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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民的经营管理思想思考

2015-11-13周建波韩玉光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金城公债存款

周建波,韩玉光

(北京大学a.经济学院;b.民营经济研究院,北京100871)

一、引言

周作民(1884—1955),江苏淮安人,出身于书香门弟之家。15岁时师从著名学者罗振玉,打下了深厚的国学基础,后得罗振玉之力,以广州官费名额留学日本京都第三高等学校(京都帝国大学前身),直到两年半后,广州官费停发,才辍学回国。周作民留学日本的1906~1908年正处于日本银行业的转折点:私营银行发展极快,三井、三菱、第一,、住友、安田五大银行迅速成长,占据了日本银行业的核心地位,并展开了以产业金融为主的经营。三井、三菱等财团在发展工商经济方面的巨大成就给周作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激发了他创办银行、投身金融业的决心,而在后来经营金城银行的过程中自然也效仿三井等建立财团的做法。

短短两年半的留学日本经历,对周作民一生事业的发展影响巨大。他不仅由此接触到了先进的银行管理经验,开阔了眼界,而且结交了众多留日学生,如任久大精盐公司和永利制碱公司总经理的著名实业家范旭东、盐业银行总经理吴鼎昌、中南银行总经理胡笔江,后来在抗日战争时期任沪行经理的吴蕴斋,汉口分行经理的王毅灵等,这对他后来创办金城银行帮助极大。

金城银行创办于1917年。其时,各西方国家因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暂时放松了对中国的控制,于是国内兴起了一股兴办事业和银行业的浪潮,金城银行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办的。“名曰金城,盖取金城汤池永久坚固之意”,其主要股东多为军阀、官僚,是中国重要的私人银行之一。金城银行最早总行设于天津,先后在京、沪、汉等地开设分行。由于经营得法,业务发展迅速,到1920年,金城银行开业仅3年,存款即达1198万元,在华北获得与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盐业银行并列的地位。这以后,1936年金城银行的存款达1.29亿元,一度超过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居私营银行首位。

金城银行的迅速扩张崛起,离不开周作民灵活的经营管理之道。虽然金城银行成立时股本的主要来源开始是军阀、官僚的投资,周作民的股份不大,但他自金城银行成立起就一直担任总经理,共32年,并兼任董事长10多年,始终掌揽金城银行经营管理大权。可以说,金城银行的业务风格,受到周作民本人思想言行的直接影响,周作明的一生与金城银行事业是不可分离的。近些年来,对周作民的研究逐渐增多,但是在对周作民经济思想的研究方面还不够深入,不够系统,本文将通过对周作民在金城银行经营管理思想的研究,推动对周作民这位近代杰出银行家经济思想的研究。

现实意义上,金城银行作为近代私营银行的杰出代表,所取得的业绩以及各种业务创新在同时期都是非常突出的,这可以为我国中小银行、私营银行的发展提供有利的借鉴。

二、金城银行的存款管理思想

银行是货币信用的经营者,有效地揽储、运用社会闲置资金是银行的基本职能,是衡量其经营状况最重要的标志。在银行的运用资金中,自有资金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还是来自存款,金城银行的资本公积与存款总额的比例,1927年为1:4,1937年上升为1:14.9。鉴于银行存款是放款、投资的基础,银行存款的增加是银行运用资金获取利润的前提和保证,因此任何一个银行无论何种时期、何种条件都必须将存款业务看作是银行业务中的重中之重。

而一家银行的吸收存款状况,受银行大股东的资本雄厚状况影响较大。大股东的资本越雄厚、社会地位越高,对于银行吸收存款的能力无疑大有裨益,金城银行从建立那时起,就一直依靠大股东作为政治靠山发展业务。金城银行在最初10年中的存款,很多来自军阀官僚等大户,周作民为了拉拢这些大户把钱存到金城银行来,常常以宴饮、陪赌等方式投其所好,不惜花钱应酬。

金城银行刚刚建立时,很多大户特别是前清贵族和买办,都把钱存到信誉比较可靠的外资银行,宁可不要利息甚至缴纳保管费也不把钱存到国有银行,如交行、中行,以免受时局影响不能提取款项。金城银行注重银行外部形象、讲究排场,金城银行在各地都是自建分行大楼,大楼是诸多私营商业银行中最气派的,这一方面可显示其实力,一方面可作为银行投资。而金城银行的分行经理等高级行员为拉拢客户应酬均实报实销,这样既鼓励经理们重视与大户联系,同时也易赢得存户的重视与信任。

金城银行这一经营风格的形成是与其股东均来自皖系军阀和交通系分不开的。金城银行凭借背后雄厚的实力与高额利息以及良好的服务,更重要的是周作民等经理人灵活的工作方式,逐渐地将这些存款拉到金城银行账户上来,使得金城银行实力迅速大大增强。周作民在行时,还常常亲自接待大户以示尊重,又开设大户室,使得这些大户不必上柜台交易。有时头寸很紧,放款不畅,但周作民指示,无论何时都不能拒收存户存款,要取得存户好感与信任。除此之外,金城银行想尽各种办法揽收存款,比如提高存款利息率,有时定期存款年息能高达一分。付给存款经手人回息以拉拢一些大户存款。

同时,金城银行也注重来自小储户的存款,不单纯以高利息揽收存款,而是增加服务质量,使得存户办理业务便利。其时大量吸收中小户存款的有利条件是北方一般人手中有现款者多不肯将现款存在银号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银号所付利息甚少,又时常倒闭。金城银行一开业就有相当规模,自然吸收了大量存款。

金城银行始终把广泛揽取存款放在经营活动的首位。1922年2月,总经理周作民在致各分行通函中指出:“现在同业日多,竞争日剧,凡经营放款,固应研其取稳之法,而吸收存款,尤当视为扼要之图。良以谋利益而求诸有限之资本,不如借存款而得其孳生之利益。”行务会议曾就此做出决议,认为:“欲求业务之发展,须求存款之渐增;欲求存款之渐增,须有相当之延揽。”吸收存款的方法有:多做殷实可靠之往来户、联络各级社会之感情、采用足以引起存款兴趣之广告、实施种种相当手腕,使于有形无形之间发扬本行之信誉。[1]123~124

金城银行于1917年5月成立,在短短半年时间里,1917年吸收存款达到440万元。以后逐年增加,1918年就达到920万元,翻了一番。1923年达到1689万元。1927年达到3498万元,比建立时的1917年,多了7倍多。1935年为11798万元,超过了当时的中国第一大私营商业银行,跃居私营银行存款额首位。1937年达到1590万元。从金城银行存款绝对数额来看是逐年增加的,仅有3年例外,有小幅下滑。原因在于1921年因其背后的政治靠山安福系垮台,引起其信用度下降,储户纷纷提款,后由于周作民推出梁士诒做临时总董,稳住了局面。1935年由于官僚资本银行急剧扩张,挤占了众多私营银行存款,金城银行虽存款总额下降,但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受影响更大,反而使金城银行存款额跃居第一位。在这些年份里,金城银行不仅存款的绝对额在持续上升,其存款数量占全国重要银行存款总数量的比重也是逐年上升的。金城银行的存款中,定期存款和活期存款的绝对额都在增加,但由最初的活期存款比重大逐渐发展到定期存款比重超过了活期存款比重。1917年,定期存款占22%,活期存款占78%。1923年定期存款占53%,超过了活期存款,活期存款占47%。1937年定期存款占66%,活期存款占34%。定期存款比例大,银行支付的利息也较多,但相比活期存款来说银行可以放手利用这部分资金,而不用担心客户随时提现。其他主要大银行在同期都是活期存款比重大于定期存款比重,主要原因是周作民一方面重视小储户,更把重心放到大储户身上,利用自己的政治资源多方拉拢大储户。因此,存户范围广、定期存款比重大、定存利息高,乃是金城银行存款业务的一大特点(见表1)。

表1 1917~1937年金城银行存款一览表

三、金城银行的放款管理思想

金城银行的放款在最初10年里,基本上都是商业性放款比重居第一位,财政性放款居第二位,工矿企业放款居第三位,铁路放款居第四位。

在金城银行的商业放款中,以其附属经营企业与大股东所经营的商号为主要放款对象,这是商业性放款比重居第一位的主要原因。如金城银行自营的丰大号的借款就是丰大买卖政府公债的用款。

金城银行的财政性放款,主要是以关余、盐余或其他项目作担保,利润较大,在政局稳定时较有保证的能按时收回本息。但随着北洋军阀的连年混战,这部分放款风险越来越大,金城银行于是在不得不敷衍当局政府的情况下,尽量少做这类放款。

金城银行的工矿企业放款尽管仅占第三位,但放款金额却是逐年上升的,联系面也在扩大,这是金城银行支持民族工业的一个重要表现。放款对象主要是一战期间发展起来的企业,特别是与该行的大股东及经理人有密切关系的企业,包括倪、王两家投资的裕元纱厂、丹华火柴公司以及寿星面粉公司,与金城银行沪行经理吴蕴斋有关的大生纱厂等。最典型的是金城银行放款给由范旭东任总经理的久大精盐公司和永利制碱公司。范旭东于1921年创办永利制碱公司,1924开始出碱,1925年投入市场试销,随即遭到竞争对手英国卡内门公司的打击。在这之前,卡内门一直垄断中国市场,它大幅降价,妄图通过价格战打垮永利。而实际上范旭东从创办久大精盐公司和筹划建立永利时就向金城银行借款,一直到永利的产品在市场上面临卡内门的打压,金城银行一直给予大力支持,帮助永利度过难关。同时,中国消费者中兴起一股抵制洋货的浪潮,使得永利站稳了脚跟,逐渐将卡内门挤出中国市场,这是金城银行支持民族工商业的典范。在放款永利一事上,金城银行内部是大力反对的。周作民认为永利制碱是极有前途的民族工业,加上他与范旭东交情颇深,深知范旭东为人忠厚可靠,再而永利一旦成功会给金城银行带来相当大的信誉,于是周作民力排众议,无论永利面临多大的难题也不离不弃。在永利刚刚创立时就放款十万元,后来逐渐增加贷款达百万元。

鉴于财政性放款的风险性,金城银行在降低财政性放款比重的同时,增加了铁路放款的比重。金城银行方面认为这种放款比较可靠,利息又高,又可以拉拢铁路局的存款,所以一直持续增加这种放款比重,逐渐成为放款于铁路的几个大银行之一。但由于北洋政府财政吃紧时常常将这种放款挪为他用,也常常不能及时归还,到1927年拖欠更加严重,金城银行才将铁路放款的比重降了下来。所有这些机关放款、铁路放款和公债库券,利息都是很高的。根据金城银行账面不完全统计,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政府机关的放款利率,按月息计算,北京地区是1.0~1.18%,天津是1.6%,上海是1.0~1.4%,汉口是1.5~1.8%,1923年湖北督军省长公署一笔借款曾高到2.1%。铁路放款以京汉铁路为例,经常在1.2~1.7%之间。至于公债,利润更高,以金城银行账上的“七年短期公债”(1918~1919)和“整理金融公债”为例,按照他们的利息、折扣和还本付息年限次数,照当时记账价格平均计算,前者年息为 19%,后者年息为23.5%。银行资本家自己也说:“银行买卖承押政府公债,利息既高,折扣又大,所沾利益,实较任何放款为优。”而且公债是投机的对象,金城银行就曾专设丰大号从事公债投机,获利颇丰。

金城银行以能够掌握的企业为主要投资对象,一是为了资金安全,也为了能有机会直接经营企业。金城银行就是这样通过投资逐渐将银行资本渗透到产业资本中去。金城银行对投资事业的掌握大致有:直接管理(如组织诚孚公司管理纱厂)、重点管理(负责人兼任企业董事或总经理)、参与管理(负责人只担任董事、监察)。金城银行自营企业基本都由周作民直接管理,重要的投资企业也多由周作民担任董事管理。周作民先后担任过董事长的企业有11个,任常务董事的企业5个,任董事或监察的8个。从以上可以看出,周作民在把银行资本渗透到产业资本的过程中,积极参与企业的管理,想以银行资本为核心,控制一些大工矿、交通企业,建立自己的“三井、三菱帝国”。

四、金城银行的公债管理思想

中国最早的公债正式发行为1898年发行的“昭信股票”,目的是筹款偿还马关条约所欠日本的债务,名为股票实为债券,这是因为政府曾发行外债及非正式、小范围发行内债,偿还困难,导致债券信用不佳,因此清政府为减少其不利影响,命名为“昭信股票”。“昭信股票”也发行不畅,但毕竟开始了中国公债的推行。

北京政府时期连年战乱,政府军费支出巨大,给政府财政带来了巨大压力,再加上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所带来的巨额外债,政府不得不想尽办法筹措政府资金,但当时中国新式银行尚未出现,国民资本难以集中,北京政府不得不借外债,即向各西方国家借款。这些借款条件皆非常苛刻,最著名的为1913年的“善后大借款”,借款额为2500英镑,偿还期为47年,到期偿还4285万英镑,交款时扣除折扣、手续费、汇费、各省军队遣散费等等,政府所得仅457万英镑。就是如此苛刻的外债在一战爆发后也借不到了,北京政府的财政压力更大了,情急之下将目光转向内债。而当时中国银行业已有较快发展,再加上北京政府发行公债需要新式金融机构,遂大力支持银行的设立,以致在1915~1921年的7年中,全国新设银行达124家,这其中有很多专为公债投机而开设的银行。

北京政府发行内债,名义上由中国、交通两家银行承销,实际上是由两行包卖。两行向政府垫款,即以公债为抵押品。中、交两行为资金所限,在承销内债时也常向民营银行拆款,缓解头寸不足。有时政府也直接向民营银行借款,以公债作为抵押品。北京政府因财政紧张,发行公债时为了尽可能多的筹款,常常支付高额利息,对于资信状况常常忽视,政府债信逐渐降低,导致内债发行日渐不利。对于银行而言,经营公债而向政府放款有厚利可图,但风险也较大。因为这一时期,政府更替频繁,后任政府常常不承认前任政府所欠债务,因此承做公债业务一方面利润丰厚,一方面风险极大,那些专为投机而开设的小银行因担负不了风险,纷纷倒闭了。

金城银行在刚刚成立时即从事证券买卖,并且因大股东关系信息较为灵通,在承做政府债券时,经营得法,获取大量利润。1921年成立“丰大号”,专门从事此项业务,由金城银行董事、时任山东省财政厅厅长的曲荔斋兼任经理,这无疑是利用曲的官场职位为金城银行的公债业务打开方便之门。1923年3月,因上海业务较多,又成立上海丰大号,周作民致电各分行经理,要求各分行在做公债业务时,均需委托京沪两号办理。到了国民党南京政府统治时期,由于南京政府承认北京政府所欠外债,使得公债信用得以保障,但这也使得南京政府财政更趋紧张,和北京政府一样不得不大量发行公债以筹措政府财政收入。南京政府承认前政府所欠外债虽然使自己承担了较大财政压力,但也相当程度上提高了公债债信。在抗日战争时期发行公债筹资兴建铁路、公路,固然是因为全国人民的抗日救国浪潮迅猛高涨,可也与南京国民党政府的国债债信提高有很大关系。

金城银行对公债的投资比重始终呈上升趋势,一方面金城银行背后大股东有深厚的政治背景,信息灵通,投资公债能获得巨额利润;另一方面金城银行对债券投资十分看重,认为这项业务在带来巨额利润的同时,也对国家建设有利。金城银行的这种既看重银行利润又关注为国家建设出力的思想与金城银行投资民族工商业的目的是一致的。金城银行不仅从政府手中得到巨额利润,也利用政局变化、市场行情变化买进卖出,从中牟取暴利。金城银行很清楚政局影响。政府法规以及市场行情是影响价格升价的几个关键因素,因此很注意对上述几个方面的关注,即利用大股东的政治背景了解政府法规变化情况,甚至能较早知道国债发行前的内部消息。总分行之间时常互通信息,特别是债券买卖发达的京沪地区两分行之间更是信息交换频繁,以便抓住获利时机。金城银行在投资公债方面获利颇丰,丰大号1923年盈利5.9万元,其中上海丰大号盈利3.18万元,第一年利润即超过了北京丰大号。1924年,因政府公债信用大幅降低,市场买卖稀少,但丰大号仍净盈利7万多元(见表2)。

表2 金城银行有价证券增长指数及占25家主要银行比重 (单位:元、%)

在民营银行中,金城银行的投资公债数额是较大的,这还是和获利较大与金城银行志在支持国家建设有关。

这25家银行中,包括了盐业、中南、大陆、浙江兴业、浙江实业、以及上海储蓄银行等有实力的大银行。金城银行投资公债总额占这25家银行投资公债总额的比重基本保持在10%,可见金城银行在政府公债业务方面的分量。但金城银行的公债投资比重在它的各项投资中比重却不大(见表3)。

表3 1917~1927年金城银行资产中各项放款与有价证券占资产类比例 (单位:%)

虽然金城银行在同业中投资公债比例较大,但从表3可以看出,它的债券投资比例通常都在10%以下,远低于其他各项放款。在1927年以后,尽管金城银行的投资公债比例有所上升,但也基本在20%以下,还是远低于其他各项放款。这是与周作民稳健的经营风格有关。尽管金城银行在投资政府公债上获利较大,业务受损较少,但周作民还是意识到在政局不稳或者说在连年战争中投资证券的风险性,更加追求其他方面较稳健的投资能给银行带来的利润。

五、周作民的三井、三菱帝国梦想:集团化经营

周作民作为新式银行家,在金城银行发展壮大之后,便逐渐将银行资本渗透到工商业中,开始用银行资本控制产业资本,进行集团化经营。这主要体现在经营投资业务中,逐渐增大在该企业的股份额,控制企业董事会。更主要是在金城银行与它投资的某些重点企业之间以及这些企业之间,往往存在着相互依附、相互业务之间连贯衔接。如前文已提到金城银行与久大、永利就互相持有大额股份,周作民与范旭东互为对方企业董事会董事。金城银行自创企业之间的业务联系更是衔接紧密,如通成公司、丰大号与太平保险公司之间的业务衔接。集团化经营的具体体现如下:

1.设立通成货栈公司,办理储运及代办押款业务。周作民曾留学日本,受其影响在掌握金城银行以后,他便有意模仿日本三井、三菱财阀,将银行资本逐渐渗透到产业资本中。金城银行建立的第一个附属企业是通成公司。之所以取名通成,是原本想与交通银行合办,即由交通银行派人员担任通成公司的会计和稽核工作,其他方面的工作人员由金城银行方面派人员担任。但后来交行方面对建立通成一事较为冷淡,所允资本也未交付,最后改为金城银行独办。通成公司于1920年11月成立,当时金城银行已成立3年,存款放款额大幅提高,已发展为我国重要的私人商业银行之一。周作民认为银行事业与货栈之关系甚密,即商业之发达全依赖于货物之流通,而流通货物又全依赖于货栈及押款押汇等事业。此时金城银行在天津、汉口、上海三处均已开设货栈但规模不大。其时正值交通部办理铁路运输,正是金城银行涉足货栈业务的大好时机。开办之初,营业种类分为六项:一是堆存货物;二是包装货物;三是运输货物;四是发行栈单及提单;五是代办押款与押汇;六是代客买卖货物。通成公司设立后的几年因连年战乱,业务开展极不顺利,各路交通多被阻断,各地商业停滞,因而连年亏损,可通过通成公司历年收益开支看出(见表4)。

2.设立丰大号,进行公债投机买卖。前已言明,金城银行成立时在中国兴起了一股开办银行的高潮,一方面是政府财政的需要,即发放公债的需要;另一方面承办公债有巨大的利润,也诱发着一些银行的开设,甚至有一些专门经营公债业务投机的银行开设。金城银行因与交通银行的特殊关系,对政府公债发行及买卖数量巨大。周作民认为金城银行买卖有价证券诸多不便,使得银行银根松紧都在公众窥视之下。因此打算自行设立机关,专营此项业务。1921年丰大号在北京正式开设,由曲荔斋任经理,北京丰大号因为周作民要敷衍一些官僚,有些官僚嫌银行存款利息低,周作民即请他们将钱存入丰大号,由丰大号代为买卖有价证券。

表4 1922~1927年通成公司收益开支一览表(单位:元)

这段时期内,金城银行加强了附属经营事业的扩大和加强了各附属机构之间的业务联系。为了更好地监督管理各个附属企业,周作民授权各地分行经理监督当地附属企业。同时制定了金城银行、通成公司、太平洋保险公司相互联系的章程。

3.太平保险公司的开办是周作民将金融资本渗透到实业中的又一杰作。保险事业与国民经济、社会文化息息相关。我国保险业想操诸外商之手,利权外溢,其宜补救。当时的华商保险公司大多是香港商人所设立,而且各自为战,缺乏必需的联合,又得不到政府的支持和社会各界的关注,无法和洋商保险公司相抗衡,周作民考虑到保险业是一项民族事业,保险业被外商控制对国家经济社会安全造成威胁,如果开设保险公司不仅有利可图,既给金城银行开办了一项实体,同时又能给金城银行带来巨大的社会信用。金城、通成、太平联合承做业务,保证利益不外溢,遂于1929年成立太平保险公司,资本初为100万元,全部由金城银行拨付,总部设在上海,由出身金融世家的丁雪农任经理。

太平保险公司开业3年,业务数字虽不惊人,但也算站稳了脚跟。于是1933年金城银行欲将太平保险公司扩大经营,这时没有自己保险业务的其他银行纷纷欲投资太平,于是金城银行将太平扩大业务开放,交通银行、大陆银行、中南银行、国华银行和东莱银行加入资金,改组太平保险公司,资金扩展到500万元,一时声势极大,引起金融界极大关注。扩展后的太平保险公司的董监全部由股东银行的高级职员担任。所有六家股东银行与四行储蓄会的各地分支机构,均由太平总公司与之订立契约,委托为公司的业务代理人。这样,把所有六行一会放款与押汇中的保险业务全部包揽下来,不使外溢。改组后的太平保险公司,业绩突飞猛进,在全国的业务代理网点达900多处。

太平保险公司改组之后发展壮大,但周作民一直控制太平保险公司大权,在抗战以前太平保险公司每天的营业收入,除开支外,全部存入金城银行。太平保险公司虽然发展规模扩张极快,但总部始终设在金城银行大楼里,周作民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便于控制太平保险公司。抗日战争开始后太平保险公司业务清淡,后又因通货膨胀亏损很多,最终解体。[1]297

六、总结

作为民国著名的银行家,周作民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创建并发展壮大金城银行。周作民将金城银行的事业视为生命般珍惜,无论在抗日战争中上海沦陷还是在解放战争中被国民党政府军统特务两次扣押,他都不舍得离开金城。从周作民创办金城银行的经营管理过程中可以发现以下几点。

1.周作民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交际,善于利用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这对金城银行的发展影响极大。在政治关系上,金城银行的董事会里始终保持着与当权政府有密切关系的大股东,最开始时大股东是皖系军阀,即以安福系为主,后来是皖、直兼收,到了国民党政府统治时期,又通过老友张群与蒋介石政府拉上关系,这就保证了在数次政局更迭中金城银行的业务不受大的影响,有时还能利用这些政治靠山发展业务。

2.周作民善于用人,尤其善于在不同的时期使用不同风格的人,这对金城银行业务的拓展影响甚大。在金城银行创办初期,为了和银号竞争,拉拢客户关系,聘用一些银号、钱庄从业的人担任各重点分行的副经理。随着时代和业务的发展,后来又陆续聘用一些日本留学归来的学生和从业于其他银行有较多经验的人员。20世纪20年代中期以后,又聘用欧美留学生担任一些分行的负责人和高级职员。20世纪30年代以后,为了应付华北沦陷区的特殊环境的需要,特调用原大连分行经理、日本留学生杨济成担任北平分行经理。另外,为了加强北平分行所属办事处的经营管理力量,曾先后聘请全绍文、陈图南、王光琦等留日学生或大学毕业生担任各办事处主任。周作民用人要求随机应变,善于应酬拉关系。这和当时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特别金城银行成立初期营业重心在官僚气息较重的华北有很大关系。[2]94

3.周作民秉持稳健的经营风格,以“审慎之中力求急进”为业务方针,无论存款放款,首先强调安全,认为“银行之运用资金,固应尽量发挥其利殖机能,而稳实性尤为必要”,要求各分支行“放做款项,自须先求用户或押品之妥实,次求利息之优厚。或有用户及押品妥实时,利虽不厚尚可酌量通融,反此,则利虽厚而用户或押品不甚妥实者,则绝对不宜放做。[1]125凡此种种,使得金城银行虽在乱世仍维持了比较高的发展速度,无论是存款还是放款。

4.以银行资本控制产业资本可谓周作民最具特色的经济思想,这与其留学日本,受三井、三菱等产业金融发展的深刻影响有关。纵观金城银行的存、放款业务与金城银行所控制的产业资本之间的业务联系,可以发现是非常紧密的:如金城银行放款业务、通成押运保管抵押品和太平保险公司承做保险业务,这样利益不会外溢。金城银行把金融资本渗透到产业资本的做法,已经具有“托拉斯”或“康采恩”色彩。

金城银行的很多经营管理,诸如提高服务质量吸收储户,设大户室使得大客户不必去柜台交易等等,在业务创新层出不穷的今天看来已司空见惯,但在当时中国私营银行刚刚出现、国有银行封建管理方式的背景下,是大大超前了。特别是周作民利用金融资本控制产业资本创建自己的“三井、三菱帝国”,更是作为一个杰出的银行家的大手笔。周作民常被誉为民国金融界的奇才,他作为一个杰出银行家的经济思想是值得后人研究和借鉴的。

[1]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金融研究室.金城银行史料[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2]许家骏.周作民与金城银行[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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