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民间叙事长诗《红白杜鹃花》的人物形象分析

摘 要：人物形象是文学作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通过种种方式浓墨重彩的塑造人物形象来揭示作品的主题，是许多文学作品采用最多的写作技巧。彝族叙事诗《红白杜鹃花》中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栩栩如生，将人物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本文试分析诗中几个关键的人物形象，以求让更多的读者细致地了解诗中人物的性格特点。

关键词：彝族 叙事诗 《红白杜鹃花》 人物形象

人物在一篇文学作品中地位的重要性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它成为了一部文学作品成败的关键，而能成功地塑造人物形象，也是创作者们一直追求的目标。中国作家们先后塑造出了一系列非常具有典型性的人物，鲁迅笔下就有不少让大家难以忘怀的人物，如：阿Q、孔乙己、祥林嫂、闰土、涓生……同为中国文学一部分的彝族文学，在彝族文学作品中也有很多这样典型的人物形象，他们分别代表了古老的彝族阶级社会里的一部分人，彝族叙事诗《红白杜鹃花》中所刻画的人物形象就是让人过目难忘的。

一、芒布奇珠娄

奇珠娄是芒布君长的女儿，芒布君长得女不易，因此倍加疼爱。而奇珠娄天生就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聪慧和漂亮，“生来就会笑，三天就喊妈，六天就喊爸……姑娘一岁整，开步到出行。两手嫩油油，两眼水灵灵，在芒布地方，数她最聪明。”[1]（P4-5）接下来诗中采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再一次描写了奇珠娄的美丽，“她象天空里，一颗小星星。星星闪着光，闪光亮晶晶。她象那山上，开的小红花，花朵红殷殷。”[1]（P5）这是诗中描写奇珠娄小时候的模样。

当她长大成人以后，更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思想，在糯恒家的丧事上，认识了一个年轻的毕摩布吐赫斋，并对他情有独钟、念念不忘，“赫斋阿哥哟，那次初见面，情生在心窝，终日想念你，访问你底细，打听你姓名。可是我君父，不愿说端详。只好闷在心。日夜把你想。”[1]（P40）这些语言描写把奇珠娄对爱情的大胆追求表现得淋漓尽致。接下来她就主动提出要和赫斋私定终身，“不论贵和贱，哪管君和民。只要心连心，二人永不分。感戴阿菊姐，成全你和我，此刻就许婚。”[1]（P40-41）在芒布君长第一次拒绝赫斋的提亲的时候，她就勇敢站出来跟自己的父亲抗衡，“生死我不怕。钱多我不想，地宽我不望。只有赫斋呀，装在我心上。我的阿爸呀，你若不答应，我的阿爸呀，你若不赞成，我就横了心，只把短见寻，死了也甘心。”[1]（P52-53）她在与父亲抗衡的同时，也是在与封建礼教抗衡，父亲要她嫁给一个君长家的儿子，这样才符合封建礼教的思想，而奇珠娄誓死抗衡。

而就在糯恒诸克舍迎娶奇珠娄的路上，奇珠娄兑现了“死了也甘心”的誓言，“奇珠娄姑娘，趁人不防备，急忙跳下马，纵身往桥下。”[1]（P79）通过这样的行为描写，突显出奇珠娄敢作敢为，大胆地跟封建礼教做斗争，宁死不屈的精神。

奇珠娄死里逃生以后，再次和赫斋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她又被当地的暴君妥当抢走，最终她付出了以生命为代价的抗争，“我的赫斋哥，你死得好惨，暴君把你害，死在虎狼窝。如今永别离，叫我怎能活！阿哥啊阿哥，你我两夫妻，要死一同死，要活一同活。阳间被拆散，阴间来会和。”[1]（P144）奇珠娄的这些语言描写表现出她誓死也要捍卫自己的爱情的精神。最后奇珠娄与君长妥当发生了争斗，可惜奇珠娄没能杀死妥当，只能白白送命，所幸的是，她可以永远和赫斋在一起了，实现了“比翼双飞”的愿望。

无论是对奇珠娄的肖像描写，还是语言、行为描写都能神形兼备地描绘出一个封建君长家的大家闺秀誓死捍卫爱情的勇气和敢于与封建礼教作斗争而不怕牺牲的精神。

二、布吐赫斋

对于赫斋的描写，正如果戈里所说“外形是理解人物的钥匙”。“成功地描绘出人物的外部特征，并能‘以形传神地透过人物的外形描写，极为鲜明地揭示人物的身份性格和人物内心世界”。[2]赫斋一出场就给人们眼前一亮的感觉，“他那圆圆脸，两个酒窝窝。牙齿白如雪，眉毛青如叶。两只大黑眼，水波样清澈。”[1]（P13）如此的外貌描写，就能把一个美男子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

即使心里知道自己地位低下，自己与君长家是有很大的门第之别，算得上是门不当户不对，但他还是毫不遮掩地爱上了两个君长家的女儿，并与奇珠娄私定终身，并找媒人去她家提亲。提亲不成，再亲自去提亲，结果还是未能如愿。虽然没能达到想要的结果，可是他已经为了封建的门第之见的婚姻观跨出了重要的一步，表现出他不被封建思想所束缚，不被门第之见所阻拦的自由恋爱的婚姻观。

当他知道奇珠娄为了抗婚而跳入河里时，他悲痛欲绝，也跟着跳下河里，“奇珠阿妹呀，你还记得吧，去年六月八，就在糯恒家。我俩一相见，情投意又合，真心来相爱，就订了终身。如今你死了，叫我怎么活。”[1]（P96）赫斋的情深意重使他有了要追随奇珠娄死去的想法，“赫斋想奇珠，愈想愈绝望。连声奇珠妹，阴间等着我。岸边一飞身，竟然跳下河。”[1]（P96）他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他丧身，反而与奇珠娄相会，结为连理，两人过着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可是奇珠娄又被当地的暴君抢走，赫斋为暴君的这种行为咬牙切齿，“赫斋临绝境，越想越寒心，要杀死暴君。方解心中恨。要救出奇珠，夫妻才安宁。利刃握在手，弓箭带在身。直奔妥当地，急急向前行。”[1]（P128-129）赫斋一去，就避免不了与暴君进行一场血腥的厮杀，“勇敢的赫斋，刀剑握在手，双眼瞪得圆。就和家丁们，拼杀在庭院。只见刀落处，家丁血飞溅。不到一时刻，就倒一大堆。可是家丁多，赫斋力孤单，不管怎么打，打也打不尽。不管怎么杀，杀也杀不完。”[1]（P134）这些行为描写表现出赫斋面对敌人的英勇和不屈不挠的精神。

赫斋最终因寡不敌众，命丧黄泉。“赫斋见事急，只得豁出命。决心和豺狼，拼个死和生。不到三刻时，把这狗家丁，砍伤几十个。死了十几人。血染在庭院，妥当见势紧，急忙使毒箭，箭中赫斋身，死在大门前。”[1]（P138）

虽然赫斋的抗争以失败而告终，但是他勇于和敌人做斗争，誓死捍卫自己爱情的那种不畏强暴、浑身是胆的高大英勇的形象是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的。

三、糯恒阿菊

阿菊在诗中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正因为有了她的帮助，才有了奇珠娄和赫斋的姻缘，也才引发了后面的叙述。可以说，阿菊是一个比奇珠娄更勇敢更大胆的大家闺秀，当她倾心于赫斋以后，就主动找舅舅说明自己对赫斋的心意，“舅舅啊舅舅，你家带来的，那年轻布耄，他本是何名？他家住何处？他才貌双全，我实在是倾心。”[1]（P18）作为一个封建君长家的女儿，敢大胆地向别人讲述自己对一个平民毕摩的爱慕，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这将会在接下来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封建婚姻观念中，给自己致命的一击。接下来就向舅舅提出让舅舅帮自己去说媒，“舅舅啊舅舅，我是你外甥。望你当月老，给我去说亲。促成这一桩，美满的婚姻。”[1]（P18-19）结果她不仅没能如愿，反而被迫嫁给乌撒君长家的儿子，她知道这辈子都没办法再与赫斋结为连理了，于是就想促成奇珠娄和赫斋的姻缘，“糯恒阿菊想，我被迫出嫁，已无力挣扎。赫斋心上人，另有奇珠娄。为何不寻机，让他们两个，结伴共终身。”[1]（P38）对她的心里描写表现出她内心一种难能可贵的宽宏与大度，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反而去帮助别人得到，作为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胸襟，不得不让人敬佩。

最后，她只能是郁郁而终，成为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虽然在封建礼教的汪洋中，阿菊的牺牲并不能荡起一丝漪沦，但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在封建礼教的旗帜下苟延残存，这是非常值得我们敬佩的。

四、芒布君长

他是封建君主制的执行者，同时也是封建君主的代表，俗活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而他却亲手断送了自己女儿和阿菊的幸福，没有他这类型的人，封建制度也将不复存在。起初是他拒绝了阿菊向赫斋提亲，“骂声‘小丫头，怎敢生怪念？你家和我家，两家都是君，地位很高贵，都是上等人，那平民百姓，却要低一等，莫与他论婚。”[1]（P19）从这些语言描写中，我们就可以看出，门当户对的思想在这个封建君主脑海中是根深蒂固的。因此，他让阿菊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

而对待自己的女儿也是同样的，当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私定终身以后，暴跳如雷，“你这死丫头，胆子可真大。终身大事情，不问爹和妈，竟敢定终身。”[1]（P50）此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思想，从他的脑海中翻江倒海而来，作为一个封建制度的执行者，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就这样私定终身的。

当赫斋两次来提亲时，他都开出了苛刻的条件，“先说第一件，新修一宫殿，宫殿要修好，成亲才体面。再说第二件，聘礼须齐全。金银要万两，分毫不差欠。说到第三件，接亲那一天，人马来三千。人人骑骏马，都有新衣裳。”[1]（P64-65）在对他的这些语言描写中，把他的势力嘴脸暴露出来，他提出这些无理的条件明显是要阻止这场婚姻。最终他还是为自己的女儿找到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而亲手断送了自己女儿的一次“生命”。

五、结语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就可以看出，人物形象在诗中所占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而这些人物形象的生成是有很多种方式的，生成的这个过程也是漫长的，因此，可以说他们的生成始终是跟整个叙事文本的创作过程紧密联系在一起，就如小说家詹姆斯·柯尔伯特说的一样：“作家怎样着手绘画一位迷人的人物呢？回答是多方面的，而且和人物本身一样的复杂，是一次一小步完成的。这就像有位警察在拼凑嫌疑人的草图，有许多张透明的塑料片，上面有稍不相同的线条，把他们层层叠好，组成面部的各个部位，直到最后拼成一幅完整的图。可以说在技巧上，这种方式与写人物没有什么不同。第一张写上‘他人有多高？他体重多少？他的体格如何？第二张要写：‘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他的性格有何与众不同之处？第三张上写：‘场景是什么？他思考什么？各种元素放在一起，一层层的贴，最后拼成一幅全图。”[3]

因此，诗中的每一个叙事情节对于生成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是必不可少的，所有的叙事情节才能生成人物形象的所有特征，也才能够让人过目不忘，对他们产生感情。才能生成芒布奇珠娄的聪慧、美丽、勇敢、敢爱敢恨和阿菊的善良、心胸宽广、勇敢的形象，同时也才能生成芒布君长的蛮横、专制、残暴的封建君主的形象，也才能生成平民毕摩布吐赫斋的英俊、勤劳、敢爱敢恨、英勇的形象。

注释：

[1]王子尧，儒觅弘博翻译整理：《红白杜鹃花》，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

[2]周妮：《塑造人物形象常用的几种方法》，科技信息（教学研究），2009年，第9期，第256页。

[3]敏言编译：《文学创作手册》，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0年版，第235页。

（李梅 四川成都 西南民族大学彝学学院 6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