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俗间的惊世大戏—阿袁笔下的高校知识分子
2015-11-14肖楚楚
◆ 肖楚楚
雅俗间的惊世大戏—阿袁笔下的高校知识分子
◆ 肖楚楚
现代大学的建立与普及,极大地改变了中国文学书写的内容与格局。大学不仅是传承学术文化的圣地,也是孕育变革力量的摇篮,还是各种社会思潮碰撞的前沿地带,大学因此常常成为社会人生的缩影,高校知识分子也就自然而然成为文学着重关注的形象之一。现代文学中沈从文的《八骏图》和钱钟书的《围城》可谓是书写和讽刺高校知识分子的经典,当代文学中自然也不缺少审视知识分子人格与命运的力作,如汤吉夫的《大学纪事》、史生荣的《所谓教授》、阎连科的《风雅颂》、黄书泉的《大学囚徒》、阎真的《活着之上》,其中对高校腐败、知识分子堕落的抨击与忧虑,对大学乱象和知识分子精神病态的反思,常常引来诸多争论。在这一众作品中,身为大学教师的阿袁的作品独树一帜,虽然也写当代知识分子的沉沦,却颇有脱俗华美之风,颇得“钱钟书的妙趣和张爱玲的神韵”,赢来诸多好评。
阿袁最擅长的题材,当属高校师生男女间暗香浮动的情感故事,男男女女之间的时时猜忌、处处防备、竞争较量,从来都是在亦正亦邪、亦庄亦媚的言谈举止中暗暗进行,婉转含蓄、欲说还休。这样的形式在外人看来可能只是随口随意,而在当局者那,却是彼此的心知肚明、乐在其中。恰如郑袖(《郑袖的梨园》)对沈俞的挑逗,从来都是隐忍而暧昧的,不是用那直白的语言、直接的行动,而是用郑袖自己的那双纤纤玉手,用李商隐诗中的“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诗中男女那隐约暧昧的情感,不就是在影射沈俞和郑袖自己吗?当郑袖与沈俞意欲挑破那层暧昧的薄纸时,阿袁用的也不是通俗小说中那干柴烈火的情欲描写,而是用一出出意味深长的京剧昆曲,“唱完《贵妃醉酒》,又唱《游园惊梦》,唱完《晴雯撕扇》,又唱《霸王别姬》”,女性的幽怨、柔媚就这样溢于言表被暗暗领会,沈俞也便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当了一回“醉生梦死的李后主”。再看阿袁描述女性的美——“三儿的美,如廊上的风铃,人一走过,就会叮当作响,而郑袖的美,却如一把折扇,能收放自如。打开时,无边风月;合上时,云遮月掩”,如此简洁典雅的措辞与意味深长的文学典故,不仅能让读者准确理解三儿与郑袖的美之分别,更能让读者浮想联翩,感觉意味无穷。这正是自小受古典文学熏陶如今亦以此为业的阿袁爱用的表达方式——避免了当下西化或网络化及俚俗化表达的倾向,转用诗词歌赋、文学典故来表达字里行间那丰富的意味,不仅丰富了小说的表达方式,使小说本身具有古典的气质,也正如评论家臧策所说,是打通了古今的界线。
然而,阿袁写男女间的情欲,实际只是为“女女关系”做铺垫,在阿袁看来,正是“女女关系”让文学作品及现实世界如此五光十色、波澜起伏。《郑袖的梨园》中,郑袖对苏渔樵及沈俞进行挑逗,甘愿成为那第三者甚至第四者,似乎只是为重复那一场又一场取而代之的人生闹剧;《虞美人》中的陈果与虞美人,以及《汤梨的革命》中的汤梨和陈青,既有朋友间的温情体贴,又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还有幸灾乐祸的尖刻,以及不着痕迹的算计,这所有的情绪情感交织到一起,使得女性间的友谊变得微妙而模糊。虞美人对陈果家庭有意无意的插足,致使两人的友谊破裂,看似无意却暗藏心机;而陈青以辟谣为由向周瑜飞复述整个流言,则促使周瑜飞下定决心与汤梨离婚,看似好心却暗含杀机;《鱼肠剑》中吕蓓卡、孟繁、齐鲁三人的关系则是“外弛内张,外静内动”,虽不断有男性参与其中,却只是女女关系的调剂品和必要载体而已。
只是再细细一想,在阿袁笔下,无论写的是男女关系还是女女关系,最后其实都落到了对女性个人心理的解剖,女性复杂而幽深的心理,就这样被阿袁一点点挖掘了出来:迟暮的老孟本来完全入不了江小白的法眼,只是因为江小白“迷恋在男人面前和女人争风”,才加入了那一场滑稽荒谬的争抢大戏(《老孟的暮春》);汤梨本来有个幸福的婚姻,却因为想要“安然无恙地享受她的三千宠爱于一身”,故以欲拒还迎的姿态去招惹“别人院子里的梅子”,最终却落得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汤梨的革命》);再看郑袖对“鸠占鹊巢的甜蜜”的沉迷,不惜一次次拨动隐藏在自己肉里的那根刺,享受畅快痛感的同时其实是伤人伤己(《郑袖的梨园》)。在《女性的负面》的前言中,菲利斯·切斯勒认为,“与男人一样,女人也生活在尘世凡俗之中,她们有时会成为天使,有时又会像猿,表现得既残忍又同情、既妒忌又无私、既竞争又合作”。社会常常忽略女性的这一面,因为这并不符合社会——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自身——对女性的期望。然而阿袁却大胆解剖出了女性这幽暗的心理,与当年林白、陈染的自我解剖相比,在凸显女性特质的同时,更向普遍人性的深处拓展了一步。
由此,阿袁对女性悲剧的书写也就更能一针见血。在阿袁看来,无论女性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机关算尽,都只能成为家庭和男性的手下败将。《虞美人》中陈果在与丈夫老猫因虞美人插足而心生嫌隙后,虽伤心怨怒,却也不曾大力发作,亦不曾真正得到丈夫的正视与重视,只能以二十八天的分居,给彼此冷却与重新开始的空间,没有争吵没有交流,默默修复婚姻这条千疮百孔的船;《长门赋》中小米以睡沙发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怒气,希望丈夫沈安能像往常一样主动讨好,却不料丈夫无动于衷,小米之后的试探、焦躁则使整件事成为小米的独角戏,到最后只能缴械投降,重投丈夫的怀抱。家的味道、丈夫的怀抱,好像难以挣脱的陷阱,生活也似乎回归了既定的轨道,但无论是陈果还是小米,都因此从一个体贴或任性的女孩,变成了聪明而懂事的女人,只是心里的那点失望与挫败,如何视而不见,也是永远不能提及的痛。
这便是女性宿命般的悲凉,千年已过,女性却依然只能以守住男人、守住婚姻为本业,从未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动权,与李清照、虞姬、陈阿娇的命运相比,“女人如寄的命千年不变,读尽万卷诗书也是枉然,容颜绝世倾国倾城也是枉然”(《长门赋》),这让多年以来被提倡的女权情何以堪。在社会的评价中,“女人的事业再飞沙走石,在别人眼里,也是海市蜃楼,繁华是假繁华,热闹是假热闹”(《老孟的暮春》),只要大龄未嫁、婚姻不幸,流言蜚语就如飞沙走石扑面而来;即使所幸守住了男人,逝去了爱情的婚姻也只是转化为一天天的凡俗人生,在寡淡的日子、渐老的容颜中,受家庭儿女牵绊的女人也已经放弃了所有锋芒和光华,令人不胜唏嘘。谈到此处,常常使人不禁要问:晚清以来一直不绝于耳的“女性解放”的呐喊,为什么到了现代化突飞猛进的今天,却依然遥不可及?
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父权制社会对女性有意无意的压抑和限制自然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原因,但女性自觉主动地把自己塑造成社会所希望的样子,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了父权制的帮凶。正如庄瑾瑜(《师母庄瑾瑜》)时刻践行着自己标榜的“中国式的夫妻关系”,让自己无论在生理高度还是文化高度抑或社会地位上,都多多少少低丈夫一等,让夫妻之间能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庄瑾瑜自然也意识到“这样的夫妇伦理和审美观,多少还有封建的意味”,但只要将重点放在“比翼”而非“参差”上,便也认为是无伤大雅。
因此,同为高校教师的庄瑾瑜,心心念念的不是自己的学识与修养,而是想着如何讨好丈夫,向外人展示自己的“贤妻良母”及夫妻间的“比翼双飞”,这便有些表演与魅众取宠的意味了。在言谈举止间,无论是迎合胡丰登的臧否人物,还是与被常人称为天敌的丈夫的女研究生们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以表现自己的贤惠及虚怀若谷,都让人觉察到那绵里藏针中深不可测的心计。最让人觉得可怖的则是庄瑾瑜在得知丈夫与吕小黛暧昧情感后的步步为营,在阻止不成的最后,则采取了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方式,牺牲了丈夫胡丰登,也牺牲了自己的未来幸福,用“以毒攻毒”的方式保住自己苦心经营的“幸福生活”,但这幸福生活,从此只能是表象。
郑袖、汤梨、庄瑾瑜,阿袁塑造的这些女性,都是美丽动人、冰雪聪明,她们有着高智商亦有着高情商,却只能费尽心机周旋于男女及女女之间。阿袁写出了这些高知女性平凡的一面,写出了她们固有的弱点及宿命般的悲剧,也写出了她们相比一般女性更为复杂而含蓄的情感。在震惊于女性间的有意无意的明争暗斗和阴暗心理的同时,读者常常更痛心于这些高知女性对自我和理想的放弃。在去女权主义化的叙述中,总是有一种伤感在流动,即使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高知女性,无论是出于自我放弃还是为外界所迫,都只能成为男性和庸常生活的手下败将,只能隐藏起自己的愠怒,随世俯仰,世故圆融,至于内心的孤寂与残破,只能由自己承担。“学院”——无论是古代书院还是现代大学——都曾是男性的天下,如今女性终于在学院中也拥有了一席之地,只是伴随女性崛起的却是女权的衰落,联系到思想解放浪潮中女权主义的高涨,再联系到现实社会中女性的生存困境,真是令人思绪万千。
面对残酷的生存竞争,女性并不是阿袁笔下唯一的弱者。身处高校,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有相当不俗的文化气质、知识涵养,也难免有俗不可耐的算计与搏斗,这种文雅化与世俗化的矛盾与融合无疑是校园的一道特别风景,渲染着异常的大学氛围。世故、心计、腹诽、说三道四广泛存在于高校的男男女女间,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喜欢用阿袁说的后现代人的特征来谈论彼此,即“要游戏和娱乐,要解构严肃和神圣,化庄于谐,化雅为俗”。在这种大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学生,也大多是精明世故的,“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懂得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这不禁让人想起钱理群先生批评的当代大学正在培养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现象。去除了传统的严师形象,没有相应的责任感与敬畏感,师生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松散和畸形。
同时,当代大学重量不重质的学术评估体系,以及悬置教学的行政化、官僚化,使得高校教师渐渐失去坚守传统知识分子精神的可能。性情浮躁的教师忙上课、忙论文、忙课题,玩世不恭的教师则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真正保有理想和风骨的只是少数。《子在川上》中的陈季子可谓是高校中官僚学者的代表,外表温厚大度,实则老谋深算;苏不渔则是率性而为、不拘小节,对陈季子施以“白眼”,真有魏晋风骨;其他深谙“修辞”之道,只敢在暗处表达对陈季子的不满,“当了陈季子的面,也还是要敷衍得溜光水滑的,毕竟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的教师们,则表现出众多高校知识分子的圆滑与世故。苏不渔对陈季子“白描”式的不理睬与讽刺,正表现出他独特的个性与风骨;他广博的学识与深厚的学养,特别是对教学的严谨认真,正是高校知识分子传道授业解惑之本色,在众多诱惑与压力下,能坚守如苏不渔者,已不在多数。因此,当他被排挤出教师队伍,写下那振聋发聩的《告全校师生书》时,才更令人悲痛;但更令人心寒的可能还是陈季子在整个事件中不动声色的心计与暗算——由众多“陈季子”掌权的大学校园,只能成为坍塌的象牙塔。
再看顾博士面对恋爱婚姻时的吝啬自私与实用主义,此种婚姻经济学理论却能风靡师大,人们谈论时虽都是以调笑的形式,却纷纷从心底表现出深以为然的接受和认同。阿袁曾在《姹紫嫣红》创作谈《生活原是一出惊世大戏》中说,“杨玉环的富贵,改变了那个时代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从此“不重生男重生女”;如今,也可以说,陈季子和顾言的“成功”,若说不上改变,那也是顺应了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和价值观。高校及高校知识分子,确实都已经被世俗化甚至是庸俗化的大潮裹挟而去,只是与“真小人”的不断越过做人的“底线”相比,高校知识分子以文化人及君子风度做遮掩的虚伪与阴暗更为人不齿。
阿袁通过自己古色古香的叙述方式,将自己与众多书写高校知识分子的作家作品区分了开来,赢得读者和评论家的喜爱与赞赏,但同时也遭到一些善意的批评。有批评家认为阿袁的校园写作有“去知识分子化”的特点,简单重复与风格化的言说方式则显示出作品的单调和浅薄,“限制了作者与作品更大格局的提升,更遮蔽了对生命整体的巨大空缺的灵魂拷问”。同时也有学者注意到阿袁在小说中的“场外解说,台下点评”的角色,认为阿袁太沉迷于书写风月较量、周旋俗务,太沉溺于这种解说和点评的角色,“背后更暗含着一种诉人丑状、言人八卦的痛快淋漓和居高临下”,而不曾真正深入人物内心,“给出一个作家应有的理解与体恤、审视与批判”。
阿袁在作品中确实常用一种戏谑的态度来消解知识分子精神的严肃性,如 “看不惯是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当了外人的面,她总是对她好的——这是知识分子的做人方式,做人如同做戏,甩水袖一般的,要生生地把外人晃得眼花缭乱”(《老孟的暮春》);或用一种调笑的方式用所谓的“知识分子”身份为自己开脱或自嘲,如“知识分子嘛,最重要的是要守大节而不拘小节”(《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以及“懒和善于批判都是知识分子的习惯,但反省亦是习惯,想想自己一贯的敷衍,也就难开其口,因此,两人在对待家事上,态度都有些苟且和将就,心里其实都不满意这样的状况,但又互相理解,两人的关系在这时有些不似夫妻更似同谋的”(《虞美人》)。
阿袁自然是意识到了自身创作题材的局限性,也意识到可能招致的批评,但对此,阿袁是淡然的,在采访中回答类似问题时,阿袁说:“法国导演雷诺阿有一句话说一个导演一生只拍一部作品。因为每一个作家都会有自己的局限性,不可以太宽。如果你什么都写,未必就写得好。你只写你熟悉的,感兴趣的,能写好就了不起了。所以,我主要是写饮食男女,并没有想去改变什么,没有野心,有可能也做不到。”
至于文学是否要有所承担,阿袁则认为文艺的价值应该是多元的,文学既可以反映大时代、贴近民生,也可以单纯地书写个人情感。文学本身,乃至万事万物,都是难以为所有人所喜的。作家写作的初衷,往往都是出于内心的需要,是为己而作的“悦己”文学,至于他人之喜与不喜,便不是作者能掌控得了的。于是阿袁在《小说:我出世与入世之门》中写道“小说于我而言,完全是私密的,它脱离了社会的意义,不仅与政治无关,与伦理无关,也与责任无关”。她借小说来逃避现实,“我活在我的小说里,在小说里我风华绝代,颠倒众生,在小说里我历尽千年,看破红尘。……我什么都没经历,我又什么都经历了”。 文学于她而言,曾是一个真空的安全小屋,只是现实日益强大,使得“现实是现实,而小说也是现实”。
因此,读阿袁的小说,常常确如学者所说,读到了一种凌驾与嘲讽,让人心生凉意——同为高知女性,阿袁虽能细致揣摩出女性内心隐秘而微妙的心理,但对女性的悲剧,却不曾有足够的同情与解读,亦不曾细细解剖大多数高校知识分子“既无入世能力,又无出世资本”的现实困境,缺乏应有的深度与理解。但在阅读的过程中,又常常读到了她在创作中流露出的凄怆与无奈,读到一种无所归依的漂浮感和伤感,看似回到原点,其实也大多只是伤人伤己或以毒攻毒的自我救赎,一旦进入人物内心,这种悲凉的情绪就蔓延了开来。也许这便是阿袁的魅力,也让人对她的作品有了更多的期待。
阿袁对文学的态度是诚实的,她毫不讳言对张爱玲的喜爱,自称“张迷”,也不会因他人说自己的作品有张爱玲的风格而刻意回避,亦不避讳自己对“饮食男女”题材的熟悉与擅长,没有什么野心,只愿“在小镜像里面做大文章”;她也不愿单纯地用大众、小众、雅俗、性别去判别文学的好坏,只愿用写作来证明自己对小说的从一而终。
在世俗化大潮中,批判与坚守都是必要且令人敬仰的,只是对于阿袁这么一位认为“文学毕竟是艺术,并不是一种单单的社会教育”的作家来说,也许我们更应该对她的文学观念表示理解和尊重,毕竟在这个时代,拒绝媚俗已是难得。阿袁也许不曾直言批判与反思,也许确实有那么一点乐在其中,但顺着她的人物和故事,有意愿的读者自然会读到阿袁对于现实的无能为力,并去思考他们和她们何以沦落至此,从而有了一些自警与自省。
注释:
①[美]菲利斯·切斯勒著,汪洪友译:《女性的负面·本版前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
②钱旭初:《“去知识分子化”及其言说危机——谈阿袁的小说叙事》,《江苏社会科学》2010年第3期,第169~173页。
③金赫楠:《阿袁小说局限论》,《文学报》2012年12月13日,第021版。
④新华网江西频道:《专访江西青年女作家阿袁:文学是我永远的恋人》,2009年4月15日,http://www.jx.xinhuanet.com/news/2009-04/15/content_16264525_2.htm。
[作者系武汉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