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卢梭与庄子的自然观
2015-11-17杨沫南
杨沫南
[摘要]庄子与卢梭均是对中西方浪漫主义关学产生过巨大影响的哲学家,即使在时空与文化差异下,我们依然能发现他们有着相似的关学观点。他们都要求恢复人的自然本性,希望人与自然可以和谐相处,但是他们对自然的理解又有不同,一个要求“回归自然”,一个要求“顺应自然”。
[关键词]卢梭;庄子;本真;自然观
[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5)15-0060-02
卢梭与庄子均是对中西方文化产生过巨大影响的哲学家,即使他们之间有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但是在某些美学观点上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他们都要求恢复人的自然本性,希望人与自然能和谐相处,也都认为社会文明与自然文明之间存在着对抗性。但是毕竟他们生活的时空以及教育的背景都不同,卢梭认为“回归自然”可以改变人类的悲剧命运,而庄子则认为“顺应自然”才是天道。一个理想主义,一个虚无主义。
一、卢梭的自然观:回归自然
“欧洲人从来不委身自然”。自古以来与自然斗争,就像是西方文化的一部分,直到十八世纪卢梭提出“回归自然”的口号,才使人们开始重新认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回归自然”有两个层面的意思:一个是回到大自然中,也就是外部自然;另一个是回归人的自然本性,也就是内部自然。卢梭曾在《新爱洛绮丝》中写道:“当我们愈来愈接近苍穹时,人的心灵就会濡染苍穹的永恒的纯洁。”卢梭之所以提出回归自然这样的口号,不仅跟他自己的本性和生活经历有关,同时也是时代的要求。当时对法国贵族社会的批判已经兴起,不论是社会制度,还是贵族文化都进入到被批判的范围,卢梭也认为当时的社会制度充满着不正义。“在这种社会制度里,真正的公义和真正的正义总为一种莫名其面的表面秩序所牺牲,而这种表面秩序实际上是破坏一切秩序的,只不过对弱者的受压迫和强者的不义的官方全力予以认可而已。”所谓表面的秩序,就是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秩序,这种假的秩序掩盖了人类的真正本性。卢梭认为造成社会有这种不公义的原因正是人远离了自然,在社会文明中给人类自己制造了枷锁,他眼中的社会秩序只是一种表面的秩序,这种所谓的秩序并不能给人带来“真正的公义”和“真正的正义”,真正的秩序应该回归到自然中寻找。
《爱弥儿》中曾写道:“出自造物主之手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人的手里,就都变坏了。”可见卢梭是很赞赏人的自然本性的,认为人刚出生时拥有的天性是最好的。一旦由一个自然人变成社会人,就是从好的变成坏的了。在他眼里,“最不幸的是:人类所有的进步,不断地使人类和它的原始状态背道而驰,我们越积累新的知识,就越失掉获得最重要知识的途径。”社会的发展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人类与自身的背离,人类与自己的童年越来越远。“自然人”与“社会人”逐渐对立起来,“一种是由自然创造出来的,依照自然法则成长起来的人,他们具有天赋的良心、正义、善良和优美的感情,这种人是自然的人,另一种是在文明社会中成长起来的人,沾染上文明社会的罪恶与坏意识、劣行为,失去了天赋的淳朴人性的人,这种人是社会的人。”显然这是现实对人性的异化造成的结果。“社会人”已经远离了人类原始的天真,所以卢梭呼吁人们回归自然寻找天性中的本真,成为一个“自然人”。
事实上卢梭的“回归自然”的理论也是有一定局限性的,但当时工业文明正飞速发展,人类沉浸在巨大欣喜中,他第一时间对人性堕落有所警觉,已经是为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并且由于卢梭本人对大自然的热爱与重视,促使了后来的浪漫主义的产生。
二、庄子的自然观:顺应自然
与卢梭“回归自然”的口号不同,中国古代的哲学家庄子更赞同“顺应自然”。“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这是庄子哲学思想中的基本观点,也就是说庄子强调的是人与自然合而为一,天地与我共同存在,我和万物没有差别,世间的万物都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马蹄》)。百姓在家没有一定要做的事,走在路上也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嘴里含着食物快乐的游戏,鼓着肚子到处游玩,百姓能做的就是这样。一幅远古时代的纯朴景象。庄子反对社会文明,提倡自然文明,认为“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殉利,土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故此数子者,事业不同,名声异号,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骈拇》)。人民为名为利身殉天下,庄子不以为然,他提倡人们回到自然本性中去,回到人类的童年时代,与自然文明融为一体,远离社会文明。
所有事物最美的地方都是自然本性之处,一样东西美,是因为它真。“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跛;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骈拇》)。庄子始终崇尚自然,反对人为,认为天性必有其合理之处。他之所以反对社会文明,原因也是在此。社会文明中必然存在能推动社会发展的因素,社会的进步也是由人类战胜自然开始的,但庄子认为这不仅破坏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破坏了人内心的本真。“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天地》)。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关于社会制度,庄子的理想就是没有制度。任何形式的道德约束都不应该存在,“道德不废,安取仁义”(《马蹄》)。“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胶,胫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灌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蝇,流共工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在宥》)。在庄子看来,自从人类开始从自然文明迈向社会文明,天下就开始衰败,人性就开始散乱了。不得不说这也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庄子追求的是一种无为的境界,一种原始本真的状态,但是社会的进步需要人类为之积极奉献。endprint
三、理想与虚无
“正如一匹被驯服了的马,耐心地忍受着鞭策和马刺,而一匹未驯服的马则一接近马缰辔就竖起鬣毛,用蹄击地,激烈地抗拒。文明人毫无怨声地戴着他的枷锁,而野蛮人则决不肯向枷锁低头,而且,他宁愿在风暴中享受自由,也不愿在安宁中受奴役”。这是卢梭关于反对压抑自然天性一个很著名的比喻。而庄子也写过一段相似的文章,“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龅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罩,编之以皂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笑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马蹄》)。虽然他们生活的时空完全不同,但是在美学与哲学思想上都有许多相似性。并且他们也都强调人与自然应该和谐相处,自然的本真的东西才是美的东西。但是他们的内在精神又完全不同,卢梭所期待的“回归自然”是一种理想主义,而庄子提倡的“顺应自然”则是虚无主义。
在社会理想上,卢梭崇尚有为,庄子崇尚无为。由于时代问题,“那些在自然状态下几乎不存在的不平等,随着人的能力的开发和思想的进步而扩大、加深,随着私有制和法律的建立而稳定下来,变得合法”,卢梭希望可以重建一个平等、自由的国家,这是一种积极的想法。而庄子则崇尚无为,认为人应该顺应自然规律,顺应天道,“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日天放”(《马蹄》)。可以说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在艺术方面,卢梭否定古典主义的陈规,认为它禁锢了人的自然情感,企图把感情规范化,否认个性化的存在。庄子则反对儒家的礼乐对人的教化,提倡人应该做一个自然的人,不失去作为一个人本真的东西。这两种思想是有相通之处的,它们都呼吁人类重视自然人性,恢复人类本真。他们也都同样怀念人类的童年时代。
关于自然观,卢梭认为人应该“回归自然”,而庄子认为人应该“顺应自然”。“回归自然”是把人类自身当成一个与自然平衡的事物,人类与自然都是天地间的一部分,这是典型的西方思想,肯定人在世界万物中的位置。而庄子的“顺应自然”则是把人当做自然中的一部分看待,认为人与自然应该融为一体,世界中的万物都应该是一个共同体,不存在是否平等,也不存在是否对立。但不论人与自然的位置是怎样的,他们都认为自然的是美好的,人类应该回归自然本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