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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词中的“春意象”研究

2015-11-12刘昳屏

刘昳屏

摘 要:花间词在意象的选材、组合与描述上有鲜明的特色。在选材方面,以花鸟、草木为代表的自然意象群占有很大比例,这些自然意象群带有鲜明的春天色彩。不仅体现在个体春意象的广泛应用上,还体现在群体春意象的巧妙组合上。同时花间词中的春意象描述还有轻柔性和残破性的特征。

关键词:花间词;春意象;意象组合

中图分类号:I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10-0156-02

意象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就是用“象”寓“意”,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词是一种纯抒情文学,词人对情感体验的抒发主要诉诸一系列概括性的意象。所以在抒写男女之情、离愁别绪为主的《花间集》中,寓“意”于“象”更是一种普遍的艺术手段。其中以花鸟、草木为代表的自然艺术群在花间词中占有很大的比例,这些自然意象的选材、组合以及描述有着鲜明的春天色彩。

一、花间词的春意象界定

花间词中涉及春天意象的词多达200处,花间词中单纯写景的极少,更多的是以抒写男女之情和离愁别绪为主。所以,这里词中春意象的确定将借助词的本身的环境描写。花间词中的环境描写中有的直接点明时节。清明被花间词人所偏爱,在悼念祖先之余也可以在明媚的春光中骋足于原野,也算是心情的一种调剂方式。“花深柳暗,时节正是清明,雨初晴。”(韦庄《河传》);“清明节,雨晴天,得意正当年。”(韦庄《喜迁莺》),两首词均明确指出清明节,绘景明丽,表达一派欢乐之情。另一方面清明已经属于暮春时节,所以在花间词人笔下弥漫着悲伤的色彩。“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温庭筠《菩萨蛮》)中就用柳絮堆积、清明听雨来感叹时光易逝。花间词环境描写也有不直接点明春天季节的。如:“花花,满枝红似霞。唯有阮郎春尽,不归家。”(温庭筠《思帝乡》)“春欲暮,满地落花红带雨。”(韦庄《归国谣》)“露花烟草,寂寞五云三岛,正春深。”(张泌《女冠子》)用春尽、春暮、春深等来表示春天将尽,表达惆怅哀伤的心绪。花间词春天景致的描写也富有变化,用芳草烂漫、柳绿花红、莺歌燕语的意象组合来表现春日明丽的景致、女主人公思春的心情以及对爱情的憧憬。如:“燕双飞、莺百啭。”(张泌《思越人》)“萱草绿、杏花红。”(温庭筠《定西番》)“踯躅花开红照水,鹧鸪飞绕青山嘴。”(皇甫松《天仙子》)但是花间词中更多的是用落花满地、柳絮飘飞、残莺声声的意象组合暗示女主人公的惆怅满怀。如:“满院落花春寂寂,断肠芳草碧。”(韦庄《谒金门》)“洛阳愁绝,杨柳花飘雪。”(温庭筠《清平乐》)“莺啼残月,绣阁香灯灭。”(韦庄《清平乐》)

二、花间词中春意象的运用

花间词中春意象主要集中于动植物,其中植物出现频率从高到低依次为柳、杏花、桃花、梨花、牡丹花等,动物依次为莺、燕、雁、杜鹃等。虽然花间词人在意象选取上有重叠,但是对于春意象的描写和排列组合上也富于变化。

(一)个体春意象与群体春意象的运用

“柳”有柳丝和柳絮之分,而柳絮又有柳花、柳球、柳烟等不同的称谓。“柳”作为“留”的代名词,无边的柳色,嫩绿的柳丝,如雪的飞絮,无不契合着人间的离情别绪,契合着人间的相思与忧怨。如:“绿树藏莺莺正啼,柳丝斜拂白铜堤,弄珠江上草萋萋。”(韦庄《浣溪沙》)“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温庭筠《更漏子》)“江草绿,柳丝长。”(张泌《酒泉子》)柳丝不仅仅是送别之景,更是用来表达依依不舍之情的。柳絮为春天的代表景物,其轻柔迷蒙的感受与花间词人对于情感表达的内在要求相一致。如“洛阳愁绝,杨柳花飘雪”(温庭筠《清平乐》)中由“杨柳花”表达词人的离别愁思,将愁思具体化,这与贺铸《青玉案》中“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异曲同工。“门外柳花飞,玉郎尤未归。”(牛峤《菩萨蛮》)中“柳花飞”,由此联想到征人也如柳花一样漂泊在外。

花间词中多次出现“花”,并且经常与动词和形容词连用,如落、舞、满等,其中残破性描述“落”出现的频率较高。花间词人尤喜欢用暮春落花意象,如溫庭筠《归国谣》“春欲暮,满地落花红带雨”,用落花来加重暮春色彩;牛峤《女冠子》中“不予匀珠泪,落花时”,直接将落花与怀人相联。但是花间词中也不乏明丽性质的描述,将花与舞和满连用,描绘出一片大好的春光。如温庭筠《诉衷情》“莺语、花舞、春昼午”,韦庄《河传》中“春晚,风暖,锦城花满,狂杀游人”,“花深柳暗,时节正是清明”,这些明丽性的描述或是用美好春光反衬主人公内心的悲凉,或只是单纯地描写春天美好景色。春天百花齐放,其中牡丹、杏花、桃花和梨花作为春天的代表意象,在花间词中也多次出现,而且以杏花居多。杏花花期在三春之中,是清明的主要物候,所以多用来表现时序,其花开花谢更能引起人们的伤逝之感。“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温庭筠《菩萨蛮》),杏花零落引发女主人公的衰暮之情,而“红杏”“交枝相映,密密蒙蒙”(张泌《河传》)则叫人惜春惜时。

花间词中注重春意象的描写,不仅体现在个体春意象广泛应用上,还体现在群体春意象的巧妙组合上。其主要的组合方式就是春意象并置。所谓春意象并置,是指通过并列的几种春意象以渲染某种氛围或深化某种意境。其组合方式有:一是重叠式,就是一句话中春意象叠出,对举成文。如“风帘燕舞莺啼柳”(牛峤《菩萨蛮》)、“柳花飞处莺声急”(皇甫松《摘得新》)、“柳吐金丝莺语早”(韦庄《清平乐》)等。皇甫松《摘得新》中“桃花柳絮满江城,双髻坐吹笙”,将“桃花”、“柳絮”并置,足可以显示春天气息的浓厚。二是对偶式,即上下句对仗,春意象也是对出。如张泌《浣溪沙》:“燕飞莺语隔帘拢,杏花凝恨倚东风。”其中“燕飞莺语”和“杏花凝恨”动静结合写环境,杏花同时也是女子自身写照。三是排比式,就是三句以上连用春意象。如温庭筠《酒泉子》:“草初齐,花又落,燕双双。”女子所见则是芳草平铺,花落燕飞的暮春景色,三种春意象排比而下,女主人公怀乡的惆怅之情已不言而喻。

(二)春意象与修辞

花间词多写男女之间悲欢离合之情,这种儿女私情不宜直白抒发,所以多用比兴、反衬、烘托、对比、拟人、双关等含蓄委婉的表现手法。这些手法通过具体物象体现,春意象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种。首先是拟人化手法。春意象中的鸟类意象,它们通人性。如《虞美人》“碧梧桐映纱晚,花谢莺声妒”和“斜阳似共春光语,蝶争舞,更引流莺妒”(张泌《河传》),花谢莺声妒,无情之鸟似有情,其实是主人公移情于物的结果。其次是双关,最常见的是乐府诗中的谐音双关,花间词中的双关却没有采用这种手法,而是将意思及其巧妙地入词。如温庭筠的《玉蝴蝶》“塞外草先衰,江南雁到迟”,这迟到之雁不仅是眼前实景,更有雁书迟到之意。双关手法的运用,增强了词的韵味。

三、春意象的特点

花间词中的春意象有以下显著特征:其一,花间词中的春意象多带有显著的南国色彩,带有南方文学的柔美风格,与写男女之情、离愁别绪为主的花间词相吻合。花间词中也不乏北国风光的描写,如“千里玉关春雪,雁来人不来”(温庭筠《定西番》其一),“塞门三月犹萧索,纵有垂杨未觉春”(温庭筠《杨柳枝》其八),但所占比例极小,多出现在思妇的想象之中。其二,花间词中“春”字用的多:一种是抽象的,如春梦、春恨等;一种是具象的,如春雪、春池、春水等;一种是直接的,如春深、春晚、春暮等。春天草长莺飞,大地生机勃勃,女子由眼前之景联想到自身身世,难免会有百无聊赖之感,或感叹韶华易逝,或思念远方心爱之人。春雨、春水等水意象使词作显得迷离朦胧,缠绵柔美。花间词中的春天多呈现一种残破的感受,这与其词作整体的感情基调有关。春深、春晚、春暮之时,百花已经凋谢,更能引起女子内心的伤逝之感。其三,花间词春意象组合都很相似。花间词中春意象多集中于动物和植物,动物多为莺、燕、杜鹃和大雁;植物多为杏花、桃花、杨花和柳。意象取材范围的狭窄使得花间词的意象组合十分相似,使作品呈现出相似面貌。如“帘外晓莺啼”(薛绍蕴《小重山》),“燕飞莺语隔帘陇”(张泌《浣溪沙》),“隔帘莺百啭”(温庭筠《南歌子》),这三句词虽出自不同词人的词作,但都以帘外莺啼的意象组合来反衬主人公内心的不平静。再如“风帘燕舞莺啼柳”(牛峤《菩萨蛮》),“燕飞莺语隔帘栊”(张泌《浣溪沙》)等也是如此。花间词春意象组合的相似度大,说明了花间词人在意象选取上的局限性,也反映了花间词人彼此审美情趣的相似性[1]。其四,残破性描述。花间词中的春意象还多有残破性描述,如残、落、谢、稀等字词在花间词中屡屡出現,尤其以残和落二字为多。这些自然意象的使用,更会引起人们时光流逝、韶光易老的感伤[2]。其五,轻柔性描述。在春意象中加入轻柔性的形容词如轻、细、软等,形成复合意象,如轻烟、细雨、轻絮等,再加上轻柔性词语后置,由此形成的复合意象有雨细、烟轻、草软等。如“雨细风轻烟草软”(顾夐《玉楼春》),“细风轻露着梨花”(顾夐《浣溪沙》)。轻柔性的复合意象频繁出现在花间词中,使得它带有明显的柔的特征,体现出女性化的特质,柔性的意象符合歌妓娇柔的形象气质。

总之,花间词人在意象的选取方面,主要选用以春天花草木鸟为代表的自然意象群。他们写作时对这些春意象采取了饶有特色的组合,从而使花间词体现出独特的风貌,并对后世词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刘扬忠.唐宋诗词流派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2〕魏玮,刘锋焘.花间词意象特色论.[J].齐鲁学刊,2012,(2).

〔3〕赵崇祚.《花间集》注评[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