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哦烟(短篇小说)
2015-10-07南北
南北
李保地去卖烟,半路上,他的烟叶被堵卡干部没收了。
那包烟叶有五六十斤,最少能卖七八百块钱,如今这笔就要到手的巨款飞了,像煮熟的鸭子飞掉似的,李保地心疼得要死。
那些烟叶是李保地花大半年时间,一担水一把肥喂养出来的,比喂养牲口还磨人。李保地不服,和堵卡干部争抢,但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堵卡干部个个年轻力壮,而他不过是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他们几下子就把他拿下了。
堵卡干部不但把李保地的烟没收了,还扣给了他一个大帽子——烟贩。李保地急了,那些烟叶明明是他和老伴怀胎十月般艰难地种出来的,如今却被说成是贩来的,他急得和他们拼命。参与堵卡的干警从干部身后跳出来,厉声吼李保地,你要抗法吗?那个干警不但吼李保地,还亮出手铐要铐他。李保地吓傻了,被那个寒光闪闪的手铐震住了,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手铐。李保地怕了,像只病猫似的抖成一团,再也不敢去争抢他的烟。
为保险起见,李保地凌晨三点就爬起来赶路,怕被人发现,他连手电筒都不敢照,像只龟似的背着那包沉重的烟,在布满荆棘的山道上鬼似的闯荡。没料到堵卡干部太绝了,他们在通往邻乡的山道上搭了帐篷,设下天罗地网拦截去邻乡卖烟的烟农。
原本不用铤而走险,烟叶收购站乡里也有,但乡里的烟叶收购站等级卡得太硬,多好的烟叶到了那里也会变丑,等级上不去,卖不了好价钱。前几天李保地卖了一包,计划卖二级的烟叶,硬是让那些瞎了眼的收购人员弄成了三级,每斤烟少了三块多,白白亏了一百多块钱,李保地肺都气炸了。
烟被没收了,李保地心都急碎了。老伴哭丧着脸问,你没跟他们评评理?李保地叫苦不迭,评个毬的理,他们根本不听我申辩,差点连我也要铐起来。老伴惊呆了,铐你?怎么能这么干……他们还有没有王法?李保地苦叹道,王法?他们就是王法。
烟草行业是个垄断行业,烟农种出来的烟叶只能卖给乡里的烟叶收购站,否则就要被扣上倒卖烟叶的大帽子。烟叶收购站那几个头头拿着尚方宝剑乱舞,收烟时想给几级就给几级,根本不管烟农的死活。他们把烟农这边的等级压下来后,将烟卖给烟厂时又把等级提上去,吃中间的等级差价,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烟厂的利润更高,烟厂职工的年收入高达几十万,家家户户住大别墅开小轿车。形象一点说就是,李保地他们做了个大饼,他们咬了一口后,大饼被烟叶收购站的掳去了,有的烟叶收购站咬了两口,有的烟叶收购站咬了三口,然后,那块还能吃六七嘴的大饼落到了烟厂手里,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难怪李保地他们的日子如此艰难,钱都让那些狗娘养的拿去塞屁眼了。
闯关没成功,李保地也不敢去乡里的烟叶收购站卖,不得不把烘烤好的烟叶堆在家里,耐着性子等待观望。这几天,家家户户屋里堆满了烟,那些黄灿灿的烟叶,像一堆堆诱人的黄金。这么好的东西,却卖不了几个钱,让人哭笑不得。
儿子又打电话回来要钱,说是要买考研复习资料,李保地愁得没办法。前段时间儿子要买电脑,李保地就寄了五千,如今儿子还要三千,看来不把他的老底掏空不罢休了。李保地四十一岁那年才得子,对儿子有些娇惯,他要什么砸锅卖铁也要买给,从小把他宠坏了。儿子上了大学后,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有增无减,去年谈了个女朋友,花钱更不含糊了,几下子就把李保地和老伴折腾得够呛。
家庭条件不好,儿子大学毕业就该就业的,但他女朋友要考研,他也跟着她考,说这样媳妇才不会跑掉。儿子爱读书是好事,问题是李保地和老伴都六十多岁了,黄土早埋到胸膛上了,老两口老胳膊老腿的,根本经不起儿子的折腾。儿子上学的花费太高了,像座大山似的压在李保地和老伴身上,快把他们压跨了。
家里堆满了金灿灿的烟叶,要是这些烟能卖个好价钱,也能解解燃眉之急,让人揪心的是好货不值钱。李保地和老伴愁得没办法,不知不觉又老了一大截。
儿子急等着钱用,李保地翻箱倒柜,把多年的积蓄全都掏了出来,也只凑了两千多块。李保地实在没办法了,不得不忍痛割爱装了一包上好的烟叶。
村里到乡上的路不好走,要翻过两座山趟过一条河才能到达,李保地背着沉重的烟包,蜗牛似的往乡上艰难地挪去。李保地真的老了,七八公里的路,硬是走了大半天。把烟背到烟叶收购站时,李保地累得气都接不上了,那条支撑了大半辈子的腰杆断了似的痛。
烟叶收购站里冷冷清清的,也没多少人来卖烟,那些收购人员闲得没事干,都窝在一起打牌斗地主。李保地把烟包解开,把上好的烟叶翻出来,那些收购人员懒虫似的慢腾腾地挪过来。他们像捡垃圾似的翻了好一会儿,才把收购等级定下来。
李保地的脸阴掉了,这么好的烟叶,竟然连一片二级烟都没有,全都按三级收购。李保地急得叫喊,你们收得太硬了,简直就是吃人嘛。收购人员冷冷地说,我们也没办法,今年就这个形势。李保地亏大了,真想把这些烟叶背回去,但他急等着钱用,不卖也不行。
把儿子的钱寄掉后,李保地不敢再卖了,卖一回亏一回。他把剩下的烟叶包好,山似的堆在家里,苦盼着烟叶收购站把收购等级调下来一些。
今年风调雨顺,李保地种的烟长势好,比往年多采收了一些。原本还指望这些烟能卖个好价钱,儿子读书的费用就不用发愁了,没料到事与愿违,今年的收购等级比往年硬多了,烟再多也卖不了多少钱。
烟不好卖,李保地和老伴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几年为了供儿子上学,老两口苦透了,不但老屋破了无法修,好多时候连吃穿都成问题。眼看着儿子大学毕业了,李保地和老伴也该喘口气了,没想到儿子临近要毕业了却还要考研。研究生要读三年,李保地也不知道他和老伴能不能再熬三年,立秋后,老伴时常喊心口疼,李保地请村里的赤脚医生看过几次,也没有多少好转。乡卫生院是去不起的,去一次要花费好大一笔钱,李保地不得不找邻村的草医开了几副中草医,有用无用地让老伴喝下。
乡里的烟叶收购站收得太硬了,一些烟农不得不打歪主意,他们偷偷摸摸跑到烟叶收购站活动,用钱物和笑脸去贴站长的屁股。攀不上站长的,就去找那几个收购人员,给他们送些好处,让他们收烟时手下留情收软一点。这段时间,烟叶收购站的吃香了,要钱有钱要物有物,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为了卖烟时好卖点,老孙头的二姑娘竟然隔三差五跑去陪烟叶站长睡觉,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被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糟蹋了,老孙头居然一声不吭,成天瞪着那双斗鸡眼数他的卖烟钱。李保地不想那么干,他觉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太窝心了,再说他也没有那个本钱。
李保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夜夜守在烟堆旁,盼着那些黄灿灿的烟叶能够摇身一变,变成一堆光闪闪的金子,那样他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要不是老天突然下了几场雨,李保地他们可能会把烟叶堆下去,继续与烟叶收购站僵持。下了几场雨后,屋里变潮湿了,麻烦事追着雨水的屁股来了。
烘烤干的烟叶怕潮,一受潮就变色,烟叶变了色就废掉了,烟叶收购站根本不收。李保地慌了,赶紧用塑料布把烟叶一捆捆地包好,从低的地方搬到高处。这两天,家家户户在屋里折腾烟叶,全都忙得屁滚尿流。
折腾了几天,雨虽然停了,但那些能把人急死的湿气,却幽灵似的藏在屋里,魔鬼似的吞噬着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烟叶。再这么堆捂下去,那些承载着烟农梦想的烟叶就要出大问题了,烟农们急得要撞墙。
王二熬不住了,约了几个人,偷偷摸摸跑去闯关。王二他们太厉害了,他们声东击西迂回穿插,硬是像游击队那样穿透了堵卡干部布下的防线。他们把烟背到邻乡,在邻乡烟叶收购站卖了好价钱。王二他们闯关成功,回来时个个像英雄,村民们用羡慕的眼光把他们的形象抬高了。
邻乡烟种得少,为了完成县里分配的收购任务,他们不得不把收购等级调低一些,吸引四邻八乡的烟农去他们那里卖烟。本乡今年烟种得多,完成任务根本不成问题,烟叶收购站那几个头头便左压右压,黑了心地刁难烟农,他们好从中浑水摸鱼、中饱私囊。
王二他们得了手,好多人家都心动了,纷纷背烟而起。李保地也重整旗鼓,和老伴背了上好的烟叶,在黑夜的掩护下偷偷往邻乡摸去。
老伴的心口痛病一直没好,才爬了两座小山,她就痛得脸色翻白。李保地不得不放下烟包,替她揉胸捶背。折腾了好一阵,老伴终于缓过劲来,继续背上烟包赶路。李保地劝她回去歇着,但她死活不肯回去,她不放心李保地一个人去卖,她说这两包烟叶是今年最好的了,决不能再让堵卡干部没收掉。老伴咬紧牙关,拿出年轻时到山里砍柴的架势,背着烟包往邻乡匆忙赶去。
李保地和老伴七拐八绕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在乡界上堵卡的干部甩掉。眼看着胜利女神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们,李保地和老伴禁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原本蹒跚的脚步也变快了。
霉运像个恶鬼,它把良心甩掉,裹着邪恶的身躯从天而降。它追了李保地他们一程,看到路边有个山崖时,它像个恶魔似的扑上去,重重地推了老伴一把。老伴惨了,背着那包烟滚下了山崖。李保地心都急烂了,老伴摔断了一条腿。
李保地太倒霉了,上次闯关烟叶被没收了,白白损失了八九百块钱,这次差点要了老伴的命。李保地不得不丢下烟包,连夜把老伴背到乡卫生院救治。
老伴的断腿必须装钢板才能治好,安装钢板的费用高得吓死人,家里没钱,李保地只得去老孙头家借。老孙头的二姑娘和烟叶收购站长好着,他每次去卖烟,想要几级收购人员就给他几级,他家今年卖得了不少钱。为了给老伴医腿,李保地不得不把对老孙头的唾弃收起来,厚着脸皮去求他。
钱到病除,老伴的腿总算保住了。出了这样的鬼事,李保地再也不敢去闯关了,他夜夜站在堆积如山的烟堆旁,像个傻子似的呆望那些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烟叶。
李保地的眼睛望花了,那些闪着黄金般光芒的烟叶急速膨胀,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黄毛鬼怪。那个黄毛鬼怪张着血盆大口,猛地朝李保地扑来,要把他吞噬。李保地害怕极了,慌忙闭上双眼,把那个鬼怪狠狠地斩杀了。
李保地闭上双眼的瞬间,几颗苍老的泪珠铁球似的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那些耗费了他不少心血的烟叶上。
半个多月后,邻乡的烟叶收购任务完成了,他们用一把大铁锁把烟叶收购站的大门锁死了。闯关的路断了,烟农们害怕乡里的烟叶收购站像邻乡那样关门了事,不得不把烟叶挑到乡里的烟叶收购站,能卖一分算一分,这几天,乡上冷清了多日的烟叶收购站赶集似的热闹起来。
收购人员还是老一套,该是几级也不给你几级,非要压下来一些,烟农们急得要吐血。收购人员个个抬着看不见的大刀,把烟农们想多卖一分钱的梦想砍得七零八碎,烟农们除了胡乱日骂一通,也没别的办法。
老伴的腿没好完,在家里调养着,李保地独自背着满满一包烟叶去卖。来卖烟的太多了,烟叶收购站里挤得水泄不通,比看戏还热闹。前段时间积压了许多烟叶,如今全都潮水似的涌来,成百上千包烟叶堆在烟叶收购站里,远远一看,好像堆了许多金山。
收购人员卡得很严,每一包烟叶都要仔细翻捡,像找虱子似的一叶一叶地翻看,收购速度比老牛撒尿还慢,烟农们拖着自己的烟包,蜗牛爬行似的艰难地往收购处挪去。
排了大半天队,傍晚时分终于轮到李保地卖了,李保地赶紧把烟包打开,盼着收购人员收购他的烟叶。没料到,那几个收购人员拍拍身上的灰,下班走人了。李保地急了,慌忙拖住一个收购人员,求他帮他收一下。那个收购人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说他要去喝酒了,收购的事明天再说。
收购人员喝酒吃肉去了,李保地不得不把打开的烟叶重新包起来。他不想背回去了,路太远了,要是把烟包背回去,明天来时又要重新排队,那样他十天半月也卖不掉这包烟。他把烟包堆在烟叶收购站里,规规矩矩地排着队,明天第一个就该他卖了。
今天烟叶收购站没收掉多少烟叶,好多人家的烟都没卖掉,他们和李保地一样,排了一天队,却白白忙活了一场。他们也把烟包堆在烟叶收购站里,一刻不敢大意地站着位子,收购人员早已下班走人,但烟叶收购站里却依然挤满了人、堆满了烟。折腾了一天,李保地早累坏了,便靠着烟包歇气。那包烟也累极了似的瘫着,像一个疲惫不堪的老人。
天黑了,周围的景物黑乎乎的连成一片,早看不清轮廓了。烟没卖掉的全都靠着烟包打盹,他们正一点点进入梦乡,喧闹了一天的烟叶收购站,终于安静下来。
李保地刚想睡去,却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那些可恶的蚊子把他当作美餐了。他狠狠地拍了几下,蚊子没打到,倒把脸打痛了。蚊子闹得太厉害了,李保地没了睡意,拉开架势和它们打斗起来。那些蚊子太狡猾了,它们和他玩起了躲猫猫,李保地大手一挥,它们就拼命地逃,他不动了,它们又轰炸机似的飞扑过来。遭受蚊子袭击的不只是李保地一人,好多人都在拍打蚊子,此起彼伏的拍打声响成一片。
今年烟不好卖,折腾了两个多月也没卖到多少钱,治老伴的腿欠下了一大笔债,要是儿子真的考上了研究生,还要花费一大笔钱,这么多钱到哪里去弄呀?弄不来钱,李保地忍不住抱怨起儿子来,大学都毕业了还读个鸟的书,他那个女朋友也日怪,不陪她考研就不跟他好,这算什么鸟事?刘保地像头反刍的牛,反复咀嚼着这些让人揪心的事。
刘保地头都想烂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弄那么多钱,他除了种烟卖,也没其他的能耐,治老伴的腿欠下的债和儿子上学的费用在他心里急速地膨胀,像个毒瘤似的快把他压垮了。
想来想去,刘保地想到了黑三。黑三去年患尿毒症,花了十多万块钱换了个肾,终于保住了小命。光买那个肾,就花去了八万,要不是黑三他哥挖矿卖赚了些钱,关键时候把钱砸出来,黑三早就见阎王了。想到黑三花八万块钱买了个肾,李保地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他冷了的心又热乎起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去卖肾,反正少一个肾也能活。李保地在心里暗暗发了誓,即使割肾卖血,也要把儿子供出来,把治老伴的腿欠下的债还掉。
这时,几滴水凉丝丝地砸在李保地的脸上,李保地惊呆了,他以为他的誓言把老天爷感动得落泪了。
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李保地撕心裂肺地叫喊,下雨了,快护住烟包!烟农们纷纷从睡梦中爬出来,为了不让雨水淋到烟包,他们逃命似的扛着烟包往堆烟的仓库涌去,烟叶收购站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烟叶收购站的仓库门紧锁着,人们一窝蜂似的挤在仓库的屋檐下。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水砸到烟包上,把烟包打湿了,烟农们心都急烂了。有几个烟农撑不住了,冒雨去叫值班人员。那个值班人员睡得太死了,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叫起来,他揉揉睡眼,看到哗哗的雨水落到成堆的烟包上,也吓坏了。
烟农们叫值班人员把仓库门打开,他们要把烟包搬到仓库里避避,但值班人员死活不肯开门。仓库里堆放着白天收购的烟叶,要是把这些烟包放进去,非出乱子不可,值班人员不敢开仓库门,烟农们围着他吵个不停。
雨上了瘾似的哗哗地下着,又有许多烟包淋湿掉了,烟农们个个急红了眼,他们变成一群疯狂的野牛,几下子就把值班人员推倒在地,他们奋力地砸着仓库门,想破门而入。
值班人员被烟农们推倒后,又艰难地爬起来,用他瘦弱的胸膛死死地抵挡烟农们的进攻,誓死保卫烟叶收购站的仓库。烟农们被惹急了,他们瞪圆了双眼,捏紧了双拳,他们要把这个可恶的值班人员撕成碎片。
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李保地忽然想起来烟叶收购站有间宽敞的会议室,他朝吓得抖成一团的值班人员叫喊,你们不是有间大会议室吗,让我们到会议室里避避雨总可以吧。
值班人员不敢做主,犹豫不决地磨蹭着。烟农们早急得不行了,他们扛起烟包潮水似的往会议室涌去。
烟农们难民似的涌进了会议室,终于保住了那些比命还金贵的烟叶。一挤进会议室,烟农们飞快地打开烟包,把淋湿了的烟叶一片片地翻捡出来。看着那么多上好的烟叶被毁,他们心里流满了酸楚的泪水。
乡里的烟叶收购站要关门了,县里分配的收购任务全部完成了,但他们根本关不了门,烟农手里还有好多烟叶没卖掉。烟叶没卖完的烟农聚集在烟叶收购站里,向收购人员讨要说法,他们太愤怒了,个个像吃了枪药似的,把天都要掀翻了。
烟草发展受到严格控制,烟叶收购指标用完后,一斤烟也不能超收。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收购指标卡得那么死,烟叶的产量却无法控制,种烤烟不像生产电视机,想生产几台就生产几台,生产量能够控制,烟叶的产量受天气的影响非常大,风调雨顺那年烤烟长得好,烟叶产量自然就高,年景不好那年,来场干旱、冰雹或是大风灾害,烟叶的产量就要减少,今年风调雨顺,烟叶的产量高,家家户户都增了产。
烟叶收购站长头都急麻了,不得不叫人把烟叶收购站的大门强行关上。如此一来,事情就闹大了,烟农们发怒了,他们变成了一群野蛮的狮子,他们吼叫着冲过去,不但把烟叶收购站的大门撞开,还把烟叶收购站的牌子砸烂了。
看到其他人闹起来,赵四心里的火也被点燃了。赵四家还有这么多烟没卖完,完全是干部们造成的,他们让赵四多种了两亩烤烟,却没分给他家那么多的交售指标,赵四家的田地全都在烤烟种植规划区内,他不想种那么多烟也不行。赵四提着扁担朝收购人员冲去,他像个梁山好汉,挥舞着扁担横冲直撞,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那几个收购人员乱了阵脚,纷纷抱头鼠窜。
看到赵四冲上去,李保地头脑一热,也跟着冲了上去,他早就对那几个瞎了眼的收购人员恨之入骨,他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其他人也大打出手,他们像一群野狼似的把烟叶收购站掀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派出所的干警及时赶来处置,赵四他们非闹出人命不可。干警亮出了手铐,把赵四和几个闹得凶的烟农铐了起来,李保地打了收购人员,也被抓了起来。
进了拘留所,李保地被阉割了似的整个人都萎掉了,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如今却戴着手铐和犯罪分子关在一起。
夜深了,李保地无法入睡,他像只受了伤的鹿,无助地凝望着铁窗外的月亮。今晚是中秋节,儿子说过要带女朋友回家过节的,李保地深陷牢笼,不能和他们团聚了。
李保地怕了,种烟卖竟然把自己弄到牢笼里,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种烟了。李保地心酸极了,不种烟他又能种什么?种其它作物还没种烟划算。