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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命淡如水

2015-11-22冷启方

都市 2015年12期
关键词:旱烟鱼饵鱼钩

冷启方

我们的生命淡如水

冷启方

1

我写的作品全部是因为愤怒、是因为仇恨和解决心中的憋屈和郁闷,自然我小说中的主人翁,那个叫瓦尚春的人,也就是我自己的写照,但是有时也添油加醋地写了一些我没有经历过的东西,那就是所谓的想象,由于我的想象不是挺丰富,其实我的生活比想象还富有色彩,所以,那种添油加醋的东西夹杂在里面,根本无法看出哪是我的生活,哪是别人的生活。以下我又要写到瓦尚春了。

瓦尚春那家伙“五一”长假在家待了一天了,第二天来临的时候,瓦尚春看到了天气,非常晴朗,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来进行形容的话,那就是晴空万里无云,如果今天还要在家里待着的话,那这个长假就只是给别人放的,不是给他瓦尚春放的了。瓦尚春如果在家里的话,没心思看书,也没心思做家务,只会发呆,只会在脑海里浮现出情人李斤,当然在家里待着,妻子翠银会很安全,至少她不去思考瓦尚春婚外恋的事,翠银不是傻子,翠银会从瓦尚春的每一个举动中探索出瓦尚春的心声。

只是最近是钓鱼的季节,翠银感觉最好的是钓鱼的季节,因为凡钓鱼的季节,瓦尚春都会一个心思地扑在钓鱼事业上,所以对于瓦尚春来讲,唯一只有钓鱼是他最敬重最不分心的事业。所以瓦尚春如果去别的地方,翠银不一定批准,可是只要提到钓鱼,翠银不但会批准,而且还会加入到这个队伍里来。当然翠银不会钓鱼,翠银只是去分享一下瓦尚春钓鱼的乐趣,此情此景,最关键的是翠银希望瓦尚春得到她的温馨陪伴而忘掉李斤。其实李斤也发出若干信号,希望瓦尚春忘掉她,但是他们俩越是有这种想法,瓦尚春越是无法忘掉,而且已经有强离强结的想法了,自然翠银不会让瓦尚春的阴谋得成,李斤也不会接受他这样的无理要求。

瓦尚春说,我怎么会是无理的要求呢?李斤说,怎么不是无理的要求呢?瓦尚春说,难道你真没有爱过我了吗?李斤说,提爱,我还有爱吗?我的爱早过了。瓦尚春说,什么意思?李斤说,具体告诉你吧,我被爱伤害得差不多了,所以说,现在心里没有爱字可提了,在我的心里爱字早不存在了,知道了吧。瓦尚春气得眼冒金星,真想一刀剁了李斤。李斤看到瓦尚春生气的形象,便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是知恩图报的人,你对我有恩情,我会报答你……

瓦尚春说,总的是多少根金条你知道吗?李斤说,咋不知道呢,全从我手上过去的,我咋不知道呢?十八根。

瓦尚春说,全花光了,你拿什么来报恩?李斤脸一下红了,而且做出决一死战的气势说,你不一有空就来睡我吧?你现在也是如此,只要有空就来睡我啊?瓦尚春听了这话,心如刀绞,难道他的付出仅仅是为了睡她吗?瓦尚春是什么呢?瓦尚春那么努力难道是逛窑子吗?如果是逛窑子的话,哪里用得着费那么多钱,哪里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心思……

瓦尚春当时就弯下腰,两手抵住胸口,脸色发青。李斤说,你是怎么了?你是怎么了?瓦尚春没有回答李斤,瓦尚春顶着胸口朝着李斤家进门的方向去开门,一个踉跄冲了出去——李斤在后面叫,尚春,你怎么了?尚春你怎么了——李斤追了上去拽住瓦尚春,把他拽了回来,瓦尚春平时看上的就是李斤那一把好身手,李斤把瓦尚春拽到沙发上坐着,然后看见瓦尚春慢慢直起腰来,李斤给瓦尚春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你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呀,我真的不想谈爱的事了,你做的事,我铭记在心,知道吗?瓦尚春说不出话了,瓦尚春只顾喘气,仿佛一头角斗的牛因为打了败仗后侥幸逃走而气喘吁吁一样。

李斤说,不要那样了,都几十岁的人了。瓦尚春不想去领会李斤那些陈词滥调了,瓦尚春都快五十的人了,他还奢望个什么呢?瓦尚春奢望的是那份真挚的感情、那份迟到的爱——最后李斤又哈哈哈哈地笑开了,说,开你的玩笑的,我看你重视我的程度有多大?瓦尚春听了这句话,才眼睛豁然一亮了,回过神来,说,你吓死我了……

可是后来瓦尚春感觉到李斤说这些刺耳的话才是心里话,而后面补充的话是忽悠他而已,瓦尚春不爽的根源就在这里,因为凡是从李斤嘴里出来的话,哪怕是谎话,他都会研究许久,一直研究到他认为没有理由推翻为止——

在这样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原本瓦尚春是可以借参加李树家儿子结婚而出去的,可是这两天瓦尚春的心里憋屈,因为什么憋屈,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即使要说出来,也是因为情人李斤,一说强扭的瓜不甜,瓦尚春估计过,尽管李斤作出许多承诺,尽管瓦尚春在李斤的身上付出的差不多是瓦尚春全部人生,可是李斤动摇性太大,她像还不了解瓦尚春一样,常常四处打听瓦尚春过去的人生,似乎要找出他人生的焦点或者他人生的漏洞,然后作为把柄与瓦尚春彻底地清算,最后让瓦尚春人财两空,这是普通情人的做法,也许这也会成为李斤最后的选择,因为这完全牵涉到了利益问题,绝对的利益问题。可是瓦尚春的合法妻子翠银呢,因为发现李斤发了一个暧昧的信息给瓦尚春后,一直纠缠不休,甚至扬言要杀了他。只是时间拖得长了,翠银也疲乏了,心里领会就行了,不必要言之凿凿地揭穿他,让翠银本人不愉快,瓦尚春更不愉快。

清晨,瓦尚春告诉翠银,干脆参加李树儿子结婚你去得了。翠银说,什么意思,以往你可不是这种风格啊。瓦尚春说,以往的确不是这种风格,可是今天我有事情要做。翠银说,什么事情?瓦尚春说,我想看看书。翠银说,你是不是犯神经病,从来不看书的人怎么一下子想到看起书来。瓦尚春说,四川汶川还从来没有地震过呢,竟然发生地震了。翠银说,可能不是想看书吧,可能是想见老情人吧。瓦尚春说,我都说已经断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呢?翠银说,旧的断了,来新的噻。瓦尚春说,哎呀,你不去就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省得去送礼金。翠银说,你要脸嘞,你家那么多次酒席,人家次次到位,你还不去参加,如果真想看书,可以,必须守在家里,要是你跟我走出家门半步,小心你的脑袋。瓦尚春说,知道了。看来,这第二天长假瓦尚春也还得待在家里了。

翠银走后,瓦尚春真还看起书来。可是看着看着,瓦尚春心里生出枝叶了,瓦尚春想,这么好的天气钓鱼才是舒心的好选择。顿时瓦尚春想到了钓鱼的事来,那鱼线有一部分随着沉水锡沉入水里,那浮标在水面上漂浮着,如果鱼在水里吃鱼饵的时候,那浮标会不断地抖动或者刷的一声直往水里沉,如果仅仅是抖动,那是小鱼,如果是刷的一下直往水里沉,那就是大家伙了。这些经验是瓦尚春读小学三年级就掌握的,而且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钓鱼,看浮标是公式化的,这个公式是幺叔给的,幺叔说,必须抖动三下,才拉鱼竿,这样鱼的嘴才咬住钩子。这个经验一直沿袭到今天,,瓦尚春觉得这不仅仅是经验,这应该是一个规律。瓦尚春也不是很好吃鱼的人,瓦尚春是享受钓鱼的乐趣。

2

自从瓦尚春手脖子上戴佛珠后,他就不吃鱼了,但是他还是要钓鱼,因为钓鱼可以净心,没有杂念。瓦尚春钓鱼的那套行具差鱼线,只要有鱼线,就可以钓鱼了。瓦尚春趁翠银上街,便打电话给她,翠银听到电话铃声了,翠银接电话,问,有什么事?瓦尚春说,方便不?方便的话,给我买副鱼线。翠银听瓦尚春说买鱼线,她心里的那片的黑暗“扑哧”一下豁亮开来,说,行。

其实,瓦尚春也不是一个专门谈情说爱的人,瓦尚春真是与李斤动了感情,凡动了感情,就会有纠葛不清的情愫在里面,瓦尚春注定要与李斤百年好合了,即使瓦尚春不去与李斤会合,瓦尚春的心里也割舍不下她了。问题是现在有翠银在,瓦尚春不想把事情闹大,瓦尚春与李斤保持着肉体的距离,可是他的心早扑到她身上去了。要说一个女人的心扑到一个男人身上,那还有可能,可是一个男人的心扑到一个女人身上去,那才叫不可能。然而瓦尚春真还把心扑到李斤身上去了,他连抽烟的工夫想的都是李斤。李斤就成了一个游魂,时刻在瓦尚春的脑海里游动着,所以翠银一直担心哪一天把她给甩了,然后直接把李斤娶过来。翠银从店里买来了渔线就打的直奔家里,而且翠银在电话里叫瓦尚春下楼来,她把渔线交给瓦尚春后,她转身还要上街。瓦尚春说,可以。瓦尚春从车窗里把翠银买的鱼线接过来上楼了,而翠银则把买来的鱼线递给瓦尚春把手往车内一缩,便也缩了一下头,看也懒得看瓦尚春一眼就叫驾驶员把车掉头便风驰电掣地原路返回了。瓦尚春拿着鱼线噔噔上楼了,瓦尚春得坐下来认真把渔线上好,然后把鱼竿放到袋子里与别的渔具放在一起,当然还有鱼饵,瓦尚春习惯于用蚯蚓做鱼饵,其实瓦尚春手脖子上戴佛珠的确不应该钓鱼,更不应该用蚯蚓钓鱼,因为它们都是生命的东西,而且是动物,只要是动物的东西都与人一样,它的生命主要体现在有血有肉上,所以说,你钓一尾鱼,就要用一只蚯蚓,人吃鱼,鱼吃蚯蚓,形成一条生物链,但是,人可以不吃鱼,可以吃其他蔬菜,那么就不钓鱼了,不钓鱼,就不伤害蚯蚓了,那么这条生物链就可以断了。

可是瓦尚春有那兴趣,那么那条生物链就断不了。瓦尚春开始把碳素筒肚里的东西一节一节地拉出来,就形成了一条整体的鱼竿,然后把渔线拉一小部分出来比照鱼竿的长度剪断,问题是在碳素筒里拉出鱼竿的时候,瓦尚春完全没有考虑到有没有拉完的事情,没想到当把渔线系好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一截鱼竿缩在肚子里,这样形成的鱼竿正像手长衣袖短。量好了鱼线,瓦尚春又开始上浮标、沉水锡、最后便是鱼钩。这些都在瓦尚春像拾掇或缝补衣服一样的动作中进行,最后形成完整的一副钓具后,才又把鱼竿一截一截地压回到碳素筒里。装入渔具袋里,挎上那条背带出门了。瓦尚春完全不是为了钓鱼而钓鱼,反而是一种净心,一种消遣,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一定要钓多少鱼,他考虑的是钓鱼就是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尽量宽敞一点的地方坐下来,把鱼饵挂上,丢进水里,自己可以看一下浮标,也可以不看,先得把烟叼上,嘴里没有一根烟,体现不出男子汉气质。有鱼贸然前来光顾,他便认真对待,瞅瞅,是把浮标拉着行走,还是来个蜻蜓点水,隔三岔五地碰撞碰撞,以示这儿有鱼,你姜太公钓鱼,愿者鱼儿上钩。不过他见不了专盗鱼饵的小鱼,这种小鱼,非常的讨厌,看似真正有鱼上钩了,你拉竿,空空然,你心里多少有些生气。于是你一气之下,便想到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小鱼给钓起来。

3

瓦尚春拉开架势,把鱼饵丢进河里,表面上什么样流动着水的地方都叫河,可是有些河,真还只相当于一条小水沟,像瓦尚春最近专门去垂钓的地方,可以说只能是一条小水沟,只不过这条小水沟前面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形成了一个小水凼而已,你还不要小瞧这个小水凼,如果是涨水的时候,真还有不少鱼在这里活动呢,而且这些活动的鱼,都是一些上档次的鱼,因为虽然这是小水沟,可是这里的水质特别好,在泉水县城,可以说,这是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地方了,所以这里生长的鱼,肯定是泉水县城附近最好的鱼了。瓦尚春刚刚坐下来,就有人在他的身后说话,瓦尚春没有转过身瞅这说话的人,瓦尚春嘴里叼上一根烟,瓦尚春用那只挺破烂的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烟,瓦尚春的眼睛盯着浮标,瓦尚春在思考,这鱼怎么吃鱼饵。

这么浅的水怎么钓鱼啊。瓦尚春自然是转过身去瞧,是一个男生手里拧着一捕鱼网,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瓦尚春头顶以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冲瓦尚春说话。瓦尚春便与男生探讨起钓鱼的事情来,他们共同的看法是,必须涨水,那鱼才有可能钻出来。瓦尚春有点不明白,平时没涨水的时候,那鱼都躲到哪里去了呢?男生一边从瓦尚春头顶以上的石头上走下来,一边说,都躲到对面,对面你看到了吗?小女孩也随之从石头上走下来,瓦尚春说,看到了,是不是那个茨丛下面的深潭里呀?男生拧着渔网说,对呀,就在那深潭里,其实那深潭,并非是深潭,而是一个水坑。瓦尚春说,哦!那你是要在这里网鱼吗?男生说,你钓,你钓。小女孩说,爸爸,我们走啊。男生说,嗯,我们看伯伯钓鱼。小女孩说,爸爸,你不网鱼了吗?男生说,等一下。瓦尚春说,你们去哪儿网鱼呢?男生说,哄哄小孩而已,其实你在这浅滩里可能难以钓到,你是不是可以转过去到那深潭里试试,那里指不定可以钓到。

瓦尚春说,我也想过到那儿试试,可是那儿的确不好站人。男生就给瓦尚春出主意,说,按我平时的经验,你完全可以站到对面的那几块大石头上,然后呢,把鱼饵从侧面扔过去,就可以抵达深潭中央了,兴许在那里可以钓到。瓦尚春慢条斯理地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盒香烟,顺便抽了一支出来递给男生。男生说,不会。瓦尚春又把香烟收回来插进香烟盒里,瓦尚春看了看他的浮标,一动不动。虽然瓦尚春并非完全是为了钓鱼而钓鱼,可是如果到天黑前瓦尚春一尾小鱼也没有,那可是他非常悲观的事情。所以瓦尚春改变了平时的想法,把那种以钓鱼作为消遣娱乐,上升到真正钓到鱼为止了。瓦尚春把嘴上叼起的香烟狠吸几口,就剩下一只烟蒂后,只听呼哧一声,吹出去很远后,收起了鱼竿了。男生说,你从上面走过去,转过来就可以到达对面的深潭边了。瓦尚春说,好。于是瓦尚春便拿起渔具朝男生指定的方向转过去。男人就站在原地指挥着瓦尚春怎么丢鱼饵。瓦尚春穿的是运动鞋,瓦尚春觉得穿运动鞋好,穿运动鞋走起路来轻松,富有弹性,而且觉得穿上运动鞋,自己也青春多了。瓦尚春虽然站在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上,可是他一点感觉不到硌脚,他顺从男生的指挥,顺利地把鱼饵丢到了深潭里,开始等待。瓦尚春站的这个位置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所以他得谨小慎微,绝对不能马虎,一旦马虎,就容易歪倒到下面的水塘里。所以瓦尚春就没有精力从视角上去关注那两父女了,没想到的是,瓦尚春看了一会儿浮标,竟然有人在轻声叫大哥,瓦尚春转过头,见是男生,瓦尚春看见男生把渔网的一端递给他,说,大哥,请你给我拉一下。瓦尚春回想了一下,才明白,男生是要在他刚才垂钓的地方网鱼。瓦尚春也没多想,那男生不是说了,哄哄小孩,也没有网到鱼的意思。所以瓦尚春就给男生把那渔网的一端拉住,那男生就打开渔网慢慢地退回到对岸。然后男生叫瓦尚春把渔网拉直,最后男生叫瓦尚春把渔网的一端扔下。瓦尚春就按照男生的说法做了。男生说,谢谢了。瓦尚春说,不用谢。瓦尚春在深潭边钓了一会儿,是有鱼在碰鱼饵,让浮标不断地摇摆,可是瓦尚春拉了几次鱼竿,都是空白板,没有鱼上钩。

在瓦尚春看来,虽然这儿不利于站着钓鱼,心想凡是这样麻烦的地方应该能够钓到鱼,可还是没有达到起码的目的。正在瓦尚春准备撤的时候,没想到那浮标动得激烈,瓦尚春心想,这次肯定是一条大鱼,瓦尚春便用力拉鱼竿,可是正是因为瓦尚春用力过猛,而把鱼钩挂到茨丛上了,瓦尚春再怎么用力拉,都难以将挂到茨丛上的鱼钩取下来,瓦尚春没有主张了,在男生的指挥下,终于保住了浮标和沉水锡,而那个鱼钩却无奈地抓在茨丛中的一根茨茎上了。瓦尚春问男生,这里到底有没有鱼钩卖呀?男生告诉瓦尚春,有,就在后面人家户开有一个小店,那小店里就有鱼钩卖。瓦尚春说,哦,那我去看看。瓦尚春把所有的渔具丢在原地,朝后面人家走去,那男生领着女儿在渔网旁的岸上守候着、期待着。

4

瓦尚春一点没有发觉那低矮的人家还有门面在做生意,守店面的人是一个老头,是一个抽旱烟的老头,抽旱烟的老头在柜台后面走来走去,仿佛有几多人在买东西一样,其实一个人也没有。瓦尚春冲老年人说,吃中饭了吗,老人家。抽旱烟的老头说,刚吃过,你买点什么呢?瓦尚春有点把握不住,瓦尚春担心说出来得到的是否定,瓦尚春打了一下住,直等到抽旱烟的老头说,你说噻。于是瓦尚春便说了,我想问你这里有没有鱼钩卖。抽旱烟的老头心想,我还以为有定时炸弹要爆炸呢,没想到你冲出这么一句,抽旱烟的老头说,有,你要多少。抽旱烟的老头一边说,一边向柜台中央靠拢。瓦尚春说,要不了多少,有两个就行。抽旱烟的老头说,没问题。于是抽旱烟的老头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装鱼钩的盒子,里面可能有二十多个呢,可是那鱼钩非常的小,可以把那种小虾米都钓起来。瓦尚春觉得这种鱼钩令他非常不满意,瓦尚春说,这种鱼钩有点小哈。瓦尚春虽然把他的想法说出去了,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因为瓦尚春还不知道这个抽旱烟的老头的底细,如果这个抽旱烟的老头要来点脾气什么的,瓦尚春真还自作自受。可是抽旱烟的老头却说,小,不得小,现在的小河里,鱼儿很少又很小,所以这种鱼钩正合适。瓦尚春听了抽旱烟老头这么一说,真还容下了这么小的鱼钩,说得透辟一点,这鱼钩虽说很小,但是能够泛出一种金黄色,让瓦尚春顺从这金黄色看去,感受到这种鱼钩的稳定性。如果是那种偏二神,瓦尚春宁愿不要钓鱼,也不会要那种鱼钩,所以瓦尚春向抽旱烟的老头说,你那盒子里的钩子,我全要了。其实瓦尚春看清楚了,那盒子里的鱼钩被人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二十来个,抽旱烟的老头收了瓦尚春一块钱,瓦尚春觉得抽旱烟的老头善解人意,顺便向抽旱烟的老头买了一盒香烟。抽旱烟的老头笑眯眯地说,你拿去钓大鱼啊。瓦尚春说,谢谢。便转身走了。

当瓦尚春拿着鱼钩回到那钓鱼的地方时,那男生却收起网准备走了。瓦尚春说,你走了。那男生说,这儿没有鱼。瓦尚春说,哦。瓦尚春便回到深潭的岸上的乱石礅上站着又钓了起来,这一下瓦尚春不怕了,因为有的是鱼钩。瓦尚春刚刚站在深潭岸上,男生便向瓦尚春打招呼,说,我走了啊,你要是觉得那面不好站,就过来钓吧。瓦尚春掉过头说,好的。男生一只手拧着渔网,一只手拉着小女孩走了,留下瓦尚春站在深潭岸上继续垂钓。瓦尚春觉得那乱石礅子的确难站,硌脚。便回到对岸。此时此刻瓦尚春恍然大悟,那男生并非是因为那儿没有鱼才走的,而是因为瓦尚春在深潭那儿把鱼钩给整掉了,他心头过意不去才走的。瓦尚春不想不像,越想越像,而且刚才瓦尚春并没有感觉那些乱石礅子硌脚,也没有感觉到站着歪歪扭扭的,这会儿瓦尚春觉得越站越无法定根,总是歪歪扭扭的。于是瓦尚春确定在看不到男生影子的时候撤走去对面的岸上垂钓,瓦尚春一直以来,就没有钓到鱼的打算,瓦尚春钓鱼完全是为了消遣,完全是为了避开人们的干扰,安静安静,清醒清醒头脑,如果这样的话,当然是应该找个相对舒适的环境,深潭对岸那环境就不错,至少没有那种杂茨笼罩,那鱼钩不会挂到杂茨上、至少瓦尚春还可以找一个坦坦荡荡的地方坐下,至少前面还有很宽敞的空间。这一下,瓦尚春甚至可以坐在那儿打盹,如果有鱼的话,可以任由鱼儿来吃他的鱼饵,当然如果真吃进嘴取不出来,那就活该这鱼上当了,活该这鱼被瓦尚春钓起来了……

没想到真还有鱼儿把鱼饵吃进嘴里,鱼儿绞尽脑汁、鱼儿花大力气也无法取出鱼钩,没曾想那鱼钩深陷下腭了,瓦尚春看见浮标不停地摇摆,瓦尚春当时还想,估计是小鱼在捉弄他,没曾想,那鱼儿给鱼钩挂住了。瓦尚春把鱼儿钓起来,瓦尚春看看那鱼儿给钓得可怜,他把胶水桶盛上清水,把那伤得厉害的鱼儿扔到胶水桶里,任由它在里面游动,他心想让鱼儿好些后,就扔回到小河里去,他便放心了。

瓦尚春还得继续垂钓,瓦尚春要把刚才站在深潭边上那儿的委屈给弥补过来,瓦尚春照样让鱼儿任意玩耍他的鱼饵,依样画葫芦,瓦尚春还钓了不少鱼儿起来,瓦尚春内心感叹,咋没鱼,有鱼嘛,只是小,只是稍不小心看不见钓起来的是缠绕在鱼饵上的微妙的杂草还是青苔。就这样,瓦尚春还钓了不下二十尾,瓦尚春想好了,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家,等到回家的时候,把这些个小鱼儿放生。

瓦尚春这种安排正好符合佛家的意思,因为这样小的鱼儿还没有脱离奶味儿,不利于进锅。可是正当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瓦尚春妻子,翠银来电话了,问瓦尚春钓到鱼没有。当然瓦尚春还得实事求是地回答,说,钓到的。翠银说,回来得了,我们都回来了。瓦尚春说,好吧——

5

瓦尚春正准备收竿的时候,翠银又打电话问,有多少尾鱼啊?瓦尚春说,二十来尾。翠银说,全给我拿回来啊。瓦尚春说,全是小鱼儿,拿回来吃不上嘴。翠银态度强硬地说,吃不上嘴,也要给我拿回来。瓦尚春知道翠银这人思想杂念多,以翠银这态度,估计是担心瓦尚春又上李斤那儿去了,可是为了不让这些鱼儿这么小就给去掉生命,你看它们在水桶里游着多可爱呀,瓦尚春还得向翠银提出,说,干脆把它们放回小河里吧,太小了。翠银说,不行,必须有二十多个给我带回来,如果没有二十尾给我带回来试试,除非你不想要这个家了——

瓦尚春说,要不你到小河来看看吧。翠银说,老娘没有那精力,你全给我带回来,少了二十尾,你试试。瓦尚春无奈,瓦尚春猜得没错,如果瓦尚春不把鱼儿带回去,估计今天晚上准没好日子过。但是如果把这么小的鱼带回去按翠银的个性,她是不会放生的,在她的心里,这个时候,可能因为瓦尚春犟了几句而生气,如果她生气的话,肯定不会把鱼儿当鱼儿,而是把鱼儿当成她的出气筒,瓦尚春知道翠银处理鱼儿的办法,翠银处理这样的小鱼儿,一般是在卫生间里进行,用剪刀像剪烂布一样,刷刷刷地从小鱼儿的肚皮处几刀剪个血口子,然后用小指头伸进小鱼儿肚皮里把小鱼儿的肠肠肚肚给挖出来扔到装解手纸的垃圾桶里,其实瓦尚春老早就看出了,翠银是杀鸡给猴看,翠银的想法是你瓦尚春再胆敢去与李斤鬼混,这就是你的下场。

瓦尚春每次看见翠银那举措,心里就胆寒,就害怕,觉得真把他那样处置似的,真感觉肚子里的肠肠肚肚都给掏挖出来的绞痛。瓦尚春有几次硬着心肠想与翠银解散了,可是他又觉得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不能因为李斤给解散了翠银,所以瓦尚春尽可能地保护着自己的这段婚姻。于是忍让成了他的座右铭,他不得不忍让,他不忍让,他的这个家就彻底保不住了。其实李斤也不是省油的灯,李斤也有另一面,当李斤生起气来,她可以横竖不理人,但是李斤的忍耐力比翠银好,一般情况下,李斤是可以忍耐的,只是当你欺人过胜了,她才会发起反攻,她才会不把你当一回事儿。

瓦尚春望望渔桶里那二十多尾小鱼儿,瓦尚春觉得这些小鱼儿真可爱,瓦尚春再三的想,如果哪尾鱼儿是死的,那它就被带走了,以往像这么小的鱼儿如果钓起来的时候伤害得轻一点,它在渔桶里可能东撞一下,西撞一下,都要被撞死几尾,可是今天非常神奇,一尾也没有死,而且时不时有小鱼儿还把头昂起来朝瓦尚春瞅,仿佛瞧瞧瓦尚春的脸色挺灰,仿佛看出了瓦尚春的情绪,并且以它们的姿势告诉瓦尚春,它们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瓦尚春拧起渔桶又放下去,拧起渔桶又放下去……都试了几次了,还是拧着它们背着渔具违心地往回家的路上赶……

在赶路的过程中,瓦尚春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些镜头,在卫生间里,翠银用剪刀像剪烂布一样,刷刷刷地从小鱼儿的肚皮处几刀剪个血口子,然后用小指头伸进小鱼儿肚皮里把小鱼儿的肠肠肚肚给挖出来扔到装解手纸的垃圾桶里……

(责任编辑梁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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