可逆转的潮流,然而在先保护后索取的功利论调下,社会上甚至形成了被扭曲的绿色消费时尚。譬如吃,地里的庄稼,山里的果子,嘴里的肉类,一切都要纯天然和野生才好。许多具有“资源保护”意识的作家开始对贪吃及滥用自然的行为进行发难,一时间生态批判文学作品多如漫天雪片。不过王晓华指出,中国大多数的生态作家仅是从动物保护的观点来进行阐述。少有提及野生动物的生命意识的,若提及这观点,就会被“正常人”视为“怪异”。叶广芩指出,“能感受快乐和痛苦的不仅仅是人,动物也同样。它们也有‘高贵和尊严的生命。而我们,应该尊重和敬畏自然界的所有生命。”另外她还说:“现代人对待野生动物那‘无所不吃、‘无所不用的陋习应该进行批判和反思。若问森林中的老虎、黑熊之类的动物都吃些什么。肯定有其固定的猎食对象。可人呢?连来自母体的胎盘都吃,还有什么不能吃的?这是对生命极大漠视的行径。”叶广芩通过小说《猴子村长》中奉山老汉的口,来表达她对不尊重动物生命的行为的痛恨:“无论是猴还是人。都是太阳底下的活物。面对这样一些充满爱心、将生死置之度外且有灵性的活物,谁忍心开枪?那真禽兽不如!”而在其《黑鱼千岁》和《长虫二颤》等小说里,动物甚至还体现出人类的“复仇情节”。在《黑鱼千岁》中,洪水过后,一条巨大的黑鱼滞留在浅水洼,儒意外发现它后惊喜连连,他先用石头乱砸这条鱼,又用一条绳子把鱼牢牢地捆在自己身上,接着,他将黑鱼拖入深水,准备借助水流的力量将它拖回家。不过黑鱼在水中渐渐苏醒,并和儒在激流中展开搏斗,最后,儒被强劲的黑鱼耗尽体力而被江水淹死。《长虫二颤》则显得更玄离,老余是抓蛇高手,一次他在山顶寺庙里抓到一条老蛇,剥皮开膛收拾利索后,他将蛇头和内脏随手扔在外面墙角。第二天,当他贴墙小解时,还蔑视般地踢了那堆脏器一脚,谁料里面的蛇头起嘴一咬便不松口。不知“敬畏生命”的老余受了老蛇冥冥中的一记报复后。因不能及时下山医治,因而左腿被截肢,终生再不能上山捕蛇。作家以“因果报应”式的寓言叙事来说明:人类必须学会尊重动物的生命及灵魂。不敬,其荒诞行为则必将招致动物及自然界的报复。就此,阿尔贝特·史怀泽(Albert Schweitzer)的“敬畏生命”伦理观也曾提出:“当人意识到所有生物、包括人与一切生物在内的生命都是神圣的,这才是伦理。”他认为:“生命的神圣性会引发人们的敬畏之心。”

相比之下,美国生态文学的分歧并不多,从其萌发超验主义者的“超灵”认识就已赋予动物以生命意识。至当代美国文坛,无论是雷切尔·卡森的生态整体观,吉姆·凯尔高的人性的野化回归,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的自然家园回归,爱德华邯可尔克(Edward Alec)的“内部自然”回归,克雷格·查尔兹(Craig Childs)的“与动物对话”。还是莎拉·格鲁恩(Sara Gruen)的动物批判等,都明确了动物的道德地位,表现出对动物“生命意识”的承认。雷切尔·卡森小时经常流连在家中果园里,并与野兔、鸟儿这些小生灵进行对话,而哥哥罗伯特喜欢打猎,为此她与哥哥大吵一架,最后善良淳朴的家人都支持雷切尔·卡森的想法。定下不许打猎的家规,小雷切尔·卡森完胜。从此,动物的“生命意识”也一直扎根在她善良而清灵的内心里,因此她尤其擅长描写动物的情感。她在《我们周围的大海》里写道:当莫菲船长与科学家们登上南千里达岛时,鸥鸟纷纷飞来,好奇地瞧着远方来的客人;在雷仙岛上,信天翁是不介意科学家们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的,它们还对自己毕恭毕敬地鞠躬;落在头顶的鹪,甚至还想啄下船员的头发去筑巢,而且科学家克拉还惊奇地发现,岛上的老鹰甚至想和他接触。作家用这些说明:动物也有灵性与个性。劳恩认为:物种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科学根据的假设,生物个体间的差别,就像人类的个性差别一样。当然,劳恩的这个观点还未经过科学实证,不过马克·贝科夫(Marc bekoff)经过实证考察后,在其《荒野正义》中写道:“动物的道德观有助于它们在群体中规范自身行为。受这些规范约束,群体中的打斗能得到控制,动物们还会互相合作。”动物与人类享有平等的生存权是雷切尔·卡森的生态文学基石,作为环保主义和生态批判的先驱,雷切尔·卡森指出:造成海洋及小岛自然生态破坏的罪魁祸首是人类无限制的扩张。她写道,人们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将山羊、老鼠等带到岛屿上。因生态链被改变,小海岛上动物居民的生存环境随之遇到了破坏,导致这些动物濒临灭绝。例如仅因附近的一次沉船事故,便让鸟类天堂罗德豪岛成了一片死寂的荒岛,而根本原因则是船上的老鼠爬上小岛,将岛上的鸟蛋和幼鸟都吃光了。因此在《海之滨》中,雷切尔·卡森强调:人类有责任维护自然这张生命之网,世上的生命均有权享有它,人类滥用自然资源和海洋,必要将这张精致的生命之网破坏掉,也破坏掉其他生物享有的权利。雷切尔·卡森的生态整体主义观点认为,人类没权利因自私而破坏掉本该使所有生物共享的大自然。她还说,当你站在古老而蔚蓝的海洋面前,当你意识到亿万生命要靠它养育时,你感叹之余必要生出敬畏。因此在她眼里,大自然及其生物群落庞大而惊人,那是不得不令人畏惧的事情。

若比较雷切尔·卡森与叶广芩的生态批判视角,两位作家都强调“尊重和敬畏自然界中所有生命”。雷切尔·卡森以严谨的生态学家做派,在引用大量科学调查佐证后认为:人类可以也必须要与野生动物成为朋友。所有生命都平等享有大自然;而叶广芩则从“生命可畏”的人文角度出发,阐述了人类若不尊重自然界将必遭报复的观点。由于这种观点还掺杂着中国传统宗教信仰的成分,因此更贴近西方动物叙事的“超灵”论调,甚至有点超自然意味。

三 崇拜自然与敬畏生命

《海风下》出版后,雷切尔·卡森宁静娟美的蓝色笔触大受好评。美国《纽约时报》评价道:雷切尔·卡森文笔熟练,读起来像一部精美的小说,实际上却是一部对海洋生物进行科学严谨描写的著作。《基督教科学监督》也说:这是一本精致迷人的科学读本,人们读了它之后,便会被波涛汹涌的大海,以及其中的生物所吸引。另外科学书籍评价俱乐部、《巴尔的摩太阳报》等有影响力的组织和杂志均对雷切尔·卡森的文章给予了极高评价。1951年出版的《我们周围的大海》,被《时代周刊》赞誉为堪比《荷马史诗》的作品。哈维·布莱特(Harvey Albright)赞叹道:“这样一本由海洋生物学者写的科学书籍,却有着优秀小说的吸引力和诗歌的感染力。”她的生态文学之所以取得成功。不仅是因其优美诗意的笔触,更在于她对海洋及其生物生命历程的感悟与敬畏。例如在她的《海风下》里,毕特尔湖的鳗鱼安瑰拉与同伴们为了繁衍后代而结群向海洋迁移,在艰险的旅程中,它机智灵巧地躲过人类的渔网和围猎,历经危险逃出人类追杀的视线,最后奋力游向大西洋的深处,那里“没有一丝光,寂静无声,却有鳗鱼群孕育出的无数生命,那里是族群的最大希望。”当生命孕育结束后,安瑰拉便静静地躺在海底,化为深蓝的灵魂。之后她的子女们自己返回毕特尔湖,继续过着躲避渔民追杀,在污染的河流里呼吸着化学制剂的生活。因此当读者看到这条鱼艰辛而充满危机的生命之旅,看到它们为了繁殖和养育后代而一往无前时,自然会对动物的伟大生命及其母体性产生尊重。笔者认为:雷切尔·卡森的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之美正在于其写出了蓝色海洋及其生物种群的生命绝唱,使读者能从静谧安详的文字里感悟到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之美。这种美集中体现在雷切尔·卡森的后期作品《海的边缘》和《寂静的春天》中。在《海的边缘》中作者写道:在海岸那反复无常又异常艰难的世界里,挤满各样富有韧性和适应力的小动物,它们藏在沙子里、洞穴里,或者坚硬的岩石表面,柔软的身体在海面上闪着光,很像小人国里的居民。为了适应海岸,它们仿佛在持续不断地创造着适合的生存方式。而我作为俯察者,第一次感悟到生命的存在本质。那是我从未理解的世界,脆弱娇嫩的生命痕迹传递出不可思议的顽强。而在她的《寂静的春天》中,则呈现出更成熟的生态整体观和批判性。这部著作以科学依据和事实为基础,列举了几类杀虫剂的副作用及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批评了人类为了自身私利而滥用科学技术,破坏自然生态链的整体性的行为。文章一出,马上招来美国化学制剂工厂、食品药品及农业部门等利益集团的恶毒攻击,然而美国科学家与环保主义者、民众与媒体都盛赞并极力推崇雷切尔·卡森的生态观点,美国白宫和国会还为此专门进行了调查与听证。之后,《寂静的春天》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在世界广为流传,各国也纷纷建立生态学研究机构。可以说,是雷切尔·卡森的《寂静的春天》开启了世界生态环保运动的元年。

与雷切尔·卡森科学严谨的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相比,叶广芩笔下的动物更富有人文性与悲剧色彩,小说里几乎所有的动物生灵都在人类的摧残下一一陨灭了。在《狗熊淑娟》里,淑娟从自由自在的森林中被抓进动物园,为了让人类观赏,它冬眠的生理习惯消失了。但动物园经费很少,淑娟睡不好吃不饱,有病得不到医治,最后被卖给马戏团。马戏团班主疯狂虐待淑娟,用烧红的铁条狠命地捅淑娟,淑娟感到剧烈疼痛,拼命地吼叫着扑向他,将铁笼撞得咣当当直响。当淑娟没办法表演了,它的苦难也达到终点。叶广芩描写道:“那只被扔进盆里的已经半熟的熊掌,将惨白的趾爪指向天,掌心弯曲着,画出一个惊异的问号!……这只曾经灵性的掌,即将投入人类血盆大口。”在这里,叶广芩不留情面地对人类漠视和残害生命的行径进行了批判。而在其《老虎大福》中,叶广芩则描述了秦岭大山深处的老虎大福被人类绞杀的过程。在她看来,老虎大福是原始丛林的图腾及符号,具有某种“神性”的象征意义。叶广芩指出,大福是秦岭自然生态链的重要一员,缺少了老虎的森林显得那么的不完整。在文章中,叶广芩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人类丝毫不考虑自然界的固有秩序。单纯从一己之私的考虑去破坏它的行径。叶广芩说:“野生动物物种的消亡,将是对人类社会的最大嘲讽;这样破坏下去,自然生物最终将与人类玉石俱焚。”而其《长虫二颤》中的老蛇对老余、《黑鱼干岁》中的黑鱼对儒的报复,都表达出同样的观点。对此,达尔文曾解释过,人与动物存在亲缘关系,各自在自然界的生存竞争中保卫自己。生态作家当然知道,物竞天择的进化论是无法改变的,不过缪尔阐述道,进化论让我们知道,自然界里还有我们的亲缘,我们应建立新的伦理学,来修正人类那凌驾其它生灵之上的孤傲心。叶广芩正是用凄美的动物叙事去批判人性的残暴与贪婪,一则警告人类罔顾生命必然招来灾难;二则提出人类必须及时修正自己的行为,只有与自然界及其生物和解,才能结束这冤冤相报的恶性循环。

综上,雷切尔·卡森是以科学调查为基础,去探寻和还原优美而静谧的海洋中那些蓝色生命的悲壮之旅,以此震撼读者的心灵;而叶广芩则从人性批判的角度出发,揭示了野生动物在人类欲望的摧残下艰难痛苦的生存境地。当一个个充满灵动的生命在人类无情的践踏下最终惨死时,读者的心灵也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在动物是否有道德这一问题上,美国生态文学及其动物叙事从爱默生开始,就一直贯彻了超验主义,他们相信动物是有“灵性”的,并且认为动物与人类一样,享有同等的生存权。雷切尔·卡森是美国生态文学的奠基者,他的动物叙事更具科学性。而叶广芩从精神平等的人文层面赋予动物以道德地位,她认为动物与人一样,拥有爱与恨等情感。

在动物是有“生命意识”的观点上,二位作家的看法是一致的。只不过,雷切尔·卡森更多地是从动物的视角进行叙事和批判并提出自己的生态整体观,从而开启了美国乃至世界生态保护的元年。而叶广芩则从人性批判的角度、以略带神性的笔触来进行思考和阐述。她通过叙事来告诉我们:人类必须学会敬畏动物生命,敬畏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力,否则必会招来报复,可以说,“敬畏生命”就是她极富人文关怀的创作宣言。

实习编辑 刘晓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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