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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七十年的抗日名将曾锡珪

2015-11-11达度洛沙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5年8期
关键词:史迪威

达度+洛沙

我们曾家石桥有一位名叫曾锡珪的国民党将军,因为抗日有功,特别是在印缅战争中,两次被美国国会授权罗斯福总统授予功勋章,名噪一时。可他在抗战胜利前夕就被国民党当局封杀了,连家乡人也对他不甚了了。

2014年清明节,戴安澜将军的女儿戴藩篱,年届八十,不远千里从上海来湖北仙桃,陪同曾锡珪将军的女儿曾武英回曾家石桥祭祖,一下子轰动了仙桃。戴藩篱女士对仙桃媒体说,曾锡珪将军是一个与史迪威、孙立人和她父亲戴安澜一样的抗日将军……于是地方报纸、电视等媒体才以《抗日名将曾锡珪》进行报道,仙桃市政协才把曾将军请进“仙桃名人馆”。至此,曾锡珪将军的英灵才在他的家乡重见天日。

值此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前夕,我们作为曾锡珪将军的晚辈,受曾氏家族的委托,根据家乡老人们的回忆,经过海量搜索,综合考查,最后由曾将军的子女曾武成、曾武英提供具体史料进行核实,尽可能客观公正地向国人解密这段尘封的历史……

清华毕业去美国  留学归来受排挤

尘封已久的曾锡珪将军与大名鼎鼎的孙立人将军有许多相同之处,他们同年出生,同学清华,同留美国;回国后同受排挤,同在税警总团,同时远征,同时受勋。

曾锡珪,曾子第七十四代孙,光绪庚子年(1900年)腊月三十日生,比孙立人小73天。童年时在家乡湖北沔阳(今仙桃)曾家石桥读私塾,受儒家正统文化熏陶,崇拜民族英雄岳飞、文天祥,从小播下了爱国的种子。

其父曾兆龙(又名曾在田),系辛亥革命首义志士,武昌起义时任炮兵管带。辛亥革命成功后,他把儿子接到武昌青年会小学习英语。少年曾锡珪在父亲首义志士的圈子里,很快接受了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

1913年冬,曾锡珪考取南京水师学堂,由于父亲膝下就他一个儿子,不想让他当兵,没有走成。适逢清华游美学堂招生,他在三千多名考生中考取前三名。与此同时,孙立人在安庆近千名考生中名列榜首。于是他们两人便在清华同学八年。

1922年秋,曾锡珪获官费留美,插班哈佛,后入诺威奇军事学院,还是走上了当兵的道路。在孙中山先生创办黄埔军校时,他先于孙立人转入维吉尼亚军校骑兵科,年终考试成绩在全班112人中位于前12名。他的硕士论文“论中国之国防”荣获美国最优等“安德鲁”奖章。1925年6月毕业,授中尉军阶,颁学士学位。当年暑假又去美国长岛学开飞机,获美国中级驾驶证书。同年秋,入康乃尔大学研究院,专攻军事历史,主修近代战史,成绩优秀,翌年6月提前毕业,获硕士学位。毕业后游历欧洲,去德、法、比利时考察国防、部队编制、武器装备和政治历史等。青年曾锡珪在留美期间,深深被美国的民主政治、发达经济、先进科学所折服,于是决定了他一生大起大落的悲剧命运。

1927年秋,曾锡珪满怀“国防救国”之志,取道西伯利亚经莫斯科,先于孙立人一年回国。这一年蒋介石、汪精卫发动反革命政变,周恩来、朱德等发动南昌起义,毛泽东发动秋收起义。曾锡珪没有认清风起云涌的国内革命形势,自叹在军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民国军界以学系为派系,连蒋介石都要向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学会捐款,以示自己是圈子中人。所以后来蒋介石在黄埔军校大力培植亲信,中央军逐渐被黄埔系垄断,成为蒋之嫡系。曾锡珪学成归来,与稍后回国的孙立人一样,插不进蒋之嫡系,只得投靠杂牌军。经清华教师唐悦良介绍,曾锡珪进了西北军冯玉祥部,任第一集团军参谋。蒋介石为了巩固自己的独裁统治,先是与冯玉祥合力反共,接着与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合力北进,战胜奉系军阀张作霖,结束北洋军阀的统治之后,又与冯玉祥等兵戎相见,独霸天下。冯玉祥兵败,曾锡珪转投粤军总指挥李济深,任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陈济棠部参谋。后应中山大学教务长朱家骅之邀,兼任该校军训主任。李济深倍受排挤,一时拥蒋,一时反蒋,曾锡珪无所适从,深感前途渺茫。

1929年,调任浙江省民政厅长的朱家骅,向浙江省主席张静江推荐,曾锡珪遂赴杭州任省警士教练所上校所长,虽有了立锥之地,但还是报国无门。

1930年夏,从李济深粤军中分裂出来的第十九路军总指挥兼淞沪警备司令蒋光鼐,佩服曾锡珪的军事才能,请他做了自己的上校参谋长,曾锡珪这才走上抗日之路,感觉有了用武之地。

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军武装进犯上海,驻守上海的十九路军在全国人民抗日热潮推动下奋起抵抗。“一·二八淞沪战争”爆发,曾锡珪初露锋芒,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给蔡廷锴军长献计献策,为十九路军抗击日寇的胜利作出了很大贡献。当时率部赴上海支援十九路军的第五军军长张治中将军,也对曾锡珪所献之策一一采纳。张治中是黄埔系骨干将领,向其校长蒋介石举荐了曾锡珪。从此他才由杂牌进入嫡系视野。

日寇登陆连云港

阻击胜利遭谪贬

1932年夏,曾锡珪被召到南京任中央军校第十期第四大队大队长。一年后进入税警总团任参谋长,与比他早半年调入总团的孙立人再次相遇。税警总团有宋子文、孔祥熙作后台,有盐税作支撑,装备精良,待遇优渥,且地位超然,成了留美军校学生的聚集地。

1936年底,鉴于对日作战的需要,税警总团划归中央军。国民党财政部在两淮盐区另建税警总团,由曾锡珪任团长,驻地在江苏省灌云县板浦镇,管理自山东日照到上海以南18个盐场。曾锡珪把缉私捕盗的税警,按美国维吉尼亚军校模式和陆军作战要求,进行严格训练,随时准备报效祖国。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抗战全面爆发。税警总团奔赴淞沪会战前线,孙立人被日军炮火击中,全身中弹十三处,昏迷三天,被送往香港治疗。孙立人负伤之后,曾锡珪异军突起。曾锡珪的淮北税警武装与在上海会战中损失过半的税警总团精锐合并,成立游击第八军,下辖三个旅、六个团,二个直属大队,一万多人,曾锡珪任总司令。

连云港地处黄海前哨,东濒海道,西接徐邳,北控齐鲁,南蔽江淮,素有“海防要塞”、“中原门户”之称。早在1937年8月25日,日本发表“遮断航行”宣言,企图封锁我国全部领海。9月13日,日军侵占我连云港前方门户前三岛,部署兵力对连云港实行严密封锁。1937年12月,日军占领南京、济南后,分别从南北两面沿津浦铁路进犯徐州。1938年1月,日本陆军板垣师团在青岛强行登陆,并顺胶济铁路西犯,沿高密、诸城、莒县一线直扑鲁南。对此,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急忙调遣和集结强大兵力,于1938年3月至5月,与日军进行了台儿庄、徐州会战,以阻击日寇西犯。

由于曾锡珪多次向李宗仁请缨杀敌,李宗仁便令他统率三个旅驻连云港,兼连云港防守司令。曾锡珪临危受命,率部日夜构筑防御工事,坚守连云港三个多月,浴血奋战,阻击了敌人几十次登陆,有力地策应了台儿庄、徐州会战,狠狠打击了侵华日军的嚣张气焰。

5月,守卫云台山的57军调走,由曾锡珪的游击第八军接守。曾锡珪立即就现有兵力一线布防:李浩总队驻连云港、孙家山及墟沟之间的火车站一线;黄登总队部署在黄窝、高公岛等地,并派出一个中队防守连岛;胡文臣总队驻守东陬山。其余三个总队分别配置在埒子口、灌河口、朱麻等地区。在西墅、高公岛一线及后云台山、连岛等地构筑有永久性工事。

日寇海军第四舰队陆战队三个大队二千余人,军舰21艘(其中航空母舰1艘),由海军第四舰队司令乡板梯二郎指挥。其部署为:以军舰七艘载兵六百余人位于连岛以西;以军舰七艘载登陆兵一千余人位于连岛以东,作为第一梯队;以军舰六艘,航空母舰一艘分别位于连岛以东和车牛山岛附近海面,担任舰炮火力和航空火力支持。

日军登陆前,曾以舰艇二三艘,飞机二三架在连云港地区进行频繁的海空侦察。当日军得知57军被调走,为了牵制李宗仁在徐州以东地区的兵力,配合台儿庄、徐州会战,实现两面夹击,在短期内打通东陇海线的战略企图,便乘虚而入,于5月19日夜,进入连云港以东海面。

5月20日拂晓,日军对连云港发起登陆进攻。以舰炮和航空优势对连岛、连云港、孙家山各阵地实施火力袭击。尔后以火力封锁连岛,掩护其主力由连岛两端绕过,直接扑向孙家山、连云港海岸。7时许,李浩总队一中队兵力不足,难以御敌,待三中队前来增援时,日军六百余人,已从孙家山撕开一道缺口,强行登陆。9时许,连云港被日军攻占,一千余名日军从其正面登陆。曾锡珪命令所部撤向后云台山固守。日军会合后,继续向后云台山、高公岛一线进攻,被曾锡珪部击退。

日军登陆后,在荷花街一带实行了三光政策,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荷花池附近88间民房化为灰烬,81名无辜平民惨遭杀害。20日一天内,东起黄窝,西至庙岭,一百六十多名百姓被杀。

是日,曾锡珪命李浩总队三中队协助二中队移守陶庵丫髻山。丫髻山海拔242米,地势险要,紧逼公路,是日军西犯的必经之地。日军一部以钳式队形向丫髻山进攻。待日军进入百米射程时,二中队队长田有祚高声令打,顿时枪声大作,硝烟弥漫,进犯之敌被阻滞山下。日军急忙调整部署,一面从山下进攻,一面派小分队登占我阵地东侧,虚张声势。田有祚并不理会,继续组织部队猛攻正面之敌,日军又一次惨败。20日黄昏,日军收编队伍后,对我丫髻山阵地狂轰滥炸,殊不知曾锡珪命我二中队守军下山吃饭,唱了一出空城计。

21日黎明,日军毫无顾忌再度向丫髻山发起冲锋,曾锡珪命田有祚部早已隐蔽在战壕里,严阵以待。日军的进攻又一次失败,只得溜下海去。

22日,由57军112师334旅换防,曾锡珪部撤至云台山后方驻防。丫髻山阻击战严惩日军的消息如同长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新海连地区,民心鼓舞,士气大振。海州、新浦等地后方各界人士纷纷赶往前线,慰劳曾锡珪部守军。

曾锡珪初步实现了“国防报国”的梦想。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江苏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韩德勤,却冒功上报,引得守土抗战、流血牺牲的将士们蒙冤受屈,心中不服。曾锡珪只得请命重庆政府调停,却接到孔祥熙部长“国难当头,以和为贵”的电令,只得忍气吞声。为了激励将士们英勇抗日,誓死保卫祖国河山,把历史真相留给后人,曾锡珪在驻地的摩崖石上刻下了八个大字: “殷忧启圣 多难兴邦——曾锡珪题”。注曰:“溯自抗日战起,敌恃其海陆空军,联合大力破我要塞,肆行无忌。戊寅年五月二十日,敌人又施故伎,进犯我连云港,经我官兵奋勇抗战,时逾匝月,敌终未能越雷池一步,斯亦可以告慰者。而我守备东西连岛将士,又复慷慨赴义,竟作壮烈牺牲,比古之田横五百蹈海壮士无逊色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追往思来,怅怀不已,爰镌八字于石,勉我袍泽,以作纪念云尔。公元一九三八年六月二十八日湖北沔阳曾锡珪记(印)。”

另有两方石刻:“保我河山——粤东冯岳”。注曰:“民国二十七年五月,倭寇由老窖、孙家山强行登陆,余奉命率游击第二纵队向后云台山堵击,苦战径月,顽强迄未得逞,爰勒石志念。”

“保卫疆土 复兴中华——六月二十八日李志亲题”,注曰:“民国二十七年五月,倭寇大举进犯连云港,余奉命指挥守军与敌血战月余,赖我将士忠勇抵抗,誓保河山,顽敌迄未得逞,爰题数字,共相奋勉。”

以上三方石刻,至今还留存在江苏省宿迁县宿城水库北侧的万寿山上,作为江苏省第五批文物保护单位的旅游景点,供游人瞻仰。

1938年5至8月间,曾锡珪游击第八军与57军112师667团、668团并肩作战,数十次粉碎日军登陆进攻,寸土未失,诚为抗战初期之佳话。

当曾锡珪奉命南撤至盐城双港时,适逢陈毅率新四军东进苏中,牵制沪宁一带的日军,可新四军越过领地,闯入国军防区,蒋介石下令歼灭,把新四军围得如铁桶一般。在万分危急之时,陈毅想起了旧友曾锡珪。于是,书一密函送给他,恳请念昔日交情,顾全大局,给新四军东进纵队让路。曾锡珪本来就反对骨肉相残,主张国共联合抗日,所以违背军令,不仅让路,还赠送机枪20挺、子弹5万发。从此给自己埋下祸根。

丫髻山保卫战冒功上报的韩德勤,是江苏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早就觊觎淮北盐税,妒嫉曾锡珪的军事才能,他乘曾锡珪的游击第八军伤亡惨重,不但冒功上报,还企图移花接木,收买兼并。他策动曾锡珪的副官丁从忠,总队长胡文臣、杨君实进行反叛活动。韩德勤得知曾锡珪助共情报,觉得天赐良机,一面派手下兵士化装成土匪到曾锡珪驻地抢夺给养,一面指示第89军副军长李守维派兵围攻曾锡珪部,发动双港事变。想把事情闹大,借刀杀人。

大敌当前起内讧,曾锡珪身心疲惫,不堪其扰。后经第57军副军长于一凡与东海县县长秦杰人调和,由李守维代司令,曾锡珪被迫放弃军权,带亲信十余人在总团第五、六总队的保卫下,于响水口搭乘英国商船,绕道香港至重庆,向孔祥熙报告了连云港保卫战的经历,由孔祥熙转告蒋介石。蒋得知韩德勤冒功上报,企图兼并的野心后大怒,遂调嫡系陈泰运,由重庆到苏北接任游击第八军军长之职。

曾锡珪因为违抗军令,给新四军让路,亦使蒋介石恼怒。鉴于国难当头,念他抗日有功,又有孔祥熙说情,于是功过相抵,降职使用,遂调曾锡珪任军事委员会外事局第一处处长。此后,一降再降,任川西、两广盐务局代办,流放西南边陲。

曾锡珪败走麦城之际,孙立人却独树一帜。伤愈归队的孙立人,参加武汉保卫战,两次立功,在军界崭露头角,在长沙重组税警总团,并担任总团长。后总团被迫将一部分精税之师划给中央军,重组为新编第38师,作为交换条件,由孙立人晋任少将师长,隶属第六十六军,成为唯一一支留美军校学生长期掌握的陆军部队。

远征随从史迪威

二战功臣被封杀

由于珍珠港事件,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美国卷入第二次反法西斯世界大战,开始援助同盟军中国。倍受冷落的留美军校学生开始出人头地,活跃在军事、外交等战线上。孙立人率领新38师誓师奔赴缅甸,再度开写了承继税警总团抗日血脉的新篇章,一举成为中国军队光辉战绩的样板而名垂军史。曾锡珪也由被算计、谪贬的低谷,到与孙立人一起远征印缅、荣获功勋的巅峰。

当时主持军委会外事局的何浩若,正在征募训练大学生担任各部队美军顾问的翻译官。曾锡珪以他在留美军事生中的威望,被招回重庆,派任美国驻华军事代表团团长麦格鲁德将军之首席联络官。旋被蒋介石面谕,担任史迪威将军之首席联络官兼军务秘书、翻译组长,辅助史迪威将军做中、英、美三国军队的协调工作,并任阿尔姆将军主持的新兵训练处华籍处长。于1942年3月11日,与史迪威将军一行由重庆飞往缅甸,开始远征。

谁知英国人不愿与中国人合作,只顾往印度撤军。中国人又不听美国人指挥,不愿给英国人当炮灰,有些将领按兵不动,勾心斗角。而缅甸人又被日本人欺骗,敌视中英美联军。加上指挥失误,至使立足未稳的远征军,被训练有素的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丢城失地,切断后路。于是就有了5月初的大撤退。

杜聿明拒绝史迪威要他撤往印度的指示,执行蒋介石的命令,率主力从野人山向云南撤退,葬送了半数兵力。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就是因重伤得不到治疗,拖死于撤退途中。孙立人认为野人山不可行,甩掉杜聿明的监控,执行史迪威的命令,率新38师跟着英国人向西撤往印度,较完整地保持了兵力,却加剧了与杜聿明的矛盾。

史迪威拒绝美国空军的营救,不顾年迈体弱,接受曾锡珪等部下的建议,选择了英帕尔撤退路线。

5月1日撤退时,史迪威带领中、美、英、缅、印不同国籍,不同性别的114人,其中有18名美国军官、6名美国士兵,传教士医生西格雷夫和19名缅甸护士、16名中国士兵、7名英国公谊会救护人员,9名印度、马来西亚和缅甸籍的厨师以及勤杂人员、失散的英国军官和英国难民等。分乘几辆美制道奇卡车,离开印道去班卯克。5月5日,路没有了,又采纳曾锡珪的建议,在曼西附近烧毁汽车后,避开大部队和难民,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线。

一路上,史迪威严格按照西点军校的行军操典走路,即每分钟118步,每小时行军50分钟、休息10分钟。许多人恨他骂他,但是他履行了自己出发前给大家的承诺:“所有人必须无条件跟着我走,我保证所有人能够活着出来,包括妇女!”

但是到温佐时,给养断供,曾锡珪带领警卫连精简行装,征集干粮,沿途购买咸鱼,令每人背一捆,引得不食咸鱼的英美官兵抗议。在翻越纳加山脉时,时逢缅甸雨季,原始森林大雨滂沱,蚊蚋蚂蝗成群,巨蟒毒蛇阻道,瘴雨蛮烟,敌机轰炸,将士们遍体麟伤,疫病成灾,衣物尽湿,弹尽粮绝,只能以野果芭蕉充饥。正是背上的一捆咸鱼,及时补充盐份,给伤口化脓消炎,让大家奇迹般地走出丛林,得到英军接应,于5月22日到达印度英帕尔,无一人死亡。

5月24日,史迪威乘美军专机飞抵新德里。败军之将,本来羞于见人。但从机场到帝国饭店的路上,一大群记者紧追不舍,要他召开记者招待会。史迪威只得在印度首都召开记者招待会发表声明:“我们撤出缅甸,是一个奇耻大辱。我们必须找出失败的原因,重整旗鼓,胜利地返回缅甸。”

但他随后却对记者们盛赞曾锡珪沉着果断,机智勇敢,足智多谋。于是1942年的《纽约太阳报》和《纽约世界电讯报》及弗吉尼亚军校同学杂志,都刊登了曾锡珪的英雄事迹。蒋介石将他提升为少将。美国国会授权罗斯福总统授予曾锡珪“美国军团功勋勋章”和“功勋荣誉状”。荣誉状的中文释义:美利坚合众国总统根据美国国会1942年7月20日的授权法案和1942年10月29日第9262号行政命令,将军功章授予中国陆军曾锡珪将军。予以表彰赞誉的功勋如下:曾锡珪将军从1942年3至10月,在中国西南方之云南省(腾冲地区),创建中国步兵训练中心。曾锡珪将军成为中国远征军总部及美国高级军事顾问团之间的主任联络官,以他的才智胆识和不懈努力,增进了中美两国之间的相互了解沟通, 以他的真知卓见和忠诚履行共同作战方针,对这场正义战争有着非凡的功绩。”

由于仁安羌之战,孙立人奉命以一个团不足七八百人的兵力,打垮八千日军,将七千英军解围,并救出被日军俘虏的英军官兵、传教士和新闻记者五百余人,创造奇迹,成为英美新闻报道的焦点。蒋介石给他颁发了四等云麾勋章,美国总统罗斯福授予他丰功勋章,英王乔治六世授予他帝国司令勋章。

曾锡珪以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非凡的协调能力,协助史迪威总部完成了缅北反攻的训练作战计划。史迪威多次向蒋介石力荐曾锡圭任总指挥部参谋总长,蒋不同意,蒋派嫡系给史,史竟弃之不用,为曾锡珪的悲剧命运再次埋下了伏笔。

1943年12月,中国驻印军开始缅北反攻。1944年8月,占领密支那,取得战役基本胜利,给日军精锐第18师团以歼灭性打击。

在缅北反攻的日日夜夜,曾锡珪随同史迪威视察前沿阵地、部署作战方案,在多国之间联络协调,实施作战布署,并就地指挥,直到取得缅北反攻胜利。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他们俩配合默契,结下了深厚友谊。曾锡珪将军于1944年再一次获美国总统罗斯福颁发的功勋章和荣誉状。当年由美国国会授权,美国总统罗斯福委托中国政府在重庆胜利大厦举行了隆重的授勋仪式,国民政府各大报纸皆以头条消息刊登。

孙立人在缅北反攻中,作为主力,屡克强敌,战功卓著,有“东方隆美尔”之誉。1945年5月,应欧盟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之邀,考察欧洲战场,是中国唯一被邀请的高级军官,连蒋介石都嫉妒得直骂娘希匹。

缅北反攻胜利,曾锡珪名噪一时;但是史蒋矛盾爆发,曾锡珪遭鱼池之殃。

史迪威将军是美国政府派来中国的最高统帅,是一名正直、坦率、公正的美国军人,在华期间“曾对中国之抗战事业与中美两国人民真正友谊的建立,有过很大的功绩”,被誉为“中国人民的真正朋友”。但他对蒋介石一些嫡系部队为保存实力,按兵不动、观望犹豫、消极抵抗的态度感到愤怒,对美援军事装备用于武装胡宗南包围陕甘宁边区不能容忍。他坚持国共两党共同抗日的方针,主张美国对国共双方军队以平行援助。还冲破层层阻力,派出了美军驻延安观察组,开启了美国政府、军方与中国共产党合作的先河。史迪威的这些举措,从根本上否定了国民党的既定政策,更与蒋介石独裁统治所坚持的“溶共反共”政策水火不容。美国政府在蒋介石不撤换史迪威,中美两国即无法合作的要挟下,从维护美国本身及其与国民政府的关系出发,于1944年10月19日致电蒋介石,同意召回史迪威,另委魏德迈将军为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蒋矛盾最终以蒋介石的胜利而告终。10月21日下午,史迪威离开重庆飞昆明。临行前,史迪威将军与曾锡珪将军依依惜别,交换了弹痕累累的钢盔,留作永恒的纪念。

蒋与史水火不容,自然迁怒于曾。加上曾锡珪不但非黄埔出身,不是蒋之嫡系,且助共通共,是蒋的心腹之患。随着史迪威将军被排挤回国,曾锡珪失去靠山,旋被封杀。

蒋介石任命曾锡珪为驻美大使馆中将武官,但以加入军统,向戴笠行拜见礼为先决条件,故意给他小鞋穿。曾锡珪生性高洁耿直,平生尤恨特务,坚决不入军统,不拜戴笠,再次忤逆蒋介石。1945年初,蒋介石一气之下,以亲笔手令加以封杀:“凡是国民政府军队的各兵种机关,今后都不得任用曾锡珪。”并派军统特务监视他的行动。

共产党两请不来

美国人招之即去

曾锡珪将军身陷困境,引起了周恩来和陈毅的关注,特委派时任中共东南局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的曾山同志,秘密约见曾锡珪,一是感谢他当年对新四军东进纵队让路的帮助:二是劝其离开重庆政府到江苏盐城与新四军共同抗日。

与此同时,为了给蒋介石搬个梯子下台,接替史迪威的魏德迈将军,保荐曾锡珪去美国沃特里纹伏思军事参谋大学进修。

曾锡珪乃宗圣之后,深受儒家正统文化影响,一臣不事二君;他信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以国共合作、复兴中华为己任;同时他又是罗斯福、史迪威的学生和忠实信徒,崇尚美国式的民主、平等和自由。他爱的是中华民族、中国人民,不是哪一个党派,不愿意为了一个党派而屠杀另一个党派。兄弟相残时,他给陈毅让路,并赠送机枪子弹,是为了不杀共产党,共同抗日,并不代表他信仰共产主义。也许他考虑到抗战胜利后,国共必有一战。选择中立,以中将身份去美国进修,可能是一种明智选择。

孙立人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抗战胜利后,他的新1军与新6军,被调往东北与林彪作战,取得四平、长春胜利,逼近中共领导高层所在之哈尔滨。因与杜聿明不合,被蒋介石调回南京,出任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部司令,随之迁往台湾训练新兵,明升暗降,远离战场。

1946年夏,曾锡珪在美国镀金一年,婉言谢绝了美国的高薪聘请,毅然回国,出任中央盐务局盐警处长,回到原点,干起了税警总团团长的老本行。

1948年秋,国民党大势已去,盐务总局迁粤办公,上峰一再来电催逼曾锡珪到广州,并送上全家赴广州转道台湾的船票、机票。曾锡珪不愿为蒋介石陪葬,置之不理,辞职不干,闲居上海江苏路273弄30号。

此时上海解放在即,黄炎培之子黄竟武先生,系曾锡珪清华同学,时任中央银行襄里(即助理),在上海外滩办公。为避免巷战,和平解放上海,黄竟武请曾锡珪到他的办公室,策划说服上海外围十万国民党军起义。不慎泄密,被国民党特务发现。特务上楼搜捕时,曾锡珪正好下楼离去,与特务擦肩而过,侥幸逃脱。黄竟武被当场捉住活埋。为了完成黄竟武等未尽事业,曾锡珪仍在上海,冒着生命危险,在特务们的眼皮底下,起草了《劝告全国盐务税警官兵书》,以他的威望,说服原来的部下和平起义,并秘密通过盐务系统内部电台向全国通电,促使驻浙江盐警部队二万多人和平起义,也导致了驻广东、广西、四川的盐警部队和平起义,接受解放军改编,迎接新中国解放。

1949年夏,上海和平解放了,曾锡珪却离开上海,匿居在南京中央路后大树根4号院内。这时,黄炎培、李济深等分别给他送来密函,也有他在解放军的部下来访,希望他能出山,为新中国效力。他却谢绝一切盛请,学春秋范蠡去做“陶朱公”,选择了隐退经商。

曾锡珪将军始终爱国,始终信仰三民主义,更受罗斯福和史迪威的直接影响,幻想着在中国由国民党执政,国共合作,走美国式的民主道路。后来他认清蒋介石的独裁,国民党的腐败之后,对共产党又缺乏足够的认识和了解,不可能一下子由同情转入信仰。依据他对中国历史的理解,执政者得了天下之后,不是狡兔死走狗烹,也是杯酒释兵权。何况自己不是开国功臣,而是亡党遗老,为和平解放上海所做的一点贡献不足挂齿。所以新中国成立后,他约了几个朋友和部下,在南京合股开了一家集成米店,准备专心经营粮食生意,养家糊口,聊度余生。

当时很多人不理解曾锡珪,既不跟国民党,又不靠共产党,要做生意赚钱,抗战时期在重庆,送上门来的大钱为什么不赚呢?由于曾锡珪将军对各类武器之性能、构造、应用及价值等颇有研究,多次为史迪威将军及财政部宋子文、孔祥熙参谋选购各类武器及装备。国内外的军火商纷纷找上门来,有的要送他豪宅豪车,有的要给他在瑞士银行存入巨款,都被他拒绝了。大钱不赚却要做小本生意,这是何苦来哉?

也许是天意,一年不到,集成米店发生了几次意外,本资蚀光,只好关闭。他想方设法赔清了股东的钱。为了谋生,他又抛下年迈的老母和一双未成年的儿女,于1950年春,应朋友之邀到香港清华中学任校长。1957年,又应爱国华侨陈嘉庚之邀,到新加坡南洋大学任史地系主任。

那么1950年到1957年,这七年空白时间,曾锡珪到哪里去了呢?老家人以为他被蒋介石裹挟到台湾,跟张学良、孙立人一样被软禁起来了。直到2006年12月20日,曾锡珪的女儿曾武英在《世界新闻报》上看到《解密<日军参与朝鲜战争内幕>》一文,又直接打电话询问撰稿人王炳毅,才解开这个尘封已久的迷中之迷——

加密封韩战抗日

育桃李情系中华

据近年来解密的美、俄等国档案显示,曾锡珪到香港清华中学任校长的同时,又收到美国布来德雷上将的聘约,请他去驻日本盟军总部,做战俘遣返和心理咨询工作。相比教育,曾锡珪更喜欢军事,所以欣然前往。

1950年6月,在苏联的纵容下,金日成指挥朝鲜人民军打过汉江,侵占了韩国首都,南韩战争爆发。美国人出来打抱不平,将曾锡珪升任盟军总部高级军事工程顾问,为南韩布防。当美军在仁川登陆后,朝鲜战争爆发,美军统帅麦克阿瑟扬言“鸭绿江不是最后的军事分界线”。金日成求援中国,中国考虑到唇亡齿寒,同意出兵,保家卫国,于是就有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曾锡珪没想到国际风云突变,身不由己卷入与祖国为敌的美军阵营。

中国一出兵就扭转了战局,麦克阿瑟感到震惊和沮丧。1951年初,麦克阿瑟在驻日本盟军总部召开高层会议,想把日本的退役军人征召起来,换上韩国军服,秘密开赴朝鲜战场。几天后,麦克阿瑟去首相府拜访,日本首相吉田茂讨价还价,如需日本出兵参战,美方必须提前与日本缔结共同安全保障条约,使得日本出兵参战名正言顺。所有军费当由美方承担,盟军总部还应修改针对日本的“战时管制条例”…… 在商谈中,吉田茂得寸进尺,要提早解除对外相重光葵、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等四战犯的囚禁,让他们重返政界。

关于美国想要日本派兵赴朝参战的消息,被日媒竞相披露,国际舆论大哗。时任韩国总统李承晚坚决反对。他年轻时曾在中国的重庆等地,参加过金九领导的大韩流亡政府的抗日活动,目睹过日寇的奸淫屠戮。麦克阿瑟对李承晚的反对并不在意。李承晚很气愤,紧急召开了战时内阁会议。会上决定,宁愿请求台湾的蒋介石派兵参战,也不能同意让日军踏上韩国的土地。麦克阿瑟却一意孤行。

听说麦克阿瑟欲征召日本退役军人参加朝鲜战争,正在盟军总部担任军事工程高级顾问的曾锡珪挺身而出,竭力反对日本出兵朝鲜。他用英文写下一封万言书,力陈日本出兵朝鲜的弊端。他先把信送给杜鲁门总统最信任的军事顾问之一布莱德雷上将看。布莱德雷深知:麦克阿瑟统帅是一个连杜鲁门总统的话都敢不听的人,更不可能接受他们这些部下的参谋。但是布莱德雷同意陪同曾锡珪去见麦克阿瑟。数天后,曾锡珪面见麦克阿瑟,陈述了日本出兵朝鲜参战的五大危险,麦克阿瑟听后脸色阴沉,不置可否。又过了数日,原则上同意不派日本退役军人赴朝鲜参战。但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征用了三百余名日本军车军械维修人员和一支救护队开赴朝鲜,并对外界封锁消息。两个月后,麦克阿瑟被杜鲁门总统撤职。那支打着韩国军队番号的日本后勤部队,于1952年5月灰溜溜地返回了日本。

日本参与朝鲜战争的计划流产,让曾锡珪在关键时刻显出了英雄本色。是否可以这样说:这一笔对提前结束朝鲜战争,维护东亚及世界和平,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完成了一个国际主义战士对战争与和平的最好注脚。可是本来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的内幕,又加密封存,直到曾锡珪死后四十年才开始解密。没有谁派他去做卧底,完全是他自发的个人行为,自然得不到任何官方的认可。但是曾锡珪助美援韩,站在抗美援朝的对立面,是铁的事实。在激烈的阶级斗争背景下,这段不能解密的历史,像一道天堑阻隔着,使曾锡珪不能回到魂牵梦绕的祖国和亲人团聚。朝鲜战争停战,曾锡珪只得回驻日盟军总部,继续做他的战俘遣返和心理咨询工作。

富有戏剧性的是,此时仍然效忠蒋介石的孙立人,由陆军二级上将连任陆军总司令,成为台湾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好景不长,1955年因牵扯兵变案被软禁起来。

就在孙立人被软禁后的1957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全部撤回中国,驻日本联合国军总部也撤销了,曾锡珪没有着落,只好接受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的邀请,任南洋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继续漂泊海外。为了圆他的中国梦,他仿照北京故宫之建筑,移植清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之校训,采用维吉尼亚军校训练之制度,创建了昔华中学,坚持华文、马文双语教学,培养了一大批第三、四代爱国华裔。为了让华裔学生有个良好的军训场所,曾锡珪还写信给二战好友——同为印缅远征军联络官,后升任英国皇家陆军总司令的斐斯汀将军,蒙英国女王批准,派驻马来西亚英国工兵团爆破虎岗山峦,援建标准运动场,轰动新、马,引来国家级体育赛事,一度成为旅游胜地。

由于曾锡珪不会献媚讨好顶头上司,坚持华文马文双语教学,令当局不满,以他年龄偏大为由,责令退休。1964至1965年,赋闲新加坡,致力书写《印缅战史》。1966年初,应马来西亚新山宽柔中学之聘,任英文部主任,同时在当地成人夜校兼职。他在国内有儿有女,却于1966年5月18日,一个人孤零零地病逝于异国他乡,终年66岁。死后连入敛的钱都没有,多谢马华工会同仁及学生们义办后事!挽联上写着“两袖清风,一代完人”。

就在孙立人恢复自由,以90高龄去世的时候,也就是曾锡珪死后二十四年,事业有成的学生们,为了报答校长的恩情,纪念校长的功德,自发组织昔华中学校友会,在校园内建造了一座曾锡珪雕像,在异国他乡树起了一座丰碑。还筹获10万令吉成立“曾锡珪学术奖”,要求获奖学生当场背诵他的生平简历。还在每年清明节组织学生到他的墓前祭拜。

曾锡珪的墓茔建在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市。2015年清明节,曾锡珪年已75岁的女儿曾武英去马来西亚祭拜时,一个为曾锡珪扫墓48年的老学生说:学生们一个一个进入耆老,相继走入坟墓,他担心这些学生都逝去后,谁来为校长扫墓?又听说政府计划要将那片旧坟冈开发房地产,曾锡珪的女儿曾武英想把父亲的骨灰运回老家。

自明初江西迁沔,曾氏家族祖祖辈辈在曾家石桥繁衍生息,到曾锡珪是第十七世。这一房除了他父亲(十六世曾在田)死后葬在武汉珞珈山辛亥革命首义公墓,前十五世全部葬在曾家石桥祖茔。曾氏家族也想把将军的坟墓从马来西亚迁回祖茔,让他认祖归宗。

可是,曾锡珪远在美国已届80高龄的儿子曾武成不同意。曾武成年轻时因父亲是国民党加海外关系挨过不少整,加上他在重庆出生,在南京上海长大,在美国养老,从没回过曾家石桥,对老家没有印像;曾锡珪的孙子曾长麟,家住上海,多灾多难;重孙曾大泓尚小,不能当家领事。按老家的风俗,这起坟改葬,披麻戴孝,得由嫡系子孙完成,旁人作不得主。何况远隔重洋,谈何容易?所以迁坟一事就此搁下,至使将军的魂魄至今漂泊海外,不能回归祖国……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听老辈人说,曾锡珪将军当年从美国回来出任中央盐警处长时,到湖北视察工作,顺道荣归故里,到曾家祠堂祭祖。奇巧的是,一只白鹤不早不迟,歇在曾家祠堂的屋顶上。老家人就私下摇头叹息,说他可能是白鹤命,只晓得一个人高高在上,没有根基,终久难成大业。一位资历颇深的风水先生解说,一个人如果是白鹤命,命中注定要流落他乡,不能认祖归宗。一本民间相书也有类似记载。曾锡珪将军的生辰八字是,庚子年十二月三十日丑时,称骨相只有二两四钱:此命推来福禄无,门庭困苦总难荣,六亲骨肉皆无靠,流到他乡作老翁……

据《沔阳县志》和《曾氏家谱》记载,我们曾家石桥的曾姓为“活曾死李”,即活着姓曾,死后姓李,两姓联芳。曾锡珪将军死后必须改姓李,才算认祖归宗。可是连云港摩岩石刻、二战功勋章、昔华中学校雕以及国内外各种媒体和史料上的“曾锡珪”三个字,是永远不能更改,永远不会磨灭的。难道他命中注定不能认祖归宗?

听歌王刘德华演唱《忘情水》,看到背景音乐中出现一个个国民党军官,从国父的遗像前,悲怆地走出南京府,走到海峡那边的芦苇丛……我们仿佛看到了曾锡珪将军也在其中。他爱祖国爱家乡爱亲人,可他却撇下这一切走了。没有孝敬老母,没有抚育儿女,不能叶落归根,不能认祖归宗。有谁明白他的后悔、他的伤悲、他的心碎……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

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

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

才明白爱恨情仇,最伤最痛是后悔。

……

(作者达度、洛沙系曾锡珪将军侄女婿、侄女。)

责任编辑/卢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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