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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诗史,忧患微音
——叶圣陶抗战时期诗词阅读随笔

2015-11-14赵安民

心潮诗词评论 2015年5期
关键词:抗战时期叶圣陶抗战

赵安民

抗战诗史,忧患微音

——叶圣陶抗战时期诗词阅读随笔

赵安民

多年前我就关注叶圣陶诗词,希望能有机会编辑出版一本叶圣老诗集。去年夏天,出版前辈吴道弘同志电话告我,叶圣老的孙辈叶永和、叶小沫兄妹整理出一份叶圣陶、叶至善父子笔谈诗词的文字,是从《干校家书》中摘录出来的,大约有七八万字。我早就想再版开明出版社十多年前出版的《叶圣陶诗词选注》,于是提出这份笔谈文字与《叶圣陶诗词选注》合成一册出版的想法。道弘老同意我的设想,并将这个设想转告叶氏兄妹,他们也赞同。当我与正在和我社合作出版诗词图书的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吕梁松先生谈起这个选题时,他毫不犹豫地愿意投资出版。他精心设计装帧形式,最后用布面精装的精美形式予以出版,而且正好赶上叶圣陶先生120周年诞辰的纪念活动,将此书作为纪念品赠送给参加纪念活动的代表们。

在去年编辑这本《叶圣陶诗词作品选注·父子笔谈》时,已读到了书中选注的叶圣老抗战时期所作诗词,今年恰逢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中华诗词研究院学术部主任莫然先生约我参加他们举办的讨论抗战诗词的会议,我再次阅读此书。但是作为选注,此书所选的1937年至1945年间诗词只有38首(本文诗词计数皆以标题计算,不论标题下有几首,一个标题只算一首),并不是叶圣陶抗战时期诗词的全部。后来阅读叶圣陶研究专家、北京大学商金林教授编辑的《叶圣陶抗战时期文集》,所收诗词较全,共有56首。

综观叶圣陶抗战时期诗词,大体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专门写抗战内容的,共有十几首;其余三四十首虽不是专题抗战诗词,但是大都或多或少涉及抗战情事或情绪。总起来说,前一种抗战专题诗词可谓是“抗战诗史”,后一种诗词则无非亦乃“忧患之微音”。前一种十几首专题抗战诗词中有一首《水龙吟》,俞平伯先生评谓“此抗战词史也”;后一种非抗战专题诗词中有《浣溪沙四首》,俞平伯先生总评之谓:“此四章……逼近前修。入蜀以来,不特俊得江山之助,亦忧患之微音也。”

商金林先生在《叶圣陶抗战时期文集》编后记中说:

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圣陶先生竭力提倡作新诗,直到抗战前,公开发表的(指旧体诗)有《译斯蒂文森自题墓碑诗》(1929年)和《挽鲁迅先生》(1936年),共两首。抗战爆发后,圣陶先生避寇入川,逃亡途中,以及在重庆、乐山、成都、贵州、桂林等地的见闻和感触多了,他这才用旧体诗词抒写生活和感怀,寄托爱国忧民、严辨夷夏的思想情感,以及朝夕怀想、时萦梦寐的思乡念友之情。由于圣陶先生古典文学修养高,爱国主义思想强烈,对朋友最讲亲谊,又得江山之助,所以一写出来便不同凡响,没有一首不臻上乘,深得林宰平、俞平伯、王了一诸位先生的赞赏。

确实,我们看《叶圣陶诗词选注》所载抗战以前写的旧体诗,就是商金林教授提到的这两首外加一首《游拙政园》的古风。可见是抗战的流亡生活与“同仇敌忾”触发了圣陶先生的诗词情怀。另外我感觉圣陶先生也是有意采用诗词等各种文艺形式来进行“抗战”,这从《叶圣陶抗战时期文集》中所收的诗歌、散文、小说、书信、日记的丰富内容,都是“抗战文艺”(《叶圣陶抗战时期文集》编后记语),即可看出。据叶圣陶长子叶至善所著《父亲长长的一生》记载:“一九三八年三月廿七,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简称‘文协’,在汉口开成立大会,我父亲是主席团成员……五月四日,《抗战文艺》在汉口创刊,我父亲任编委……”叶圣陶先生发表在这年7月9日《抗战文艺》上的《抗战周年随笔》,就是举他自己所写三首词一首诗(1937年7月作《鹧鸪天》,1937年8月作《卜算子两首》,刊10月5日《救亡日报》;1938年1月作《江行杂诗》七绝三首之一,刊1月27日重庆《新民报·血潮》第13号)和丰子恺先生一首诗(“答复友人作了诗来吊他的已毁的缘缘堂的”五律),并对这几首诗词进行解说而写成的文章。叶圣老写《鹧鸪天》是对国民党中央当局“宿鸟依枝久”、“行云出岫迟”的面对严峻局势而迟迟按兵不动的惊诧与焦急,词的结句尤其有力:“同仇敌忾非身外,莫道书生无所施。”书生何所施?以笔为枪,可以揭露国民党的消极抗战;可以声援抗战,鼓舞士气。《卜算子·伤兵》则歌颂伤残战士急欲伤病痊愈后再返前线的心情。对于《卜算子·难民》,叶圣老在文章中解说道:

“独颂今回战”和“民质从今变”两句,现在想来,可以说是对一年来我们同胞的总题语。一年来我跑了几千里路,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中间有的叹息事业的衰败,有的痛哭亲属的死伤,有的离开了故乡,身无立锥之地,有的倒空了钱袋,更无买饭的钱:但是没有一个怨恨这回抗战的,没有,绝对没有,大家只是更炽热地燃烧着对于敌寇的仇恨,更固执地保持着抗战到底的意志。这是个最为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所谓“民质从今变”。

圣陶先生由此进一步申述:

我以为抗战要本钱,本钱就是各个人的牺牲。具有积极意义的牺牲就是所谓“有钱者出钱,有力者出力”。仅有消极意义的牺牲就是不惜放弃所有,甘愿与全国同胞共同忍受当前的艰苦。

并举丰子恺先生抄给叶圣老看的一首五律继续解说这个观点。并且说:“不过我在苏州的家屋至今没有毁。我并不因为它没有毁而感到欣喜。我希望它被我们的游击队的枪弹打得七穿八洞,我希望它被我们正规军的大炮轰得尸骨无存,我甚至希望它被逃命无从的寇军烧得干干净净。”最后举《江行杂诗》末一首七绝结尾,“故乡且付梦魂间,不扫妖氛誓不还。”那就是号召全民抗战,决不当汉奸不当亡国奴,不惜一切代价,直到把日本侵略者消灭干净,才回到自己故乡去享受和平的生活。

从这篇发表在《抗战文艺》上的用解说抗战诗词的方式写成的《抗战周年随笔》,可以看出,圣陶先生是有意把旧体诗词当作抗战文艺形式的。

读叶圣老抗战诗词,我最喜欢写于1937年的《木兰花》词(1937年9月9日发表于《烽火》第3期,署名圣陶),词牌下小序:“红蕉书来,语颇悲壮。丏尊书来,谓开明总厂已毁于火。”其词曰:

中华始不畏强御,生值此辰良幸遇。好教儿辈学为人,最爱红蕉悲壮语。图书闻付咸阳炬,吊贺相参千万绪。文章覆瓿料应捐,事业名山须再举。

为何开明总厂被炸,图书付之一矩,圣陶先生的情绪却感到“吊贺相参”、悲喜交加呢?看了上面圣陶先生《抗战周年随笔》,我们自可明了——开明总厂被日寇炸毁,损失巨大,当然心痛;但是反过来说这也是为抗日作出的牺牲,付出的代价,所以可贺。消灭了日寇,图书事业可待重新发展(“事业名山须再举”),我们可以重整河山,重建家园。这就是圣陶先生所说的“消极的牺牲”,也是为抗战出力。

“会看雪冱冰坚后,烂漫花开有好春。”(1938年11月《鹧鸪天·初至乐山》)对消灭日寇,迎来抗战胜利的春天,充满信心。

“江流不写兴亡恨,云在自怜漂泊身。”(1939年6月《游乌尤山》)民族危亡之险,流亡飘泊之艰,泻于笔下。

“春秋无义战,御侮宁反顾?夷夏孰不辨?军民共赫怒。”(1939年10月《乐山寓庐被炸移居城外野屋》)俞平伯先生评此诗:“躬历艰危,不减平素之雅怀,无颓唐音,无客气语,贞固夷粹,令人兴感。”

“一旦洪涛掀大洋,锦城乃获把酒浆。”“未须白发悲高堂,惟期天下见一匡。”“攘夷大愿终当偿,无间地老与天荒。”(1941年5月《次韵答佩弦见赠之作》)伟大的全民抗日战争发动起来,终将消灭日寇取得最后胜利。抗战必胜,信心百倍。

“干戈敢厌艰难日?笔舌希回陷溺心。”(1942年4月《彬然来成都见访同登望江楼》)“笔舌”即以笔为舌,就是写文章,通过诗文唤起民众,一致对外,团结御侮。

叶圣陶先生将文艺抗战的旗帜高高举起,从未懈怠。这些充满激情、同仇敌忾的诗词,现在读来仍然给人以无穷的力量,对于今天我们回顾历史,加强忧患意识,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仍有重要价值。

毛泽东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颂赞文艺队伍是文武两支队伍中的重要队伍,文艺战线是文武两条战线中的重要战线。而诗词作为具有中华传统特色的重要文艺形式,在抗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从叶圣陶抗战时期诗词可以得到证明。

《叶圣陶诗词作品选注·父子笔谈》,中国书籍出版社2014年9月第1版。

《叶圣陶抗战时期文集》,商金林编,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1版。

《叶至善集》,叶小沫、叶永和编,开明出版社2014年12月第1版。

(作者系中国书籍出版社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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