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帝国之宝”
2015-10-21李红
李红
溥仪充当伪满洲国傀儡皇帝时刻有一枚“国玺”——“满洲帝国之宝”印章(图1、2)。尽管伪满洲国不被国际社会所承认,但在日本统治伪满洲国的十四年里,仍以独立国的身份将其打扮。因此,刻制被视为皇帝身份的代表之物——“国玺”必不可少。据文献记载,此国玺于1934年2月20日刻制完成。材质为白玉,二寸六分立方形大小(高8.9厘米,长8.7厘米,宽8.7厘米),重量1.71公斤,背面印钮采用云纹钮,给人以丰富华丽之感。国玺印面宽边光地,汉篆笔画纤细如线而刚劲如铁。印文由伪满第一任国务总理、在书法界有着很高声誉的近代书法家郑孝胥书写,由伪满美术馆馆长、雕刻家陈古陶刻制。此印章刀法细腻、打磨细致、地子平整,线条流畅、工整有序。印章在艺术价值、学术价值及收藏价值上都是一件难得之物。
“满洲帝国之宝”由来
1932年,日本建立伪满洲国,清逊帝溥仪抱着能够再次复辟大清王朝的幻想来到东北,充当了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溥仪投靠日本,来到东北之初是就任伪满洲国执政。但就任执政绝非溥仪心甘情愿,对于他及清朝遗老们来说,能够重新登上“皇帝”之位,即使在满洲,也算是自辛亥革命爆发二十多年来,向着夙愿迈进的一个里程碑。日本人许愿,溥仪先是做执政,然后做皇帝。 1933年7月17日,伪满国务总理郑孝胥和刚晋升为元帅的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在旅顺黄金台的关东厅长官别墅,进行了长达三小时二十分钟的会谈。这已是伪满洲国建国一年零四个月后。这一天关东军司令官初次提起了溥仪盼望已久的“帝政”。也提起了溥仪热切希望并一直期待着的有关“满洲国”向“帝制”转变的话题。1933年10月,接任武藤信义的关东军司令官凌刈隆正式通知伪满国务总理郑孝胥,日本政府可以承认溥儀为伪满洲国皇帝。(《我的前半生》灰皮本第243页所说时间为1933年3月,时间有误,因为3月份司令官应是武藤信义。)登极大典之事一经确认,为彰显权威,制作国玺、御玺马上便列入计划当中,刻制拥有象征着皇权、溥仪所独有并可享用的印章——“国玺”成为必然。
“国玺”制作过程
按照清宫廷的惯例,国玺玉玺都是由清宫宫内府造办处刻制。印章的制作程序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奉旨领取所用材料,经钦天监选择吉日开工,依据印样铸造、镌刻印钮后存入广储司。刻字时由钦天监依据皇历选择吉期,礼部批复后送至内阁,内阁大堂行礼后由镌刻人按翰林院预先撰发的印文镌刻。镌刻完成后一般即可使用。但溥仪的这次登极,他已不再是清朝的皇帝,伪满的宫中也不设有像清宫宫内府造办处这样的机构,同时,随着社会的发展,作为信用之物的印章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社会已经有着广泛的使用。当时是军阀混战,政权更迭,城市里查户口频繁,每次都要盖章确认户籍身份,因此,印章的使用及刻制,不再是皇家所独有。由于此时需求量的增大,从事这方面的艺人、工匠也就多了起来,不少文人自觉或不自觉地也参与其中,通过自篆自刻印章,并将其与自己的书法绘画作品相结合,达到他们所追求的艺术境界,使民间印章的刻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形成了印章艺术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出现了中国印学史上艺术的高峰。因此,伪满洲国国务总理郑孝胥就亲自找到当时在东北民间赫赫有名的雕刻家、北大街美术馆的陈古陶进行刻制。
1934年,伪满执政府派出特派员兼程前往北京,用重金购买了两块白玉,陈古陶接到玉石后,便马上着手制作。但由于玉质非常坚硬,一般工具无法刻制,因此,便又到北京购置工具及钻石刀,总计花费350余元。因任务重大,从安全起见,决定到沈阳进行此项工作。在去往沈阳的途中,郑孝胥还特派两名亲信专程护送。到沈阳后便在南门内古陶馆租一房间。一切安顿妥当后,特在立春那天,选了一个吉时,并在焚香礼拜后开始动工制作。经过了19天的日夜劳作,于1934年2月20日,制作完成,陈古陶立即返回长春,亲自交到郑孝胥手中。我们抛开印章的政治意义,仅就印章的艺术而言,仅管此国玺是在民间刻制,但无论从材质、印钮及印文的雕刻上,仍可称之为上品之作。
《盛京时报》于1934年2月23日和28日对溥仪刻制国玺、御玺的过程都有着详细的报道:“皇帝登极在迩,关于国玺御玺之制作,以志本报,兹悉国玺御玺业经本市名刻家陈古陶氏熏沐制刻完竣。”在郑孝胥的日记中对此事也进行了证实:“1933年12月20日,得稚辛(郑孝胥胞弟郑孝柽,字稚辛)书,言定购玉玺两方,五百三十元;侯仰山者,自言宣统御玺为彼所制,所蓄白玉建方四寸有余,欲售两万元,玉作坊号玉成祥;定制二钮,约三十日。2月20日,陈古陶来送玉玺两枚。”(另一枚是溥仪御玺“皇帝之宝”印)。
主要用途
1934年3月1日,伪满实施帝制,启用“国玺”,主要用于“皇帝”代表国家钤印在伪满宪法、国书、法律文本及修正案、勋章证书等方面。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经咨询参议府裁可公布帝室令第一号《尚书府官制》中明确规定:“尚书府典守御玺、国玺并掌管诏书、敕书及其他文书之用玺事”。根据笔者查找到的资料,对伪满国玺的存放及使用程序有着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是平时“国玺”藏于溥仪的寝宫缉熙楼,常放在溥仪身边,由溥仪的随侍严桐江保管。需要钤用时,由尚书府的秘书持有尚书府大臣的“请玺牌”到缉熙楼,溥仪凭“请玺牌”拿出“国玺”,由来者钤用后返还。溥仪每次各地巡幸都要随身携带国玺。所盖之印,每月月底列表统计,奏报溥仪。在王庆祥撰写的《伪满洲国皇宫揭秘》一书中,更为详细地说明了“满洲帝国之宝”放置在缉熙楼二楼溥仪书房里的书架之中。另一种说法,他的侄子毓嵣在回忆录中有这样的一段话:伪满洲国的国玺,连溥仪都未看过,是否在尚书府都不知道,据说是在关东军那里,也有说同时做了两个,一个放在宫内府,一个在关东军,总之不在宫内。但从国玺的印章来看,此国玺是被多次使用过的,溥仪做为伪满的君王,尽管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但日本侵略者在表面上还是要尽量保证溥仪的尊严,因此,笔者比较倾向第一种说法。
图3是一份钤盖“满洲帝国之宝”玺印的叙勋状。在伪满政府1934年4月19日正式颁布的《勋位勋章令》中,第一条和第四条明确规定:“为表彰对于国家著有勋绩功劳者,奖叙勋位,颁赐勋章。叙勋位时,用叙勋状。大勋位及勋二位以上勋位之叙勋状,经御署后,钤用国玺。”此叙勋状从左至右印有“奉天承运大满洲帝国皇帝兹赠大日本帝国陆军少将平田幸弘叙勋位锡景云章彰其功绩。溥仪 康德元年五月九日”,正中印有“满洲帝国之宝”印章。右侧为国务总理大臣勋一位 郑孝胥(国务总理大臣印)右状编列二第贰四号 注记勋册讫(满洲帝国国务院之印) 国务院总务厅恩赏处长 皆川丰治(国务院总务厅恩赏处长之印)。这是溥仪称帝后在宫内府勤民楼举行第一次勋章亲授式。受勋人平田幸弘,日本关东军指挥官、“九一八”事变参与者。1931年9月18日傍晚,驻扎中方北大营和沈阳城的日军兵分南北两路,向中国军队驻地北大营进攻。平田幸弘指挥的关东军第2师步兵第2旅第29团为南军,北军为岛本正一指挥的铁路守备队第2营。10月26日,平田幸弘指挥关东军第2师第29团占领四洮铁路沿线主要城镇。就是这样一个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刽子手,溥仪为他的“功绩”颁发了勋二位景云章。“伪满帝国之宝”在伪满存活的11年间,见证了无数反动法令的签发,目睹了侵略者狰狞的丑恶嘴脸及傀儡者的唯唯诺诺丑态,它存在的政治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其艺术本身,成为伪满这段屈辱历史的难得的政治见证物。
结局
1945年,日本侵略者的败象越来越明显。8月11日,关东军司令山田乙三来到伪满皇宫,通知溥仪迁都通化。13日,乱作一团的溥仪一行从长春逃到通化大栗子沟。在逃跑的匆忙中,溥仪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携带着“满洲帝国之宝”,8月17日,在通化大栗子宣读了第三次退位诏书, 伪满洲国宣告垮台, 至此“满洲帝国之宝”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随后,溥仪带着他的部分珍宝及人员乘坐一架小型军用机企图逃亡日本,因为飞机小,关东军只允许他带少数人随同先行离开,其他人员和财物随后再来接运。行前,将随带珍宝分给随行人员,此时对于退了位的溥仪来讲,“满洲帝国之宝”印已经毫无价值可言,便将它与其他剩余珍宝存放在大栗子沟。后来被溥仪眷属和随从人员偷盗一空。并于11月7日移至临江。一个月后,东北民主联军进驻临江。庆幸的是东北民主联军通化军区官兵及时发现,经过耐心细致的工作,溥仪留在通化的一批书画和珠宝被截获。1948年成立东北文物管理委员会,该委员会重点工作之一就是搜集溥仪带到长春的名贵书画、珍宝物品。因此,“满洲帝国之宝”也随着其他珍宝转交给了东北文物保管委员会,1949年7月7日,东北博物馆成立,这批宝物又由东北文物保管委员会转拨东北博物馆(辽博前身)入藏。
这方有着特殊政治意义的印章才得以留存至今。
“满洲帝国之宝”,不仅是一件具有实用价值的信用物,因其主人的特殊性,使其更是集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于一身,成为人们了解历史、研究历史的重要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